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南诏大理国时期南方丝绸之路的文化特点
2015-03-23朱安女
朱安女
(大理大学,云南大理 671003)
中国南方丝绸之路是20世纪80年代四川和云南学者对中国西南陆上通往境外的古代商道的命名〔1〕。南方丝绸之路在汉代以前已存在,历经秦汉、唐宋、元明清各代而不衰。这条商道开始于成都,进入云南之后有两个去向:一是从云南西部接通缅甸北部和印度东北部;一是从云南中部南下进入越南及中南半岛〔1〕。云南在这条商道中扮演了联系中原及东南亚、南亚的重要角色,在中国西南地区各民族的融合,中外经济和文化的交流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唐宋时期,白族作为主体民族在中国的西南地区建立了南诏与大理国两个独立的民族政权,促进了西南民族经济、政治、宗教、文化等方面的进步,实现了与中原的唐、宋王朝几乎相始终的统治时间。考察南诏、大理国时期留存文献可见,这一期间南方丝绸之路延续,借助南方丝绸之路的畅达,南诏、大理国境内境外的经济、文化交流频繁,南诏、大理国成为东亚仅次于唐朝、宋朝的外交大国。
一、丝路文化:空间交汇
南方丝绸之路的两个路向形成了三条主要线路,分别为通往缅甸、印度的线路,通往越南的水路兼程线路和连通尼泊尔、印度的茶马古道线路,这三条不同的线路在大理形成了交汇。仔细来看,通往缅甸、印度的线路,分为西线灵官道(即牦牛道)、东线五尺道和“蜀身毒道”。西线灵官道走向如下:自成都西至邛崃南下,经名山—雅安—荥经—汉源—甘洛—越西—喜德—冕宁—西昌—德昌—米易—会理—攀枝花—云南永仁—大姚—大理。东线五尺道走向如下:自成都沿岷江南下,经乐山—犍为—宜宾—五尺道—云南大关—贵州威宁—云南昭通—曲靖—昆明—楚雄—大理。西线和东线两道在大理会为一途,西行至保山—腾冲—缅甸密支那(或从保山南下瑞丽进入缅甸八莫),再西行经印度东北阿萨姆至恒河平原,经巴基斯坦、阿富汗至中亚和西亚,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蜀身毒道”。通往越南的水路兼程线路分东路和西路。东路进桑道:由蜀入滇中部,经弥勒渡南盘江,经文山出云南东南隅,经河江、宣光循盘龙江,抵达河内。西路步头道:由蜀入滇西部大理,沿红河至越南河内,由河内出海,此即沟通云南与中南半岛的最古老的一条水道。连通尼泊尔、印度的茶马古道线路分四川川藏路和云南滇藏路。四川川藏路即成都—雅安—康定—西藏—昌都—尼泊尔—印度。云南滇藏路即普洱—大理—丽江—香格里拉—邦达—昌都—尼泊尔—印度〔1〕。
从以上南方丝绸之路三条线路的梳理中可见,大理在三条路线中均具有重要的枢纽地位。南诏、大理国时期,大理又是两个政权国都的所在地。因此,大理具有了南方丝绸之路上的其他城市所不具备的“双重身份”,使其成为南诏、大理国时期南方丝绸之路经济、宗教、文化等多方面交流的特殊空间。
南诏与婆罗门、波斯、昆仑等国均有贸易往来。《云南志》载:“银生城在扑赕之南,去龙尾城十日程,东南又通邓川,又直南通河普川,又正南通羌浪川,却是边海无人之境也。东至送江川,南至邓鹅川,又南至林记川,又东南至大银孔,又南有婆罗门、波斯、阇婆、勃泥、昆仑数种。外通交易之处,多诸珍宝,以黄金麝香为贵货”〔2〕239。从这段文字可见,南诏与婆罗门等国的贸易多为交换各国的珍奇物品,其中以黄金和麝香最为贵重。小婆罗门(今印度之曼尼普尔一带)与南诏也有通商。《云南志》载:“小婆罗门国,与骠国即弥臣国接界,……出齿贝、白虫葛、越诺布。……蛮夷善之,信通其国”〔2〕323-324。依据《中国印度见闻录》记载,公元9世纪中叶,一批阿拉伯人经印度,长途跋涉进入云南。书中记述了这批阿拉伯人来到南诏时的观感:“在这些国王中,蒙舍(Moutcha)族是一个白人部落,衣着和中国人相似,这个部落拥有丰富的麝香,境内遍布白雪覆盖的大山,高耸云霄,世所罕见。蒙舍部落经常向周边的国王发动战争。这里出产的麝香极其优良,疗效极好”〔3〕。从这则记载可见,当时这一批阿拉伯人来到南诏是出于经商的目的,对南诏麝香尤有兴趣。《纪古滇说集》中较为全面地列举了南诏时期与之有往来的国家。文言:“唐玄宗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也,五诏即平服,唐册王为特进云南王越国公,开府仪同三司。自唐进封之后,永昌诸郡、缅、暹罗、大秦,此皆西通之国;交趾、八百、真腊、占城、挝国,此皆南通之国,俱以奇珍金宝、盐、锦、毡布、砗磲、巴贝岁进于王不断,于是国渐有昌也。”这里所言的“缅”“ 八 百 ”“ 暹 罗 ”“ 大 秦 ”“ 交 趾 、占 城 ”“ 真 腊 ”“ 挝国”。其中“缅”“八百”在今缅甸境内,“暹罗”在今泰国,“大秦”在今印度,“交趾、占城”在今之越南,“真腊”在今柬埔寨,“挝国”在今之老挝。大理国时期,《南诏野史》中多次提到缅人、波斯、昆仑诸国前来贡物,说明大理国与这些国家的经济文化交往很频繁。《马可波罗行纪》载:“此州亦产良马,躯大而美,贩售印度”〔4〕。这里,“此州”指的是哈剌章州,即大理府。大理盛产马匹,依《云南志》载:“尤善驰骤,日行数百里”〔2〕276。从这段记述可知,大理马远售印度。
由上可见,南诏、大理国与诸多国家如骠国(缅甸),弥臣国、弥诺国(均在缅甸西部),大秦、婆罗门国、小婆罗门国(均在印度),女王国、真腊国(柬埔寨),波斯(缅甸勃生,或古波斯国),勃泥(今印度尼西亚),昆仑国(马来半岛)等产生了经济往来,形成了远近亲疏不同的文化关联。不但中国的物产与欧亚大陆的物产互换交流,南诏、大理国成为了接受朝贡的宗主国。明代《三迤笔记》记载南诏、大理国君主在太和皇城五华楼召见异邦使者的场景。“余观蒙段诸史,至大理国初为三十六洞主,二十二鬼主,大小部族五十八。多者数万众,少者三五百。每三年朝王一次。段氏以三月会而待诸洞头人、鬼主于五华楼,待客一旬。客来朝贺,多以珠宝、山珍、奇花异草、异兽献于皇室礼部慈爽。并待诸洞主、鬼主于东门法王寺。不分礼制轻重、地位尊卑,皆以素食待客。也许诸朝贺主于寺外草坪、林丛结棚,茹荤腥。盖大理国中王室众臣多素食,又待客于佛地。每年的三月十六,大理国国王均要在五华楼召见各部落和异邦的使者。三月十六,王见诸部酋、异邦使臣于五华楼。始赐以酒席佳肴,奏以《奉圣乐》《锦江春》等诏乐、段氏名曲 ”〔5〕87。
每三年一次的朝见,成为南诏、大理国与各族的首领及天竺、波斯、阿拉伯、骠国、真腊等地的异域使者相聚交流的一次盛会。各国使节带着他们的珍宝物产来大理交流,五华楼成为了外交的“国宾馆”,各族的使节与南诏、大理国的君主贵族一边品尝美酒佳肴,一边欣赏南诏、大理国的名曲《奉圣乐》《锦江春》,可谓其乐融融的文化盛宴。
二、丝路文化:并行共生
南诏、大理国时期,多种文化沿着南方丝绸之路而来,它们之间相互激荡发展。南诏、大理国以开放的文化胸怀接纳不同的文化,诸种不同的文化也形成了并行共生的格局。
南诏、大理国深受儒家文化尤其是德治思想和礼乐文化的影响〔6〕54-90。南诏国的统治者奉行“德化”〔6〕66-74治世的理念,大理国的君主则标榜“德运”〔6〕78-91的治世思想。白族民间自汉代便注重学习儒家文化。《滇史》载:“及元狩间,相如入滇,有叶榆人张叔者天资颖出,见土俗不知书,心每疾之,思变其俗。闻相如于若水造梁,遂往求授经,归教乡人。又盛览字长通,亦叶榆人,学于相如,所著有《赋心》四卷”〔7〕27。这段文字记载了张叔、盛览师从司马相如,主动学习儒家经典的事迹,揭开了白族古代民间士人学习儒家文化的序幕。汉桓帝年间,“滇人有尹珍者,字道真,牂牁毋敛人也。自耻生于荒裔,不知礼仪,乃负策远游,入中国,从汝南许慎应奉受经书图纬。学成,还乡里,于是南土之人始知学焉。珍又劝谕蛮夷,倡兴诗礼,渐迁其俗”〔7〕60。这里记载了尹珍为改变家乡文化落后的现状,长途跋涉到中原,拜许慎学习经书图纬一事。其学成以后归家,积极向乡里传播儒家思想文化。大理国时期,据《宋史》载:“乾道九年,大理人李观音得等二十二人至横山砦求市马,知邕州姚恪盛陈金帛夸示之。其人大喜,出一文书,称‘利贞二年十二月’,约来年以马来。所求文选、五经、国语、三史、初学记及医、释等书,恪厚遗遣之,而不敢上闻也”〔8〕。大理人李观音得、董六斤黑、张般若师等本为商人,借贩马之机,购买大量的书籍,涉猎广泛。其中所购儒家的典籍颇多,有《五经广注》《春秋后语》等,足见民间人士学习儒家文化孜孜以求的进取心态。南诏、大理国亦将儒家文化推广至周边地区。南诏国第一代国王阁罗凤在这方面堪称帝王表率。南诏立国以后,其势力达今怒江以西的大片土地,向东将势力推及今曲靖与建水。南诏国对于边境落后民族地区采取“革之以衣冠,化之以礼仪”的方式招化。如“寻传”乃处“南通渤海,西近大秦”之地,自“开辟以来声教所不及,羲皇之后兵甲所不加”的蛮荒之地,南诏国以礼乐教化的方式使之复归,推进当地文化的进步。
佛教文化对南诏、大理国的影响深远。佛教自汉代传入大理〔9〕,后至南诏、大理国时期,佛教信仰掀起热潮。《南诏中兴二年图传·文字卷》记载了当时佛教传入的途径。“大封民国圣教兴行,其来有上,或从胡、梵而至,或于蕃、汉而来,弈代相传,敬仰无异。”此处言南诏隆舜时期有来自“胡”(即西域)、“梵”(即印度)、“蕃”(即吐蕃)、“汉”(即中原)的佛教,这些地方正是南方丝绸之路大理对外连通的地域。不同来路的佛教对南诏、大理国的影响是有差异的。南诏、大理国时期的佛教受到中原汉传佛教的影响较大,可以说是中原汉地佛教在云南传播的结果〔10〕。大理出土的大量梵文砖则说明印度的佛教文化对南诏、大理国时期的佛教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另外因地接南亚,小乘佛教(即南传上座部佛教)与云南发生关系为时相当早,南诏时期应即已在边境地区得到长足发展〔11〕。
汉魏时期道教已经传入云南。诸葛亮南征时,李恢的部将褚北元乃道教徒,隐退后在灵峰山麓建三清观〔5〕75。其后,吕凯的部将何文通因年事已高遁身道门,在点苍山的斜阳峰芭蕉箐建朝真观〔5〕75-76。蜀国灭亡后,不少蜀将入点苍山结棚建道观修真。在他们的影响下,近百余人的士卒也随之学道〔5〕76。“道衍至南诏,佛道大兴,各演其说”〔5〕75-76。南诏时期,佛道两家并行。丰佑时期,丰佑崇佛恶道,“至此,国人以佛为教,道教渐衰”〔5〕76。大理国时期推崇佛教,并给予道教较高的地位〔12〕392。
对南诏、大理国本土而言,儒、释、道文化皆外来文化,它们与本土宗教形成并行共生的关系。产生于南诏、大理国时期的大理剑川石窟中,我们可以找到最为直观形象的例证。剑川石窟距离剑川县城25千米,由石钟寺、狮子关和沙登箐三个窟区组成,共有16个龛窟139躯造像。剑川石窟三个区域的造像中第3、4、5、6、7、10、12、13、14、15、16号石窟全都是由佛陀或是菩萨造像构成,从数量上来看是整个石窟中最多的。而第1号窟“异牟寻议政图”、第2号窟“阁罗凤出巡图”、第9号窟“细奴逻全家福”中的主像分别为南诏的三位国王,他们是白族本主崇拜的神灵。白族本主,习惯称为本境之主,简称“本主”。本主崇拜是白族独有的民族宗教信仰,“经国内外学者多年研究,在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中,也仅仅白族有这种信仰”〔13〕5。如第9号窟“细奴逻全家福”造像中的细奴逻和后妃被巍山彝族回族自治县和尚湾村(该村多为白族)、剑川县牟坪村供奉为本主。细奴逻的本主封号为白郎仁正护江景帝,每年农历正月十四为本主会期。“三公主金姑”则在每年农历二月十八至二十三为人们供奉。除了南诏帝王享受本主崇拜的待遇之外,大理国的国王不乏被民间供奉为本主的情况。如大理国开国皇帝段思平被“大理市喜洲镇和乐村、鹤阳村,上关镇部分村庄;洱源县凤羽乡马甲邑村、庄上村、铁甲村、寺登村;丽江县九河乡龙登村、东河村;玉溪市元江县因远乡9个白族村”〔13〕190等多个村庄供奉为本主,尊称为“神武皇帝”“爱民皇帝”“国王武宣皇帝”“五峰建国皇帝”〔13〕190。
三、丝路文化:有机共荣
南诏、大理国对南方丝绸之路文化不但以开放的态度面对,而且还以为我所用的实用精神接纳,使得外来的物产成为当地百姓生活的组成部分,科技、艺术在这里生根发芽,甚至异域人士也将大理作为自己的留居地,南诏、大理国的本土文化因南方丝绸之路变得丰富多元。
南诏、大理国时期,不少异域的农作物品种得到了本土化的培植和发展。如中东的核桃传入南诏后,南诏人受到启发,对本土的野生核桃进行栽培〔14〕96-97。西域传来的石榴在南诏时已有栽培,《酉阳杂俎》载:“南诏石榴,子大,皮薄如藤纸,味绝于洛中”〔15〕。唐代韦齐休的《云南行纪》中言云南出产蒲桃(葡萄),说明来自西域的蒲桃在南诏时期已有种植。《云南志》则记载了产自中亚的黄瓜在南诏时期已经广泛食用。“取生鹅治如脍法,方寸切之,和生胡瓜及椒榝啗之,谓之‘鹅阙’,土俗以为上味”〔2〕293。这里的“胡瓜”就是黄瓜,《云南志》中所载的这种饮食方式在今天的白族民间仍有保留。来自印度的一些原产植物,如“诃黎勒”“波萝蜜”被引种到了云南〔16〕22。
由丝路传入的一些器物成为当地人长期使用的工具。来自印度洋的“巴贝”,在南诏境内一直作为货币使用〔16〕22。在剑川石窟第2号窟中,阁陂和尚的头上打有一把曲柄伞(即安扛伞)。这种伞并非南诏朝廷中的器物,它是吐蕃的特产。这一吐蕃的“曲柄伞”,不但是南诏与吐蕃通好的见证,而且成为南诏皇庭重要的仪仗器物〔17〕。产自中东波斯的“鍮石”在南诏时传入云南,按照《南诏德化碑》的记载,南诏将“鍮石”作为赏赐给大军将等的贵重装饰物品。另外波斯的“瑟瑟”这种宝石也被南诏妇女作为装饰头发的饰物〔16〕25-26。来自印度的玻璃珠成为南诏、大理国时期的皇家寺院崇圣寺的重要装饰物〔16〕168。
宋崇宁二年(公元1103年),高泰运奉大理国之命到宋朝取得药书62部(胡本《南诏野史·后理国》)。印度的解剖学也传到了大理国〔16〕65-66。来自中原的通医之士也来到大理国行医传业。南诏、大理国的造纸技术有可能从越南、广西一带传入〔16〕117。
公元801年,骠国王子舒难陀及其乐舞使团一行,从室利差呾开始,经南诏向长安出发,到达南诏都城羊苴咩城时,受到南诏国王异牟寻的热情欢迎。异牟寻派遣译使陪同北上,半年多后到达长安,把骠国乐献给唐德宗〔18〕,而骠国乐也传入南诏。《新唐书·骠国乐》载,骠国乐后来被南诏改编为《南诏奉圣乐》,后又传入唐朝宫廷。另外“亦有异域之音来自天竺、波斯,中有罗摩人,亦称吉普色人之女。……其所唱之曲有梵曲、龟兹曲,善诸异域语,精通汉话”〔5〕169-170。可见天竺、波斯的音乐也传入南诏、大理国。南诏、大理国时期洱海地区的建筑艺术,包括城镇、宫殿、民居和佛塔在形式上都受到了中原建筑的影响〔16〕187-190。
从剑川石窟的造像中还可见丝路异域人士的身影。在剑川石窟中,有三个洞窟出现了外国人造像,分别是第4号窟华严三圣中普贤菩萨牵引坐骑六牙白象的昆仑奴、第10号窟观音化现梵僧造像中的梵僧和第11号窟波斯国人造像。
第4号窟牵象的“昆仑奴”来自昆仑国。昆仑国地处西南海,连接海岛,盛产象牙、犀角。《岭外代答》载:“西南海上有昆仑层期国,连接大海岛……及产大象牙、犀角”〔19〕。昆仑国距离南诏、大理国约有近九十日的路程。《云南志》载:“昆仑国,正北去蛮界西洱河八十一日程”〔2〕318。《云南志》记载昆仑国曾与南诏通商,交易中以黄金、麝香最为贵重〔2〕239。昆仑奴是生活在昆仑国连接的大海岛上的“野人”。他们有较为明显的外貌特征,“又海岛多野人,身如黑漆,拳髪,诱以食而擒之,动以千万卖为蕃奴”〔19〕。可见昆仑国人肤色漆黑,头发卷曲,被诱捕之后往往被贩卖为仆役。《岭外代答》中的记述与第4号窟中的昆仑奴造像的特征吻合。这些海岛“野人”被诱捕之后变卖为奴,这可以解释昆仑奴流落南诏的原因。
第10号窟中的梵僧来自天竺。《云南志》载:“大秦婆罗门国,在永昌西北,正东与弥诺江安西城楼接界,东去蛮羊苴咩城四十日程。蛮王善之,往来其国”〔2〕321-322。这里的“大秦”“婆罗门国”位于今天印度境内。这是印度佛教传入及僧侣往来的见证。
关于第11号窟波斯国人造像,学者对“波斯”究竟所指何地讨论较多,迄今尚无定论。美国学者劳费尔认为《云南志》卷六、卷十和《南诏野史》中记载的波斯指的是马来波斯〔14〕295。法国学者费瑯认为“波斯”在缅甸的Bassein和苏门答腊东北岸的Pase,即今天缅甸的勃生一带〔20〕,这一观点为多数学者接受。中外交通史专家张星烺认为《云南志》中记载的“波斯”仍是指中东的波斯帝国〔21〕。依唐代的史籍记载,唐大和三年(公元829年)南诏攻入成都时,掳掠了一个“眼科大秦僧”〔22〕,这是一位来自波斯的眼科医生。这位波斯眼科医生在大理的经历如何,史书上没有记载。李晓岑先生由此与剑川石窟的波斯国人造像进行联系,引发了“剑川石宝山石窟上有‘波斯国人’的造像,是否就是对他的纪念呢?”〔16〕65之疑问。
虽然出现在第4、10、11号窟中的外国人造像的真实身份究竟为何不可详考,但却证明了南诏、大理国确是众多异国人士汇聚之地。在明代文人的笔记中还记载了“罗摩人”以大理为家生活的具体情况:“亦有异域之音来自天竺、波斯,中有罗摩人,亦称吉普色人之女。不分老少常至叶榆,以唱乞、巫卜为生。多赐以米粮。其部男子则以游牧为生,所至之地不入民舍。而结棚有水草之地,利于放牧。男者于栖地结棚,管家务、放牧牛马骆驼、领婴孩、侍老者。亦喜狩猎,不种禾稼。……喜流浪,卖唱、巫卜,皆女人之事。……其所唱之曲有梵曲、龟兹曲,善诸异域语,精通汉话”〔5〕169-170。这些吉普色人来到南诏、大理国生活,一方面保留着独有的民俗,另一方面,他们对音乐、语言等方面的传播,又活跃了民间的生活。
综上所论,南诏、大理国时期南方丝绸之路为西南地区境内外的交流打开了通道,从商贸往来到文化交流等多个层面促进了西南境内外民族之间的了解和融合。解读南诏、大理国时期南方丝绸之路的文化特点是我们全景、历时地认识丝绸之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重要的参鉴价值应受到学界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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