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Volpone)中的狂欢式人物形象探究
2015-03-20丛思宇
丛思宇
丛思宇/辽宁师范大学在读硕士(辽宁大连116029)。
《狐狸》是戏剧家本·琼森创作的最出色、影响力最广泛的一部讽刺喜剧,标志着其戏剧写作趋于成熟。剧本中以各式人物的诓骗与受骗推动戏剧情节的发展,揭露了当时社会“金钱至上”的价值观。本文结合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试图分析《狐狸》中各种典型的狂欢式人物形象。
巴赫金认为,广场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允许人们随便亲昵交际和表演、狂欢,另一方面也作为情节发展的场所。在各式各样的相聚和交际的场合中,人们可以摆脱一切压力和束缚,人性得到彻底的自由,原始的生命激情得以释放。其中,有几个典型的人物有助于解读其自身以及当时的社会环境。《狐狸》剧中的主人公伏尔蓬涅,即狐狸,这位富有并有权势的威尼斯老头,一生最执着的追求就是财富,他迷恋的并不是把它们锁在暗室里,而是获取这些财宝时所享受的欢乐。由于他没有子嗣,他的财产受到一批人的觊觎,这些人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以期实现“遗产梦”。琼森笔下的这些人物具有强烈的夸张性,从思想、语言或是行为举止方面,表现出了独特的、不同于常人的存在方式。
一、伏尔蓬涅:贪婪卑鄙的狐狸
当大幕第一次拉开,伏尔蓬涅面对着藏在暗室中的金银珠宝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我们怀疑是否又一次听见了莎士比亚笔下的守财奴夏洛克的声音。他信奉上帝,却认为金子高于上帝。在其眼中,金钱就是唯一,在他的世界中,他能够与金钱交流。他如此痴迷贪恋金钱,确信这是幸福的唯一源泉。他把金子比作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远胜于子女、父母、同事,抑或是地球上清醒的凡人中的各式各样的欢乐。
伏尔蓬涅通过阴谋诡计聚敛财富,并且为之自豪,同时他痛恨凭借诚实的劳动或者是守法的贸易获取金钱。在某种程度上,他是个十足的骗子,为了满足自己无休止的贪婪欲望而不停用诡计攫敛财富。他有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即他的食客莫斯卡,这个人很会说话,具有很大的欺骗性。由于伏尔蓬涅既无父母,也无子嗣,使得另外一些同样利欲熏心的人接踵而至,他们天天围着伏尔蓬涅转,送给他礼物,以讨得他的欢心。而老谋深算的伏尔蓬涅正好以此为他的第一王牌,通过骗局来满足自己对财宝更大的欲望:
我该怎么做呢,
唯有放纵我的天才,我的财宝会召唤出所有的快乐?
我的财富将留给我指定的继承人:
人们会因此簇拥在我周围。[1](5)
他精心设下的骗局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三个被利欲驱使的威尼斯人:沃尔特,一位律师;科尔巴休,一位老态龙钟的绅士;科维诺,一位商人。这些人都希望在伏尔蓬涅死后,可以得到他的部分甚至全部遗产。不仅如此,他还有第二张王牌:假装重病诱使遗产追随者们赠予他贵重的礼物以取悦于他。当然这也奏效了:所有贪婪的追随者竭尽其奉承谄媚之能,力争获得他的欢心。伏尔蓬涅演得很像,他不仅声音虚弱,而且在眼睛上擦了油膏,装出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最荒诞可笑的一幕是,当沃尔特送来一个古董盘子时,伏尔蓬涅一边说着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一边将盘子紧紧拿在手中。
此外,伏尔蓬涅还极其卑鄙淫荡。他常常纵情于声色,追求不正当的性满足并以此为乐。他没有妻子,没有父母,没有子女,也没有亲戚,却和一群侏儒、阉人和阴阳人像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起。他经常让这些人为他表演,从中获得极大的乐趣,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变态和反常。这些人经常在一起嘲笑那些愚蠢的遗产追随者们,同时像旁观者一样冷眼看这场骗局。伏尔蓬涅不仅和这群奇怪的人厮混在一起,而且还对别人的妻子赛莉亚垂涎三尺,千方百计地勾引赛莉亚,想要和她发生不正当的性关系。但是赛莉亚不为所动,伏尔蓬涅想到从她的丈夫科维诺下手,放出风治好他的“病”需要一位女子的肉体。醋意十足的科维诺竟然同意献出自己的娇妻,接着,更令人反感甚至恶心的一幕随之而来。嫉妒心异常的丈夫亲自将自己的妻子骗到了伏尔蓬涅的房间,房门刚刚关紧,在床上装病的“老狐狸”立即一跃而起,一面豺狼虎豹般地扑向赛莉亚,一面不知羞耻地唱了起来:
若我们失去这生命中的光,
则会永久地留在黑夜中。
为什么要使我们的欢乐延期呢?
名望和流言不过是孩童的把戏罢了。[1](58)
从他的语言和行为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对赛莉亚的爱是荒诞可笑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原始欲望及对性的原始激情。伏尔蓬涅以欣赏别人的不幸作为自己乐趣的邪欲,其本质上是对当时社会准则的狂欢化的亵渎和蓄意破坏。
二、莫斯卡:狡猾虚伪的食客
剧本中的莫斯卡是狂欢化文学中典型的骗子形象。他是伏尔蓬涅的食客,也是他的仆人和奴隶。从第一幕他出场,我们就可以感受到其精心维持的“忠诚相”,他不惜一切手段讨好巴结伏尔蓬涅,完全失去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尊严。同时,他也是伏尔蓬涅与遗产追随者之间的中间人,一方面是伏尔蓬涅的忠实走狗,另一方面是追随者们实现“遗产梦”的唯一帮手。而实际上,莫斯卡的野心是获得全部遗产,真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骗子莫斯卡为了生活,不断地变换身份与面目,以防被人识破。在第一幕中,他表示自己是伏尔蓬涅忠实卑贱的奴隶,完全依附于伏尔蓬涅。但是在第三幕中却开始显露他的真实面目:不愿只是遗产的旁观者,而有能力成为遗产的继承人。
我能感觉到我的血液中流淌着异样的野心:
我不知道成功是怎样使我变得荒唐。
我的欲望从皮肤中滑出,好似一条敏捷的蛇,
我是如此地蠢蠢欲动。[1](43)
狂欢式人物中的骗子通常对社会现实有着较深的了解,尤其熟谙那些有地位和权威人的心理,莫斯卡就是如此。他对伏尔蓬涅的心理有着超出常人的清醒认识,他利用这些人的姿态和腔调行骗。他的极度虚伪使得剧情变得扑朔迷离,剧本的讽刺主题更加突出。
三、科维诺:妒忌猜疑的威尼斯人
威尼斯人科维诺嫉妒和猜疑的性格在“江湖郎中”一幕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碰巧看见妻子赛莉亚挑逗了一下伏尔蓬涅假扮的江湖郎中,丢给了他一块手帕,这一场景使得科维诺暴跳如雷。他限制了妻子的自由,把她关在他的深宅大院里,不允许她再靠近窗户往外看一眼,甚至警告赛莉亚如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他的嫉妒心是多么的强,妻子一次小小的卖弄风情在他看来竟然是对自己人格和尊严的侮辱。但是当他得知可以用妻子的肉体换取遗产时,他不再在乎自己的人格尊严,在他的眼中只有唾手可得的遗产,这样的前后变化让人毛骨悚然。
快来亲吻我。
然后去准备好你的盛装和精挑细选的珠宝,穿戴好它们,这些会使你熠熠生辉:
老伏尔蓬涅邀请我俩出席一场隆重的宴会,
在那里我将不再嫉妒和忧虑。[1](43)
他威胁逼迫自己娇小柔弱的妻子出卖自己的肉体,以实现自己的“遗产梦”,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竟然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这样荒唐的行为完全是对规范社会的准则、价值观和严肃性的挑战。
对金钱的无限贪婪及物质享受的过分追求,精神世界的极度空虚,使一部分威尼斯人的性格扭曲甚至变态。作者用充满讽刺与批判的笔触勾勒出了三个具有狂欢化精神的人物形象,同时也无情地揭露了当时充满铜臭气的社会氛围。
[1]Ben Jonson,Volpone,or theFox,ed.A lvinKernan.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62.
[2]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M].北京:三联书店,1992.
[3]巴赫金.诗学与访谈[M].白春仁,顾亚铃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88.
[4]王佐良,何其莘.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文学史[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5.
[5]夏忠宪.巴赫金狂欢化诗学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