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合成作战机制类型化研究

秦 帅，杜泽宇，胡智凯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北京100038）

2014 年底召开的全国刑事侦查工作会议，全面总结了近年来我国刑侦工作取得的成绩及遇到的问题，对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的刑事侦查工作进行了部署。为提升打击犯罪的能力和水平，全面实行“科学指挥、合成作战、科技支撑、情报导侦”成为此次会议的重要内容。[1]侦查合成作战的基本含义是围绕着侦查工作目标，汇集优势侦查力量，融合优势侦查资源，在一定的指挥系统下，广泛收集线索资源，深入研判，统一指挥作战的侦查模式。[2]侦查合成作战是公安部针对新时期新形势提出的侦查策略，也是提升公安机关打击犯罪的能力和水平、转变战斗力生成方式的重要举措。

一、根据不同的启动方式进行的划分

（一）应急型合成作战

应急型侦查合成作战，即为应对重特大刑事案件而开展的合成作战类型，由公安机关指挥部门在案发后第一时间组织有关警种、部门参与案件侦办工作。由于重大刑事案件严重威胁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社会影响恶劣，应急合成作战机制的建立，有助于短时间汇聚各警种精干力量参与破案，减少案件的协调环节，提高案件侦破的整体效率。应急型侦查合成作战是最早的侦查合成作战类型之一，往往需要刑侦、网侦、技侦、刑事科学技术“四侦合一”，同时上案，具有一案一启动、合成作战团队案结解散的特点。[3]时至今日，应急型侦查合成作战仍然是各地公安机关应对突发事件、侦破大要案件常用的侦查对策。

（二）常态型合成作战

常态型侦查合成作战是指在人员组织、信息传达、工作开展等方面形成了常态，是一种较为稳定的侦查合成作战类型。相对于应急合成作战而言，此类侦查合成作战类型具有较为规范、稳定的运行机制。在人员组织方面，常态型合成作战往往需要抽调各警种的精干力量，长期“合编”组成专业队伍参与案件办理。例如，电信诈骗是一种常见的新型犯罪，在发案特点上具有高科技性、专业性、隐蔽性等特点，VOIP 电话、任意显号软件、短信群发器等高科技技术在此类案件中得到广泛运用，单靠刑侦部门一家的力量，难以攻克办案中的技术难题，需要网侦、技侦、通信等部门协同作战。常态型侦查合成作战，弥补了刑侦部门在资源、技术、人员配备上的缺陷，有效提升了公安机关应对多发性、职业化、智能化犯罪的能力。

（三）自发型合成作战

自发型合成作战是侦查实务部门在办理日常案件过程中自发形成的互相协作及资源共享的合成作战类型。这种方式往往表现出“自发结合、相互协作、合作共赢”的特点，如由富阳市公安局最先建立的刑侦协作网，在实践中通过融合各地刑侦资源，在履行相关法律手续的基础上，实现了“线上联系、线下合作”的协作模式，大幅提高了侦查工作的效率。日前，在上级机关的大力支持下，由富阳市公安局率先发起的侦查协作平台，已发展成为“全国刑侦协作网”“全国刑侦协作平台”等大规模组织、常态化运行的侦查作战平台。[4]这种为融合警力资源、提高案件侦查效率的自发型合成作战方式，弥补了侦查协作制度的空缺，拓展了侦查资源的共享途径，已成为各地侦查部门竞相探索的侦查新机制。

二、根据合成作战内容不同进行的划分

（一）技术合成型

刑事案件侦查的过程是一个较为复杂的工作体系。新形势下，智能化、职业化的刑事案件多发，技术问题已成为一些侦查部门工作中的短板。在一些大要案件发生以后，邀请刑事技术、网侦、情报信息、技术侦查、治安等部门具有较高专业水准和能力的人员组成专案组，形成刑事科学技术、技术侦查、网侦、刑侦“四位一体”的通力合作工作模式。近年来，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电信诈骗、网络诈骗等新型多发犯罪呈现蔓延趋势，为了侦破这类高科技类型的犯罪，各地公安机关不断创新工作机制，融合公安机关内部、外部所有资源和力量，发挥整体优势，克服局部劣势，[5]以“技术合成”的方式助推刑侦部门的战斗力。如北京警方与银行部门开展合作，通过运用各类技术和工作方法，自2011 年起至2014 年初，共拦截电信诈骗2800 余起，挽回群众损失3 亿余元。[6]

（二）人力资源合成型

合成作战不是一个警种或部门的单打独斗，而是不同警务力量以及社会人员广泛参与下的综合作战。合成作战中的人力资源合成需要打破区域、编制、警种的界限，以便科学协调用警，提升警务人员的整体工作效率。公安实践中的“侦查通告”“协查通报”等工作形式就是最简单的人力资源合成类型，其工作流程如下：A 地公安机关通过缜密侦查，发现犯罪嫌疑人踪迹，通过向B 地公安机关发布协查通报，实现侦查协作，便于A地公安机关尽快完善案件线索，抓获犯罪嫌疑人。随着侦查合成作战理念在各地公安机关的广泛普及，人力资源的合成类型不再拘泥于简单的侦查协作，新形势下的人力资源合成型侦查合成作战正在打破各地公安之间广泛存在的壁垒，大范围地融合各类警力资源，立足本地侦办全国案件将会成为趋势，警力资源合成的内容与方式也将逐渐多样化、规范化、科学化。

（三）情报信息合成型

情报主导警务，情报主导侦查。在侦查过程中，情报信息能否科学获取和合理利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侦查工作的成效。近年来，在基础信息化建设的过程中，刑侦部门逐渐树立了业务流、信息流、管理流有机融合的原则，不断拓展情报信息采集的范围和收集途径，注重对信息的融合、共享和深度研判。从某种意义上讲，侦查合成作战主要依靠的就是信息资源的整合，如成都市公安局在2014 年5 月成立“反恐防暴合成作战指挥室”，其重要工作内容就是融合各类情报信息资源，在综合研判的情况下作出科学决策，对严重暴力案件实现“快、准、狠”的处置效果。[7]再如，山东宁阳警方借助信息化手段进行合成作战，不断提升各类基础信息的录入与分析水平，促进各类警务信息资源的充分融合，提升破案率35%以上。[8]需要指出的是，当前不同地区、不同警种、不同警务部门之间的情报信息系统独立运作、情报信息独立存放、地方和部门保护主义等问题，影响了情报信息的整合与共享，已成为开展信息合成战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三、根据合成作战参与主体不同进行的划分

（一）内部合成

新形势下，刑事案件复杂多变的发案特点对侦查技术、方法、人员配置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尤其是一些影响广泛的严重暴力案件和突发事件，对破案的速度和技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侦查部门在办理此类案件时，很难只依靠刑侦部门的力量完成破案，很多情况下，需要刑侦、网侦、技侦、刑事科学技术、通信等不同警种的通力协作。在不同警种参与的合成作战中，需要突破原有的工作范围，调整各警种原有的工作模式，树立共同作战、密切配合的“一盘棋”思想。公安机关各警种之间的协作配合，弥补了刑侦部门的技术缺陷、资源缺陷和保障缺陷，强化了多警种协同作战的优势，侦查工作的过程也由刑侦部门单打独斗的作战方式演变为多警种的合成作战。

（二）外部合成

打击犯罪是公安机关的神圣职责。随着改革的广度和深度加大，社会矛盾更加多样化，社会治理工作中存在的小问题很有可能诱发、滋生刑事犯罪活动。各类违法犯罪活动潜藏于各行各业，如果没有人民群众的广泛参与，情报信息便难以掌握，侦查线索便难以拓宽，刑事案件就会难以破获。新时期，侦查机关发动群众及社会各部门的力量，专群结合破获案件已成为必要途径。侦查部门通过发动群众，在案件线索的获取、证据的固定、嫌疑人的抓捕等方面获得群众的支持与帮助，侦查部门通过联手环保、工商、安监、税务、公路、海关、边检等部门，争取这些部门在各自的行业和领域内为侦查工作提供协助。

四、根据合成作战空间范围进行的划分

（一）跨区域合成作战

近年来，电信诈骗案件、传销案件、危害食品安全案件、集资诈骗案件等一系列跨区域的案件频发，在立案、证据的获取、嫌疑人的抓捕与审讯以及侦查终结之后案件的移送起诉等过程中，都需要不同地域公安机关互相配合、密切合作，需要各地公安机关从大局和整体利益出发，立足本地侦办全国案件，形成共同完成侦查任务的新型侦查方式。实践表明，跨区域的合成作战已经成为办理跨区域案件的必要形式。近年来，借助跨区域的合成作战，侦查机关突破了一批大案、要案，跨区域合成作战的优势不断彰显出来。但我们需要清醒地认识到，一些跨区域的小案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以至于出现了“大案可破、小案难管”的尴尬局面。实际上，一些“小案”的背后往往有“大贼”。很多侵财“小案”都是团伙所为，而我们只有几个侦查员，很难对付完整的犯罪链条、对付庞大的犯罪集团。如何使跨区域的侦查合成作战机制成为常态，树立全国公安“一盘棋”的思想，是跨区域侦查合成作战中必须突破的问题。

（二）跨境合成作战

尽管跨境侦查合作受司法制度、外交关系、侦查能力等因素的制约，但近年来，随着跨境犯罪的猖獗和各国司法协作制度的日益完善，跨境警务合作不断深化，合作方式不断升级，合作效果明显提升，尤其是近年来大陆警方与港澳台警方及东南亚各国在电信诈骗案件、网络犯罪案件上的密切合作，让我们看到了跨境侦查合成作战的强大威力。从一定意义上讲，在打击犯罪方面的跨境警务合作，正是侦查合成作战的境外延伸。跨境类型的合成作战旨在携手国际警务合作各方共同打击跨境犯罪，如跨境电信诈骗、跨境暴力恐怖犯罪、跨境计算机网络犯罪等。在这一过程中，合作各方在调查取证、赃款赃物返还、嫌疑人遣返、文书送达等方面展开合作，各国警务力量的参与，延伸了境内侦查活动的触角，拓展了侦查活动的范围。随着国家与地区间贸易往来的深入开展，跨国犯罪一定会成为各国警方不可回避的一个问题，跨境侦查合成作战在各个国家与地区之间也必定会呈现出深入发展的趋势。

五、侦查合成作战的主要形式

（一）成立案件侦查专案组

侦查专案组是为了侦办某一个或某一系列具体案件而临时成立的机构，所办案件往往是在一个地区具有恶劣社会影响或者危害性较大的案件，案件侦办终结后，专案组成员一般自行解散，返回原单位。在人员组成上，专案组一般会根据工作需要邀请刑侦、技侦、网侦、刑事技术等多警种参与办案；在任务分工上，专案组成员往往混编作战，各自发挥警种特长，为破案服务；在工作要求上，专案组成员往往需要“更快地破大案”“更准地办好案”。如2012 年湄公河“10·5 惨案”专案组邀请了具有丰富经验的刑侦、禁毒、网监等民警和专业技术人员参与。此案件所涉及外交关系及嫌疑人其他违法犯罪事实极其复杂，专案组成员日夜奔波，先后联手缅甸、老挝警方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历时7 个月跨国追捕，最终将糯康集团正法。“10·5 惨案”专案组是公安机关办理大要案件的真实写照，成立案件专案组这一临时机构，有利于公安机关侦查部门集中优势力量，融合优势资源，快速突破案件。实践表明，成立侦查专案组是侦查实现合成作战的重要途径。

（二）开展专项行动

专项行动往往针对某一类型的多发案件或者危害性较大的一类案件，在一段时期内开展的专门的打击活动。这类行动的特点在于，在某个时期内将专项行动的内容作为一个地方公安工作的主要内容，集中力量办理该类案件，从而严厉打击该类案件的犯罪活动。专项行动往往开展时间较长，参战民警众多，破获案件数量也较日常多出不少。专项行动是各地在打击多发刑事犯罪方面的重要举措，参与人员众多，案件信息数量大、种类多，对公安机关的合成作战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各地公安机关在开展专项行动的过程中，应结合当地实际，作出周密的部署安排，对案件中出现的突发情况和可能遇到的困难做出预案。要根据实际情况，采取扁平化管理，确保案件信息及各类指令的传达畅通。专项行动需要严格依法进行，不能因为参与人员多，办案数量大出现工作不细、取证不规范等问题。

（三）建立合成作战指挥室

侦查合成作战是在一定的指挥系统下，对侦查力量、侦查资源的高效配置。指挥系统的良好运行是侦查合成作战的重要保障，统一指挥是整个侦查合成作战的核心工作。因此，在各地侦查工作中，最为典型的一种合成作战方式就是建立合成作战指挥室。合成作战指挥室汇集了多警种的信息资源，有利于实现科学决策、统一指挥、协同办案、同步行动的作战效果，有利于提高侦查工作的效率。近年来，各地在合成作战指挥室的人员组织、机构运行、机制建设等方面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如浙江金华警方在2014 年10 月刚刚升级的合成作战室中派专人值守，实行合成办公与“情报联络官”制度，大大激发了各类侦查信息的运用活力，提高了合成作战室应对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此外，合成作战室的完善，提升了侦查机关获取信息的广度和深度，加之良好的信息研判团队，金华警方在合成作战室的建设上已经打出一套“快、准、狠”的组合拳。[9]再如，浙江舟山警方针对违法犯罪呈现的智能化、集团化、跨区域的特点，打破以往的单一侦查模式，构建以“技术合成”为核心的各警种同步上案机制，融合了视频侦查、刑事科学技术、网络犯罪侦查等一系列优良技术，大大提升了警方打击违法犯罪的效率。[10]

（四）构建合成作战平台

合成作战平台是在一定的制度下建立的有助于侦查合成作战成员互相沟通，进行信息互补和研判分析，最终达到统一指挥、统一作战目标的信息交流平台。合成作战平台的成员在一定的激励措施下，根据要求将侦查工作中掌握的案件信息输入到系统中，并根据实际情况及时更新完善，同时，后台研判人员对获得的信息进行分类汇总并加以分析，进而得出有价值的信息供指挥员参考。如大连市公安局高标准打造“刑侦合成作战平台”，以“信息的最大化共享”为核心目标，既有人的合成，也有资源的合成，指挥部门通过定期组织会商，完善该平台作为“信息服务器”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刑侦合成作战平台”抓住了合成作战的精髓，最大化地促进了职能的融合，在警力资源不增的情况下提高了侦查效益。[11]再如，浙江台州警方的“战网”平台，无限制式地向全体民警开放，并将“战网”平台的触角延伸至基层派出所，大大提升了获取信息的广泛性，逐渐形成了“接警指挥、采集研判、视频作战、综合管理”四位一体的合成作战平台。[12]

[1][5]新华社.全国刑事侦查工作视频会议召开[EB/OL].http://ww w.gov.cn/xinwen/2014-12/24/content_2795636.htm,2015-04-10.

[2][3]杨复宽.打击犯罪合成作战机制的理论与实践[J].江西警察学院学报，2014(5).

[4]现代侦查技战法论坛（第一卷）[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14.

[6]谭志勇.北京警银联手三年拦截电信诈骗2827 起[N].人民公安报,2014-03-17(02).

[7]俸奎.成都警方正式组建反恐防暴合成作战指挥室[N].成都日报,2014-05-14(01).

[8]张栋,郭广生.宁阳：信息化合成作战促破案率提升35%[N].人民公安报,2014-09-23(07).

[9]陈东升.探秘金华公安“合成作战”指挥室[N].法制日报,2014-10-17(04).

[10]谢佳.舟山普陀：合成作战破获案件1100 余起[N].人民公安报,2013-12-25(03).

[11]于溟.大连：高标准打造“刑侦合成作战平台”[N].人民公安报,2014-12-01(05).

[12]沈洁琼.我省警方合成作战已形成战斗力[N].浙江法制报,2014-09-2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