编辑的修辞学基础——评郝荣斋《编辑和语言应用》
2015-03-27宗守云
宗守云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200234)
编辑的修辞学基础——评郝荣斋《编辑和语言应用》
宗守云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200234)
修辞学对编辑语言学具有重要作用,可以提供原则、方法和材料。编辑语言学是以修辞学为基础建立的,在理论建设、个例分析和具体问题上都离不开修辞学的指导。
编辑;修辞学;编辑语言学
“编辑”有两个含义,一是名词用法,指一种职业,一种人,即编辑者;一是动词用法,指一种行为,一种工作,即编辑行为。其实细想想,这两种含义是互为依存条件的,没有编辑者,谁从事编辑行为?没有编辑行为,要编辑者有什么用?因此,编辑者和编辑行为是共存的,只是在一定的语境里分开了。我们这里要谈的“编辑的修辞基础”,既包含编辑者又包含编辑行为,而这也正是《编辑和语言应用》一书的作者郝荣斋先生的意思[1]。
一、修辞学对编辑语言学的作用
《编辑和语言应用》第一编就是《编辑语言学论略》,作者把编辑语言学放在一部著作之首,显然是有用意的,即突出编辑语言学的中心地位。而以下三编以及附编都重点讨论修辞问题,则是为编辑语言学提供一个整体背景。也就是说,编辑语言学应该建立在修辞学的基础上,修辞学则为编辑语言学提供了原则、方法和材料。
(一)修辞学为编辑语言学提供了原则
《编辑和语言应用》把修辞的原则概括为“适合情意”“贴近发受”“紧扣题旨”“适应语境”“切合语体”“协调风格”等,这些原则对编辑语言学都有指导作用。编辑过程其实也就是修辞过程,凡无需改动之处都是符合作者、编辑、载体的意图的。该书特地把“保持原作风格”作为一个问题论述,这其实就是修辞原则中关于“自我”的保持。著名修辞学家王希杰先生特别强调“自我”在修辞中的作用,“自我,即交际者本人,是交际活动中最主要的因素,它是表达和理解两个方面的矛盾的主要方面。就表达而言,应当作为一个基本原则提出来的是:保持自我之本色。”[2]《编辑和语言应用》认为:“优秀的编辑决不把自己的文风、语言习惯强加于人,在进行语言文字加工时总是尽量保留作品的原味,使改文与原作水乳交融,丝毫不露斧凿雕琢之痕。”这是非常有见地的。而改动之处则需要根据修辞原则进行具体操作,“对于那些与作品整体风格不协调的个别地方,倒是应该动点儿‘小手术’。”作者举臧克家《老哥哥》和周立波《暴风骤雨》之例,对这些原则作了具体说明。
在修辞中,语体原则是至关重要的,该书把“切合语体”作为修辞原则,从而指导编辑语言加工的具体运作。作者以广播电视稿件和书报刊稿件为例,说明编辑过程中不同语体应该作不同处理,“加工广播电视稿件无疑也是要求简洁的,但与修改书报刊稿件不同的是,它有时允许语句的适当冗余。对于某些重要信息如焦点、人名、地名等,甚至要特意重复。”
(二)修辞学为编辑语言学提供了方法
《编辑和语言应用》对修辞方法进行了很好的概括,“修辞是优化言语的活动,当然离不开对语言符号的聚合关系、组合关系的利用、开发。在长期的利用与开发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系列修辞的方法,我们不妨概括为:选择、调整、变通、组合。”这些修辞方法其实也就是编辑方法。比如“调整”,“就是对话语毛坯或原型进行加工、润饰,或者增添,或者删减,或者调序。”而编辑语言文字加工的方法,又恰恰都和“调整”有关——更换、删削、移动、增添等,都属于“调整”范畴。除了对具体方法的重视,作者还上升到方法论的高度认识,“方法本身并没有高下之分,无论采取哪种,只要用得好都会令原稿生色,甚至使作者终生难忘。”在修辞研究中,会方法,不等于有方法论,但如果既会方法,又有方法论,则是研究的高境界。王希杰先生非常重视修辞学的方法论问题,他认为:“理论、原则、方法和知识都是从事实中产生的,是事实决定了理论、原则、方法和知识。但是,我们又认为,在某种意义上说,是理论、原则、方法和知识发现了事实。换句话说,在修辞学研究中,发现事实,收集语料,这又是受方法所制约的。甚至我们可以说,没有一定的方法论原则,我们就不可能发现和收集到好的有用的语料。”[3]《编辑和语言应用》既重视具体的操作方法,也重视方法论,这是得出合理结论、取得成功的关键。
(三)修辞学为编辑语言学提供了材料
在传统修辞学研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领域就是关于作家改笔的研究,著名修辞学家倪宝元、朱泳燚、郑颐寿等都对此做出了贡献。名家改笔材料作为重要的修辞学材料,为编辑语言学提供了很好的营养,编辑语言学正是在这些营养的滋补下发展完善的。综观《编辑和语言应用》,有许多名家改笔的例子,如巴金的《家》、李劼人的《死水微澜》、沈从文的《边城》、钱锺书的《围城》、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杨沫的《青春之歌》、罗广斌和杨益言的《红岩》、从维熙的《北国草》等,都是修辞学的材料,也是编辑语言学的重要内容。
修辞作为“优化言语的活动”(作者语),其实就是个“修改”的过程,不管这种“修改”是潜在的还是显现的,虚拟的还是依存的。对编辑语言学来说,编辑对来稿的处理,主要就表现在“修改”上,从这一点来说,编辑其实也就是在从事修辞活动。《编辑和语言应用》正是站在这个高度讨论问题的。由于作者对修辞材料极为熟悉,因而用于编辑语言学也是游刃有余的。这正是本书的特色。
二、编辑语言学以修辞学为基础
编辑应该学者化,熟悉百科知识,也应该具有语言文字处理的基本功,这样才能处理好稿件的相关形式问题,特别是作为形式载体的语言、文字、标点、结构等。为此,编辑语言学应该以修辞学为基础,在理论建设、案例分析以及具体问题处理等方面都遵循修辞学的基本规律。
(一)编辑语言学的理论建设
《编辑和语言应用》在理论建设方面取得了成功,就编辑语言学的对象、范畴、性质和任务进行了系统的建构。而所有这些编辑语言学的内容,都和修辞学有关。就对象而言,编辑语言学“是编辑加工中的语言文字加工现象及其规则、规律”,“在决定采用之后,按照一定的原则和标准,运用一定的方法,从语言文字方面对稿件进行修改润饰,而且主要是一种书面的修饰润饰,为其最终出版、刊载或播映作准备。”所谓“语言文字加工”,所谓“修改润饰”,都具有极强的修辞性,可以说,编辑语言学是一种特殊的修辞学,是修辞学在特定领域的具体应用。就范畴而言,该书认为,“编辑语言学至少应由三个方面构成,即编辑语言文字加工原则、标准和方法,编辑语言文字加工的基本内容,编辑语言文字加工史。”其编辑语言文字加工原则、标准和方法,其实就是修辞的原则、标准和方法,或者说,是修辞原则、标准和方法的特定使用。编辑语言文字加工的内容和历史似乎和修辞无关,实际上也还是都离不开修辞的,没有修辞活动,编辑语言文字加工的内容和历史也就无所依附,这方面内容该书都渗透进去了。就性质而言,编辑语言学具有交缘性、应用性,“它又广泛吸收语言学的营养,综合运用语音学、文字学、词汇学、语法学和修辞学等各分科的理论和成果。可以说,它是编辑学通语言学结合生出的宁馨儿。”对编辑语言学来说,语言学各个分支学科的影响显然是不等同的,修辞学是其基础,影响是最大的,而且修辞学也是语音学、文字学、词汇学、语法学的运用,具有综合性,在这方面,编辑语言学和修辞学是具有共通性的。就任务而言,编辑语言学旨在“揭示编辑语言文字加工的规律”“指导编辑语言文字加工的实践”“品评编辑语言文字加工的得失”。这正对应了修辞诸方面——修辞规律、修辞实践和修辞评论。应该说,编辑语言学的任务也正是修辞学的任务,是修辞学在特定领域的任务。
(二)编辑语言学的个例分析
《编辑和语言应用》第三编讲修辞研究与鉴赏,其中《试论〈围城〉修辞改笔之得失》也可以看作编辑语言学的一个个例分析,只不过修辞学改笔可以说自我修改,而编辑语言学一般是编辑修改,其实质都是一样的,即对语言文字进行加工,从而取得语言的最优化。
《试论〈围城〉修辞改笔之得失》根据钱钟书“削繁求简”“避复去板”“以俗为雅”“状物如睹”“义切音和”的观点,分别从这些方面讨论钱钟书改笔的可取之处。作者又从“修辞时有疵累”讨论钱钟书改笔的“小疵”,认为有些改笔反而不如原初的表达。综观前人的研究,往往都把目光集中在“改好”方面,至于“改等于不改”和“改坏”方面,除了王希杰等少数学者涉及以外,基本无人讨论。作者从“改坏”而导致“小疵”方面讨论,是有一定的方法论价值的。这些修改其实也是“编辑”,“从初刊本到初版本再到定本,其言语逐步优化”。因此,这应该既是“编辑”过程,同时也是修辞过程。
(三)编辑语言学的具体问题
《编辑和语言应用》附编《语言生活随笔》附录35篇小文,短而精。这些小文都带有咬文嚼字的性质,说的既是编辑语言学的具体问题,也是修辞学的具体问题。我们随便拈几例来看。
比如,《巧用双关的广告词》,作者分析了唐国强做的广告“买保险,就是买平安”,从双关的角度分析了这一广告何以好。这显然是修辞问题,也可以从编辑语言学角度讨论。再比如,《“扫黄”需要更名吗?》,作者就“两会”期间有人建议把“扫黄”改为“扫淫”问题进行了分析,这其实是个名和实的问题,名实问题表面简单,实际上却牵涉到语言学、哲学、社会学等多方面问题,“正名”历来被作为儒家修辞学的修辞原则,这也是传统修辞学的重要主张,其实“正名”又何尝不是编辑语言学问题!作者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见解,从语效看是正确合理的。
《编辑和语言应用》一书的作者郝荣斋先生,曾经从事修辞学教学研究多年,又长期主持编辑出版工作,由他来完成修辞学和编辑语言学的嫁接,是非常合适的。实际上,郝荣斋先生在这一领域已经取得了成功,李行健教授等在序言中对《编辑和语言应用》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1]郝荣斋.编辑和语言应用[M].石家庄:花山文艺出版社,2014.
[2]王希杰.汉语修辞学(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 48.
[3]王希杰.修辞学新论[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3. 291.
Edition Linguistics Based on Rhetorics
ZONG Shou-yun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s College,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China)
This paper makes a comment on Hao Rongzhai's Edition and Linguistics Apply.Rhetoric has great influences on edition linguistics,supplying principles,methods and materials.As the foundation of Edition linguistics,rhetorics plays an indispensible role in guiding the theory study,case study and other issues in the field.
Edition;Rhetorics;Edition Linguistics
I206
A
2095-3763(2015)03-0055-03
2015-01-12
宗守云(1968-),男,河北涿鹿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汉语语法修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