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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方史学对比下的客观性与真实性探究

2015-03-19

池州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客观性真实性

陈 丽

(河北大学历史学院,河北保定071000)



中西方史学对比下的客观性与真实性探究

陈丽

(河北大学历史学院,河北保定071000)

[摘要]从很多方面来比照,中西方史学的差异性多于共性。就“真实性”与“客观性”两个概念而言,“真实性”是中西方史学所共有的特征,“客观性”则是中国史学所不具备的。与西方史学相比,中国史学缺少客观性不仅是因为二者的起源环境不同,更与中西方历史发展进程的差异性有很大关联。另外,史著评判标准的不同及中西方史书编撰在语言上、体例上的差别,也造成了中西方史学在客观性方面的差距。

[关键词]中国史学;西方史学;客观性;真实性

“历史”一词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过去所发生的事,另一种是指历史著作。不论从哪一种而言,他们都必须做到“真实”。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毋庸置疑,它都是在过去客观存在的,它必然是真实的。在历史学意义上,真实也意味着史著要尽可能的还原历史事实的本来面貌,要记录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有虚假和捏造。

但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史家毕竟不是历史事件的亲历者,所以史著或多或少的都会有偏差。另外,即使是当代人写当代史,史家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史实都记录下来,会有遗漏。从这点意义上说,历史学意义上的真实只能是相对的,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去追求真实。

客观是一个褒义词,但是在历史学上提到“客观”一词有两种含义。一种是以兰克为代表的“客观主义学派”,他们认为史著就应该是史料的汇编,史家不应该发表个人见解,史学家应该为了历史而研究历史。另一种含义是指史著和史学观点不偏不倚,不因是敌或是友而有所褒奖和贬低。

1 中西方史学中的真实性与客观性对比

就中西方史学而言,二者都能够做到真实,只要是能被当做史料的运用部分,一般意义上,都是真实的,都是历史上的确发过的。这种“实录”精神在很多中外史学家的著作中都有体现,如司马迁的《史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又如希罗多德的《希腊波斯战争史》既记述了本国的历史又如实的记述了敌国的历史。但是,就中西史学比较而言,因为中国封建统治的时间长达千年,近代社会的确立较晚,而西方在经历古典社会后又经历了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等多种社会形态,所以西方史学的形态也比中国要丰富的多,而且能够不仅仅做到了真实,更能做到客观性。正如雷戈先生指出:“‘真实性’概念应该是中西方历史思想中共有的东西。‘客观性’概念则不同,它是纯粹西方政治文化的产物,它具有非常独特的‘古希腊性’”[1]238。

在中国古代史学著作里有很多很明显的不客观(偏见)的成分,如早期中原王朝对边疆部族带有辱蔑性的称谓。最明显的偏见要数南北朝时期,南北方政权统治下的史学都诋毁对方的政权合法性,从而来证明自身统治合法。这种明显的偏见在古希腊的史学著作中是很少见到的。如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指出这场战争的原因时写道:“双方都没有履行他们的诺言”,“双方都有违反合约的事实”[2]。尽管历史不能假设,但是我们不难想象出,处于封建专制统治下的中国史家,尽管有这种史德,但受到各种主客观因素的制约也未必会有机会将这种不偏不倚的史实以史书的形式流传下来,并对后世产生积极影响。

2 中国史学出现“有真实性而无客观性”现象的原因

2.1中西方史学的起源环境不同

中国最早的史学专著为《春秋》,《春秋》产生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时期,这一时期中国正处于乱世,“礼崩乐坏”,孔子编订《春秋》的原因之一即为维持周礼,而周礼所强调的即为夷夏有别,内外有别,长幼有序,因此《春秋》中也不免产生很多在现代人看来是维护等级制的偏见。西方史学形成的标志为希罗多德的《希腊波斯战争史》的产生,这本书成书于古希腊古典文明时期,这一时期希腊拥有最为称道的小国寡民式的民主。另外,在古代社会,中国中原地区的确要比边疆地区先进很多,容易产生民族优越性。但是在古希腊时期,周边弱小民族都被征服,其他民族都与雅典出于势均力敌状态。在古罗马时期,边疆民族经过多次战争,让古罗马承认其居民权,所以同样处于相对平等的状态。

而且,西方民族在古希腊古罗马时期,因为领土狭小经常从事商业和早期的殖民活动,对外界有较多的认识,容易抛开民族的界限。再者,很多古希腊的学者并非都是雅典人,所以他们更容易站在一定的高度,从而来客观评判和记录整个历史过程。在这种环境中,史家容易产生平等思想。

就中国史学来讲,《春秋》对后世史著的编撰产生了深远影响,仅仅是对《春秋》的解说就有三本著作,其确立的“属辞比事”著述原则沿用至今,“春秋笔法”也一直是史学家所研究的热门话题。而在西方社会,正是因为有古希腊文明,才有了后来的“文艺复兴”,由此带来“宗教改革”,也才有了欧洲的近代社会。而作为古希腊文明成果之一的希罗多德的《希腊波斯战争史》,自然也就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2.2中西方历史发展进程的差异性

就现当代来说,西方的民主国家建立时间较长,其政体经过长期演变相对于近现代中国来讲要更成熟、健全和规范,而且自由和民主也正是资本主义社会追求的目标,所以他们可以更加自由地为整个人类社会而服务。但是在中国,新生民主政权建立的时间相对较晚,受旧有的狭隘的民族思想影响,人们往往因为爱国、爱自身的民族而放弃追求真理。

另外,近现代西方人口的流动性大于中国,美国甚至是移民国家,欧洲国家之间出境不受限制,所以他们更容易打破国家、民族、种族的界限。中国相对闭塞,在没有与外界比较的情况下,容易产生妄自尊大的心理或者是国家保护主义。当然,这些事情不能简单的评判哪种更为正确,毕竟国际社会政治复杂。但是,就整个史学发展来说,西方史学比中国史学更具有客观性。从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来看,在承认民族国家的同时,我们的确应该打破国家、民族、种族的界限,为整个人类社会服务。

2.3中西方对史著的评判标准不同

中国史学批评家关注史著是否为“信史”,而西方史学家则关注史著是否体现了人文精神。在中国史学批评理论方面,吴缜指出:夫为史之要有三:一曰事实,二曰褒贬,三曰文采。有是事而如是书,斯谓事实;因事实而寓惩劝,斯谓褒贬;事实、褒贬即得矣,必资文彩以行之,夫然后成史[3]3。由此可见,在中国史学理论家的眼中,尽管强调“为史”真实是第一位的,但是他们同样认为褒贬也是写作史著的标准之一。正是这种褒贬的处理,影响了中国史著的客观性。

另外,中国史家把“信史”当做自己的著书标准,但是“信史”的标准也与西方史学家有很大不同。吴缜给信史作了这样的理论概括:必有编次,事实,详略,取舍,褒贬,文采,莫不适当,稽诸前人而不谬,传之后世而无疑,灿然如同日月之明,符节之合,使后学观之而莫敢轻议[3]2。然而,史书的编次,取舍,褒贬最容易导致史著失去客观性。客观性要求没有偏见,没有歧视,追求平等,但是如果中国的史著做到“符节之合”,那么就必须遵照中国的礼仪制度,而中国封建社会的礼仪制度本身就不可能平等,无差别。从这重意义上来说,中国的史学是缺少客观性的。

在西方史学中,尽管希腊是修昔底德的祖国,尽管修昔底德对希腊的民主推崇备至,但是在其《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他还是能够站在人性的角度,明确的表述希腊对叙拉古的征服是非正义的;明确的表述希腊民主政治非尽善尽美,有独裁的倾向。在以“为亲者讳,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指导思想的中国史学中,不可能有这类著作的出现。又如柯林·伍德在《历史的观念》一书中说道,“希罗多德并没有把注意力限于单纯的事件;他以一种彻底的人文主义态度在考虑这些事件,把它们看作是有理由像他们所作所为那样在行动着的人们的行为:而历史学家则是要追究这些理由”[4]。

2.4中西方史书编撰的语言和体例不同

在中西方史著编撰的实践中,中国史家大多认为,史书的语言应当简练、朴实。如唐代刘知几就认为:“夫国史之美者,以叙事为工;而叙事之工者,以简要为主。……然则文约而事丰,此述作之尤美者也”[5]127。但是,简要的同时也就会相应的减少修饰词汇和限定性词汇的运用,因而也就会读者留下很多想象的空间,容易导致“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现象出现。“是以寻理则事简而意深,考文则词艰而义释”[5]117就有这种意味。

另外,史著文字简洁也容易造成史事记述中主语是人读者关注的对象也仅是人的情况出现。然而在西方语言表述中,西方人特别注重定语、形容词及副词的应用。在他们的语序中,副词一般居于句首,定语则居于句末,从而起到强调作用。这样的一种语序,往往让人们更容易理解事件的各种制约、限定条件,从而更清楚的来认识史事,并且也能避免中国史著中“只见人物,不见事件”的情况出现。从这层意义上来说,西方史著要比中国史著相对客观。

在史书的编撰体例上,中国唐代刘知几说:“夫史之有例,犹国之有法。国无法,则上下靡定;史无例,则是非莫准”[5]73。中国史书的编撰体例受到了很多史家的赞扬,但是史书的体例也有很多显而易见的缺陷。史书按照体例进行编撰,则史书内容必会受到限制。另外,中国史书的体例又被公认为有确定长幼尊卑的功用,容易让读者产生先入为主的思想。这些都是与历史的客观性相违背的。国外的史著从古到今都无体例一说,史书的编撰有多种形态。另外,从古希腊到当今的西方史学,史著大多是当代人写当代史,通史的编撰很少,这样的史著内容就如同新闻报道,相对于中国史著来说必然更加具有客观性。

3 结语

事实上,历史真实性和客观性在史学领域都有学者做过论述。保罗·利科在关于“历史真实性”中写道:对于历史中真实性的质疑来自于阅读历史文本的读者对其作者的期待。这种读者期待历史学家向他们汇报真实的情况,而非虚伪的情节,换言之,这是一种在该汇报之前便以存在的、以可信方式指向历史事件的文本。问题在于,人们的出发点是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遵守上述约定[6]282。

换言之就是历史的真实性是存在的,只不过是真实性的程度不同。所以作者在文章的结尾指出:不过从整体而言,即便历史中还存在已得到界定的真实性,但是我们同样不能认为人们由此可以说任何他们想说的话。每一位历史学家可以为其独特的话语担负起可能性推测的使命,但是这种推测仍然是有价值的,并且将在讨论中得到维护[6]284。这也就是笔者认为中西方史学中都具有真实性的原因。

对于“客观性”,德特勒夫·容克尔曾做过研究。他认为:“客观性”可以被理解为关于自然与人类历史的陈述所拥有的现实性和(或)可期待性。这种陈述与陈述对象相联系,可接受主体之间的核实,并在方法上可取,而其研究对象最有可能摆脱评论者的主体特征。对于许多研究者而言,“客观性”不是事实,而是一种规则性的观念和理想——假如没有这些观念和理想,人们就无法定义科学[6]198。另外他还指出:关于某种特定主题的历史编纂也许既包含了新的史料,同时也能够呈现关于该主题的部分方面或整体的相互纠正的假设。客观性的陈述也许是那些较好组建、在史料上经受考证的陈述。这也就是说,无论某种史学多具有客观性,评论者在对研究对象做出评论时无法绝对的做到摆脱其主体特征。这几点在古希腊式的“客观性”上有很明显的体现。

从古代到现代,纵观西方的史著编撰原则,古希腊式的“客观性”也并不是一如既往、贯彻始终的。随着古希腊古典文明的衰落、专制政府的建立,从而失去了执行这种标准的可能性。特别是在西欧中世纪时期,文学、史学都受到教会的控制,走向黑暗,“客观性“不在,连同给最基本的“真实性”都被湮灭。正如雷戈先生所言:“缺少民主制度这个必要维度,就不可能产生真实的客观性理念”[1]332。尽管在现当代,民主政体建立,但是“古希腊式”的“客观性”依然没有完全恢复。因为,各个民族国家的建立,真正打破国家、民族的界限一直是包括史学在内的所有科学所追求的目标。

另外,我们也应该看到客观性不是说没有主次,史事的叙事没有侧重点。西方的客观也不是客观主义史学,而是说尽可能公允。不以当事人的身份参与其中,客观全面地来看待历史。不论怎样的客观都会对一件事有好恶。即使是批判,也是基于一定的评判标准,或出于爱国精神,或忠于人性。我们只能说不同的人,不同的时代对同一事必然会有不同的理解。

当然,作为历史学科的存在,我国的史学的确需要多一些客观性,但是在现阶段的史学研究活动中,也不能一味的按照西方标准,从而来否定以往的一切史学成果。那么,我们近现代的史学研究就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末。中国史学的研究,正是因为只有“真实性”而无“客观性”,中国史学才有了其自身的特点,当代的史学家才有了更多的研究对象。

参考文献:

[1]雷戈.史学在思想[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1:237-332.

[2]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373-375.

[3]吴缜.新唐书·纠谬序[M].上海:上海书店,1985:3-5.

[4]柯林·伍德.历史的观念[M].何兆武,张文杰,陈新,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20-30.

[5]刘知几.史通[M].张固也,译.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2: 75-127.

[6]斯特凡·约尔丹.历史科学基本概念词典[M].孟钟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198-284.

[7]左丘明.左传[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0:30-50.

[8]希罗多德.历史[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8.110-234.

[9]李幼蒸.中国历史话语的结构和历史真实性问题[J].史学理论研究,1998(2):37-47.

[10]贾鹏涛.历史客观性问题的梳理及反思[J].高校社科动态,2011(5):22-29.

[11]何一.关于历史客观性的相对性[J].宜宾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5):28-30.

[责任编辑:余义兵]

作者简介:陈丽(1989-),女,湖北宜昌人,河北大学历史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史学理论及史学史。

收稿日期:2015-05-22

DOI:10.13420/j.cnki.jczu.2015.05.021

[中图分类号]K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1102(2015)05-008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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