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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赋图》对《洛神赋》图像阐释的当代启示

2015-03-20张佳彬

文化学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直观文字文学

张佳彬

(红旗出版社,北京 100727)

顾恺之《洛神赋图》(以下简称《图》)和曹植《洛神赋》(以下简称《赋》)是艺术和文学中的名篇。《图》对《赋》进行了独特的图像阐释。通过《图》对《赋》图像阐释的大致梳理,有助于人们对当代“语-图互文”方式进行反思:不同艺术形式均有不可替代的独特个性,不同艺术形式的“互文”在产生“互补”的同时也产生“互损”,在“语-图互文”日益兴盛的当代,要警惕低级“语-图互文”的泛滥。

一、《图》对《赋》的图像阐释

《赋》的故事是个凄凉的爱情悲剧,千古以来感动着无数人。从古至今,不少人企图探究《赋》的“本事”,但迄无定论。实际上,在文学的阐释中,可以确定的只是文本的直接意义,“引申义”几乎是不可穷尽的。而《赋》的直接意义是一个有所爱而不能得其爱的“人神恋”故事。《图》对《赋》诠释的第一个层面是“故事情节”的阐释。而正是在这一点上,《图》开创了中国最早的“连环画”形式,对后世的佛经“变相”到戏曲的连环镌像本具有极大的影响。

《图》对《赋》的图像诠释,从操作过程言,是《赋》产生在前,《图》只是对《赋》的一种诠释。但是,作为一种有意识的诠释行为,《图》在创作过程中必须尽可能地表现其对文本的理解,求得图像与文本内涵的对应。而寻求“对应”的过程,必然是解读文本与构图作画反复交叉的审思过程,因此,无论是以图释文,还是以文释图,都是一种“语-图互文”性的艺术创作。《图》对《赋》的图像阐释当然也不例外。

“以图释文”与“以文释图”的创作机制却是不一样的:“以文释图”是化有形为无形;“以图释文”是化无形为有形。这就产生了一个对“文”的内涵予以尽可能充分理解和把握的问题。总之,文学和绘画营造意境的方式不尽相同,文学以语言对某种场景的描绘诉诸读者的想象而营造意境;绘画则以直观的可视场景使观者“身临其境”。《赋》是一篇叙事、抒情相结合的作品,其显著的艺术特色是以各种现实的、虚幻的场景烘托故事的氛围,加强抒情的感染力,最终使整个作品形成一种总体情调和意境。作为《赋》之图像阐释的《图》,把握《赋》的场景、情调和意境而加以符合原作的直观展示,是其重要的内容之一。在“语- 图互文”的语境中,“意境”是二者最能“互补”和“扩容”之所在。

二、不同艺术形式均有不可替代的独特个性

马克思、恩格斯说:“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1]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2]阿恩海姆则认为,图像作为一种“语言”也具有文字语言的全部思维功能,但是二者所能达到的思维的深度并不在同一层面。[3]这是因为,视觉思维偏重于感性和直觉,它很难上升到理性和抽象思维的层面,也不像语言文字那样——尤其是汉字这样的象形文字,它有着在漫长的书写过程中积淀下来的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不错,图像有表意功能,并且它有着较为强大的叙事功能。它能够将语言、文学直观化(图像化),这无疑有助于更多的人来认识、理解语言、文学。但是,图像毕竟跟语言、文学是截然不同的艺术形态,它们之间还是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别。

由于存在着这种差别,就势必导致它们之间产生冲突或者对立:从语言文字或者文学叙事到图像表征是从文字到图像,从理性到感性,从抽象到具象的转变。而图像对语言文字或者文学形象进行直观化、具象化的过程,其实也是将文学形象定型化的过程,它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和联想的能力。因而,图像对语言文学形象阐释的同时,就难免会产生一些消极影响,存在着图像对文字的误解。在这个意义上,彼得·伯克的观点有其正确的一面:“图像是无言的见证人,它们提供的证词难以转换为文字。”[4]

因此,不同的艺术形式具有不可替代的个性和优势,是为研究“语-图互文”的一个根本前提。

三、语图“互文”产生的“互补”与“互损”

“文学是形象思维”,它通过语言赋予受众一种“潜在的”图像,其与绘画图像不同在于,前者是思维的、间接的、诉诸于人们想象和联想的图像;后者是直观的、直接的、诉诸于人们直接视觉的图像,“文学形象直观化”即是将文学的“内图像”转换成“外图像”。从艺术审美角度来说,语言、文学跟图像各有优势,各具特色。文学形象的美是模糊的,不确定的,受众可以根据自己的审美经验,用心目中最美的形象来联想洛神,将文字的深义具体化和直观化,给阅读增添了新的意趣和视觉快感,因此,“图-文互释”使得阅读带有一种游戏性,“从文字到图像,再从图像到文字,来回的转换把阅读的抽象理解变成一种感性直观,或者说,形成了一种独特图像与文字之间的互文性。两者之间存在对应、差异、缝隙和距离等种种情况,这就为阅读带来了新的乐趣。”[5]

《图》和《赋》都是杰作,它们相互演绎,相互丰富,彼此交集,又彼此印证,产生了一种超越了单一文学文本和单一图像文本所不具备的文本内涵。如果离开《赋》文本,使《图》“去语境化”,那么,解读《图》便不会完整、清晰和深刻得到“语-图互文”语境中的意蕴;同样,倘若离开《图》,解读《赋》也不会产生“语- 图互文”语境中的直观、生动和丰富。

文学的本性是指涉事物与表达思想;图像的本性是视觉感受和直观审美。“但是两者又不是绝对的,它们的这些功能往往又相互交叉或游弋;并且,一旦交叉或游弋之后,它们原本的状态和功能都会有所变异。”[6]各种艺术形式是可以互相渗透的,尤其图像与语言文字的互渗性非常明显,图像可以使文字更加生动形象,语言可以通过细致入微的叙述,消除图像意义的模糊性、不确定性,使其变得清晰起来。语言与图像的这种积极互动关系,弥补了双方的局限和不足,丰富了双方的内涵和意义,拓展了双方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新闻传播学中的“提示—累计理论”指出,当文字信息与图片一同呈现在受众面前时,能起到相互提示、说明的作用,尤其是能够引起受众的回忆和联想,激活知识储备,增进理解。[7]不管是从当下的新闻传播效果评估的视角来看,还是从历史的传承方面来看,图像与语言文字都难以独自实现效率较高、效果较好的传播功能,只有当它们叠加或者并置,能够相互阐释、相互补充,才是既有效率、又有效果的信息传播方式,从而使各自的内涵和艺术的接受更加丰富。[8]

作为独立的文本和艺术形态,语言文学和视觉图像之间的差别,使得二者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与对立:对语言文学的图像阐释是从抽象到具象的转变,而“图像”对“语言”和“文学形象”进行直观化、具象化时,一方面可以对文字进行有意义的阐发,另一方面也限制了人们的想象和联想,可能将文字的深义表面化和肤浅化,并可能产生种种误解。

“语-图互文”中图像对语言的“浅化”有其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从积极方面看,图文同书把一些原只是少数专家学者阅读的书籍‘通俗化’和‘大众化’,因此而推广了学术专著的读者范围,但从消极方面看,图与文之间的紧张、差异和断裂则有可能损害到对文字的理解。[9]如果绘画稚拙,则反而更可能损害文本的声誉。当前,“语-图互文”有越来越低俗化的趋势,葛兆光《思想史研究课堂讲录》指出,很多图像制作者和论述者常常有一个致命的盲点,他们常常把图像转换为内容,然后又将内容转换成文字叙述,“看图说话”,把图像看成文字的辅助说明资料,或者是把图像当作简单的插图;把图像与文字同样对待,同样处理。[10]

综上所述,“语-图互文”不应是语言和图像简单的“等量代换”,而应该是一种积极的创作,是思想和审美的互渗和提升,《图》和《赋》的互释就是一个优秀的历史范例。其给予当代的启示是:对当前并不少见的肤浅、低俗的“语-图互文”,对当前庸俗商业化“语- 图互文”的泛滥,必须加以警惕和遏制!

[1][德]马克思,恩格斯. 德意志意识形态[A].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3 卷) [C].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525.

[2][德]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孙周兴,编.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363.

[3][美]阿恩海姆. 视觉思维——审美直觉心理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4][英]彼得·伯克. 图像证史[M]. 杨豫,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0.

[5]周宪. 视觉文化的转向[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79.

[6]赵宪章,朱存明. 美术考古与艺术美学[M]. 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8.341.

[7]李英国.读图时代应创造和谐的图文关系[J].文学教育,2009,(1) :141.

[8]朱婷.汉画像西王母“图-文关系”研究[D].徐州:徐州师范大学,2010.

[9]周宪. 视觉文化的转向[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79-180.

[10]杨念群. 新史学——感觉·图像·叙事( 第一卷) [M].北京:中华书局,2007.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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