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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情怀,学者本色——略论闻一多与中国现代学术之演进

2015-03-20赵映蕊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唐诗学术研究

赵映蕊

(西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 成都610041)

闻一多是享誉现代诗坛的著名诗人,为新诗创作做出了卓越贡献,也是一位伟大的民主斗士,最后还因之献出了宝贵生命。然而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研治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的著名学者,郭沫若与朱自清对他这三种重要身份早已有精当定评[1]。在中国现代学术取得较大进展但又有诸多问题的今天,其著述何以“转移一时之风气,而示来者以轨则”[2],对深化学术思考、拓展学术视野,更好理解中国现代学术之演进与推动相关领域之研究,当不无裨益。

闻一多1928 年8 月在《新月》第六号上发表《杜甫》[3]520-526,从为这位诗圣绘肖像开始,展开了他的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研究。 在那之后,《庄子》、《楚辞》、《诗经》、古代神话、《周易》等研究成果陆续见诸于世。然其学术规划却远不止已公开发表的这些成果,在1928 年秋赴国立武汉大学任文学院院长兼外文系主任时即已专攻中国文学。在后来的任教生涯中,闻一多陆续给学生开设了“名著选读”、“文学史”、“唐诗”、“英诗”、“王维及同派诗人”、“先秦汉魏六朝诗”、“国文”、“诗经”、“楚辞”、“杜诗”、“乐府研究”、“中国古代神话研究”、“尔雅”、“中国文学史分期研究 (一)”(即上古文学史)、“庄子”等课程。1985 年,郑临川先生将保存多年的当年在西南联大聆听闻一多讲授中国文学史分期研究的第一段(先秦两汉)和唐诗研究的笔记加以整理,命名为《闻一多论古典文学》出版,为闻一多研究提供了新的珍贵资料[4]。闻一多的著述还远不止此,就唐诗而言,据说还有许多手稿未能整理面世 (大都属于资料的辑集与考订),其数量大大超过已经发表的《唐诗杂论》和《唐诗大系》[5]。

1 “斗士”气质:强烈的批判性与进取精神

闻一多从来都不是书斋型学者,他绝不想要皓首穷经搞纯学术研究,身处万方多难的中国,他自觉将其学术研究与中国文化的历史与现实联系起来。他为了批判历史而研究历史,为了批判传统而钻进故纸堆,为了“看清我们这民族、这文化的病症”而治学,正如朱自清所评“闻先生真是一团火”。然而这团火又是那么地富有生气与温度,锻造了闻一多雄强乃至充满野性的学术生命。他要在历史与传统里给当时的中国开出良方,要创造新时代崭新的“诗的史”和“史的诗”。这种“斗士”的姿态已经成了闻一多的标志性形象,流露在他的学术写作中,他笔底涌动着强烈的爱憎与批判以及勇猛的进取精神与现实担当。

从闻一多的治学历程看,他对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的研究是从唐诗开始而渐渐涉足先秦文学与古代神话的。他“要探求原始社会的生活……也为了探求这民族、这文化的源头,要借这原始集体的力给后代的散漫和萎靡来个对症下药”(朱自清语)。“他虽然在古代文献里游泳,但他不是作为鱼而游泳,而是作为鱼雷而游泳的”(郭沫若语)。这是一种深刻的学术批判意识与强烈的救世情怀,是闻一多那一辈杰出学者面对满目疮痍的中国从学术上的自我救赎。在具体的学术观点上,闻一多的著述也总是能让读者感受到他对民族文化的总体探索与对传统的严肃批判和对现实的理性思考,而这种批判又深深植根于他对祖国历史文化的赤子之爱,这在其一系列论述中都有着鲜明体现。《闻一多全集》第10 卷收录其文学史编《四千年文学大势鸟瞰》一文,并附录《中国文学全史的分期》,可谓宏观把握中国文学历史与走势的大气之作[1],这表明闻一多对整个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有着总揽大局的气魄,这种“斗士”般的闯劲表现在学术上就是富有开拓创新意义,这是闻一多对中国现代学术之演进从学术精神上给予的重大影响,至今富有启示意义。

2 开风气之先的研究方法,示来者以轨则

闻一多是诗人型学者,充满着对新事物的强烈好奇与求知欲。他1922 年毕业于清华学校,同年赴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留学,1925 年5 月自美返国,留学期间兴趣转向文学,专攻诗歌创作与研究,对国外学术发展也有相当的了解。在后来研究中国古代神话中,即较早从西方引进了文化人类学、民俗学的视角和方法,和郑振铎一起成为国内较早实践这些新方法的先驱。他的这些成果目前收于《闻一多全集》第3、4、5、9 卷,另有《神话与诗》[7]、《古典新义》[3]等单行本。闻一多与郑振铎于1933 年刊文表示要试试人类学、人种志和民俗学的“较新的研究方法”之后[8],亦较早引进文化人类学、民俗学、结构主义等理论与方法来进行中国古代神话与民歌研究,多有创造性实践。他1934 年发表《匡斋尺牍》及其续篇,从隐语角度分析《诗经·芣苢》,后来更明确地由“芣苢”之隐语联系相似巫术;1935 年发表《高唐神女传说之分析》,剖释《诗经》中“鱼”、“饥”、“食”等隐语,对文化学的方法运用渐入佳境,《朝云考》亦可作如是观[1]。1940 年发表《姜嫄履大人迹考》,1942 年发表《伏羲考》,更加完善了文化学的研究方法,分析神话作者们的心理,指明了神话的含义,戛戛独造而成一家之言。1943 年完成《诗经通义》,主要研究了二南的十七首诗与《国风·邶风》十四首诗,更广泛地从图腾崇拜、巫术信仰、隐语等文化学视角来观照研究对象。1945 年发表《说鱼》,可以说是闻一多晚期最重要的文章,深化了对《诗经》隐语的研究。他不像以往的解诗者“往往把一句诗照字面硬讲去”,而是挖掘文本超出语言文字内涵的更深层的意义。值得一提的还有他做年谱的独特之处,如《少陵先生年谱会笺》已不同于传统意义的年谱,而是用新的艺术眼光编制,除考证审慎的特点以外,还非常重视揭示杜甫生平中和创作有关的文化背景[9],真的是“把古书放在古人的生活范畴里去研究”,回到古人生活的活生生的时代环境中去,自然有着一种很深刻的历史感。闻一多的这些研究理念后来直接启发了程千帆与傅璇琮先生,他们的大作《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10]、《唐代科举与文学》[11],在20 世纪80 年代的唐诗学界引领了一代学人,至今受学界重视,而他们的学术渊源与闻一多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此外,闻一多重视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注意搜集少数民族神话传说与风俗习惯的资料,然后在其学术研究中运用其田野调查所得的成果。 比如他对民歌的重视,《诗经通义·周南·汝墳》中即列举了靖江情歌、贵州安南民歌、贵阳民歌、云南寻甸民歌等民间语料来考察关于“鱼”的隐语问题[3];在《召南·何彼禯矣》中,引广东琼崖情歌、潮州情歌,贵州安顺情歌等,谓其“可与《诗》参证”[3]。而这些语料的获得是与他的田野调查分不开的。如1938 年闻一多参加了湘黔滇旅行团指导采风的活动,1946 年5 月19 日在昆明看圭山彝族音乐、舞蹈的演出等,均可看出他平时对民间语料的兴趣与关注。由于闻一多在大西南呆的时间较长,平时收集的民间资料可以很好地丰富其研究,使视野大大拓展,多道他人所未道。这些新方法的成功运用使他看懂了整个文化这本大书,再看文学书籍也就有新的收获[9]。由此可见,闻一多一系列的研究成果使他成为中国较早进行文化学创造性研究的杰出代表,为后来者从事相关领域的研究导夫先路,对中国现代学术之演进从方法论上产生了重大影响。

3 继承朴学传统而益之以科学的致密

闻一多的学术立足点在通过实证来追寻真知,这从他的学术规划中即可明显看出。1933 年9 月刚到清华,在致友人饶梦侃的信中他谈了近年来从事的学术项目共有八项:《诗经》要做一本《毛诗字典》,说明每字的古音古义古形体,说明其造字的来由,在某句中作何解,及其parts of speech;《楚辞》要做《楚辞校议》,希望成为最翔实的楚辞注;其余六项全为唐诗。其具体思路为:《全唐诗校勘记》:校正原书的误字;《全唐诗外编》:收罗《全唐诗》所漏收的唐诗,现已得诗一百余首,残句不计其数;《全唐诗小传补订》:《全唐诗》作家小传最潦草,拟订其误,补其缺略;《全唐诗人生卒年考》、《杜诗新注》、《杜甫》(传记)[1]。由此可见,闻一多的学术出发点都在文献考辨上,他做唐诗研究也是先从诗人年谱做起,如著名的《少陵先生年谱会笺》、《岑嘉州系年考证》,再如《唐诗大系》里每位诗人的小传撰写等,均可见其旨趣。另外,从闻一多手稿体现出庞大的唐诗研究计划中,亦可以明显看出他的学术着眼所在[9]。闻一多的唐诗研究思路对后来的唐诗学界产生了重大影响,陈尚君先生的《全唐诗补编》可以说既是唐诗研究发展的必然,亦可说是继承闻一多未竟之志而做[12]。

通观闻一多的文字考证,也都有着深湛的小学功夫,丝毫不亚于清代朴学家们。《周易义证类纂》中,对《屯》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及《贲》六四、《睽》上九里的“匪寇婚媾”,闻一多通过周密的考据,征引《尚书》、《左传》等文献论证其为“犹言其亲非仇耳,旧谓婚媾为嫁娶,寇为劫掠,省动词,近人遂据以说为抢婚之俗,疏矣。”[3]其论证更具小学依据,值得重视。此外,考证《周南·桃夭》之“桃之夭夭”为“正以枝叶倾申夭夭之意……本篇《传》释夭夭为少壮,《凯风笺》 释夭夭为少长,《凯风传》又因少壮而引申为美盛之意,此其说虽皆若可通,然终嫌求之过深,转失诗人体物之妙,故弗取云”[3],解释得有理有据,使诗歌意境更为生动。再如传世《离骚》云:“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闻一多《楚辞校补》以为“狐”字误,疑当为“豬”,他征引《天问》、《淮南子·本经》、《左传》、《古文苑》等典籍,辩证考虑了“豬”讹为“狐”的古字形方面的缘由,查证了《离骚》原本不当为“封狐”的文献及神话传说依据,既有《天问》的内证,也有与屈作关联甚密的《淮南子》强有力的外证,并追索《离骚》原文作“封豬”在版本相传上的蛛丝马迹等,其结论值得参考,方法堪为文本考证之楷模[3]。 在《诗经》、《楚辞》中这样的例子是极多的,闻一多广泛采用了植物学、生物学、社会学、音韵学等多种研究方法,提出《诗经》是诗,要以考古学、民俗学、语言学(声韵、文字、意义)等方法带读者回到《诗经》的年代,奠定了现代《诗经》研究的基础,极富开拓意义[9]。另外,闻一多的《楚辞》研究可称达到了当时学界的极高水平,就是在今天也是如此。其楚辞研究的三大课题,即说明背景、诠释词义、校正文字,也充分表明其研究姿态,就是必须先做文献整理的基础性工作才能更好地读懂作品。他是在发展了清代朴学,超越了传统的训诂与纯考据,广泛汲取众多相关学科的知识来把握研究对象。闻一多在其手稿中说:“我们研究一个思想家要有知人论世的历史观点”,研究文学就要从各个角度、各个层面去分析历史背景,以利于分析文学作品本身[9]。他是在深厚的朴学根基上益之以现代科学知识,以诗人之敏锐与学者之缜密来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研究的,可以说为当时学界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

闻一多的诸多考证对中国现代学术的影响是巨大的,其部分结论已为现代学者所接受,其方法更是沾溉后学,示来者以门径。他先做文字校订、字义训释的工作,然后再进行综合研究的研究思路,以历史眼光把握文本的含义,注意文化史总体探讨的学术思想体系,对今日学术之演进极富启示意义。

4 灵动文笔与诗意眼光的完美结合

闻一多是有着高度艺术素养的诗人,有着极好的审美体验,极善于以灵动的笔触引导读者与其一起领略诗之美,同时他又有着严肃学者的周密与谨严,由此让其学术文章达到了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诗境。 读其文章常有让人茅塞顿开之感,处处皆有胜见。最典型者如《唐诗杂论》,每一篇都获得了当代唐诗学界学者们的交口称赞。其文章完全是可以当美文来欣赏的,“他创造自己诗的语言,并且创造自己的散文的语言……那经济的字句,那完密而短小的篇幅,简直是诗”[5]。看他对诗人诗句之评价,大都是形容生动而文采飞扬,情韵悠长却又深刻独到,完全是诗人之间的心心相印,充满着感人至深的文学激情和艺术神韵。闻一多评价诗人的眼光往往犀利独到,极富穿透力与厚重感,如评杜甫为“四千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描绘李白与杜甫的见面为“写到这里,我们该当品三通画角,发三通擂鼓,然后提起笔来蘸饱了金墨,大书而特书。因为我们四千年的历史里,除了孔子见老子(假如他们是见过面的)没有比这两人的会面,更重大,更神圣,更可纪念的……如今李白和杜甫——诗中的两曜,劈面走来了,我们看去,不比那天空的异端一样的神奇,一样的有重大的意义吗?”[5]如此富于激情的文笔与充满深情的表达,在现代唐诗研究史上并不多见。再如闻一多评价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谓其为“更迥绝的宇宙意识!一个更深沉、更寥廓、更宁静的境界!在神奇的永恒面前,作者只是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这里一番神秘而又亲切的,如梦境的晤谈,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纯洁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5]这篇名文后来直接启发了李泽厚《盛唐之音》[13]的见解和程千帆的相关论述,极大地丰富了学界对《春江花月夜》的理解[14]。再如论贾岛时说:“这像是元和长庆间诗坛动态中的三个较有力的新趋势……同时远远的,在古老的禅房或一个小县的廨署里,贾岛、姚合领着一群青年人做诗,为各人自己的出路,也为着癖好,做一种阴黯情调的五言律诗(阴黯由于癖好,五律为着出路)。”[5]类似的精彩之笔在《唐诗杂论》中随处可见,俯拾即是。他对初唐四杰、孟浩然、王维的解读也是精彩纷呈,让人深表赞同而大呼过瘾。

时至今日,当代唐诗学界对他这些文章的总体评价都是极高的。他将学术文章当美文来写,赋予其诗情画意,将斐然文采与理性分析相结合,将灵心妙悟与辨证思辨相统一,为后来学人做出了一个很好的范例,即学术文章不一定非要写得死板而了无生气,完全可以尝试生动文笔与精深思索的完美结合。不过,闻一多充满灵气的文笔和诗意的眼光在今日已有点空谷足音的感觉,我们现在已很难读到如此元气充沛而又充满温情与诗性光辉的文字了,这不能不归结于闻一多特有的诗人感觉和学术眼界。他的卓越见解对中国现代学术之演进有着永久的启示:完全可以将学术研究与文学创作、学术论文和文学作品、抽象理性与诗情画意交融生发,将学者的深刻理性与诗人的感悟激情完美结合,把社会科学的超脱冷峻与人文学科的人间关怀在学术研究中相互促进而相得益彰。

5 古今贯通、中西结合的学术趋向

闻一多是在近现代中西文化激烈碰撞的历史环境中造就成长的一位学殖深厚而贯通中西又涉猎广泛而博古通今的大家。 在其生活的时代,中国多灾多难,战火连绵,可谓不幸之至,但同时也是全世界范围内人类文化交往最频繁的时期。20 世纪的中国学术是在古典与现代、中西文化交流、碰撞、会通的历史背景下展开的。闻一多这一辈学者的根本经验就是既有十分坚实的古典文学的根底和修养,又用新的眼光、新的时代精神、新的学术思想和治学方法照亮了他们所从事的具体研究对象。自觉继承现代学者开创的传统,同时也吸收了西方学术的新观念,既采用了现代以来科学化、理论化的理性立场和社会科学手段,同时也尊重、突出文学自身的特点及文学研究的人文性、情感性。闻一多的神话研究、关于中国抒情诗特点的研究、 中国绘画特点的研究、 诗歌艺术技巧的研究都运用了中西比较方法,取得了理论上的进展,视野极大地开拓,行文虎虎生威[9]。闻一多留学海外多年,学过美术,懂西洋绘画,又是杰出诗人,在大学任教期间教授过英美诗、戏剧等课程,有着极好的外文水平,《英译李太白诗》及其对世界其他文化的评论即可见其大手笔,这是闻一多个人才华与时代机遇的交融所产生的研究境界,是闻一多这一辈学者对中国现代学术演进又一重要的贡献。打开国门,充分交流,不固执己见,敢于批判传统甚至提出一系列在今日看来明显过激的言论,只为以自身之学识与爱国之热忱救国济世。反映在学术研究中,就是不断开拓进取,在各研究领域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为后来学者树立了高标典范,尽管他们在很多地方还存在问题,但其所经行之处,毕竟已经为后人指点了前进之途,又有谁会质疑他们的伟大?

闻一多是中国现代学术发展史上当之无愧的大师,不仅因为他以斗士的一生为人民民主与解放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也因为他在自己所从事的具体学术研究中为后学开辟的一系列门径,至今我们仍能从其著述中得到启示而继续中国学术的发展。古今贯通,中西结合,将自己的研究建立在改变现实的出发点上,建立在广大人民利益的基础上,不曲学阿世,不哗众取宠,充满着一种学术深情,一种超越于芸芸众生、世俗物欲而献身祖国文化事业的孤独感、使命感、神圣感,真正在做为人民谋福利的大学问,继承传统杰出士大夫们“为生民请命”的立身哲学,又打开眼界看世界发展,紧跟时代潮流,这在闻一多身上体现得极为明显。他热爱自己的国家,对自己的民族充满着深情,立足本土,“他对于诗,具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古风,在人生方面则怀抱中国,热爱同胞,珍视传统……紧紧抓住中国的土壤。”面向世界,用他自己的解释即是:“文化史上的每一次光都是受了外来的刺激,而不是死抱住自己固有的东西”,并且“强调申明,民族主义我们是要的,而且深信是我们复兴的根本。但民族主义不该是文化的关门主义。”[4]时至今日,国门早已大开,西方各种学术思想如潮水般涌进,对于如何发展中国学术,既保持自己优势又广泛借鉴外来文化,闻一多的学术实践无疑为我们提供了榜样。

综上所论,无论是学术精神还是学术方法,闻一多卓越的学术实践对中国现代学术之演进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具有鲜明时代色彩的理性精神、超越精神和献身精神。他关注民族兴衰荣辱,饱经人生艰难曲折,使得其严谨求实的学术理性背后潜藏着对民族文化、学术事业和人生选择的执着和深情,诗人的情怀与学者的本色在闻一多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统一。闻一多之后,中国学术的发展此消彼长、风雨坎坷,在学术研究已走上正轨不断发展却也存在许多严重问题的今日,闻一多的学术研究实践值得我们深刻缅怀、认真梳理并继承与发扬。

[1]孙党伯,袁謇正.闻一多全集:第12 卷[M].湖北: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

[2]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M].北京:三联书店,2001.

[3]闻一多.古典新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4]闻一多讲述,郑临川记录,徐希平师整理.闻一多西南联大授课录[M].北京:北京出版社,2014.

[5]闻一多.唐诗杂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6]郑临川记录,徐希平师整理.笳吹弦诵传薪录——闻一多、罗庸论中国古典文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7]闻一多.神话与诗[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8]郑振铎.郑振铎古典文学论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9]王瑶.中国文学研究现代化进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10]傅璇琮.唐代科举与文学[M].陕西: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

[11]程千帆.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12]陈尚君.全唐诗补编[M].北京:中华书局:1992.

[13]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三联书店,2009.

[14]程千帆.古诗考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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