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声文学年谱(续2)
2015-03-19张春红
收稿日期:2014-03-11
作者简介:张春红(1969—),女,副教授。
基金项目:宿迁学院2013年科研基金项目(2013KY48)
高晓声文学年谱(续2)
张春红
(宿迁学院教师教育系,江苏宿迁223800)
(上接2014年第5期)
1984年,56岁
10月,高晓声参加了江苏部分青年作家作品研讨会,作了题为“生活·思考·创作”的主题发言,指出:“我们去研究生活真实,而不是去改变生活的真实,要从真正的生活中发现可写的东西,绝对不要改变生活中的一个环节来适应自己原有的观念。”①而且“当代农村人物性格复杂了,变得极复杂,也像城市里那样摸不到底了……文学作品需要的就是人物的这种复杂性,越复杂越有写的,越能突破原来的框框,越能够提高作品的水平”②。
12月,中篇小说《极其麻烦的故事》发表在《钟山》第6期。《极其麻烦的故事》“是高晓声对农村土皇帝的专横跋扈刻画得最为令人发指、激愤之情倾泻得最为淋漓尽致的篇章,作者选择了沼气池来做‘中心事件’,固然是选择了一个情感的落脚点和情绪的喷发口,也正是服膺了思想结穴和思绪通道的需要,借以触发一系列关涉科学、民主、道德、权利的联想,触发读者对于一种荒怪时代和时代荒怪的深味”③。由此可见高晓声对中国农村、农民问题思考的深入。
同月,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了《高晓声一九八三年小说集》,内收高晓声1983年发表的小说7篇(《太平无事》《“聪明人”》《糊涂》《蜂花》《快乐》《闹地震》《一诺万里》),附录创作谈《漫谈小说创作》1篇。作品从不同角度反映当代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的生活面貌,讴歌他们为“四化”建设而不断进取的精神。
这一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还有:短篇小说《闹地震》(《星火》第2期)、《铨银老汉》(《文汇月刊》第3期)、《陈继根癖》(《上海文学》第7期)、《杭家沟》(《作家杂志》第9期)等;中篇小说《跌跤姻缘》(《花城》第5期)、《荒池岸边柳枝青》(《雨花》第8期);散文《新安江水库泄洪奇观》(《三月风》第1期)、《快乐》(《现代作家》第1期)等;电影文学剧本《小河向东流》(《电影创作》第4期)。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当代作家研究会编辑的《高晓声专集》。
1985年,57岁
1月,高晓声被选为中国作家协会理事。
3月,发表散文《与朋友交》(《雨花》第3期),回忆了与陆文夫之间的交往和友谊。提到作家方之生前对他们三人文风的比较,十分感慨。这几位“探求者”都坚持现实主义的写作,但方之“称自己的作品是辛辣的现实主义,称文夫的作品是糖醋的现实主义,而我(指高晓声)的则算作苦涩的现实主义”④。
11月,高晓声参加《雨花》编辑部与双沟酒厂筹备的“文学与酒”笔会,在笔会纪念册上题写了“举杯只愁淮水少,开口便说海是田”的留言。正是农民作家的本色,让高晓声到哪里都惦记着农民、农业上的事情。
这一年,高晓声发表了短篇小说《礼花》(《大西南文学》第2期)、《临近终点站》(《小说界》第5期)、《恽门家事》(《清明》第6期)、《送田》(《钟山》第6期)、《觅》(《中国作家》第6期)等;创作谈《生活·思考·创作——在江苏部分青年作家作品讨论会上的发言》(《雨花》第2期,《江海学刊(文史哲版)》第1期亦登载)、《就教于世界文学研究者(外国文学研究)》(《当代外国文艺》第2期)、《生活的交流》(《中国作家》第3期)、《作文和文学创作——在无锡教育学院中文科的讲话》(《中学语文教学》第4期)、《文学创作的几点思考》(《星火》第11期)、《作家论坛·沉重的担子》(《当代文艺探索》第3期)、《乡土文学作家一夕谈:我的家乡金三角》(《农村青年》第3期)等。
《送田》后收入小说集《觅》,是一篇发掘中国农村在社会主义转型新阶段社会问题的小说,某种程度上也标明了高晓声创作上的转折。“从题材来看,《送田》仍然维持了高晓声一贯精准地发掘有意义、有价值的社会问题的倾向,但令人遗憾的是,高晓声并没有把这个题材发挥得很好。”⑤《送田》对官僚的批判力度明显下降,“甚至还将其视为在中国社会与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一定会存在的一种功利的平衡,事事都可以为其找到借口、合理性,它对文学创作的影响,便是导致价值观/世界观往实用主义方向倾斜,也因此难以产生令人觉得崇高与深刻的感觉”⑥。这也许就是高晓声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的作品开始不断受到评论界质疑的根本原因。“一个作家要时常警惕自己的思想和创作,强化对个人经验的反省能力,以避免在停滞和无知中损害自己的创作质量。”⑦
1986年,58岁
1月,高晓声担任中国作家协会江苏分会副主席、常务理事。
同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高晓声的文艺论文集《生活·思考·创作》,共收创作经验漫谈、作品评论31篇。内容涉及创作与生活、创作与思考、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文学的语言等方面的问题。
3月,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高晓声一九八四年小说集》,内收高晓声1984年创作的3个中篇(《极其麻烦的故事》《跌跤姻缘》《荒池岸边柳枝青》)和4个短篇(《陈继根癖》《铨银老汉》《重回白荡乡》《杭家沟》)。书末附《生活·思考·创作》作为后记。3个中篇小说中,《跌跤姻缘》描写青年团员、大学毕业生魏建纲顶住极左政治的压力,坚持与解放前已被抛弃的资本家小老婆赵娟娟相爱,被开除公职,20多年后变成了颇多慨叹的“魏老头”的故事。小说揭示了我们社会生活中曾经到处存在着的某种极不正常、不近人情、违反人性的病态现象。《荒池岸边柳枝青》通过农民张炳林承包鱼池而致富的故事,阐释了人和环境的关系起了变化,看外界的事物就必然会有全新的角度的道理。
这一年,高晓声还创作了散文《使我难以忘却的事情》(《随笔》第2期)、《往事不堪细说》(《随笔》第3期)等;文学评论《我称赞这篇小说——谈〈那一棵古老的黄桷树〉》(《钟山》第3期)等。也是在这一年,于上海金山饭店召开的中国当代文学国际研讨会上,高晓声做过一次简短的发言。他当时用两支钢笔做道具,说我国解放后文学的情况可以用一把折扇来表示:“文革以前,这把折扇的扇柄朝上侧挂着,用手拉开了以成面,一放手又合拢了;在文化大革命里,这扇骨也扳不开了,始终只是一条线;新时期以来,扇把子已经放在下面,扳开扇骨,就只会形成愈来愈大的扇面,不会自动闭合了。可以用手挡住它散开,但一放手又开了。”⑧这段话形象地表述了新中国成立30多年来文艺发展的历史,以及高晓声对新时期文学繁荣的信心。
从1980年到1986年,高晓声的小说集几乎每年一本,连续出了6本(加上1988年出版的《一九八五年小说集》,共7本小说集)。“尽管没有实现他许下的连出十本的诺言,但毕竟在中国小说史上创造了一个至今无人逾越的记录。”⑨这一阶段高晓声的创作激情如同火山爆发,佳作连连,文学声望也如日中天。
1987年,59岁
4月,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高晓声散文集《生活的交流》。
5月,尹骐编写的《中国现当代著名作家文库·高晓声代表作》由黄河文艺出版社出版。该书除尹骐写的《前言》外,共收入高晓声1979—1984年的小说作品18篇。其中短篇小说16篇(分别为《李顺大造屋》《拣珍珠》《周华英求职》《“漏斗户”主》《陈奂生上城》《陈奂生转业》《陈奂生包产》《书外春秋》《钱包》《鱼钓》《陈家村趣事》《水东流》《大好人江坤大》《崔全成》《老友相会》《泥脚》),中篇小说2篇(《荒池岸边柳枝青》《极其麻烦的故事》)。另附有“高晓声主要作品目录”。
同月,高晓声用“飞行速度开了汽车不要命地在当时的联邦德国大兜圈子”⑩。26天内,行程6 500公里,彻底感受了一下“现代化生活”。24日至28日,高晓声在波恩参加了中国文学周,受到著名汉学家顾彬教授的热情接待。顾彬称高晓声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作品内容确很丰富”。参加文学周的第一天下午,高晓声还遇见了已和他通信5年的西班牙翻译家达西安娜·菲萨克,此时她正在翻译《李顺大造屋》和《陈奂生上城》。
9月,台北新地出版社出版了《极其麻烦的故事》,收入《当代中国大陆作家丛刊》。
该年,高晓声发表了短篇小说《巨灵大人》(《花城》第1期)、《小岛春节》(《解放军文艺》第11期)、《走神》(《北京文学》第11期)等;散文《正邪冰炭二十年——纪念先辈吴天石》(《人物杂志》第1期)、《对〈连载小说〉的一点建议》(《连载小说选刊》第1期)、《总要抄样东西走(外四则)》(《雨花》第2期)、《关于写农民的小说》(《批评家》第3期)、《南海纪行》(《花城》第3期)、《文学与酒》(《雨花》第11期)、《淡看景物详看人——访德漫记》(《雨花》第12期)等。另短篇小说集《钱包》由香港香江出版社出版,《高晓声小说选》(英文版)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
1988年,60岁
2月,《青天在上》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专辑第2期刊出,这是高晓声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他在给评论家钱中文的信上说:“这篇小说的创作素材很多就出在我和亡妻邹主平身上,但并不能说是自传体小说,因为有一些关键性的东西,是有较大的变动的,但性格、命运都没有变,可以说我的亡妻就是这个人。”又说:“不管人们对我如何冷淡,我这部《青天在上》,在反映苏南农村的大跃进历史方面,没有人能够更加‘体贴入微’了。这是因为当时亲身经历的人,都快没有精力再去写长篇了。”在这篇小说中,高晓声大量使用民歌、儿歌、民间故事,“它(指民间故事)成为我这部长篇小说的一根重要支柱,如果把它抽调,就会失去光泽,五星饭店就会降成三星”。他认为“这样做是使我的小说具有民族风格,并显得根深蒂固的重要原因”。
同月,高晓声还应美中学术交流委员会邀请,第二次到美国访问,先后在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密西根大学、加州柏克莱大学、纽约圣若望大学等高校进行了一系列的演讲活动。每到一处,高晓声都希望到农民家去看看,但是美国的农民只占总人口的1%,想找到一户真正的农民实在不容易。最后还是在华裔作家聂华苓的帮助下才算找到一户办鸡场的纯农户。参观后,高晓声感触很深,他发现“美国的农民,并不是自食其力、出大力、流大汗的体力劳动者,而是一个企业经营家。虽然他们仍旧从事农副业生产,但同传统的农民完全不同了”。中国是“农村包围城市”,而美国却是“城市包围农村”,农民受城里人的影响很深,他们的生活完全是现代的。这些感触和思考,后来全部被置换为中篇小说《陈奂生出国》中陈奂生的感触和思考。7月,高晓声从美国访问归来,在飞机上度过60岁寿辰。
3月,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觅》(原名《高晓声一九八五年小说集》),收高晓声1985年创作的《送田》《恽门家事》《礼花》《生日》《回声》《觅》《临近终点》共7篇小说,另有《沉重的担子》代前言。高晓声如期完成1985年小说集,但短篇的销售普遍滑坡,一时竟找不到肯为他出版的单位,一直拖到1988年才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因时间拖长了,不得不将书名改为《觅》。小说不能再按年份出版,高晓声的创作情绪从此开始低落。
其实,自1987年以后,高晓声的创作量就开始明显减少,这显然与他的家庭矛盾有关。1988年,江苏省作家协会在长江路的单位房建成以后,高晓声就搬到肚带营一带独居。陆文夫曾做过这样的分析:“高晓声写出了胸中的块垒之后,开始寻找自己灵魂的归宿,他要重新找回那失去的伊甸园。”从本质上来说,高晓声“有一般人难以相信的罗曼蒂克,骨子里是个多情才子,他的第一次婚姻就充满戏剧情节和不顾一切的牺牲精神”。所以,这时候“他一面与钱素贞闹离婚,一面怀念起英年早逝的爱妻邹主平来了。他用自己与邹主平的爱情故事,写了一部长篇小说《青天在上》,表明他一心要想收复那失去的伊甸园,想建造一个他所设想的、有些浪漫的家庭”。不少人议论纷纷,指责高晓声的情感追求,但我们应该看到“既然五七年的反右斗争摧毁了他原有的美满爱情和青春年华,那么,改革开放新时期以后,一旦他有条件再度辉煌之时,他试图追回那逝去的青春,补偿那失去的枯萎的情感,虽说对于患难中的妻子来说,情感上未免有所伤害,对高晓声自己道德上也有所亏损,但更主要的责任,我以为似应由酿成高晓声人生灾难的反右运动来承担”。
本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还有:小说《新娘没有来》(《花城》第1期)、《机缘》(《天津文学》第3期)、《老清阿叔》(《钟山》第1期)、《火和烟》(《上海文学》第1期)等;散文《三个菩萨》(《艺术世界》第1期)等。
1989年,61岁
本年度,高晓声发表的作品有:散文《出了一个精灵》(《瞭望周刊》第4期)、《竹刻艺术求传人——常州徐秉方成孤军》(《瞭望周刊》第8期)、《镜子》(《瞭望周刊》第13期)、《美国经验》(《上海文学》第9期)、《看自己的影子·总要抄样东西走》(《散文世界》第10期)、《灾难古龙镇》(《北京文学》第4期)等;创作谈《我的小说同民间文学的关系》(《苏州大学学报(哲社版)》第1期);短篇小说《触雷》(《钟山》第3期,此篇小说是1989年《钟山》“新写实小说大联展”的获奖作品)等。10月,台北新地文学出版社出版单行本《李顺大造屋》。同月,台北远景出版社亦出版了《李顺大造屋》。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伴随着高晓声小说创作量的减少,评论界也开始不断地对其创作发出质疑的声音。王晓明认为高晓声与他笔下的人物缺乏一种距离感,高晓声“不但把自己看作一个农民,而且连感受和思考方式也渐渐和农民同化了”。这种“间距感”的缺乏使高晓声的小说创作还停留在“陈家村的代言人”的层面上,这种狭隘的共命运的心理情绪阻碍了高晓声艺术的升华。稍后,王尧也对陈奂生的形象塑造提出了批评,他认为高晓声的艺术思维已趋定势,批判的锋芒也钝化了,陈奂生形象已经在《陈奂生上城》中定性,后来的续写不过是一种艺术徘徊。贺仲明在《农民文化小说:乡村的自身与张望》中认为,高晓声的乡村文化贴近性与启蒙主义的精英立场有着惊人的悖论,以至于最终作家的思想游离于乡村文化之外而置于不尴不尬的境地,本来应该在“农民文化小说”创作上有所建树的高晓声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刘旭在他的专著《底层叙述:现代性话语的裂隙》中辟专章来论述“远离农民的高晓声”,指出高晓声后来的作品不再反映农民在现代化过程中苦难生活,已经远远地偏离了现实。显然,批评者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和20世纪90年代以来学界的“现代性反思”思潮和当下批评界“底层视角”的引入有着直接联系的。
1990年,62岁
2月,在《花城》第2期发表一篇短论《读楚燕小说》。
写这篇短文是因为高晓声的朋友李士非和刘振华拿了青年作者楚燕的两篇小说——《象牙手杖》(《花城》第1期)、《小康人家》(《花城》第2期)给他看,希望他写点感想。扶持青年写作者,高晓声自然十分热情,但更主要的是他发现楚燕的小说“生活气息浓郁扑鼻,一言一行真实可信”。这与高晓声一贯坚持的注重细节描写的现实主义写作观是非常相近的,因此,他在文中写到:“读它的时候,我的情感始终被主人公的命运所牵引,同她一起苦涩,一起希望,一起奋斗,一起嘲笑,一起失望,一起挣扎……”尽管这篇读后感式的评论文字篇幅很少,但同样可以看出高晓声强调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文学观。
1991年,63岁
1月,短篇小说《陈奂生战术:系列短篇之五》发表在《钟山》第1期。同期发表的作品还有刘震云的《故乡天下黄花》、苏童的《狂奔》、叶兆言的《采红菱》等。
2月,单行本长篇小说《青天在上》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获上海第三届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二等奖。
7月初,去内蒙古草原、西双版纳采风。对于从事写作的人来说,路跑得多,思路才会活泼,想象也能够更丰富。去内蒙是应哲里木盟市画院的邀请,一望无垠的科尔沁草原令高晓声胸襟开阔;到云南,是应云南楚雄烟厂之邀去参加一个纪念活动,同行者有陈荒煤、邓友梅、从维熙、公刘等20余位作家,他们的足迹遍布云南各地。在不少地方,介绍高晓声,人家不晓得,一说陈奂生,大家全知道。
8月,6万字的中篇小说《陈奂生出国》在《小说界》第4期上发表。高晓声没有过分拘泥于现实生活,而是对生活作了远距离的审美观照,飞腾起想象的翅膀,让陈奂生带着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生活习俗,进入到美国所代表的西方现代文明全新的异质文化环境中,由此引发了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12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将高晓声的7篇陈奂生系列小说合成长篇小说《陈奂生上城出国记》(包括《“漏斗户”主》《陈奂生上城》《陈奂生专业》《陈奂生包产》《陈奂生战术》《种田大户》《陈奂生出国》)出版,获首届上海优秀长篇小说二等奖。高晓声喜形于色,说:“今年是我的丰收年,我蛮高兴。”
高晓声创作的“陈奂生”小说系列,可以说是新时期以来农民在改革开放中逐步改善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历程体现;同时又是历史的经济与文化贫困,以及极“左”路线的精神污染,给农民造成的精神负担和影响的生动体现。从作家主观意识上来说,“这几篇小说在内容上虽有联系,但在写作之前并未有过计划,而只是出于偶然的触发”。但就客观效果来看,它表明“高晓声对小说美学的追求,已不再满足于‘单个人’的典型化,而是开始寻求对文学形象的宏观把握和综合表述,也就是,以连续的系列形象来展现时代、社会发展的轨迹,以不同情境下系列形象的个性显现,来完成立体性格形象塑造,从而达到恩格斯曾期望过的,有深度和广度地作出‘对现实关系的真实描写’的目的”。评论者大多给予这个小说系列以极高的评价。范伯群指出:“这一组系列小说,紧锣密鼓地揭示了目前农村的现状,这就是一九七八年后农民的命运交响曲。”谢海泉则分析了这种“系列”小说的特点及其美学风貌,认为“跟着这个人走一个长时期”正暗合着心理学家对人的个性发展所作的“追踪研究”。这种创作手法“不仅丰富了人物性格的‘认识论’,同时也充实了表现性格的‘艺术’”,“作品所体现出的‘结构美’,不单是在某一个单篇之内,更重要的是在各个单篇之间,在‘篇意前后摩荡’的艺术整体中,他的整体大于各个部分的算术之和”。还有雷达的《高晓声小说的艺术特色》(《光明日报》,1980年6月11日)、阎纲的《论陈奂生——什么是陈奂生性格?》(《北京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2年第4期)、时汉人的《高晓声和“鲁迅风”》(《文学评论》,1984年第1期)、约翰·契纳雷(英)的《高晓声创作简评》(《当代外国文学》1985年第1期)、陈晓明的《在俯瞰陈家村之前》(《文学评论》1986年第4期)等论文,都充分肯定了陈奂生系列小说“填补了农村文学的一个空白”,并与鲁迅的改造“国民性”思想有着不可或缺的内在联系。
但也有人指出系列小说的不足,如洪子诚认为“高晓声在一个时期,醉心于在作品中留下八十年代以来农村变革的每一痕迹,而让人物(陈奂生等)不断变换活动场景,上城、包产、转业、出国,而创作的思想艺术基点则留在原地”。这样的批评十分中肯。持相近观点的评论文章还有王尧的《“陈奂生战术”:高晓声的创造与缺失》(《小说评论》,1996年第1期)、周桐淦的《陈奂生论》(《作家》,1984年第6期)、刘旭的《高晓声的小说及其“国民性话语”——兼谈当代文学史写作》(《文学评论》,2008年第3期)等。
不管怎么说,高晓声的创作实践证明了“这种从人物命运出发提炼思想主题的方法,是符合从生活到创作,从实践到认识,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的客观规律的,它能够使作品的思想主题既属‘这一个’,又具有较大的社会意义,并容易为广大读者所关心和接受”。陈奂生系列小说让高晓声“探求”的文学理想终于在新时期的百花园里得以绽放。
本年,高晓声发表了短篇小说《骥尾》(《文汇报》10月16日)、《种田大户:系列短篇之六》(《钟山》第3期)、《小说五题》(《作家》第2期)等;散文《我看小说》(《小说界》第6期)等。
1992年,64岁
1992年之后,高晓声因身体的关系,逐渐“放松”了小说写作,转写散文以抒情,而且大多发表在南方的一些报刊上,开启他文学创作的又一阶段。有论者指出高晓声在面对“快速复杂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均难再深刻认识与掌握,所以他以现实主义为核心的理想,也连动的难有更大的突破。而受到第二期的‘盛名’所衍生出来的各种或正式或公关的研讨会,笔会旅行、专题演讲的邀约不断(或者也可以说是高晓声来者不拒),更让他过度消耗(也是消费)自己的感情、时间及精力。在创作无法专心,意识上又无法大超越的状况下,晚年高晓声的生命型态,终于转向古典知识分子式的儿女情怀”。
也是在这一年,高晓声闹离婚的事情见诸报端,为此,他写了《歪风因何吹来?》(《淹城文化作品选》第一辑第184—186页)表明自己的态度。
该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有:小说《吹泡泡》(《青年博览》第9期)等;散文《悼叶至诚》(《雨花》第11期)、《阎罗王死了》(《百花园》第6期)、《活泼》(《青春》第8期)、《梦大》(《收获》第3期)等。《高晓声散文集》也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
(待续)注释:
①②高晓声:《生活·思考·创作——在江苏部分青年作家作品讨论会上的发言》,《雨花》,1985年第2期,第57-64页。
③黄毓璜:《高晓声的小说世界》,《当代作家评论》,2001年第6期,第46-50页。
④高晓声:《与朋友交》,《雨花》,1985年第3期,第57-58页。
⑤⑥黄文倩:《作为历史“中间物”:重读高晓声1985年后的小说——一个台湾研究者的辩证思考与实践》,《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2期,第1-14页。
⑦刘旭:《高晓声的小说及其“国民性”——兼谈当代文学史写作》,《文学评论》,2008年第3期,第182-187页。
⑧高晓声:《我的创作道路》,《钟山》,2006年第2期,第166-168页。
⑩高晓声:《高晓声散文自选集·高速滋味》,作家出版社,1999年,第223页。
责任编辑:庄亚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