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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虽生犹死到向死而生——在精神顿悟视角下对《死者》的解读

2015-03-19吴平安

巢湖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死者

从虽生犹死到向死而生——在精神顿悟视角下对《死者》的解读

吴平安

(安徽职业技术学院,安徽合肥230051)

摘要:短篇小说《死者》是爱尔兰作家乔伊斯的代表作,讲述了在都柏林一场圣诞晚会期间发生的故事。乔伊斯在小说中运用“精神顿悟”这一艺术手段,深刻展现了爱尔兰人精神层面上的瘫痪状态,凝聚了作者对处于瘫痪、麻痹状态下的爱尔兰人的痛切感悟。在精神顿悟视角下对小说的主题进行解读,可以加深读者对乔伊斯作品内涵的理解和把握。

关键词:《死者》;精神瘫痪;精神顿悟

中图分类号:I106.4文献标识码:A

收稿日期:2015-01-15

作者简介:吴平安(1971-),男,安徽桐城人。安徽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英语教育。

《死者》是乔伊斯的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的压轴篇,它是该短篇集的高潮,也是全集的总结[1]。故事以现实主义手法描绘了一场三十多年来年复一年举行的圣诞晚会。在晚会上,大学教授贾柏瑞傲慢自负的心理先后受到来自管家的女儿莉莉、大学同学艾佛斯和妻子葛瑞塔的一次次伤害,从而认识到自己的可怜与可鄙,并最终获得“精神顿悟”[2]。和《都柏林人》中其它故事一样,《死者》揭示了都柏林人在道德、精神生活中普遍存在的麻木、瘫痪状态。但另一方面,故事的情节发展又展现了贾柏瑞在这种弥漫着的精神瘫痪中一步步走向“精神顿悟”的心路历程。

1 精神顿悟

“精神顿悟”(epiphany)一词来自希腊语,意为“显灵”。古希腊戏剧中用来指在关键时刻上帝突然出现并主宰一切的场面。在基督教中,它指耶稣显灵的日子,即主显节,是基督教的一个重要节庆日,以纪念及庆祝耶稣在降生为人后首次向外邦人(东方三贤士)显灵的事迹。在现代艺术创作中,精神顿悟是一种超常感受,用来表示在经历了种种挫折之后,主体对客体瞬间获得的“真理性认识”,就像禅宗里的“悟”或“开悟”,它“不是人的一般观点的转变,而是人生观和世界观的一种根本转变。经历‘开悟’这种转变,人就获得了一种能透视世界和人本身外表假象而见其本真的全新观点”[3]。关于“精神顿悟”的内涵,乔伊斯在《斯蒂芬英雄》中做了这样的解释:精神顿悟是一种突然的精神显灵,它往往通过语言、动作或者头脑中异常的意识活动来实现。他认为作家应该仔细地记录这些精神顿悟,因为这些是最微妙、最短暂的时刻[4]。在《死者》中,乔伊斯对人物复杂的心理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刻画,并运用“精神顿悟”这一艺术手段来展现爱尔兰人在精神、道德层面上的瘫痪状态,其目的是为了唤醒这些精神瘫痪的人,更是为了唤醒整个爱尔兰民族[5]。

2 虽生犹死:精神顿悟的背景

《死者》故事的主体背景是一场三十多年来始终如一的圣诞晚会,晚会上登场的是各色人物,热闹喧哗,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但在这喧闹之上,却处处弥漫着瘫痪、死亡的气息。

故事中各色人物身上几乎无不散发着一种虽生犹死的瘫痪气息。故事一开始,管家的女儿莉莉在一片忙碌嘈杂的景象中登场:“她还在发育中,身材纤瘦”,但“一头棕发如麦草……脸色看起来益发苍白”[6]。她同贾柏瑞的对话也显示了她对世界的悲观心态和对爱情的心灰意冷。贾柏瑞得知莉莉已经不在上学了,说“我猜,最近选个好日子,你和你那个小伙子就得请我们喝喜酒了,是吗?”莉莉却“回过头来瞪他一眼,然后抢白说:‘这年头,男人只会花言巧语,专吃女生豆腐’”[6]。哀大莫过于心死,本应是朝气蓬勃的年龄,莉莉对生活却早已心死。我们再看看圣诞晚会的筹办者——贾柏瑞的两位姨妈:朱莉“一张宽脸,苍白如许,肌肉也松垮垮的……目光呆滞,双唇微张的表情,却让人觉得她是位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何去何从的女人”;凯特姨妈“脸孔虽然看起来比较健康,但却布满皱纹,像一个风干的红苹果”[6]。这样的描写不由给读者一种“行将就木”的印象,但恰恰是这样两位老人在筹办“向来就是件大事”的“年度舞会”[6]。她们的侄女玛丽珍的钢琴演奏只是高难度技巧的堆砌,完全没有艺术激情。这里所显示的是玛丽珍的艺术瘫痪,也暗示了整个爱尔兰的艺术瘫痪。

小说中的“死者”形象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已死者”,如葛瑞塔少女时期的恋人麦可·费瑞,年仅十七岁,带着对爱情的等待与希望因病死去;第二类是“将死者”,如上文提到的贾柏瑞的两个形容枯槁、年老力衰的姨妈;第三类是“活死者”,如管家的女儿莉莉、醉生梦死的傅瑞迪·马林斯、美乐瑞山上的众修士以及妻子葛瑞塔和贾柏瑞本人[7][8]。可以说《死者》中的所有人物都是“死者”。

除了人物身上散发着死亡、瘫痪的气息,小说还通过地名的联想语义进一步烘托了这种死亡、瘫痪的氛围。两位姨妈住在“爱舍岛(Usher’s Island)阴暗冷清的房子里,Usher’s Island在英文里是“荒岛”的意思,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荒凉、衰败的景象;贾柏瑞住在芒克斯镇(Monkstown),葛瑞塔曾经住在兰丝岛(Nun’s Island)祖母的房子里,这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远离红尘、清心寡欲的修道士和修女[8]。

小说中处处弥漫着这种虽生犹死的瘫痪气息,主人公贾柏瑞的精神顿悟正是植根于这种瘫痪、死亡的气息之中。

3 三次挫折:精神顿悟的过程

小说通过主人公贾柏瑞在晚会前后心理上所遭受的三次挫折展现其精神顿悟的过程,这三次挫折一次比一次严重。

第一次是在晚会开始之前,遭到管家的女儿莉莉的抢白,“贾柏瑞满脸通红,仿佛做错了事,不敢看着她,只有自顾自地脱掉雨鞋”[6]。身为大学教师、有着自我优越感的贾柏瑞受到一位地位低下的女佣人的奚落,可以想象他是怎样的窘迫和难堪。

第二次挫折发生在晚会进行当中,贾柏瑞的大学同学、也在大学任教的艾佛斯小姐对他进行了无情地数落和挖苦。作为一个激进的爱尔兰民族主义者,艾佛斯小姐对贾柏瑞崇尚欧陆文明的行为十分鄙夷:

——你为什么去法国和比利时,艾佛斯小姐说,而不是去造访自己的国土呢?

——嗯!贾柏瑞说,一方面是要去接触外国语言,一方面也是想换换环境。

——难道你就不用去接触自己的语言吗?——爱尔兰语,艾佛斯小姐问道。

……

——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国土可以探访吗?艾佛斯小姐继续问道,那些你从未亲炙过的——你自己的同胞和你自己的国家?[6]。

后来,艾佛斯小姐“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假英国佬!’”[6]

艾佛斯小姐的嘲讽使贾柏瑞感到无比羞愧和尴尬,他的优越感和自信心再一次受到挫伤。

第三次也是最严重的挫折发生在晚会后。贾柏瑞和妻子葛瑞塔回到饭店,他们谈到葛瑞塔年轻时的恋人、已经死去的麦可·费瑞,贾柏瑞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婚姻原来是如此的失败:在妻子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活着一个死去的恋人。在葛瑞塔的心里,活着的贾柏瑞竟然比不上作为“死者”的麦可·费瑞。贾柏瑞感到自己在爱情和婚姻中是多么的无足轻重,一股莫名的对“死者”麦可·费

瑞的嫉妒之情在心中隐隐升起,这使他既愤怒又难堪。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便是一个活着的死者,正在进入一个死亡的世界。“他的灵魂走近了那些阴魂盘踞的领域。他意识到,但是却无法掌握他们那捉摸不定、游移闪烁的存在。他自己的存在也逐渐淡入那灰色不可理解的地界:这些死者曾经一度生存的具体世界,也逐渐消散湮灭。”[6]

4 漫天飞雪:精神顿悟的升华

在故事的结尾,贾柏瑞面对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思绪飘忽不定,想到尘世的纷纷扰扰,想到大雪覆盖的死者……“他带着睡意,望着银白灰濛的雪花,斜斜落在路边的灯火下。该是他启程西行的时候了。”[6]在经受了一系列的挫折和打击之后,在一片精神瘫痪和麻痹之中,贾柏瑞猛然惊醒,对一度被认为原始蛮荒的西部有了全新的认识,那里有自己所缺乏的激情,那里是凯尔特文化保存最完整的地方,所以他要启程西行,去寻找全新的自己,去寻找爱尔兰的民族精神。如果说启程西行喻示了个人层面的精神顿悟,那么小说中对雪的象征描写则喻示了整个爱尔兰民族的精神顿悟。“大雪纷飞,铺满整座爱尔兰岛。”[6]这场大雪也唤醒了沉睡千年的爱尔兰民族,尽管受到英国文化的挤压,但爱尔兰的传统并没有消亡,随着冰消雪融,爱尔兰将迎来自己的民族复兴。大雪覆盖了一切,冰天雪地之中呈现的是一种死寂的、瘫痪的状态。“指出这种瘫痪状态是唤起民族精神的第一步。”正如乔伊斯在给出版商的信中所说的那样:“我深信,在我按照现在的方式谱写的这章道德史之后,我已经向我们国家的精神解放迈出了第一步。”[1]小说中的这场大雪在“铺满整座爱尔兰岛”的同时,也给爱尔兰岛上的万物带来雪水的营养和滋润,唤醒爱尔兰民族对自己辉煌历史的记忆,激励着爱尔兰人为民族复兴而奋斗。

雪是小说的一个中心意象,象征着死寂和消亡,也象征着纯洁和复苏,透过这一意象,我们还能领会到精神顿悟所暗示的向死而生的普适意义。“大雪落在中央草原的每一寸土地上、落在光秃秃不见一草一木的山丘上、轻轻地落在爱伦沼泽上、轻轻地落在更西边的香侬河上……落在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这场雪覆盖了一切:生者和死者,过去和现在、传统和现实……一方面象征着无情和死亡,揭示了心灵的绝望和精神的瘫痪,另一方面又象征着纯洁和无瑕,象征着对生命的滋润和营养,蕴育着新生。[7]

5 结语

《死者》完成于1907年,至今仍常读常新。乔伊斯对小说的主题说得很清楚,宗旨在于揭示爱尔兰人的“精神瘫痪”。在小说的结尾,主人公的“精神顿悟”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人物在那一刻突然觉醒,认识到自己的困境,并对人生的本质有所感悟[9]。通过对主人公“精神顿悟”全过程的解读,读者对乔伊斯的爱尔兰情结会有更深的理解,更深刻地感受到这位流亡欧陆的作家对自己苦难祖国的深深关切之情。

参考文献:

[1]侯维瑞.现代英语小说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

[2]杨燕.《死者》中三个女性与加布里埃尔的“顿悟”[J].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3):283-286.

[3]王树人,等.传统智慧再发现(上)[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177.

[4] James Joyce.Stephen Hero[M].London:Jonathan Cape, 1956:216.

[5]何珊珊.从本能之死到精神顿悟[J].池州学院学报,2013,(5):115-117.

[6] James Joyce,庄坤良.都柏林人[M].台北: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9.

[7]郑亚娟.试论《死者》的死亡主题及其象征手法[J].湖北成人教育学院学报,2007,(2):60-61.

[8]詹树魁.乔伊斯《死者》中的精神感悟和象征寓意[J].外国文学研究,1998,(2):89-91.

[9]胡佳.生者与《死者》[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0):150-152.

责任编辑:杨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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