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文化背景下“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的电视剧改编
2015-03-23龚奎林
贺 欣,龚奎林
(井冈山大学 人文学院,江西 吉安 343009)
消费文化背景下“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的电视剧改编
贺 欣,龚奎林
(井冈山大学 人文学院,江西 吉安 343009)
红色经典的改编在九十年代以来争议不断。在市场化因素加入之后,出现了意识形态、历史记忆与消费主义的矛盾。在近年来,改编者吸收了经验教训,通过合理加入人性元素,杂糅日常生活内容,而成功调和了诸多矛盾,改编逐步获得市场和意识形态的共同认可;同时,对于英雄人物与政治人物的刻画也在合理的范围内增加了人性内容,从而获得了成功。所有这一切或许都是有局限的,但在“文化民主化”的进程中却也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
十七年文学;革命历史小说;影视改编
一
“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创作,把日常生活、个体经验与阶级生活、革命话语、革命事业等群体公共生活合二为一,进行社会主义文化和公共经验的有效传播。然而“摆脱和逃避日常生活就像私奔一样,一开始就决定了,一定会回到原先的出发点。”①政治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尊崇无法掩藏日常生活、个体经验的光芒,当1980年代回归世俗日常生活的经验世界之后,文艺又重新抚摸日常生活的温情,普通人的意识形态,尤其改编自文学经验的影视剧,以图像符号为载体,在社会主义共性文化中传播日常生活,获得读者共鸣,弥补了读者无法割舍的内心冲动与现实缺憾。因为“日常生活是以传统习俗、经验、血缘关系、自然情感等自然主义、经验主义因素为立根基础的。”②所以,新时期,“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开始“红色经典”影视剧改编。图像符号不仅适合传播文化资本,更能让受众直观迅捷地接收。这种以图像符号取代语言符号的影视改编,一方面“历史化”地承载了革命话语和意识形态话语,保留了人们曾经的集体记忆;另一方面又通过恢复日常生活经验与趣味,使得英雄与凡人在两个不同时代中发生悄然置换:英雄不再是“十七年”时期无欲无求的纯粹革命者,他们首先是日常生活中的凡人,凡人也可以成为英雄,通过对革命历史故事的多重叙述讲述人性中的常情,人性情感成为电视剧改编中的重头戏,这也是审美观念和社会观念变迁的结果。
在消费主义和大众商业文化的逻辑驱使下,政治话语、革命话语、消费话语与人性话语产生共谋,使得革命历史小说的电视剧改编、节目定位和受众认可度都按照市场经济展开运作,女英雄在革命掩饰下透露出妖媚的时尚,男英雄在革命掩饰下透露出浪漫情怀与豪莽性格。因为,在电视剧改编者和电视剧畅销运作的角度看,只有编织情感纠葛和爱情戏,才能吸引受众,只有增加复杂人性和谍战情节,才能通过强烈的戏剧冲突获得更高收视率。于是不少改编开始进行“性开发”,例如电视剧《林海雪原》把少剑波与白茹的爱情放大,让革命英雄杨子荣陷入“三角恋”,有了情人槐花,还有“私生子”,而其情敌竟然是座山雕,座山雕不仅有“养子”,且是重情义的好爹。虽然商业化元素的参与导致电视剧改编中祛神圣化之魅、祛英雄化之魅,英雄更具有凡人的情爱感受和心理性格,但却又物极必反,这种人性卑微化、纵欲化改编过于“时尚化”、“性取向化”和“商业化”,显然没有尊重观众的心理期待,在戏说和性说中过多地违背原著精神,以致原著作者曲波的夫人、杨子荣原型的“家乡父老”及“养子”抵制该片甚至状告剧组侵权。而且,诸如《红色娘子军》等其他文学作品,经过影视剧改编后,也增加了很多情欲元素,以吸引受众的眼球。随后,国家广电总局在2004年发出部分禁令,反对过度消解崇高,反对戏谑化、性激素参与式的改编。在新的政策指引下,《苦菜花》《红日》等新编电视剧,实现了革命符码与商业、消费、政治、经济的共赢,人性与“新主流意识形态”要求的爱国主义、理想主义、集体主义、奉献精神等革命价值信仰体系的相互融通。
二
1990年代以来的“红色经典”影视改编中都加入了人性复杂化的现代元素,编剧和导演在改编策略上置入复杂纠葛的爱情戏,从而使小说中的主人公更加普通化、平民化和人性化,甚至有的通过三角恋爱或者英雄的缺陷来吸引受众的注意,满足读者在快节奏的消费文化社会中的心理期待,进而获得审美愉悦和情感宣泄。这方面有不少堪称成功的案例。
2004年,小说《苦菜花》改编成电视剧,增加了很多三角恋爱等“感情戏”和“谍战戏”,借此反映革命历史时期阶级斗争的残酷性、复杂性和艰巨性,受到小说作者冯德英的认可。如姜永泉、娟子与宫少尼的感情纠葛:宫少尼爱慕和追求娟子,但娟子暗恋着姜永泉,最后把少女的初吻献给了姜永泉;娟子爱上姜永泉,但却误会赵星梅横刀夺爱,又是一场情感较量。王柬芝的妻子杏莉娘在丈夫离家出走后逐渐喜欢上了长工王长锁,趁王柬芝探亲后生下女儿杏莉。这些三角恋爱情节把人性中的复杂与本真演绎得淋漓尽致。德强与杏莉的爱情是那么纯真,然而德强送给杏莉的手绢上有女人香味时,杏莉拒绝了手绢,其复杂的心理描写也非常细腻而真实。王柬芝虽然是特务,但他的形象并不是原来的模式化、脸谱化、概念式,高尔基曾经尖锐批评苏联文艺中简单化、漫画化的毛病:“人——同志,被描绘得多么光辉夺目,已经使人完全看不见他;而人——敌人,通常是用单一的黑色勾画出来,几乎永远被描写成混蛋。我不认为,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那里是两个彼此交锋的敌对者,那里也是两个英雄。”③首先王柬芝绝食抗婚,在丫环母亲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旧家庭,上演了一幕地主少爷反叛封建旧家庭的故事。其次,王柬芝忍辱负重,默认“奸夫淫妇”和私生女的存在;再次,当特务案曝光后,王柬芝自知罪不容赦,要求最后见母亲一面,母亲给他做了他喜欢吃的烫面蒸饺及小米红枣粥,烫了一壶老酒,王酒足饭饱后跪求母亲放他生路,被母亲怒斥,万念俱灰的王柬芝撞墙亡命,结束了可悲可耻的一生。这与小说和电影中冯大娘端枪杀死特务王柬芝的情节不同,改编后更加凸显出王柬芝复杂的心理和人性化的渴求,尽管这种复杂被特务形象所掩盖,然而在裂隙深处,我们依然看到了一个正常人的无奈。甚至鬼子大队长庞文得知打入八路内部的未婚妻淑花已经自杀身亡,看着两人合影泪如雨下,其形象也不再是原来小说中的那种丑化形象。
而且,扑朔迷离的谍战情节是近几年来红色经典电视剧改编的热点,小说《苦菜花》的主要内容就是反特,即揪出了王柬芝这个大特务,自然,电视剧《苦菜花》更是顺应了当下改编的潮流增加了很多反特谍战情节,如王柬芝、淑花、白芸等分别是特务、日本间谍和八路军特工,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勇的生死大战,特务的奸猾和日寇的残酷在电视剧中更为凸显。同时,最大的改动应该是王唯一的女儿、汉奸王竹的妹妹玉珍,在小说中她是一个颇为淫荡的角色,但电视剧却把她改编成革命烈士,色狼宫少尼试图强奸玉珍,她坚不从命并参加妇救会,最后还参加革命诱降特务王竹,大义灭亲的玉珍最后却因娟子的失误被庞文杀害。因而,人性化的抒写已经是电视剧改编的主要方式,亲情、友情、爱情、人道主义等都成为电视剧中的应有之义。
又如小说《铁道游击队》,在1990年代消费文化的引领下,1995年改编成王冀邢导演的电影《飞虎队》,2005年改编成王新民导演的电视剧。《飞虎队》虽然源自《铁道游击队》,但它已成为一部惊险枪战片,突然的奇袭、激烈的爆炸、火爆的枪战和武打等图像视听手段冲击着受众的视觉和娱乐消费心态。而且一改原有的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和英雄结局,尤其是刘洪、王强、李正、芳林嫂等,男性更加土莽,女性更加阴柔。小说中的刘洪胆大心细、英勇果敢,却也鲁莽急躁,在战争中逐步成长为优秀指挥者。但电影中的刘洪成为了侠肝义胆的绿林侠客,而游击队政委李正则成为白衣侠客,圆滑融通的王强也成为油嘴滑舌的侃爷,其“皇军大大的,好好的”和牺牲前的“真他妈的个黑”成为极其特色的黑色幽默。而崇高的女性英雄形象也逐渐被消解,小说中的芳林嫂勤劳、善良、质朴而又坚强不屈、英勇无畏的性格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投手榴弹砸松尾而忘记拉弦成为经典,但电影《飞虎队》却以刘洪的妻子——嫂子取代了芳林嫂这个形象,刘洪开了义合炭厂之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娶了柔弱的妻子,这似乎成为“山大王娶亲”的另一个翻版。嫂子虽与刘洪结婚,但其逆来顺受、以泪洗面、娇弱有余的阴柔性格充斥了整个情节。于是,“莽汉英雄+柔顺弱女”的模式恢复了传统中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宿命,这种情爱改编无疑满足了市场经济时代重新滋长的男权中心主义欲望。同时,电影《飞虎队》增加了自发反抗者李九的悲剧英雄形象,孤胆英雄李九为报家仇屡次铤而走险,暗杀岗村未成又冲入澡堂打死了数十名日军,仅留下一日本小孩未杀,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但也导致了反复仇,鬼子强暴了他的妻子,自己也被鬼子杀害。这似乎延续了久远的革命命题:泄私愤报私仇的个人英雄主义终究是要失败的,而只有团结战斗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走向成功。甚至,爱玩女人的痞子秦雄也不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从开始就投靠日本鬼子,而是在吃两条线的时候被鬼子抓住成了汉奸。而黄二也不再是小说中因为私偷布匹做汉奸,而是在处置汉奸秦雄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试图强奸秦雄的老婆,破坏了游击队的形象,最后逃到鬼子处做了汉奸。电影结尾也把小说中的大团圆结局改为王强、小坡和彭亮为革命而英勇牺牲的悲剧结局:王强为受伤的刘洪买药,被松尾设陷井杀害;小坡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身负重伤的彭亮驾驶着满载炸药的军火列车冲向停靠在站台上的日军运兵专列,与松尾和一千多名敌军同归于尽,他们为革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种悲剧性结局惨烈与悲壮令人震撼。由此发现,《飞虎队》为了吸引观众提高收视率,完全改变了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更突出了仗义豪放的英雄气概、桀骜不驯的草莽群豪和日常生活的人性叙事,党的形象逐渐淡化。于是,革命化的意识形态在审美观念的变迁中逐渐转化为娱乐化的大众文化意识形态。
电视剧《铁道游击队》与电影突出枪战动作不同,更突出飞车和火车打斗等武打以及特技的动作。首先,刻意增加了革命英雄的某些“负面”性格,使其走向普通化和生活化。刘洪等人不再是小说中一出场的合格战士,而是在党的教育和斗争的残酷教训中从流氓无产者逐渐成长为一名有思想觉悟、勇敢杀敌的革命英雄。这些队员受到梁山好汉的影响,性格中既有仗义豪放的英雄气概,也有桀骜不驯的草莽影子,经过血的教训和同志们的教育帮助,逐渐成长为党的抗日英雄;其次,电视剧突出了革命战争中的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的爱情。小说原著把刘洪和芳林嫂的爱情处理为暗线描写,使人物情感关系比较模糊,电视剧《铁道游击队》中,爱情描写成为人物关系的主要线索,芳林嫂、蓝妮、紫玉、李正的妻子等女性对爱情的忠贞描画得淋漓尽致,就是汉奸高敬斋与紫玉多年未找到的姐姐红杏的爱情也是非常感人的。刘洪和芳林嫂的爱情粗犷又不失温柔,彭亮、田六子、蓝妮之间的三角恋爱更是风波迭起。经历了各种磨难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芳林嫂嫁给了刘洪,蓝妮也如愿成了彭亮的新娘。李正的爱情在小说中是没有的,代表着党的形象的李正一直是较为严肃的,然而李正的原型杜季伟曾经有一段爱情故事,杜季伟调离了铁道游击队,主要是因为“他在铁路边找了个姑娘作爱人,而这个姑娘的哥哥由于附敌被铁道游击队打死,为了怕她报复,所以刘金山(刘洪的原型之一)和王志胜(王强的原型)坚决不同意杜和姑娘的爱情关系。杜调到山区进党校学习时,他悄悄地把这姑娘带走;刘、王甚至想派短枪队员在半道上把她截回来。”④刘知侠的这段话可以证明现实生活中人物原型“李正”的爱情也是浪漫的,但在1950年代刘知侠不可能把杜季伟不被同志们认可的爱情写到李正身上,直到新世纪的电视剧才重新还原了李正的爱情故事。而孤胆英雄李九与自己的红颜知己紫玉的爱情更是令人感动。这些爱情描写都是小说中所没有的,而电视剧必须考虑市场票房,为了适应时代审美和大众文化消费的需求,编导者增加了吸引受众的情爱描写,更突出了革命战争中的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的情感深度;再次,增加了国民党军抗战和日本同志反战的民族情。刘洪误劫囚车救出了被鬼子俘虏的国民党军崔团长,崔团长坚决不做汉奸,被汉奸阎铎射杀,壮烈殉国,这颠覆了传统历史解读的角度。而且小说中被一笔带过的“两个日本人”反而在电视剧中成为主要角色,他们分别是被铁道游击队俘虏的女记者美惠子和日本兵田中,美惠子通过所见所闻和实地考察逐渐看清战争的性质,成为一个反战人士。而田中则被八路军感化加入铁道游击队,成为反战一员。总之,相比小说而言,电视剧在爱情、亲情、友情、民族情等方面增加很多故事情节,改编者在人性的基础上把英雄形象刻画得更为复杂丰满,这种修改在更为宽松的政治语境中适应了1990年代以来的审美观念。
三
战争英雄同样也是人生英雄,电视剧改编凸显了人的社会属性、情感属性与战争属性的融合及情感人生的价值与意义,既写出了战争中的人物悲歌,又写出了生活中的平凡人性。2007年,小说《红日》改编成电视剧,改编者赵锐勇和王彪用当下的审美视角和思想深度重新演绎和解读解放战争和孟良崮战役中复杂的人性情感,使得剧中矛盾纠葛更为激烈,不仅有两军对阵中敌我双方的矛盾,也有两军内部的各自矛盾。而对所谓“反面人物”也不再是原来的概念化和单一化描述,电视剧中的蒋介石、张灵甫等历史人物形象更丰满、更复杂,充分展现了他们的用兵之道和用人之道,谋略与智慧。可以说,毛泽东、蒋介石等政治人物的运筹帷幄与性格风范,陈毅的风趣、幽默与智慧,粟裕的沉静多思与指挥若定,沈振新与张灵甫的斗智斗勇,都是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英雄。小说中沈振新是一位有胆有谋叱吒风云的将军,与妻子黎青的婚姻更多的是革命同志间上级对下级的指令性情感和礼仪性表述,但电视剧中的沈振新无论是大碗喝酒组织敢死队、还是反复写情书不怕拒绝的厚脸皮,亦或喝酒疗伤自断伤疮,都呈现出豪莽英雄之气和英雄的凡人化性格。因此,小说中“习惯沉思、眼睛里总是发出乌黑光芒,因为胃病严重脸色苍白”的儒将沈振新成为了电视剧中一口一个老子、大字不识的大老粗,以致沈振新结婚时大醉,喜滋滋地说洋包子嫁了个土包子,而花木兰黎青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留下了对信仰的坚守和对正义之战的义无反顾与大义凛然。这也是大众娱乐文化追求商品层面的收视率所赋予的特性。而且,电视剧《红日》再现了沂蒙红嫂的伟大精神,哑女红姑用自己的乳汁将受伤的石东根救活,为了救他,甚至活活地捂死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简直是感天地、泣鬼神,石东根与沂蒙红嫂红姑的爱情是代表着患难与共的军民鱼水情。这种故事的电视文本成为了诸多文本的一次复调性转述,从而增强了电视剧的艺术张力,给受众带来极大的审美满足。
电视剧在书写革命的同时提升和凸显日常生活和世俗欲望,以正面形象执着于人性故事的叙述,表现战争境遇中的人性、情感世界以及面对死亡的态度,无论是解放军还是国军内部之间的矛盾与人性化塑造都真实地道出了时代的悲剧。沈振新的警卫员王胡子喜欢色情“迷糊戏”,戎马半生,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但他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丧身在自己部队军纪的枪口下。因为酒后乱性,强奸了杂货店老板娘,沈振新不得不挥泪斩马谡,共产党部队的纪律如此严明,赢得了老百姓的支持。而张小甫的形象也是很复杂的,他坚定地效忠“党国”和张灵甫,然而在沈振新的感化下逐渐转变,最后他背叛张灵甫救走了黎青与红姑,但自己也实现了“生是师座的人,死是师座的鬼”的誓言,其性格是光明磊落的,其人性是复杂的。他的上司国民党74师师长张灵甫是个知识型的抗日英雄,凭借出色的军事素养,为国家、民族作出过很大的贡献,其行为举止内敛、威严、愚忠,有着很强的军事才能,电视剧对这个人物没有有因政治立场差异而人为丑化,蒋介石的赏识、同僚的妒忌、相互的勾心斗角、自己的政治野心在这位悲剧性人物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74师断水而军心不稳时,张灵甫当着将士们的面喝下一碗马尿以激励斗志。他的壮举和决心令将士们动容,军心再次振作起来。尽管走投无路的张灵甫杀身成仁,但手下将士都愿意追随,军威与人性的融合打造出一幕歧路悲歌。
更有意思的是,红歌仍然保留在这些革命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中,成为新一代人对革命历史的共同记忆,例如《铁道游击队》的主题歌《微山湖》、《红日》主题曲《谁不说俺家乡好》、《苦菜花》主题曲《苦菜花开闪金光》等歌曲或旋律都保留下来,让人民永远铭记新中国成长壮大的历史,让人们永远记住那一代代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的无私奉献精神。
总之,侧重于宏大叙事的“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大都弘扬集体英雄主义,批判个人主义小资情调,革命英雄往往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具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凡人被提纯为英雄;而电视剧则刚好相反,执着于个体经验和日常生活的精细描绘,从中挖掘英雄多重性格和人性中的七情六欲,消解英雄的崇高,使其置换成普通凡人。应该说这两种故事的讲述方式在不同时期都契合了受众的心理期待,从而都获得受众的喜欢。但同时,在消费文化背景下,“十七年”革命历史小说的电视剧改编也呈现出矛盾的悖论,一方面,大众消费文化和市场经济消解了我们的价值信仰,使得社会出现了道德滑坡、信仰弃置和价值沦丧等现象,而电视剧改编无疑使英雄主义、献身精神和道德情操重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同时权力机构也可以以此为纽带增加国情教育和实现文艺教化的功能;但另一方面,这类影视剧的改编重凡人的日常生活,受众阅读的过程中也会呈现出民主化的倾向,因为它不可能解决价值信仰的核心问题。正如英国学者费瑟斯通所认为的,消费性的文化特别是视觉文化,对社会具有三种功能,一是文化的削平功能,二是文化的民主功能,三是特有的经济功能。民主化使得所有人都有可能接受同样的形象消费,但形象本身也在不停地创造中产阶级的消费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于是,处于其它地位的群体必然追求这种形象消费,以实现自己的情感满足和优越体验。这表明,形象在导致商品化和消费意识形态霸权的同时,也使得文化日趋民主化⑤。
[注释]
①霍克海默,阿多诺:《启蒙的辩证法》,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年版,第133页。
②王宇:《性别表述与现代认同》,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版,第229页。
③瓦伊斯菲尔德:《电影剧作问题论文集》,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61年版,第370页。
④刘知侠:《<铁道游击队>创作经过》,《新文学史料》1987年第1期,也可见《铁道游击队》,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第513页。
⑤孟建:《文化帝国主义的全球化传播与影视文化反弹》,《现代传播》,2001年1期。
[责任编辑:曹振华]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人民日报>与当代文学》(13CZW086)和江西省艺术规划项目《红色文化的传播方式研究》(YG2012083)的阶段性成果。
贺欣(1981-),女,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讲师;龚奎林(1976-),男,文学博士,井冈山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I207.42
A
1003-8353(2015)07-01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