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花

宋雨

1.月亮花

仲秋夜的月亮出现在蓝宝石天上。

谁都没发现，它是怎么在那儿的。

一顶草帽在阿尔泰山上悬着。

那又是谁的脸庞。

十七条辫子的阿依古丽呀。

无论如何，都能看清她自己。

月光在一只旧靴子里。她的睫毛，一排幼松。

她像椒盐巴旦木、她像开心果，她奔跑、她祈祷、她爱着恨着死去，都抱着她的小猫——小阿依古丽。

2.雪停了

大马路边上的那盏灯在哭鼻子

冰溜子比黄昏时掉长了一截

没有比一盏灯的哭泣更让人绝望

前不久身边的接骨木树

多绿啊

现在这场雪倒是疯了

搞得屋檐下的白猫喵呜喵呜

使劲叫唤

我们的老邻居老乌尔塔拉克说那只猫在撒谎

它在告诉我们春天来了

可是白猫就撒了一次谎

雪就停了

啊……

3.非洲紫罗兰

窗外雨落着

我们的紫罗兰开了

第十一朵花。我们说“午安”吧

我的爱人。

4.阿塞尔说

阿塞尔说蜘蛛也会迁移

和一些动物一样

也和人一样

阿赛尔说如果怕黑就把灯打开

如果有难过的事

就做针织

针脚错了也没关系

找她说话也行

人家的肩头靠不得

走路要看着点儿

小心猎手布好的夹子

阿塞尔说有时候你哭都是错

人家哭才会得到一块手帕

阿塞尔说不要总是想着别人

也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不然受伤的就是你

不要轻信

假惺惺的东西鼻涕一样糊得到处都是

吓人死了

阿塞尔说你看你满身的潮湿

我就知道你淋了多大的一场雨

你也学蜘蛛给自己织个网吧

不管走到哪儿

不管和什么人在一起

阿塞尔说这样我才能放下心

5.二月二十五日无特殊纪念日和节日

时间已经过半了

十二木卡姆在街头弹了多少年

它和我心里的一个地方一个破洞

张着大嘴在一起合唱

它们在唱

我在阿勒泰的解放路上走着

雪堆满我的后背

这里有大雪小雪

毛毛雪粉碎的雪藏着针的雪

而雪可以吃

可以填满深沟

然后被一双手捏成雪人看她哭

然后回到屋子里

雪人开始唱歌

蹲在地上小声的发声

唱给所有人听

没有一个人能听到

这里真不适合她

剩下的时间也真的不多了

6.关于都统河

阿尔泰山的九月，河水清透得就像不在了

天就要下雪了

天就要黑了

夜晚依旧会取走黑暗

还有死亡下的阴影

总是这样

悲伤的事

从来门后的门铃一样醒着

如果一个人，就此消失了

没有来过这里

从未出生

所有的人们

剩下的日子

爱会来临……

都统河中，有德行的人和他的姑娘们

正在欢快地嬉戏呢

（选自《汉诗》2014年第4辑，张执浩主编，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12月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