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英国侵略中国西藏急先锋鄂康诺

2015-03-18

关键词:日喀则班禅喇嘛

梁 忠 翠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875)

论英国侵略中国西藏急先锋鄂康诺

梁 忠 翠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875)

英国人鄂康诺热衷于英国侵略西藏“事业”,一直以来就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情报,图谋分裂中国西藏,是一位典型的“侵藏急先锋”。1905年12月,他成功地裹挟九世班禅访问印度,开创了英国人笼络西藏宗教领袖的恶例,这也是他涉藏职业生涯的“巅峰”,然而鄂康诺的苦心经营并没有得到回报,鄂康诺此举既遭清政府反对,又不为英方新内阁认可,处境颇为尴尬。

鄂康诺;英国;侵略西藏;九世班禅;十三世达赖喇嘛;印度;寇松

弗雷德里克·鄂康诺(W. Frederick O’Connor),1870年7月30日生于爱尔兰,大贵族家庭出身,1890年从军入英国第14野战炮兵队,1894年底奉命赴大吉岭,从此来到中国西藏边境工作。鄂康诺极具语言天赋,藏语、尼泊尔语和乌尔都语均用心学习。1897~1898年他参加镇压印度西北边境今属巴基斯坦的斯瓦特和蒂拉赫地区的反英起义,两年后的1899年升为上尉,被任命为克什米尔炮兵队视察官,在阿富汗和新疆等地从事情报搜集工作。期间,探知沙俄对西藏的野心及派密使赴拉萨面会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信息,他强烈建议英印总督采取紧急对策。1903年他重赴大吉岭任职,同年以秘书兼藏语翻译的身份参加荣赫鹏侵略西藏的行动。1904年9月7 日,西藏地方当局与荣赫鹏签订了《拉萨条约》,开江孜为商埠,之后鄂康诺于10 月1日首任英国江孜商务代办(The British Trade Agent Gyantse),从而进入英印政府外务部。1904年10月至1905年12月、1906年12月至1907年7月两度任江孜商务代办。鄂康诺忠诚地支持英印总督寇松(George Nathaniel Curzon)激进的侵略西藏政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侵藏急先锋”。

深谙殖民侵略之道、懂得施小惠博大利的英国人早就知道要想攫取更大的利益,需要培植一批忠实地为英国服务的藏人。鄂康诺主管西藏事务伊始,便通过馈赠礼物包括金钱、武器等手段,来拉拢、收买西藏僧俗官员,以博得他们的好感,为己所用。鄂康诺在一些重要时刻为笼络活动制造机会,如1907年8月,清政府驻藏帮办大臣张荫棠带领众官员离藏赴印,谈判藏印通商章程,21日当张荫棠一行抵达西姆拉车站时,鄂康诺特去迎接藏官汪曲杰布,并颇有心计地单独为其租旅社,欲将汪曲杰布与张荫棠分开,加以笼络。鄂康诺还利用其任职的江孜商务代办处,频繁接触进藏的印度商人、不丹官员和尼泊尔驻江孜的代表,借以弥补清政府严控英人进藏的缺憾。鄂康诺等人不惜代价,每月都分发给这些告密者“秘密服务津贴”,约50卢比。另外,一批经常往返于拉萨和西藏中西部之间的喇嘛以及日喀则九世班禅的属官,也成为鄂康诺的“常规有偿线人”,每月分别给予他们10~50卢比的报酬。鄂康诺的情报源甚至还发展到清政府驻藏人员,江孜商务代办处有“一份定期的报酬给一个‘来自拉萨的中国间谍’——大概是驻藏大臣的一个手下”[1]14。为洞悉西藏全貌,鄂康诺还收买一些普通的西藏村民,每月给他们1~2卢比的报酬。更令人称奇的是,“江孜商务代办处的服务人员甚至也通过市场上的传闻收集情报,其医务人员亦通过医治病人来获得情报”[1]14。总之,为编织这个无孔不入、庞大、细密的情报网络,鄂康诺等人可谓费尽心机。

当然鄂康诺不仅套取情报把握藏情,还极力分化拉拢西藏上层,比如他对九世班禅的笼络就“用心良苦”,这是鄂康诺涉藏职业生涯中极为重要的一笔。

1903年12月英军在荣赫鹏等率领下集结于隆吐山,侵入中国西藏境内的亚东,发动了第二次大规模侵藏战争。荣赫鹏侵藏兵锋强劲,西藏地方武装力量几乎损失殆尽,十三世达赖喇嘛为避免英军欺凌,7月北向逃离拉萨,意在依靠俄国。8月3日英军占领拉萨,在荣赫鹏的威胁下,西藏方面代表被迫签订了《拉萨条约》,此条约开创了西藏地方未经中央政府授权就与外国政府签订条约的先例,进一步削弱了清朝中央政府在西藏的地位。然而荣赫鹏急进式的侵藏并没有取得十分满意的结果,不但遭到中国的强烈抵抗和严厉谴责,而且也不为英国政府内部一些人所认可,他们指责荣赫鹏侵藏“实属不法行为”,是“卑贱的盗寇”[2]。另外,这一时期英俄关系发生了变化。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俄国人为了集中力量对付日本,决定缓和与英国人的关系,英国为对抗德国在其他地区的扩张,也需要积极接触俄国,于是英国开始改变对藏政策,希望把西藏变成印度和中国之间的缓冲区,既要维护西藏自治,又承认中国对西藏的“宗主权”,使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自此英国开始改变单靠武力征讨制服西藏的办法,转而采取在西藏上层培植亲英势力,以攫取利益。恰好十三世达赖喇嘛逃离拉萨后所带来的西藏政治真空给了英国人以可乘之机,于是英国相中了未曾与英国直面冲突的九世班禅。

长时间以来英方就认为,“他(九世班禅)在日喀则有独立的政权机构,有自己的宫廷、官员、纳税地区甚至对外政策。在许多日喀则人眼里,达赖喇嘛并不是他们的权威领导,僧俗两界都认为班禅才是他们至高无上的宗主”①,而如果将日喀则开辟为商埠,则可便于英员常驻,如能将九世班禅笼络进英国侵略西藏的营盘中,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鄂康诺的盘算是这样的:“我们在西藏采取的这个政策如下:抓住现在的有利时机,巩固与班禅喇嘛的友谊,如果需要的话,甚至可以给予他资助和保护;利用《拉萨条约》有关条款,在日喀则新建一个商埠,这样就既能了解在拉萨的任何列强的阴谋,又能使我们安排在后藏和藏南的相关势力对他们予以反击……在日喀则能感到整个西藏的政治脉搏的跳动, 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就能知道那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仅仅这个商务代理处及其一个小卫队在日喀则存在这一事实, 就可以有效地阻止无论是拉萨政府还是中国政府由于怨恨班禅而采取的措施。这个代理处将被民众普遍看作是班禅喇嘛的警卫者和保护人。”②

1904年9月荣赫鹏撤离拉萨后,令通晓藏语、熟悉藏情的鄂康诺继续滞留在江孜,并“为他提供包括两连本国步兵和两门野战炮的卫队”[3]。鄂康诺肩负着“诱班禅来印,藉迎英储为名,实密谋废达赖图藏”的任务[4]320。

清驻藏大臣有泰对十三世达赖的出走颇为不满,他向清政府的奏折中弹劾十三世达赖“平日跋扈妄为,临事潜逃无踪,请革除达赖喇嘛的名号”[5]。清政府下令“著即将达赖喇嘛名号暂行革去,并著班禅额尔德尼暂摄”[6]1466。但是九世班禅考虑到由他代理达赖的职务会增加与达赖系统之间的隔阂,对西藏内部的团结不利,因此,他在接到驻藏大臣的通知后,以后藏地区需人料理,而且英人时常出没,需要严密防范为由,没有接受代理达赖职务的要求。

实际上,由于历史的原因,班禅系统与达赖系统之间一直存有隔阂。据1905年5月15日鄂康诺致英印政府的信件可知,班禅对于借助英国的势力抵制达赖并不排斥③。这一信息被主管涉藏的英国驻锡金政务官怀特(J.C.White)得知后,非常兴奋。怀特与鄂康诺商议后决定报请英印政府利用1905年英国威尔士王储访问印度之机,“邀请”班禅赴印。英国政府最终同意了该计划,于是鄂康诺等人制定了周密的诱骗九世班禅的计划,为确保万无一失,由鄂康诺亲自出马付诸实施。怀特与鄂康诺预想的完美结局是“他(九世班禅)的决定必须是最后的决定,必须不能依靠对北京的任何方式的请示”④。

英国拉拢九世班禅的大幕正式开始了。9月19日,鄂康诺率领一支精锐戎装的卫队由江孜赴日喀则,22日抵达日喀则郊外。鄂康诺长久以来收买人心的工作发挥了效应,班禅方面的亲英分子迎到郊外,热烈欢迎鄂康诺。一天后,鄂康诺带队正式进入日喀则,札萨克喇嘛带着礼物来拜访鄂康诺,约谈了一个小时。据说鄂康诺并未与札萨克喇嘛谈及班禅赴印之事,只告诉道:“我再次来日喀则是对班禅喇嘛作礼节性访问,请他最好在某一天安排一个小时见面。”⑤札萨克喇嘛允诺第二天中午九世班禅喇嘛将会与之见面。但是当晚,急不可耐的鄂康诺与江孜商务代办处的藏族职员萨东喇嘛一起回访札萨克喇嘛时,就被带到班禅那里。

会谈中,鄂康诺吐露要班禅赴印会晤英王太子一事,声称“该国(指英印)今年有一大会,该国王太子(即英王储)均往,欲一见班禅,请班禅于十月束装往印”[7]221。九世班禅得此消息,自然不敢草率答应。他回应鄂康诺:“此次国王替身顾念邦交,甚属欣美,但我历辈迭蒙颁赏敕印,鸿恩优渥,行止一切必须恪遵大皇帝圣意,并无任意妄行之事。且甲噶尔地方遥远,兼之炎热,实属心中难担此事,难从国王替身之意,无论如何不能前往。”[8]37“赴印须驻藏大臣奏明皇帝准许方可前往”[7]221-222。鄂康诺听后“声色俱厉”:“言云须照国王替身信函速往,不然兵丁当陆续到来,警(紧)迫实甚”[4]324,并威胁道,“我们英国亦系大国,外无似此一般大国。俟国王替身函到再递,须照信理事甚好,若不照信理事不好”[8]41,后悻悻而去。

精明的鄂康诺次日故意进行公开的礼节性拜访,赠与班禅一些照片和图画书,班禅亦询问一些细枝末节。当夜鄂康诺与萨东喇嘛再次面见札萨克喇嘛商谈班禅访印之事,再以“陆续添调洋兵”相威胁,并不断展现英军实力。驻拉萨的清廷驻藏大臣有泰在得知鄂康诺造访日喀则的消息后,非常震惊,他警告班禅及其属官:“若果前往,恐回藏地为难,后患何可设想……此事关系全藏安危,无论英员如何催逼,务宜坚持定见,千万不可摇夺,更不必与之相争,以理譬说,使彼无隙可乘,以免另生枝节,是为至要”[8]34。出使印度的清廷外交官员张荫棠在得到鄂康诺抵达日喀则的情报后,也很快采取了约见英印政府官员、上报清廷、与有泰商议等对策。

在日喀则,鄂康诺再施伎俩,很快又见九世班禅,并呈送英国国王书信,逼迫班禅随其一起启程赴印,迟则不行。遭到回绝后,鄂康诺“仍复怒气而出”。“随后札萨克喇嘛率领番官前往哀求缓期,(鄂康诺)亦不应允”。之后驻藏大臣属官、九世班禅系统的汉官后藏粮务范启荣、都司马友龙“亦随往英员处,为其婉求缓,等候半月钦宪批饬。乃该英员见面之际,许以可行,并不回驳一语,至卑职(范启荣和马友龙)等退后,仍向商上逼取回音”。之后,鄂康诺仍“驻后藏守催,不容礼说”[8]37-38。

当然,软硬兼施的鄂康诺在与班禅的交谈过程中,亦允诺班禅提供一些物质上的支持,声称使班禅“获得反抗任何实际侵略的能力”,并且给予“津贴和各种礼品”②,诱惑班禅按照其要求行事。鄂康诺还承诺将会向班禅提供军火武器,加强他的军事实力,并要求班禅保证他们将在日喀则停留两个月,使班禅有时间做准备工作。最终鄂康诺的引诱工作取得了成效,尤其是彻底打动了班禅的属官札萨克喇嘛⑤。

此时的班禅年纪尚轻未及历练,在强势的英国前面颇无自信,班禅认为“彼国甚强,不遵朝廷法度之事甚多,且又越入藏界,往来甚易”[8]48。班禅对精明的鄂康诺心生畏戒自在情理之中。当然九世班禅更为担心的是,在清廷日薄西山之机,“若其不去,恐后藏地方及札什伦布寺院均不能保全;若其去时则我未奉到钦宪批饬,将来大皇帝降罪,必不能宽。惟后藏之安危所系,生灵之性命所关,为我班禅一人,致使全局震动,此心实所不安。我拟勉强一行,生死不问”[8]40。他决定赴印度,并且禀明有泰:“若我班禅自此违背大皇帝恩德,即死在九幽地狱之中,不得超生。请烦婉禀钦宪转奏,朝廷谅我苦心,则我班禅感德矣”[9]。

1905年11月8日,九世班禅在鄂康诺所谓的“陪同”和英军的“保护”下,从日喀则动身赴印。鄂康诺“途中不离左右,防闲甚严”[10],后藏粮务范启荣报称:“卑职查班禅前赴印洋之时,行至靖西,英员卧克纳(即鄂康诺)不准晤会汉官。游击周占彪前往请谒,说之再三,方始应允,并令人听其对答语言”[8]59。此时的鄂康诺异常欣喜,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之情上报怀特说:“事实上, 在这个时候我们把最具价值的一张牌抓到了我们的手里。如果我们利用(也应该利用)这次机会,使班禅喇嘛及其一行对我们的慷慨大方和强大有深刻印象并感到满意的话, 我们就等于用极小的代价赢得了班禅喇嘛的好感与信任,这样就可以完成通过数百万英镑和战争的代价才能获得胜利、订立条约和驻扎卫队的事业”②。班禅一行12月3日到达印度。

九世班禅在印度近四十天,期间与英国王储和印督会晤,参观了英印兵营,并访问了其他许多地方。需要注意的是九世班禅是完全在英国人的掌控下活动的,就连其人身自由都得不到保障。据当时正在加尔各答的日本僧人河口慧海记述:“虽然英印当局允许我会见班禅,但当时陪同班禅的英国驻江孜商务代理鄂康诺要求会见时不允许我与班禅说话。会见时,我信守承诺没有问话,但班禅不断向我提出问题,我只好回答,这使鄂康诺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11]

九世班禅曾先后两次会晤威尔士亲王。首次见面时,鄂康诺竟要班禅行跪拜礼,“班禅未从,当称我只在大皇帝前跪拜,其余不行,仍行执手常礼”,并且“是时即将历蒙圣恩御赐皇轿轿幢仪仗刑仗全行摆列执事”,“至于行止处所得见英国大小官员数名,及哲布甲噶尔之人,以及甲班地方萨海及格隆四人,其言语大概均系问好之辞,实未谈及公务及别项新事”[8]59。关于会晤内容,班禅亦派札萨克喇嘛向清驻印外交官员张荫棠汇报,并于1906年1月9日派札萨克喇嘛向张荫棠递上呈折,称要于1月11日由印启程返藏,请求免予处分。班禅一行1905年12月返回江孜,在江孜休息两天后返回扎什伦布寺。虽然鄂康诺诱骗班禅赴印,但未能如其预想的那样获得巨大利益。

鄂康诺能够笼络九世班禅瞒天过海出走印度,却没能够取得切实的政治利益,其主要原因是:一方面九世班禅抱有爱国之心,因此在诸多方面并不顺从英方的意愿。清政府亦并非毫不作为,放任自流,驻藏大臣有泰在班禅赴印前,反复向班禅系统陈述利弊,“一面批饬后藏文武,面见班禅,详说事理,力阻至再;一面檄饬札萨克喇嘛,告以福祸,晓以利害,务使班禅坚定不去之心,万勿轻举妄动,致贻后患”[6]1505。有泰虽然没有能够阻止英人阴谋,但是有泰的笔墨功夫却对班禅系统,尤其是对操控班禅权力的扎萨克喇嘛等有震慑作用。得知班禅到印后,清廷及时向英国驻华公使萨道义声明,班禅如有擅行议定条约等事件,中国政府概不承认,这也从法理上制止了英印政权私订损害中国领土和主权的条约的可能。同时,清廷还令出使印度的张荫棠不断打探英方的举动。另一方面,英国内阁出于其全球利益的考虑,对鄂康诺的行为并不完全赞同,“卧克纳虽有迎接之功,而威逼情形,已登报馆,探闻英廷亦未特加奖励,且有糜费国帑(共费银三万余两),归罪该员之谣。赏该员八阅月假期回英,另委英员百立办江孜事”[8]60。此时,国际形势和英国政局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帝国主义国家重新瓜分世界的矛盾日益尖锐,加上1900~1903年世界经济危机和英国对布尔人的战争的失策,使得英国政府内部大换血,对西藏政策强硬的英印总督寇松亦于1905年11月16日去职,明托伯爵于同年11月18日接任。英国新一届政府为了避免影响为改善英俄关系而正在进行的谈判,反对继续实行鄂康诺等人策划的拉拢班禅的政策。当鄂康诺陪同班禅抵达加尔各答时,寇松业已离任,明托对班禅的一些要求,如“总督应给他一函,答应在拉萨当局或清廷对他采取敌对态度时,给予他某种援助”,“当他受到进攻时,借给他一些武器”⑥等要求,都未予满足。12月,鄂康诺离职返回英国,贝利(F.M.Bailey)暂时替代鄂康诺。1906年1月24日,英国政府明令:“必须指示江孜商务代办和其他英国官员,在与班禅喇嘛保持友好关系的同时,须将通信限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印度政府应避免卷入干涉西藏内部事务,以及有关班禅喇嘛、达赖喇嘛、中国皇帝三者之间的任何行动当中。”⑦2月5日英印政府接到指示,这样,鄂康诺等策划分裂西藏的阴谋暂告破产。

但是鄂康诺并没有死心,1906年11月14日鄂康诺回到了江孜,带来两辆机动车,小的自己用,大的给班禅喇嘛,这是机动车首次进入西藏。12月15日他再任江孜商务代办一职。1907年2月,他建议英印政府鼓动班禅从西藏独立出来,以日喀则为中心,在南藏建立一个“独立国家”,英国可旋即承认并且支持这个新“国家”,然后在日喀则派遣英国代表和军事护卫队,英国向这个“新国家”提供武器。这样“英印政府在它的南部边疆便会有一个友好的‘缓冲国’,通过它可以确保俄国的影响受到遏制”[12]。此计划如此庞大,自然遭致英国内阁和英印政府的反对。7月18日,贝利又暂代鄂康诺任职,同月27日鄂康诺回任。8月1日,贝利正式接任。鄂康诺永远地离开了西藏,但是他的涉藏职业生涯远没有结束。

1908年夏,鄂康诺以少校军衔的身份陪同锡金王子去美国和加拿大旅游,8月底至日本,同年底经朝鲜来中国北京,锡金王子希望能拜会在京的十三世达赖喇嘛,鄂康诺陪同,于是鄂康诺成了公认的首位见到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印度政府官员。在北京,他经过认真对比得出了结论,即十三世达赖是“一个引人注目、个性坚强的人。比他的兄弟日喀则喇嘛(班禅喇嘛)更有活力,更显赫”[13]。鄂康诺之前希望笼络扶植九世班禅的思想发生了变化,他开始把宝押在十三世达赖喇嘛身上。鄂康诺的关于十三世达赖喇嘛价值的报告得到了英国政府决策层的重视,英国就此抛却了九世班禅,从而确立了将十三世达赖作为拉拢对象的策略。1909~1916年,鄂康诺辗转数地当了7年外交官,1915年升为中校,后回伦敦休养。1918年4~10月在西伯利亚从事特务工作,6月奉命赴俄国内战时期的海参崴搜集情报,同年底派驻尼泊尔,任全权公使。鄂康诺一生获得勋章不少,一直到1925年被封为爵士卸任退休,是年回到英国,结束了他的在外生涯。其间,鄂康诺还于1921年1~3月短暂兼职主管西藏事务的英国驻锡金政务官。1943年鄂康诺去世,终年73岁。

综观鄂康诺漫长的一生,虽然涉藏任职时间并不是特别的长,但是他深刻影响了英国侵略中国西藏的行径:①鄂康诺精于情报搜集,擅长渗透情报的工作模式为后继者所效仿。②鄂康诺开创了引诱、笼络中国西藏宗教领袖离境出走印度的先例。③鄂康诺笼络九世班禅成效甚微后,转而调整方向重估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价值,这深刻地影响了英国之后的对藏政策。总之,专注于向中国主权挑战的鄂康诺是英国侵略西藏的不折不扣的“急先锋”。

注释:

①India Office records, L/P&S/7/183-168, O’Connor to White,November,23,1905.

②Foreign Office files, Captain O’Connor to Mr. White, November 23, 1905. FO. 535. Vol. VII. Inclosure in No.10, p9.

③Foreign Office files, Captain O’Connor to government of India, May 15, 1905. FO. 535, Vol.Ⅵ, Inclosure in No. 51, p69.

④Foreign Office files, Mr. J. C. White to Captain O’Connor, September 8, 1905. FO. 535. Vol.Ⅶ. Inclosure 6 in No.51, p46.

⑤Foreign Office files, diary of Captain O’Connor, British Trade Agent at Gyantse, for the weekending, September 24, 1905. FO. 535. Vol. Ⅵ, Inclosure 2 in No. 134, p139.

⑥Foreign Office files, government of India to Mr. Morley, January 16, 1906. FO.535. Vol.Ⅶ, Inclosure in No. 13, p12.

⑦Foreign Office files, India Office to Foreign Office, January 24, 1906. FO.535. Vol.Ⅶ, No. 8, p15.

[1] 宋春艳.英国侵略中国西藏过程中入藏骨干分子的活动和影响(1904-1937)[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05.

[2] 荣赫鹏.英国侵略西藏史[M].孙熙初,译.拉萨:西藏社会科学院资料情报研究所, 1983:231.

[3]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国藏学研究中心.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下册[M]. 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9: 960.

[4] 西藏社会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 西藏地方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M].拉萨:西藏人民出社,1986:320.

[5] 得荣·泽仁邓珠. 藏族通史·吉祥宝瓶[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001:244.

[6] 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4.

[7] 北京大学历史系.西藏地方历史资料选辑[M].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

[8] 庄建平.近代史资料文库:第3卷[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

[9] 丹朱昂奔.历辈达赖喇嘛与班禅额尔德尼年谱[M]. 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8:627.

[10]牙含章.班禅额尔德尼传[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7:213.

[11]河口慧海.第二回西藏旅行记[M].东京:讲谈社,1981:42-43.

[12]Alex Mckay.Tibet and the British Raj,the frontier cadre 1904-1947[M].Richmond:Curzon Press,1997:35.

[13]Parshotam Mehra.The McMahon Line and after: a study of the triangular contest on India’s north-eastern frontier between Britain, China, and Tibet, 1904-1947[M].Delhi:The Macmillan Company of India Limited, 1974:372.

[责任编辑 勇 慧]

2014-04-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编号:13BMZ032).

梁忠翠,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政治史研究.

K25

A

1009-3699(2015)01-0112-05

猜你喜欢

日喀则班禅喇嘛
《拉喇嘛益西沃广传》译注(三)
清人绘六世班禅唐卡
中东铁路与三喇嘛借款
日喀则脱毒马铃薯原原种薯雾培生产技术
日喀则,天堂的邻居
我给十世班禅大师当翻译
《六世班禅洛桑班丹益西传》的史料价值
喇嘛洞
九世班禅与拉卜楞寺间的史实考究
喇嘛“斗法”考——兼论忽必烈及元皇室独尊藏传佛教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