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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严羽《沧浪诗话》“以禅喻诗”的审美动因

2015-03-18张倩倩

关键词:严羽

浅析严羽《沧浪诗话》“以禅喻诗”的审美动因

张倩倩

(陕西师范大学,陕西西安710119)

摘要:严羽“以禅喻诗”的提出,在诗歌理论创作上无疑是一面旗帜。进一步说,“以禅喻诗”上升到审美意义层面,其审美意义上的贡献也是毋庸置疑的。审美活动作为人的一种精神上的高层次追求,其审美主体不同,审美需求也会随之不同,审美的心理动因也必然会随之表现出多元化的倾向;反之,即使审美主体相同,表现出的审美心理动因也会不尽相同。旨在从审美心理等方面揭示严羽《沧浪诗话》“以禅喻诗”的审美动因。

关键词:严羽;《沧浪诗话》;“以禅喻诗”;审美动因

作者简介:张倩倩,硕士,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文章编号:1672-6758(2015)07-0154-3

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Abstract:Studying poetry under the guidance of ideas of Zen put forward by YanYu, which is undoubtedly a banner in the theory of poetry study. Aesthetic activities is a spirit pursuit of the aesthetic subject , the psychological motivation shows a diversified tendency; conversely, even if the same aesthetic subjects may show different psychological motivation. In order to reveal the aesthetic psychology and other aspects of YanYu’s CanglangShihua, it is necessary for us to study the theory of Studying poetry under the guidance of ideas of Zen.

严羽最显著的诗歌理论就是以禅喻诗,其《答吴景仙书》中云:“仆之《诗辩》,乃断千百年公案,诚惊世绝俗之谈,至当归一之论,其间说江西诗病,真取心肝刽子手,以禅喻诗,莫此亲切。”[1]王士祯多次援引《沧浪诗话》原文,并且对以禅喻诗的论诗方式大加赞赏,《蚕尾续文》中云:“严沧浪以禅喻诗,余深契其说,而五言尤为近之。”

一以禅喻诗以及“禅”对严羽的影响

唐五代就已经有“以禅喻诗”的例子出现,只是这时还没形成一定的气候。北宋中期以后,“以禅喻诗”的风气渐盛,一直蔓延及影响到南宋。

所谓“以禅喻诗”便是指把禅宗的一些思维方法和话语形式引入到诗学中,借用禅学来喻诗学。禅宗的世界观和思想方法是如何影响中国诗论的呢?

禅宗是六朝佛教义学的重要内容,直至唐,便有了完全中国化的佛教派别——禅宗。它试图摆脱从印度传来的佛教的束缚,发展出一套“明心见性”“顿悟成佛”的学说。在理论和实践上进一步与中国的传统和士大夫的生活习俗相协调。因而禅宗便在中国,尤其是在士大夫阶层中大大普及起来。其他宗派中,习禅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内容。宋代之后,“禅教合一”成为社会的一个潮流,居士佛教盛行,禅宗思想在此得到了广泛的传播。在这种大的社会背景下,禅和禅宗也就深刻地影响到了文学。

中国诗歌在创作上非常重视心灵的感悟,在表达境界中常表现为“物我如一”“情景交融”;在写作方法上注重灵感,看重对景物独特的领会,尤其值得一提的便是以诗谈禅、以禅趣入诗,六朝开始就已经有了众多尝试,支遁、谢灵运等人就都做出了一定的成绩。王士祯说:“严沧浪以禅喻诗,余深契其说,而五言尤为近之,如王、裴《辋川绝句》,字字入禅,他如‘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以及太白‘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常建‘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浩然‘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刘膏虚‘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通其解者,可语上乘。”

“自唐以来,禅学日胜,才智之士,往往出乎其间。”禅宗在宋代就深获士大夫的心。这样,加上禅宗发展以后,禅在整个思想领域的广泛影响,人们以禅论诗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在那时的诗歌领域里,人们便意识到,禅的思想观念、思维方式与诗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这就给“以禅喻诗”提供了现实土壤。“诗本质上是比喻性的语言,集中凝练故其形式兼具表现力和启示性。”[2]在禅宗里借诗明禅成为风气,这对形成诗、禅一致,以禅喻诗的诗论也提供了重要启示。严羽对禅的看法主要还是因为其对禅的理解不同。

严羽大致生活在1192~1197年间,这时宋向金屈辱求和。卒于1241~1245年间,距1279年宋灭亡,仅仅只有三十余年。严羽早年就学于光泽县包恢门下,到二十二岁左右,便离开家乡邵武,到江西包扬门下求学。包扬,在当地颇有声名,他受学于陆九渊和朱熹,神契于“本心之学”。他借用禅的理论编撰了这本为后人称颂的《沧浪诗话》,把禅的思想精神融入到了他的诗歌理论创作之中。即使他的“以禅喻诗”为后人所诟病,说他未能真正懂“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以禅喻诗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二“禅”在心理方面对审美个体的补偿、调节以及超越

审美心理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初入期,主要为审美感性投入,审美效应为悦耳悦目;继入期,主要为审美知性投入,审美效应为悦心悦意;升华期,主要为审美理性投入,审美效应为悦志悦神。[3]

人在现实生活中会遇到很多的困难,这众多的愿望受到各种压抑便不能实现,心理郁结,内心产生不平衡,现实却又无法给予调节和帮助,这种情形之下便会求助于审美活动来得以补偿或调节。众多的文艺作品通过对社会不良风气的鞭笞而深受大众的欢迎。现实中不能宣泄的不满通过这些文艺作品来进行心理的调节或补偿。艺术的创作和欣赏之间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体现着审美对象与审美主体的关系,所以,精神分析理论把审美活动看成是情欲的升华和替代性的满足。南宗禅的“顿悟”说符合了这些士大夫阶层以及严羽本人的意思。它一方面要实行禁欲主义,如惠能“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静闲恬,虚融澹泊”,但这种禁欲却又不十分严格,它既不坐禅、不苦行,也不要求念佛念经,只不过是种更精致高雅的生活方式。惠能、神会死后,从唐中后期到五代,南宗禅迅速兴盛起来。“妙悟”通常也被认为是禅宗的产物,“妙悟”即“禅悟”的方式在艺术创作中被运用。“妙悟”还是意识与潜意识共同操纵的自由想象,只是其想象的境界更为虚空,更为灵动,“如空中之音,虽有所闻,不可仿佛;如象外之色,虽有所见,不可描摩,如水中之珠,虽有所知,不可求索。”[1]

经过唐五代禅宗与士大夫们的互相渗透,到了宋代,便进入到了“文字禅”的时代。佛教与心灵的幻灭感联结在一起,士大夫的空虚为佛教打开了大门,般若学与玄学的结合,把禁欲主义的人生哲学偷换为自然适意的人生哲学。

士大夫所追求的是内心宁静、清净恬淡、超尘脱俗的一种生活方式,这种以追求自我精神解脱为核心的人生哲学使士大夫的审美情趣日益趋向清、幽、寒、静。自然适意、不加修饰、浑然天成、平淡幽远的闲适,是士大夫追求的最高生活境界。他们试图从“禅宗”之中寻找心灵的净土,以补偿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那种幻灭感,从而达到心灵的超越。

三宋的审美风尚及审美情趣

叶朗先生在《美学原理》这本书中,对审美风尚有着详尽的介绍,他认为:审美风尚又称时尚,是在某个时期为大多数人所追求的审美趣味,表现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在某种程度上,它也体现了某个时期大多数人的生活追求和生活方式,成为整个社会的一种精神氛围。[4]我们可以看看宋代的情况。

自晚唐以来其整个时代风尚、社会氛围与前期封建制度相比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安史之乱后,唐代社会并未走向下坡,在藩镇割据、兵祸不断的情况下,新的生产关系的不断拓展改进,生产力也在进一步发展,整个社会经济仍处于繁荣昌盛的阶段,经历了初唐、盛唐的物质文化积累,中晚唐的审美风尚本质上有了重大变化,社会上层的生活日趋奢华、安闲。浅酌低唱、车马宴游取代了兵车刀弓的边塞描写,日常生活在诗歌中逐渐占据大量篇幅,而这正是宋代士大夫文化中着重对日常生活描写产生的理论渊源。由于唐五代禅宗与士大夫之间的相互渗透和影响,乃至到了宋代,禅僧便完全地士大夫化了,与不识字的惠能不同,他们游览名山大川,与士大夫们结友唱和,填词写诗,鼓琴作画,生活安逸。自晚唐至北宋,现世生活以自己的多样化,展现在、反映在文艺中,构成了这一时代独特的艺术风貌。宋代士大夫们要求在比较通俗却具有典范的形式中,表达出富有生活内容的社会理想和政治主张。从刘禹锡的“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到范仲淹的“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想回避”,正是从唐至宋的审美趣味的转变。审美趣味一定程度上影响和决定着审美的指向,并且深刻地影响着每一个人每一次在审美体验中所谓的意象世界的生成。自晚唐至北宋,可以说此时的审美趣味与艺术主题较盛唐、中唐相比更为接近对细腻的感官感受和情感色彩的捕捉,大部分知识分子尽管仍然大做煌煌政论,仍满怀壮志要治国平天下,但是他们审美上的真正趣味实际上已经脱离了这些,士大夫们不是对人世的征服进取,而是从人世的逃遁退避。不是人物或人格,更不是人的活动、事业,而是人的心情意绪成了艺术和美学的主题。从魏晋六朝的艺术上突出人的风神和思辨,到盛唐突显人的意气和功业,到宋文化土壤之下的人的心境和意绪,与唐诗相对应的是花间体和北宋词。这样的历史流变与时代风尚促使了“以禅喻诗”这一审美标准的提出,“以禅喻诗”在美学理论上可以体现为对艺术风格、韵味的追求,是一种人格理想的确立和人生态度的追求。

《沧浪诗话》继承了司空图《诗品》所要求的艺术去捕捉、表达和创造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情感、意趣、心绪和韵味。这就进一步发展了中国美学传统中的抒情,《沧浪诗话》开篇就写到“夫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4]所谓的“以禅喻诗”,实际上就是一种极其明确的理论姿态,即在诗歌创作过程中应该突显创作主体的心绪和意志;严羽所谓诗有“别材”“别趣”,其实可以说诗道在“妙悟”,诗艺要有“兴趣”,他用禅语来描述“兴趣”这种诗歌作品所呈现出来的含蓄深远、韵味无穷的整体审美风貌:“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1]这生动地阐述了作为观念形态的诗歌审美意象的虚幻而又真实,实在而又空灵的特点。它在感受上是有,在物质上是无,用萨特的话说,它是一种“只以观念的形态存在于欣赏者的内心,而没有在任何别的地方存在的东西”,(《为什么写作》)这是对艺术审美对象的观念性质的极为恰切的说明。同时,在开篇通过一系列的否定引出“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签者,上也。诗者,吟咏情性也”的正面论断。严羽以为真正伟大的诗人是多读书,多穷理的,但在诗歌的创作中则会将书与理相融通,采用诗歌艺术的表现手法来表达情感,“不涉理路,不落言签”实际上接触到了诗歌通过形象表达情感的方式。

宋代士大夫文化中的对韵味、心绪、情感、意趣的追求直接体现在《沧浪诗话》上就是“以禅喻诗”,追求个体的解放以及主体在审美心胸上的开阔、不羁与洒脱。严羽《沧浪诗话》以其独特和严密的诗学理论体系构架出了“以禅喻诗”在文学创作过程中的重要地位,可以简单地说“以禅喻诗”的创作准则与宋代的士大夫文化以及严羽对前代理论思想的继承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盛唐之后的士大夫,除了德、顺、宪时代一度回光返照时少数像韩愈那样意志坚定的人仍在恪守传统的人生观外,大多数都在寻求填补心灵空白的良药。“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现实世界是如此惹人烦闷,那不如就去彼岸世界寻求一片世间所没有的宁静,那里是一片极乐世界,莲花万朵,无生亦无死。

南宗禅之所以大受欢迎,原因众多,却与当时士大夫们的人生观是脱离不开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一直以来都是中国文人的人生哲学。禅宗受到欢迎而迅速兴盛,迅速兴盛起来的禅宗为士大夫们敞开大门迎接他们。禅理的深奥玄妙、禅家的“悟”,对士大夫们充满了无穷的诱惑,他们不断向禅宗迅速靠拢,以禅为雅。

审美情趣是时代文化背景的产物,也是这个民族审美情趣逐渐积淀、变异、更新的结果,审美情趣的考察与分析必须是纵向与横向、历史与社会交叉的结果。中国士大夫的审美情趣与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个人消遣时的思想情趣一致。盛唐之后,士大夫对于社会的失望情绪,使得他们愈加封闭、内向,性格上也变得敏感脆弱,尽管千百年来儒家正统的“入世”哲学仍在支配着他们的活动,使他们依然入仕参政,但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这些却已然暗淡失色。在禅宗以追求自我精神的解脱为核心的适意人生哲学与淡泊、自然的生活情趣的推波助澜下占据了心灵。“以禅喻诗”即讲“妙悟”,以独特的审美体验,追求“透彻玲珑,不可凑泊”的审美理想。

四结语

严羽《沧浪诗话》从对汉魏、盛唐之诗的分析推崇到对南宋诗坛病症的独到剖析,从对曹植、杜甫的大加赞美到对“江西”一家的严厉批判,严羽独到且坚定的理论立场对中国古代诗学批评理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以禅喻诗”的提出,与审美个体的生活经历、个性气质、审美风尚、审美情趣等有很大关系。

参考文献

[1]严羽.沧浪诗话校释[M].郭绍虞,校释.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251,26,1.

[2]哈罗德·布鲁姆.读诗的艺术[M].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2.

[3]陈望衡.中国古典美学史(上卷)[M].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4]叶朗.美学原理[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64.

Motivation of the Theory of Studying poetry under the guidance of ideas of Zen Proposed by YanYu

Zhang Qianqian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Shaanxi 710119, Chian)

Key words:Yanyu; CanglangShihua; Studying poetry under the guidance of ideas of Zen; aesthetic motive

Class No.:B83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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