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日语话题标记对比与翻译

马 青

(长江大学 一年级教学工作部，湖北 荆州 434025)

汉日语话题标记对比与翻译

马 青

(长江大学 一年级教学工作部，湖北 荆州 434025)

汉语和日语都属于注重话题的语言，这两种不同语言的话题间存在许多相似之处。在话题标示标记上，汉语隐性，日语显性。两种语言话题标记的不同，不仅是语言结构层面的不同，更是对话题的理解不同。有学者认为两语言话题间可以对译，可通过对两种语言的话题标记进行对比分析研究，发现汉日语话题存在区别，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

话题句;提示标志;汉语;日语;翻译

“话题——说明”句最早是萨丕尔在1921年出版的《语言论》中提出来的，他说:“句子……是一个命题的语言表达。它把说话的主题和对这个主题的陈述二者结合起来。”如今，中日两国的语言学家都从“话题”出发研究本国语言，取得了很多成果。

汉语以“字”为本位，是语义型语言。汉语没有形态变化，没有印欧语主语和谓语之间的形式上的一致，相对于“主语——谓语”结构来说，“话题——说明”结构能更有效地解释汉语的语言现象，更适合汉语的研究。

研究日语既不能用汉语的语义研究，也不能用印欧语的分析研究。日语是种相当独特的语言。汉字、助词、形态，在日语分析中缺一不可。日语中含有大量同声词、同形词，缺少汉字的存在，语义则无法分析;缺少助词，日语就如人缺少骨骼，不能成立;缺少形态，日语就不能表达内外上下关系。跳出传统“主语——谓语”结构，运用“话题——说明”结构去分析日语句子反而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汉语和日语都属于注重话题的语言，这两种不同语言的话题间存在许多对应的地方，但也存在许多不对应的地方。两种语言对话题成分的规定不完全相同，最明显的区别在于汉日语话题提示标志的有无。本文拟分析汉日语话题句的提示标志，进而指出两种语言之间不存在完全对译。

一、汉日语话题的中立性与焦点性

举日语语法研究中常用的一个例子来说明话题的中立性与焦点性问题。

例:(1)象は鼻が長い。

译:大象鼻子长。

按照传统的日语学校语法进行分析，这句话是形容词「長い(长)」放在句末作谓语。「長い(长)」指的是「鼻(鼻子)」，而不是「象(大象)」，也即是说，「長い(长)」的直接主语是「鼻(鼻子)」，间接主语是「象(大象)」。可是不难发现，鼻子是大象身体的一部分，形容鼻子不是也在说明大象吗?日本人在此提出了“大主语和小主语”的语法概念。「象(大象)」是大主语，「鼻(鼻子)」是小主语，大主语是一个整体，小主语是整体中的一部分。这就是日语句型分析的中立性和焦点性，直接的说明对象处于焦点位置，非直接的说明对象处于中立位置。

如果我们将句子中的提示助词「は」换成「の」，焦点性更好理解。

(1)象は鼻が長い。

(2)象の鼻が長い。

译:大象的鼻子长。

「の」在句中表示从属关系，鼻子是属于大象的，在此可译为“的”。那么，改后的这句话只有一个主语成分「象の鼻(大象的鼻子)」，整句话的信息焦点即是「象の鼻(大象的鼻子)」。回到话题分析上来，「象は鼻が長い」在日语里是典型的话题句，「象」就是话题，因为它后面带有明显的话题提示标记「は」;「鼻」肯定不是话题，因为它后面带有格助词「が」表示的是主语，话题和主语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例(1)和例(2)译成汉语意思基本没有改变，最大的区别在于:例(1)是围绕大象进行描述，鼻子长是大象的一个特有属性，区别于其他动物;例(2)是单纯地对大象鼻子进行描述，不包含其他含义。

「象は鼻が長い」译成汉语“大象鼻子长”时，就无法断定“大象”是否是话题，因为在汉语里难以断定“鼻子长”是中立式的叙述还是焦点式的叙述。我们既可以把“大象”看成一个话题，也可以把“大象鼻子”看成一个话题。如果是前者，跟例(1)是一致的;如果是后者，则与上述例(1)和(2)均不对应。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汉日语在话题表达上存在极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主要来源于话题标记的不同。从“话题——说明”结构出发对汉语句子进行分析可以出现多种分析方式。日语依靠话题提示助词所标记的“话题——说明”结构一目了然，可以很清晰地划分出不同类型。汉语话题需要进行分析，日语可以清晰判断话题，这对汉日互译提出很大挑战。首先必须理解源语中话题所在，才能在译文中准确传达话题。否则再精美的译文也游离于原作意图之外。本文以下从汉日语话题标记来分析话题句的互译。

二、汉语话题标记

最全面最概括提出汉语话题特点的是潘文国，他于1997年在《汉英语对比纲要》一书中指出:如果承认汉语是语义型语言，汉语的语法研究有必要从语义着手，那么“话题——说明”结构是最好的研究方式。在书中，潘先生还指出“凡是句首的语音语义团块后有停顿的都是话题”。结合以上研究成果，本文从停顿、语序等方面来探讨汉语话题句标记。

1.停顿

停顿在汉语里可以作为话题标记。

例:(1)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

译:北の山にある愚者というものは、九十歳で、山に面して生きている。

(2)今天晚上，很好的月亮。

译:今晩はいい月ですね。

以上两组例句，汉语例句中间都含有停顿，句(1)在“北山愚公者”后停顿，整句是围绕愚公来展开话题，句(2)在“今天晚上”后停顿，整句围绕晚上进行说明。“北山愚公者”和“今天晚上”位于句首，表达的是一个完整的意思，也即是潘文国所说的“语义团块”。看两句译文，例句(1)译文在提示助词「は」后提顿，例句(2)译文则没有。其实例句(1)译文也可以不用顿号隔开，在日语中也是可行的，日语是黏着语，靠助词连接句子成分，通过对助词的分析就可以明白句子成分。这是汉日语的一个区别，汉语语义团块必须有停顿，即使不用逗号或顿号隔开，也必须有潜在的停顿，日语就没有这样的规定。

另外，两个汉语例句的提顿作为话题提示标志属于隐性提示标志，更多的时候停顿并不是专门用于提示话题，而只是表示单纯的停顿。日语的话题提示标志就显性得多，两句均用了提示助词「は」来提示话题。因此，在汉译日时，只要把握汉语话题，翻译起来是不难的。

2.语序

汉日语话题句，话题常常位于句首。汉语的话题大部分是无标记话题，辨认汉语的话题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语序。汉语的语序标示话题功能和显性话题标记一样强，也即是说当某个“语音语义团块”位于句子首位时，即使它不带有任何显性话题标记，它也是句子的主要话题，而位于后面的“语音语义团块”即使带有显性话题标记，也不能成为主要话题。

日语的显性话题标记标示话题的功能强，语序在日语这种黏着语中的话题提示功能并不强，因此，日语的语序不能和其他显性话题标记同等看待。汉日语的语序话题提示功能更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在汉译日时，根据语序进行判断，抓住汉语话题，翻译起来也并不难。

3.其他话题标记

汉语中，除了停顿、语序外，还有一些介词可以标示话题，如“关于”、“至于”、“对”、“就”等。“关于”表示指涉，引出话题;“至于”表示提出新话题。介词还可与其他成分一同构成固定结构提示话题，如“就……来看”、“对……来说”、“于……来说”等等。

例:(1)关于这件事，我不想发表评论。

译:このことについて、わたしが話そうとしない。

(2)至于元旦放不放假，我们研究后再通知大家。

译:元日が休むかどうか、検討してから知らせる。

(3)对你来说，出国读书是最好的。

译:あなたにとって、留学したほうがいいです。

这三个例句，汉语用介词或介词结构“关于”、“至于”、“对……来说”来提示话题，日语用词组「について」、「かどうか」、「にとって」来提示话题，都属于显性的话题提示标记，且存在一定的对应关系。在此，汉译日话题不容易混淆，翻译起来不难。

三、日语话题标记

日语的话题句绝大部分都有话题标记，日语的话题标记使用程度非常高。有学者指出:日语的话题标记已经高度语法化。日语中，“话题+提示助词”可以说是日语话题的最具代表性的表现形式，经常使用的话题标记是提示助词「は」和「も」，以「——は——」结构表示“话题——说明”关系的句子出现频率非常高。如「田中さんは日本人です。(译:田中是日本人)」一句中，「田中さん」是话题，整句话是围绕田中这个人来说的，「は」是提示助词，提示前面的话题成分。

日语中除了提示助词「は」和「も」外，还有其他的提示助词如「こそ」，副助词如「たら」「て」「なんて」「というと」「となると」「なら」，词组「に関して(关于)」「について(关于)」「として(作为)」等都可以提示话题。

1.提示助词「は」

「は」在日语中最主要功能就是提示话题，表示对话题进行特别说明，不问其他，是一句话的中心事项。

例:(1)桜の花は美しい。

樱花 美

译:樱花很美。

(2)私の家は東京の上野にあります。

我家 东京上野

译:我家在东京上野。

(3)犬は肉をよく食べる。

狗肉爱吃

译:狗爱吃肉。

(4)この映画は先週見ました。

这部电影上周看过

译:这部电影上周看过。

(5)ここでは話せない。

这里 不能说

译:在这里不能说。

(6)教室へは行きません。

教室 不去

译:不去教室。

这六组例句，日语都有显性的话题标记，汉语只能通过语义进行判断。日语中「桜の花」、「私の家」、「犬」、「この映画」、「ここ」、「教室」肯定是话题，在汉语中“樱花”，“我家”，“狗”，“这部电影”可以作为话题，“这里”，“教室”就不一定是话题，因为我们也可以把“在这里不能说”，“不去教室”看作一个整体，作为话题。汉语的这两个句子焦点性不明显，单凭一句话，无法判断说话者的焦点是肯定抑或否定。所以，由“隐”到“显”易，由“显”入“隐”则困难得多。

且(5)和(6)日语例句后面均用否定，含有对“这里”和“教室”这一话题进行潜意识的强调说明，可以理解为“在这里不能说，在其他地方时可以说的”，“不去教室，去图书馆”等意思，两个日语例句都含有对比的意味。译为汉语后，对比强调的含义就不能很好地表达出来，是为一种缺失。

2.副助词「なら」

「なら」在日语中常用来提示话题，针对某一件事，发表说话者的意见和看法。常常可译为汉语的“说起”，“提到”等。而在汉语中，“说起…”，“提到…”也是显性的提示话题的方式。

例:(1)山なら富士山だ。

山 富士山

译:说起山，还是富士山。

(2)花なら桜だ。

花 樱花

译:说到花，还是樱花。

(3)出世が無理なら、休日にアルバイトにでも出てもらおう。

不能出人头地休息日打工 出去

译:要是不能出人头地，休息日就去给我打工。

这三组例句的话题，汉日语都位于句首，一目了然。「なら」作为副助词在日语中可以提示话题，但它不同于提示助词「は」，「は」在句中只有语法意义，在结构上提示话题，而「なら」在句中不但提示话题，还含有具体意义。这是两者不同之处。在汉语中，“说起”，“说到”，“要是”等作为明显的话题标记提示话题，话题也都位于句首，是一个完整的“语义团块”。在这三组话题句中，日汉语存在着一定的对应关系。

3.词组「について」

「について」在日语中既有一定的语法功能，提示话题，又有一定的具体含义，可译为汉语的“关于…”，“针对…”等。在汉语中，“关于…”，“针对…”也属于显性的提示话题标志。

例:(1)農村の生活様式について調べている。

农村的生活样式 调查

译:正在调查农村的生活样式。

或译:关于农村的生活样式，正在调查。

(2)その点については全面的に賛成できない。

这点 全面 赞成

译:关于这点，不能完全赞同。

(3)事故の原因について究明する。

事故的原因 查明

译:查明事故的原因。

以上三组例句，日语句中话题比较明显，译成汉语后，话题的焦点性很不明显，需要从语义上加以判断，才能断定什么是话题。日汉语在这类句子中，话题并不能一一对应。

四、结语

如今中日两国学者都从“话题——说明”结构出发本国语言。汉语是语义型语言，决定了汉语的研究不能走印欧语“主语——谓语”分析型的路子。日语是黏着语，研究日语离不开助词，助词在句中的提示关系决定了日语研究离不开话题。

汉语话题多数是无标记话题或隐性话题标记，而作为话题标记的停顿、语序、介词等都没有完全语法化，而只是作为语义存在。停顿的话题度没有语序和介词强，这是从汉语语义出发得出的结论。汉语介词在不标示话题时，还有其他的功能，因此，从话题标记的使用普遍性上看，汉语的话题标记并不是经常使用的，它们作为话题标记使用的频率并不高;从话题标记的专用程度来看，汉语里的介词并不专门用于标示话题，标示话题也不是其主要功能，所以，汉语的话题标记的专用程度也不高。

日语话题多数是有标记话题或显性话题标记。有标记话题的话题标记大多数是提示助词「は」，少数由副助词和词组充当。作为话题标记的「は」已经完全虚化，不再带有词汇意义。虽然提示助词「は」除了具有提示话题的功能外，还具有表示对比的功能，但是，表示对比并没有使「は」丧失其话题度，很多时候「は」都只单纯地用于提示话题而不表示对比，而且即使在表示对比时也同时提示话题。因此，在话题标记的使用普遍性和专用程度上，「は」都超过了汉语里所有的话题标记。其他提示助词、副助词、词组作为话题标记在使用普遍性上虽不算高，但作为话题标记的专用程度却高于汉语的话题标记。比起汉语来，日语话题标记更明显，更具有典型性。

从深层次看，汉日语话题标记的不同，是两种语言的特性决定的。汉语是语义型语言，日语是分析型语言(此处不同于印欧语的分析型);汉语以“字”为本位，而日语则无本位可言，较之其他语言，日语助词发达，也决定了分析日语不能脱离助词。因为，两国语言学家对两种语言的话题的内涵有不同的限定。汉语主要是位于句首的语音语义团块，且后有停顿。而日语则完全根据助词来判断，不论其他。所以在汉日语互译，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话题对应话题”，而需进行深入地研究判断句子的焦点，才能传其真正的“话题”。

［1］鲁宝元.日汉语言对比研究与对日汉语教学［M］.北京:华语教学出版社，2005.

［2］潘文国.汉英语对比纲要［M］.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1997.

［3］皮细庚.新编日语语法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7.

［4］吴大纲.日语语法:句法与篇章法［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H315.9

A

2095－4654(2015)09－0153－04

2015－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