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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宗教思想与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

2015-03-26黄学胜

湖北社会科学 2015年8期
关键词:马克思现实价值观

摘要:世界范围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形势下及我国社会转型的特殊状况,使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成为当务之急;对此有建设性的任何思考,都离不开对时代状况的深刻反思与批判。马克思宗教思想及其现代视域对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启示是:原则立场上,坚定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体现社会主义性质;建设方向上,要坚定共产主义社会信仰,又要合理对待宗教;建设路径上,既要扩大社会建设的成就,也要积极转变个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477(2015)08-0175-07

作者简介:黄学胜(1983—),男,哲学博士,南昌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副教授,赣江青年学者。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马克思对启蒙的批判及其意义研究”(14CZX006)的阶段性成果。

在当前的核心价值观建设讨论中,有学者提出“应该积极处理好与宗教的关系,最大限度地实现对宗教的积极引导,并使中国的宗教文化能够对这一核心价值观的构建及保持作出可能的贡献” [1]。笔者认同这一观点,但鉴于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性质,如邓小平同志所说,如果不讲社会主义,就会忘记事物的本质,“也就离开了中国的发展道路” [2],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指导。于是,马克思主义思想传统如何处理宗教与当代核心价值建设的关系?社会主义国家当如何对待宗教?宗教如何参与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当代核心价值观如何体现社会主义性质及其建设的路径和方向是什么?需要在理论上得到合理解答。

一、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语境与方向

根据《关于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意见》,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语境与方向与“世界范围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形势下价值观较量的新态势”以及“改革开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思想意识多元多样多变的新特点” [3]密切相关。

“世界范围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形势”表现为各国之间的思想文化交流、价值观较量及其对人们思想观念的冲击比之前更加频繁复杂,西方价值观与地方性民族和区域文化间的交流与较量愈加突出,文化自觉与创新变得更加重要。美国作为西方价值观的“典范”,近年来随着资本主义世界频繁爆发的次贷危机、金融危机及欧债危机等,已不再可能完全成为其他国家的发展目标。亨廷顿所说的21世纪的竞争将主要是文化的竞争,启示我们未来阶段国家健康发展的关键是,生成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价值观念和秩序,提供一套能解决当下全球性问题的新的价值系统和生活方式,规避西方世界弥漫着的个人主义、功利主义、虚无主义等不良思潮。这需要坚守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坚持“三个自信”,努力担当起一个世界大国应有的世界责任,使当代核心价值观成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价值观念,促进全球社会的健康发展。

中国社会转型的特殊状况“倒逼”核心价值观建设。当前社会普遍存在的功利主义、拜金主义、相对主义等价值观,以及道德失范、价值失序与精神迷失等现象,是社会转型过程中亟需克服的痼疾。一个突出表现是,近年来信众与日俱增的宗教生活日益成为人们寄托精神家园的去处。一切健康的宗教生活固有其积极意义,但宗教易被利用,导致一些封建迷信沉渣泛起和社会犯罪现象滋生。启蒙时代以来的现代世界将人从宗教迷信中解放出来,确立人的主体地位,论证并巩固了现代自由、民主、平等等价值观的合法地位。我们现实的情况却是,启蒙并不彻底,如马克思所言:“在政治国家真正发达的地方,人不仅在思想中,在意识中,而且在现实中,在生活中,都过着双重的生活——天国的生活和尘世的生活” [4](p428)。于是,有必要深入剖析精神生活出问题的根源,特别是其社会历史根源。

实质上,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更深刻的社会历史根源是以资本为原则的现代社会本身。现代世界是基于理性精神,肯定人的主体性自由,注重工业化、商品化和资本增值的世俗生活,进而排斥和瓦解了具有高度整合功能和价值功能的传统社会的超验秩序,其结果是政治和宗教、经济和政治以及经济和道德的分离,并确立起现代社会结构之国家、社会、个人三者各自的权力和行为边界。政治挣脱了教会控制、社会独立于政治、个人则在分离中越来越远离传统社会的道德观。现代社会,理性成为一切社会制度和规则的规范基础,个人是社会的基本单位,人的精神生活留给了宗教,世俗生活留给了国家和社会。人们日益被注重收入、财富、物质繁荣的功利主义价值观支配,“不再有更高的目标感,不再感觉到有某种值得以死相趋的东西”,“他们的生命中不再有任何抱负,只有‘可怜的舒适’”,其阴暗面是自我中心,“这使我们的生活既平庸又狭窄,使我们的生活更缺乏意义,更缺少对他人及社会的关系”,只剩下“变态的和可悲的自我专注”。 [5](p4-p5)

因此,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真正应对的是资本原则起主导作用的整个现时代。任何对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有建设意义的思考,都不能离开这一基本语境。只有在深入分析批判这一时代状况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当代核心价值观,才能真正应对现时代的各种问题。在这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性得以彰显。正如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所说:“我们无法预见21世纪世界所面临的问题的解决方案,但是,倘若这些解决方案要获得成功的机会,它们就必须提出马克思所提出的问题,即便它们不愿意接受马克思的各类信徒所给出的答案。” [6](p13)在当代的核心价值观构建中,马克思必须得到严肃对待。

二、马克思的宗教思想及其现代视域

麦克莱伦断定马克思对于宗教批判的许多经验的证明“是含糊的、存在疑问的”,“他关于宗教消失的论断更加不能让人信服”, [7](p32)这简单化了马克思丰富的宗教思想,未能将其视为一个思想整体。我以为只有在马克思思想整体及其现代视域中才能准确地理解其宗教思想及意蕴。马克思的宗教论说散见于各种著作,最集中而详细的体现是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但这并非如有些论者所言,跟马克思思想发展的早期、中期和晚期相对应,其宗教观分别经历了异化观、意识形态观和文化观三种形式, [8]这否定了马克思思想发展的连贯性和整体性。基于《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相关论断,本文欲将马克思宗教思想与其思想整体贯通起来,借此呈现其现代视域。

(一)“宗教是人民的鸦片”。 [9](p2)

这一论断引发的两种相对立看法——要么否定宗教:“马克思缺乏对宗教意识问题的任何真正的关切和理解”; [10](p55)要么肯定宗教的精神抚慰作用——其实并无必要。从马克思的文本及其整个思想发展看,马克思对宗教的肯定是无疑的。回到文本:“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的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心境,正像它是无精神活力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 [9](p2)这里显然透露了马克思对宗教之文化和伦理功能的肯定。马克思所身处其中的欧洲文化传统,尽管自启蒙时代以来对宗教神学有激烈批判,但并未否定宗教,伏尔泰就提出“即使没有上帝,也必须捏造一个出来!” [11](p77)德国古典哲学中“道德化”及“哲学化”的宗教,都试图为宗教论证,马克思对此不会糊涂,不会犯常识错误而否定宗教的道德和实践价值。以上在其相关著作的证明是: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指出宗教在理论上遭否定之后,依然存在于现实世界,政治解放不过是将宗教与政治的勾连斩断,使其仅仅停留在人们的私人生活里面,作为一种精神抚慰,这指出了宗教在现代社会存在的现实性和合理性。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强调“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精神生产是人们的物质活动和物质交往的产物,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历史主义维度,宗教的存在具有阶段性和合理性,不能一概被当成是旧意识形态而加以否定。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明确说,“宗教是人们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 [12](p54)是人对自然世界、社会世界以及人类自身的领会和把握的一种方式。在西方思想传统中,宗教和哲学都基于每个人具有的“形而上”的本性而得以存在,至于这种形而上的本性是以什么方式体现出来,这对马克思来说是一个社会历史问题,因此宗教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某个阶段一定会得以存在。马克思在对宗教的合理性问题上,前后思想并无二致。

(二)“宗教只是虚幻的太阳”。 [9](p2)

马克思不会停留于此,而是进一步将宗教与社会现实的批判结合起来,借此呈现其宗教思想的现代视域。马克思认为,宗教毕竟“只是虚幻的太阳”,是“虚构的花朵”,是“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 [9](p2)是“一种颠倒的世界意识”。 [9](p1)宗教产生的根源是现代社会:“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产生了宗教”。 [9](p2)费尔巴哈提出了“宗教异化说”,但并未进一步揭示现代社会如何产生了宗教,马克思认为这“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 [9](p59)马克思的宗教批判是进一步批判产生宗教的世俗基础,即批判那个充满了犹太人的金钱至上、自私自利精神的资本主义社会(即资本原则起主导作用的社会)。继宗教批判后,“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 [9](p2)在此,马克思宗教批判思想的现代视域是,对以资本原则为中心的社会的批判,因为宗教就是这个社会的必要补充。

正因此,马克思区别于停留在以为“只要同意识的这些幻想进行斗争就行了” [9](p65)的青年黑格尔派,后者“绝对不是反对现实的现存世界。” [9](p66)马克思早在学生时代就提出了“世界的哲学化同时就是哲学的世界化”, [13](p94)强调了哲学不能脱离社会现实。这体现在《莱茵报》时期是对“自由人团体”的批判,体现在《论犹太人问题》中,是对鲍威尔停留于政治解放的虚幻想法的批判,提出从政治解放上升到人类解放,对国家本身以及市民社会展开双重批判。在马克思那里,最基本的社会现实是由政治经济学家所论证的以资本原则为主导原则的资本主义社会现实。正因此,马克思随即展开了政治经济学批判(即资本批判),提出了哲学是改变世界而不是解释世界,明确提出了考察人类社会运动和发展的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 [9](p73)由此,马克思区别于青年黑格尔派,说“就德国来说,对宗教的批判基本已经结束”。 [9](p1)

应当强调,从历史唯物主义原理出发,宗教涉关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是这种社会现实的反映并对这一世界的分裂和对抗起到了维系作用,于是宗教必须受到批判。在这里,马克思宗教思想的现代视域还体现在,尽管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但不能说我们已经超越了资本主义时代,从全球视野来看,资本原则依然起主导作用。按照马克思的考察,只要是这一原则起主导作用,这个社会就还会出现分裂和对抗,宗教就还会产生,对宗教的批判就还是应深入到对不合理的社会现实的批判。马克思的宗教思想无疑向我们显示了积极意义。

(三)“对宗教的批判最后归结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 [9](p9)

一旦将宗教问题与社会现实关联起来,马克思就具有了超越于其同时代人的更高的现代视域,这改变了自启蒙运动以来的宗教批判路向:从启蒙时代的批判宗教迷信和促进思想启蒙,建构资产阶级的共和国,到马克思进一步批判宗教得以产生的社会基础,即批判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实现社会现实的合理化。这里体现了马克思宗教思想的另一基本方面:关注人的现实生活。马克思继承了启蒙人道精神,他的宗教思想关联其哲学人类学思想。“对宗教的批判使人不抱幻想,使人能够作为不抱幻想而具有理智的人来思考,来行动,来建立自己的现实;使他能够围绕着自身和自己现实的太阳转动。” [9](p2)“对宗教的批判最后归结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 [9](p9)

“人是人的最高本质”并非重复费尔巴哈的话,考虑到马克思身处弘扬人本主义的时代,不加引号地引用费尔巴哈的话,不过是表达了这一时代的常识:宗教批判的目的是肯定人。这符合具体的文本语境,紧接着上述引文,马克思说:“从而也归结为这样的绝对命令:必须推翻那些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 [9](p10)用黑体标注“一切关系”,突出了他与费尔巴哈关于人的本质问题的分歧。费尔巴哈将“人的本质”理解为“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 [9](p60)马克思则明确说:“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 [9](p1)“国家”“社会”是一种社会关系范畴。其明确体现是,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9](p60)马克思一开始所具有的不同于费尔巴哈的观点,使得其不是抽象地谈论人,而是密切关注构成人的一切社会关系,这说明了马克思为何会将宗教批判与社会现实批判关联起来。正因此,马克思才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涉猎了费尔巴哈从未涉及的领域:政治经济学批判。借助政治经济学批判及理性形而上学批判,马克思提出了“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唯物主义,同时又是把这二者结合起来的真理”的“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思想。 [14](p105)这里强调“社会”概念:“社会性质是整个运动的普遍性质”,“自然的人的本质只有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人道主义”, [14](p83)且明确提出“个体是社会存在物”。 [14](p84)马克思宗教思想以其独特的哲学人类学思想为支撑,批判宗教是虚幻共同体,通向实现自然主义与人道主义相统一的“社会共同体”。显示了马克思宗教思想的另一个现代视域:指向以社会关系、社会环境和社会交往为核心的社会建设。

由此出发,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郑重提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现实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 [9](p67)他批判费尔巴哈设定的是“一般人”,而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人”, [9](p75)费尔巴哈没有看到“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 [14](p88)“现实的历史的人”,是指“从事实际活动的人”, [9](p73)这使人区别于动物:“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 [9](p67)“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科学就是“真正的实证科学”。 [9](p73)对马克思来说,宗教批判是“清除实体、主体、自我意识和纯批判等无稽之谈”, [9](p75)使当时的意识形态批判家们能够意识到真正的人的解放“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 [9](p74)站在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上,“历史的自然”就是“自然的历史”,“自然界的社会的现实和人的自然科学的或关于人的自然科学,是同一个说法。” [14](p90)于是“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事物。” [9](p75)这通向真正的人类社会共同体。

(四)“废除作为人民的虚幻幸福的宗教,就是要求人民的现实幸福”。 [9](p2)

对社会共同体的追求,最终目的是实现人民的现实幸福。这种社会状态即共产主义“社会”状况,后者可重建宗教被否定之后人类社会的精神信仰,又是人们可以期望的有现实性的社会理想。

马克思所寻求的“人民的现实幸福”理想特别具有现代启示性,这里的“人民”是社会中全体个人,不是某个阶级或部分的人;“幸福”是现实世界中的幸福,不是幻想中的幸福,不是将“幸福”推到天国或来世,其内涵是公平、正义、和谐、自由、平等、全面发展等,是人的普遍异化状态的消除。在以“物”为中心的时代境况下,金钱是现代人的“世俗的神”,商品、货币和资本“三大”拜物教使人极度扭曲和物化,这是对人的极度否定,在这当中,“人民的现实幸福”无论如何实现不了。正因此,才会有宗教这种虚幻幸福形式。宗教只是虚幻的共同体。既然这种“幸福”关系着整个时代的基本状况,它的获得就不能仅通过思想意识的启蒙来完成,“只有在现实的世界中并使用现实的手段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进的”。 [9](p74-75)描述和揭示这一通向“人民的现实幸福”的历史过程的学说,即历史唯物主义。

实现了“人民的现实幸福”的社会状态就是共产主义“社会”。那里不再有矛盾和对抗,人获得了全面自由发展:“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的解决,是存在人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人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 [14](p81)是人类史前史的终结和真正人类历史的开端,“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 [14](p81)它是真正的人类社会共同体,“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 [9](p119)人的活动和享受是“社会的活动和社会的享受”, [14](p83)人是“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 [9](p61)不是“市民”、利己主义的个人。基于此,马克思主张人应从宗教虚幻共同体走向真正人类社会共同体,投入到共产主义运动中去。“共产主义是径直从无神论开始的,而无神论最初还根本不是共产主义;那种无神论主要还是一个抽象。因此,无神论的博爱最初还只是哲学的、抽象的博爱,而共产主义的博爱则径直是现实的和直接追求实效的。” [14](p82)在马克思那里,存在着分裂和对抗的社会一定可以变革,共产主义社会是人类社会可以期待并且值得期待的,这由人类社会历史的一般发展规律决定,也是值得期待和信仰的。由资本主义社会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马克思成熟阶段创立的剩余价值学说,与历史唯物主义一起构成了共产主义社会信仰的理论基础。马克思这种对宗教问题的剖析也为现代人重建精神信仰问题提供了难得的理论视角。

三、马克思宗教思想及其视域对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启示

以上分析表明,马克思宗教思想是一体的、连贯的。马克思肯定了宗教的伦理和实践价值,显示了其丰富的现代视域:将宗教的产生与处于分裂和对抗当中的社会现实关联起来,特别指向资本原则起主导作用的社会;马克思宗教思想还以“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哲学人类学思想为支撑,关注人的社会关系,这引向对以社会关系、社会环境和社会交往为核心的社会建设的关注,这种社会建设与马克思提出的“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密切相关,后者力图实现“人民的现实幸福”,使人们走出从虚幻共同体进入到真正人类社会共同体。所有这些都对我们当前的核心价值观建设有积极的启示意义:

第一,在立场上的启示。在建设立场上的启示是,不能试图返回传统,从而否定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合理性;也不能一味向西方看齐,应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体现其社会主义性质。前文已经说过,当前社会出现的众多问题,尤其是价值秩序错位和精神信仰的迷失,在根源上都与现代世界由传统向现代的转换相关,特别针对以资本为原则的资本主义社会。只要这一原则起主要作用,问题将始终存在。这提示我们,一定要坚持社会主义制度,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我们所试图建设的核心价值观和价值秩序,应该是与社会主义相匹配的。已经取得巨大成绩的社会建设和制度建设,为这种核心价值观建设和生成提供了实践领域的有力支持,但还须加大和丰富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成果,推进和丰富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基本内涵。这决定了理论方面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只有超越于资本主义文化传统的社会主义思想传统才能真正提供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文化资源。上文分析也表明,马克思宗教批判思想的现代视域,针对的正是资本主义时代的社会和精神问题,它所具有的世界历史眼光,是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必不可少的。当代核心价值观应当而且能够服务于社会主义的国家和道路建设,为此需要积极吸取中国本土文化、西方优秀的文化成果以及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的优秀成果,在坚持社会主义基本性质前提下,展开积极的文化创新工作。中央提出的“24字”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这方面的重要体现。

第二,在方向上的启示。由于我国依然处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换期,未完全摆脱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影响。这决定了当前核心价值观建设是相对复杂的。鉴于转型期社会既具有传统社会又具有全球性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特点,当前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应恰当地处理好各种思想文化资源。就文章开头提出的,社会主义如何对待宗教?宗教如何参与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问题,我以为,首先,宗教的合理性不能被否定。宗教与哲学、科学一样,是人类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人都会有“形而上”追求,积极健康的宗教提供的“形而上”追求,能够给个人带来身心和谐;它们对“奖善罚恶”的强调,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对社会的不和谐现象起到纠偏作用。宗教文化本身也是民族文化传统的有机组成部分,在民族团结和进步方面有积极的文化整合意义。上文的考察,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原理也告诉我们宗教在人类社会历史上有其阶段性和合理性,宗教的消亡是个自然历史过程。“要知道,宗教本身是没有内容的,它的根源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人间,随着以宗教为理论的被歪曲了的现实的消灭,宗教也将自行消灭”。 [15](p436)这决定了社会主义国家应恰当地对待宗教,积极地给宗教生活以引导,尽量避免和禁止极端宗教势力以及邪教势力对宗教本身和整个社会的破坏作用。宗教本身也应在维护自身的文化和伦理道德意义上重点用力,避免世俗化对宗教本身的冲击,真正能够在当代核心价值观和价值秩序构建上起到积极作用。其次,在马克思宗教视域内,宗教里的幸福毕竟是“虚幻幸福”,宗教共同体毕竟是虚幻共同体。在一个马克思所说的“对金钱与货币的狂热追求和盲目崇拜”的现代社会,只停留于重回宗教寻求精神支柱,无助于解决人们精神生活的物化问题。马克思对此完全了解,所以才没有像神学家一样对宗教寄予厚望,而是力图促进这种“虚幻幸福”得以产生的世俗基础实现积极变革。由此,马克思才展开了政治经济学批判、理性形而上学批判以及德意志意识形态批判,最终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提出了科学的共产主义思想。共产主义既是一种理想的社会生活状态,没有异化和对抗,人可以实现全面自由的发展,不再需要宗教,劳动是第一需要。在这个意义上,共产主义社会是马克思批判宗教之后,给予人们精神世界的支撑和信仰,是宗教的文化和伦理道德功能的创造性转化,由此马克思强调,从作为虚假的共同体的宗教信仰解脱出来,是为了信仰作为真正的人类共同体的共产主义“社会”。同时,共产主义社会又是一种现实的社会运动,是改变现存的不合理社会状况的现实运动,任何对不合理的现实的改变活动,都从属于共产主义的社会运动。这个活动本身就是人类社会历史的运动本身。在这个意义上,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应将人们的价值观念和精神信仰,积极引导到共产主义运动中来,唯此才能真正实现“人民的现实幸福”。鉴于阐述共产主义运动的学说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当代社会建设和核心价值观建设,应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和方法的指导。

第三,在路径上的启示。在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路径上的启示,应从社会建设和个人建设两个方面重点着手。强调社会建设,是因为马克思宗教批判是以整个以资本原则为主导原则的现代社会为批判对象。只要现代社会是分裂和对抗的,宗教就总是作为一种颠倒的世界意识存在下去。马克思还强调从作为虚幻共同体的宗教走出来,走向真正的人类社会共同体。可以想象,人们能否脱离于靠宗教来寻求精神慰藉?当代核心价值观能否卓有成效地被认同和践行?关键在于人们在社会生活中能否感到真正幸福。故此,加大社会建设,是国家促进核心价值观建设的必由之路。社会建设就是促进经济发展、物质繁荣、实现社会公正和谐、维护生态安全、促进制度建设和政党建设、防止腐败、促进社会整体幸福等。对破坏社会稳定、有损于社会健康发展的一切势力和现象都坚决杜绝。一旦社会幸福感提高了,人们自然也不用到颠倒的世界意识中寻找安慰了。这符合马克思的原意,只要现代社会还是资本原则起主导作用,人就只能在物的世界以及与之相关的虚幻的世界中取得安全感和幸福感,这恰恰不是人民的真正幸福。在这个意义上,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成效还有赖于我国社会建设的大力发展。从个人角度来说,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的核心问题是当代核心价值观能够深入内心,化作人们的行为准则和价值规范。这种建设能否卓有成效,最直接和最具有决定性的实践主体是个人。当代核心价值观建设应当积极引导个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反对和批判个人主义、利己主义和功利主义价值观,积极促进个人由“市民”向“公民”身份的转变。个人也应意识到,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9](p80)国家、社会应当促进现实的个人幸福,个人也不能离开国家、社会、他人,个人幸福的实现依赖于整个社会的和谐进步,应恰当地处理好个人、国家和社会的关系,在追求个人的幸福、权利和能力的实现的同时,也要促进社会的和谐进步。如果有这样的认识,就应自觉地践行当代核心价值观,然后由己及人,渐次形成一种健康、和谐、良性互动的社会生活领域,最终使社会能够更加和谐美好,人民更加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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