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词+大+NP”的分类及形成
2015-03-20杜克华
杜克华
(成都广播电视大学,四川成都 610051)
“数词+大+NP”的分类及形成
杜克华
(成都广播电视大学,四川成都 610051)
文章按是否具有“最(顶级、极致)”的语义特征把“数词+大+NP”划分成两类。通过分类分析推断并结合预料分析得出: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的“数词+大+NP”Ⅰ是“数量词+最大+NP”中“数量词+最大”通过紧缩方式得到的简化形式“数词+大”而形成的;不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的“数词+大+NP”Ⅱ是在总结概括运用中有意或无意套用“数词+大+NP”Ⅰ而得。
数词+大+NP;语义特征;紧缩;套用
具有凸显信息的特殊属性、有很强的总结概括功能、契合语言运用的经济原则等语用功能是“数词+大+NP”在汉语中得以存在根基。本文从“数词+大+NP”分类分析入手,探索“数词+大+NP”语法结构的形成根源,旨在合理阐释“数词+大+NP”的语法现象。但与本文研究结构字面上一致的“数词+/大NP”不是本文研究的对象,如“四大满贯”中的“大满贯”是网球赛事级别,是不能再分的。
一、“数词+大+NP”的研究现状
从吕叔湘先生(1963)指出“四大天王、四大金刚”中“大”的特殊用法之后,国内不少学者开始从不同角度先后对“数词+大+NP”结构进行了较为广泛的研究。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的研究。
从结构常项——“大”的性质方面的探讨:李胜梅(2003)、刘巧云、李向农(2004)主要就“数词+大+NP”中“大”进行研究,他们认为“从语法位置看‘大’倾向于做量词或是类量词。”但许光灿(2005,2008)却认为“数+大+NP”中的“大”不应视为量词。陈青松(2010)提出“数+大+NP”中的“大”具有超线性的突显功能,认为该结构在架构体系、突出指称、充当标题、婉转叙述等方面具有特殊的语用价值,具有较强的说服力。
从两个变项——“数词和NP”的描写方面的探讨:杨露(1999)、李晓云(2004)讨论了“数词+大+名词”格式中的数词、名词的限定条件。陈青松(2011)在以前学者的研究基础上更为全面细致地描述了“数+大+NP”结构,对该结构的类固定表现、“数”的选择性和NP的选择性进行了全面地研究,他认为NP的选择因为受“大”的功能的影响而必须具备可量化性、社会性、主观性、显著性及语义程度高等条件。
另外,曹国军、岳康(2006)运用“小三角”理论来研究这一结构的形式特征、表义作用以及语用价值。这些研究对我们正确把握“数词+大+NP”结构具有很大的帮助作用,特别是陈青松的研究成果。到目前为止,虽然对“大”的性质基本形成了共识,对“数词+大+NP”结构的描写也达到了很深入的程度,但依然没有人能对“数词+大+NP”的分类及形成作出合理阐释。
二、“数词+大+NP”的分类
“数词+大+NP”在具体语言使用过程中,我们能够体会出其结构内部的差异。例如“五大淡水湖”、“四大发明”与“两大环节”、“三大亮点”,仔细分析就可以觉察到前两者含有“最(顶级、极致)”意义,后两者却不具有。于是笔者就采用是否具有“最(顶级、极致)”的语义特征为标准把“数词+大+NP”分成两大类。为了表述方便,以下以“数词+大+NP”Ⅰ和“数词+大+NP”Ⅱ来表示。
(一)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的“数词+大+NP”Ⅰ
“数词+大+NP”Ⅰ在使用过程中具有“最(顶级、极致)”的语义特征,往往是在某一范围内按某种标准优选或评先出来的结果。如:
(1)他以一个外省人的身份而统率粤军的一个支队,已经觉得困难;又夹在陈炯明、邓控和许崇智这三大派系之间,更感到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朱小平,吴金良《蒋氏家族全传》)
(2)中国的五大淡水湖——鄱阳湖、洞庭湖、太湖、洪泽湖、巢湖。(《中华文化信息网》2012年)
(3)国家级科技馆里,第一层是中国古代传统技术展览,介绍我国举世闻名的四大发明及其他古代科技成就,包括天文、青铜冶铸、纺织刺绣、建筑、陶瓷等……(《1994年报刊精选》)
从例(1)中可以看出,“他”是夹在“陈炯明、邓控和许崇智”这三个最大的粤军派系之间,所以“三大派系”在这一范围内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例(2)中“五大淡水湖”表示的是“(中国)五个(面积)最大的淡水湖”,明显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笔者查阅了相关文献资料:鄱阳湖3 960平方公里、洞庭湖2 740平方公里、太湖2 338平方公里、洪泽湖1 651平方公里、巢湖753平方公里;它们的确是中国境内面积最大的五个淡水湖。例(3)中“四大发明”与其它古代科技的却别就是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
“四大天王”、“四大金刚”、“(长江沿岸)三大火炉”、“四大名著”、“四大名旦”等也属于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的“数词+大+NP”Ⅰ。“数词+大+NP”Ⅰ的语法格式还可以有限地类推,如“十佳少年”、“十强歌手”等,从语法的角度来看,“十佳少年”、“十强歌手”与“数词+大+NP”Ⅰ的语法功能几乎相同。
(二)不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的“数词+大+NP”Ⅱ
“数词+大+NP”Ⅱ在使用过程中虽能表现出“相对重要”的语义,但不具有“最(顶级、极致)”的语义特征,它一般是对一定范围内的对象大致的概括。如:
(4)温家宝在今年在谈及今年经济工作时,提出了“一二三四”的整体方略,即确保一个目标、抓两大环节、解决三个问题、推进四项改革。(《财金新闻》2003年3月4日)
(5)企业的全部经济业务可以归纳为以下四大类别:资产增加,资产减少;资产增加,权益增加;资产减少,权益减少;权益增加,权益减少。由于权益又可分为负债和所有者权益,因此上述四大类别的经济业务又可以细分为九种情况。(北大语料库)
(6)他们(巴菲特和比尔·盖茨)回答了学生们关于美国经济体系、金融危机根源以及未来行业发展前景的提问,盖茨称最看好IT、能源以及制药三大行业,巴菲特也就此问题作出了自己的表态。(《常州日报》2009.11.18)
例(4)“两大环节”与“两个环节”比较,“两大环节”有了“相对重要”的语义,但却不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例(5)中“四大类别”是归纳出的经济业务,虽表达出了“相对重要”的语义,但却不具有“最(顶级、极致)”的语义特征。例(6)中“IT、能源以及制药”很明显不是最大的行业,只是归纳出来的三个比较重要的行业而已,还达不到“最(顶级、极致)”的程度,所以“三大行业”也不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
“四大支柱产业”、“三大特色”、“两大分支”、“四大自由”等属于不具有“最(顶级、极致)”语义特征的“数词+大+NP”Ⅱ。笔者通过对参考文献中出现的“数词+大+NP”的语例和搜索北大语料库而得到的“数词+大+NP”语例按是否具有“最(顶级、极致)”的语义特征为标准来进行分类验证,发现这种分类标准是具有彻底性的。
三、“数词+大+NP”的形成
“数词+大+NP”的形成一直是学者们想解决而未得到解决的问题。笔者认为:“数词+大+NP”Ⅰ是全称“数量词+最大+NP”中“数量词+最大”通过紧缩方式得到的简化形式“数词+大”而形成的,是结构形式简化的产物;“数词+大+NP”Ⅱ是语言总结概括运用中套用“数词+大+NP”Ⅰ格式而形成的。
(一)“数词+大+NP”Ⅰ是结构简化的产物
“数词+大+NP”Ⅰ是全称“数量词+最大+NP”中“数量词+最大”通过紧缩方式得到的简化形式“数词+大”而得的简称表达形式。
例(1)中“世界三大男高音”表达的语义完整形式是“世界三位(水平)最大(高)的男高音”;例(2)中“中国的五大淡水湖”表达的语义完整形式是“中国的五个(面积)最大的淡水湖”;例(3)中“四大发明”表达的语义完整形式是“(中国古代)四项(影响)最大的发明”。我们可以用“数量词+最大+NP”来归纳“数词+大+NP”Ⅰ的完整语义格式。通过两种表达形式的对比分析,两种结构中的“NP”成分是完全相同,只不过语义完整形式“数量词+最大+NP”中的“数量词+最大”被“数词+大+NP”Ⅰ结构中的“数词+大”替换了,但这两种表达方式的语义却是完全相同的。
“数量词+最大+NP”被“数词+大+NP”Ⅰ逐渐取代的语法现象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汉语教研室编印的《现代汉语》教材(245页)中所讲的“北京大学”通过紧缩的方式得到简称“北大”的语法现象几乎是一致。教材中所讲“简称”常见的作法——“紧缩”的第二种情况“由原词语第一个词的第一个语素和最后一个词的最后一个语素组成,如军人家属——军属”。这与“数量词+最大——数词+大”的情况完全吻合。教材中还说:“有一部分简称在长期使用中逐渐固定下来,他的全称反而很少使用,这简称就可能成为一个词。”这与“数词+大+NP”Ⅰ结构在现代汉语中的使用现状是一致。简化后使用的“数词+大”紧紧粘合在一起,中间根本插不进其他成分(笔者在语料分析过程中就没有发现“数词+大+NP”Ⅰ格式中“数词”和“大”中间能插入其他成分的例句);这也是与《现代汉语》教材中所讲紧缩后的简化形式使用情况契合的。由此笔者便推断“数词+大+NP”Ⅰ是“数量词+最大+NP”中“数量词+最大”通过紧缩方式得到的简化形式“数词+大”而得的,是“数量词+最大+NP”的简称。我们来分析几个实例:
(7)中国五大(淡水)湖指中国的五个面积最大的淡水湖,它们分别是江西省的鄱阳湖、湖南省的洞庭湖、江苏省的太湖和洪泽湖,以及安徽省的巢湖。(北大语料库)
(8)中国古代最重要的四项科技发明是指南针、造纸术、火药和印刷术,这四大发明对世界科技的发展的影响深远。(北大语料库)
(9)南方私宅园林多集中于苏州、扬州、杭州等,以苏州为最多,至清末有记载可查的大小园林有二百多座,因而被称为“园林之城”。其中以“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和“留园”最负盛名,合称“苏州四大名园”。(程裕祯《中国文化要略》)
例(7)中简称“五大(淡水)湖”与全称“五个(面积)最大的淡水湖”在一个语段中共现;例(8)中简称“四大发明”与全称“中国古代最重要的四项科技发明”两种表达形式同时出现在一个语段中。也就是说,“数词+大+NP”Ⅰ和“数量词+最大+NP”是现代汉语中的两个并列的格式,“这就从现实语言的使用方面直接证明了笔者的“数词+大+NP”Ⅰ是“数量词+最大+NP”简称形式的推断。
例(9)表述是对“苏州四大名园”的解释说明。“名园”是因为我国南方园林享有盛名而得;“四(座)”文中是指“沧浪亭、狮子林、拙政园和留园”。可以看出“苏州四大名园”是“苏州四座(盛名)最大名园”的简称,因有不少人还不太明白简称的具体含义而作解释。这也有力地证明了笔者在本文中的推断是符合语言实际的。
(10)徐沛东:非常过瘾,大饱耳福,感觉是刚刚享用了一道文化大餐。男高音本来就是声乐当中的一个黄金品种,而世界上三位最棒的男高音的组合就更具光彩。当天在我们这个古老国度中的演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绝唱”。(《南方网-南方都市报》2001年06月25日)
例(10)中“世界上三位最棒的男高音的组合”虽然与“数量词+最大(最顶级)+NP”表达形式上稍有差异,但也足以证明“数量词+最大+NP”的语法格式在现代汉语中是存在的,这也证明了笔者的推断是站得住脚的。
吕叔湘先生研究现代汉语双音节化趋势时注意到“四大天王”、“四大金刚”、“四大名旦”这种结构,也表明他怀疑这种结构的形成与现代汉语双音节化的简化趋势有关。另外,现代汉语里数字式缩略是十分常见减省方法(殷志平,2002),这也暗合了笔者在本文中的推断。但由于“数词+大+NP”Ⅰ的语用功能极强,简称形成之后几乎取代了它的全称“数量词+最大+NP”的用法,所以在现代汉语中“数量词+最大+NP”的语例比较少见。
可能有的人会说:即使这种推断成立,怎么就能确定“数词+大+NP”Ⅰ中的“大”表意就是“最大”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从“大”的表义功能说起。形容词“大”本身就含有“最”的某些语义特征;“大”能表示的属性是非常丰富的,除了表示面积、体积或量的程度以外,“大”也可以表达重要性、强度、地位、价值、认知凸显度等”多种属性,它具有其他形容词不可替代的优势(陈青松,2010)。也就是说“大”的表义功能不仅仅是在面积和体积等的量方面,还可在属性程度、社会评价和心理
感觉等许多领域。因此我们可以用“最大”来表示很多由NP结构而暗指属性的“最(顶级、极致)”程度,这也是全称“数量词+最大+NP”在具体表达中与“最大”的表述稍有差异的原因。
(二)“数词+大+NP”Ⅱ是在语言运用中的套用
“数词+大+NP”Ⅱ的形成主要有两种原因:一是语言归纳总结运用过程中人们为了避免量词的重复使用无意套用了“数词+大+NP”Ⅰ格式而形成的;二是人们在语言归纳总结运用过程中有意套用“数词+大+NP”Ⅰ而形成的。
例(4)中的“两大环节”是与“一个目标、三个问题、四项改革”平行的格式,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在此处使用“大”的初衷是为了避免句子中量词“个”的重复使用。可是使用“大”后“两大环节”所表示的“相对重要”的语义是“两个环节”所不具有的。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就是“两大环节”暗合了“数词+大+NP”Ⅰ格式。这也是部分研究这一结构的学者怀疑“大”充当了量词语法功能的原因之一。
例(5)中的“四大快餐肉丝”作者有意识地套用“数词+大+NP”Ⅰ格式,在概括中使“京酱熔丝、鱼香肉丝、尖椒肉丝、干煸肉丝”具有了“相对重要”的语义特征了。例(6)是作者为了突出“以夷制夷和师夷长技以制夷”两条纲领的“相对重要”语义特征故意套用“数词+大+NP”Ⅰ结构。但在这两例中“大”均不含“最(顶级、极致)”意义了。
本文所归纳的“数词+大+NP”Ⅱ都是可以用在语言总结概括运用中有意或无意套用“数词+大+NP”Ⅰ来阐释。从目前的语料来看,的确具有较强的解释力。
另外,“数词+大+NP”中,NP音节长度与所表达语义的清晰度或准确度直接相关,并不是“数词+大+NP”这一语法格式决定的;“数词”的使用频率与民族心理习惯相关,与这一语法格式的限制也没有必然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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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新玲)
The Categorization and Forma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Numeral + Da(大)+ NP”
DU Kehua
(Chengdu Radio and TV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0051)
In this paper, the phrase “Numeral + Da(大)+ NP” is classified into two categories according to weather the phrase has the semantics of “Zui(最), the best, the superior” . Through categorization and analysis, we can deduce the conclusion that the “Numeral + Da(大)” in the construction “Numeral + Da(大)+ NP1” with the semantics of “Zui(最), the best, the superior” is shortened from the construction “numeral-classifier compound + Zuida (最大)”; The “Numeral + Da(大)+ NP2” without the semantics of “Zui(最), the best, the superior” usually comes from the mechanical applica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Numeral + Da(大)+ NP1”.
“Numeral + Da(大)+ NP”; semantics; shortened; mechanic application
H136
A
1009-8135(2015)05-0126-04
2015-05-18
杜克华(1970-),男,重庆梁平人,成都广播电视大学副教授,语言学硕士,主要研究现代汉语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