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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翻译理论对陌生化再现的阐释

2015-03-18刘著妍

关键词:陌生化异质译者

刘著妍,赵 隽

(天津大学 文法学院,天津 300072)



深度翻译理论对陌生化再现的阐释

刘著妍,赵隽

(天津大学 文法学院,天津300072)

深度翻译是译者再阐释的理论,强调尊重他族文化,在译作中再现文化异质性。陌生化作为一种文学创造手段主张打破读者习惯化、自动化的感受方式,背离日常语言和前在文本经验,使读者获得审美快感。陌生化使翻译过程中的求新求异的异质化倾向上升为一种审美再现。因此本文试图从深度翻译所倡导的彰显文化异质性本质入手,深入阐释翻译过程中所追寻的陌生化审美效果。

深度翻译;陌生化;异质性;再现

所谓深度翻译,亦称厚语境化,是指翻译文本中,添加各种注释、评注和长篇序言,将翻译文本置于丰富的文化和语言环境中,以促合被文字遮蔽的意义与翻译者的意图相融合[1]。深度翻译理论强调译者应关注文化差异,翻译过程中如出现原文意义的缺失、文化意象的传达不充分等方面的因素,可以通过上述方式加以弥补,为读者提供一个文化和历史的语境。相比韦努蒂异化翻译的“小众化翻译”、“精英主义意识”来说[2],深度翻译的目标读者范围更广。

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的核心思想。陌生化作为一种困难的、扭曲的、变形的文学艺术创作手法产生,以其新奇独特的艺术形式,创造性地破坏接受者习惯化和自动化的感知方式,“增加感受的难度,延长审美的时长”[3],增加异质性的审美效果。译者不仅要再现原文的陌生化手法,也要从陌生化的角度建构译作的艺术审美价值,译文中如何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审美效果再现为一种让读者展开想象、联想与再创造的审美空间,是对译者的挑战。

一、深度翻译对陌生化手段的阐释

深度翻译或厚翻译的概念是阿皮亚受到文化人类学家格尔兹的深度描写理论启发而提出的。深度描写注重细节并寻求细节间的意义联系,其阐释的研究方法与翻译所具有的理解与阐释特点不谋而合。阿皮亚认为翻译必须在认识文化差异的基础上进行,译者应该帮助目的语读者树立文化差异意识。“只有直面差异,目的语读者才能真正地理解、尊重他族文化。”[1]437正如格尔兹所指出的,人类学家的任务就是解释“这些陌生的行为在那些陌生的地方所具有的自然意义”。[4]那么根据其倡导的“微妙的差异而不是抽象的统一”[5]的研究方法,深度翻译中译者的角色就是促进异质文化之间的理解与沟通并对历史语境进行再阐释,通过阐释性文本材料如序言、案语、附笔等延展手段将译本置于丰富的文化、语言环境中,使读者回到文本产生的时代,把文本信息最大限度地传递给译入语读者。

深度翻译理论在强调意图与语境的重要性的同时,就是关注各种层次的差异及差异性的阐释。同时,无论陌生化的创作手段还是其所达到的效果,皆展现出一种异质化的审美特征。因此对异质化本质的探讨则是关键。

(二)异质化的本质

经济的全球化带来了信息与传媒的全球化,在此背景下同质化的倾向不可小觑,相似性的“集体记忆”可以通过文化传播让拥有不同文化、不同习俗、不同价值观、不同体验的人接受, 这终将把多样化的世界规约为一个乏味的同质性世界。一个民族之所以区别于其他民族而独立存在,证明了文化特殊性的存在。现代社会的价值观取向是多元的、异质性的。

儒家文化思想中“和而不同”思想是要承认“不同”, 在“不同”的基础上形成“和”。其精髓就是用宽容温和的态度对待每一种文化中的异质元素,避免民族中心主义的偏见与产生。当今,不同语言和文化之间的碰撞已经成为常态,每一次的碰撞中差异性展示是翻译的主要任务。古往今来,没有一篇译作是不包含异质元素的,“和而不同”是一种欣赏、一种渴望,一种发现、探究的眼光。

异质化为导向的翻译可以丰富译语的表现形式,注入异域文化,加大译本的陌生感与疏离感,传递给读者不同寻常的阅读体验,这种非常规的、新奇的异国情调一旦为译入语文化所接受,就会渗透到语言内部并被吸纳,成为新元素甚至是约定俗成的新成员。

奈达说:“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坚信自己国家的语言是最美的。”[6]只有把源语的语言惟妙惟肖、生动逼真地译出, 才能展示其魅力与活力,维护源语文化的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并体现民族文化间的平等。一种思维的不同表现手法可以使读者领略一种陌生与新奇,从而增加审美快感,延长审美时间。如中国人讲“说曹操,曹操到”,俄国人说“说到狼,狼就到”;英国人说“说魔鬼,魔鬼到”;法国人说“一说到狼,就看见狼的尾巴”。这些丰富意象及表现形式体现了当代多元化的态势。

翻译创造了对现实的不同体验,相异的文化传统之间的互动使目的语读者分享着他者的经历与感受,不可谓不是奇妙。如果译者为了方便读者理解与接受,就对源文本中所承载的文化信息进行置换和意象转换,甚至擅自破坏原文的比喻联想,这些都有悖于异质化的本质。实质上一味追求等效而破坏联想意义的翻译是否可取还有待讨论。同一现象、概念在不同语言中的联想意义不尽相同,这正是文化魅力之所在,如 “虎头蛇尾”如果译为 “fine start and bad finish”那么虎与蛇的意象被删减,淡化了原文中的文化色彩。同样“雨后春笋”与“鱼米之乡”就可以保留原有意象,而不是以“雨后蘑菇”或“牛奶、蜂蜜之地”示人。

(二)彰显异质性与陌生化手段的再现

根据深度翻译理论,译者应凭借自身的文体能力识别陌生化的语言变异,努力阐释原作者的创作意图,预测目的语读者的接受、理解能力,再利用他的文学创造力将陌生化手法呈现在译文中。在以上每一个环节中,译者都必须充分发挥其主体性,翻译过程中陌生化的再现不仅影响译作的文学性,也决定了读者审美感受和乐趣的获得。国内学者王东风认为,处理陌生化手法的原则应当是“以变异对变异”[7],但不要求变异的形式与原文一模一样。申丹从文体学角度指出了翻译过程中一直被忽视了的现象——“假象对等”[8],即译文看上去与原文大致相同,但文学价值或文学意义相去较远。她指出偏离常规的语言形式是表达文学意义的一种重要手段。对于原作中的偏离常规的陌生化形式,译者可以从文学文体学的角度来分析它的意义,并设法在译作中加以再现。好的译本多保留了原文的陌生化手法,就是在译本中保留异质性特征,以陌生的姿态展现给读者,改变审美主体的思维定式。什克罗夫斯基指出,“艺术的目的就是传递事物被感知而不是被知晓时的感觉。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难解,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1]778。选择隐性阐释还是显性阐释来再现陌生化手法是译者根据源语文化对目的语读者的陌生程度,以及原作者在源语文化基础上所作出的陌生化变形而作出的判断。文学作品中的陌生化手法是对日常语言和前在文学语言的背离,破除人们审美感知的惯性和自动性,以异于传统、异于常态的方式刺激读者的审美目光,感受审美客体的新奇与独特。

陌生化手段包括转换词义、临时仿造、词语拆解、语序调整、超长搭配等。首先表现在语言层面上:如语音、词汇、句法、修辞等。在语音层面上,押韵、拟声词、方言等方法是“难化”的运用。词汇层面上,可以表现为词汇的特殊用法、生造词、外来词的使用、赋予人名特殊意义等。句法层面上可有效利用倒装结构、有意违反语法规则的结构等等。奇喻、双关、重复等各种修辞手法的运用其实也是语言“难化”的体现。其次是结构的延宕。自然顺序平铺直叙的故事不具有陌生化特点,文学性体现在有意识地打破这种自然的顺序,通过主题分裂、结构性对比、插笔等等艺术手法,延宕故事结构,推迟高潮的到来,增加感受的时延。“阻挠和延缓”是“艺术一般规律”[9]。创造性变形是指通过艺术地改变事物的自然形态,颠覆传统与规范,使其具有新奇、独特、创新的特点。创造性变形不仅在语言的各个层面进行,还在文化的层面上实施。文化所具有的传承的特点可能使审美接受者形成感知惯性,因此创造性变形可以消去自动化感知。

二、深度翻译与陌生化审美效果的再现

陌生化的审美效果体现在三个方面:异质性的凸显,审美张力的获得,审美空间的拓展。陌生化手法以其奇崛的形式和独特的意境更新读者的审美感知,以有限的语言赋予读者无限的遐想与思考。陌生化迎合了读者趋异的审美心理,异质的审美对象,从而产生了异质性的审美效果。

(一)文化差异性的审美效果再现

在深度翻译的理论视角下,提倡陌生化手法的留存,对源语文化的保护和尊重,使个性化的文化得以传播。陌生化对源语文化的反叛从一个侧面体现了文化差异性。翻译过程中,异化元素游离于源文本与译本之间:“源语文本对于目的语文化而言是异域的,而目的语文本从文化上来说既有异于源语文化也不同于目的语本土文化,因此,译文具有异域性。”[10]所有的翻译中文学翻译的难度最大。中国有着五千年璀璨的文化,文化源远流长,给译者带来巨大的挑战,以《红楼梦》为例,曹雪芹笔下生动地描写了一位农村纯朴的老太太:刘姥姥。其特殊身份决定了刘姥姥如果讲一口纯正的大学英文,译文注定失败。

(二)译者再阐释与审美张力的获得

深度翻译理论强调突出译者的主体地位,通过译者的再阐释努力获得原作中陌生化的审美张力。译者的阐释是在原作者对本族文化阐释之上的阐释,其实是一种再阐释。“这种再阐释要受制于语言意义的不确定,受制时空的变化,更受制于译者自身的文学能力、创造力和译者本族的社会文化规范。”[11]若要在目的语读者中产生相似的富有张力的审美效果,仅仅复制字面意思是远远不够的。深度翻译中对译者主体地位的强调与陌生化审美张力的再现不谋而合。译者首先要凭借自身的文体能力识别出原作中的陌生化手法,理解作者的创作意图和陌生化手法的特殊审美效果。在之后的再阐释过程中,译者不仅要弄清原作中陌生化张力产生的动力,还要了解、预测目的语读者前在的知识、经验。只有在此基础上,译者所呈现的陌生化手法与目的语读者感知中的前在经验相背离,译作的审美张力才能实现。“任何文本的审美张力都导源于言(文本)、意(创作主体意念)、物(客观世界)三者的意义错位而形成的意义间隙,”[12]那么译者就是要发挥创作主体意识,使原文本中的显性意义和隐性意义达到和谐,使译作得到强大的审美张力。陌生化的再现是译者在原作之上、以一定程度展开的创作,是其创造力的体现。

(三)文化语境的重构与审美空间的拓展

为了重构原作的文化语境,译者可以通过显性和隐性的再阐释手段达到目的。显性的手段包括注释、序言、评注、附言、索引等,隐性手段主要是指隐含在字里行间的介绍和解释性信息等。莫言的《师傅越来越幽默》英译时,葛浩文在译本正文前的“译者序言”中,就专门对题中“师傅”一词做了说明。(The term Shifu is a generic and generally respectful term for skilled workers and widely used. It has, in a sense, replaced other terms, such as “comrade”. It is common in China to use kinship or professional forms of address in preference to given names)。这一手段可帮助读者更好地了解、接近中国文化,加深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和尊重。

正如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对于一部作品,只有当我们了解这部作品创造的背景,它所倚靠的土壤,了解它—在以新事物对抗它所由以产生的旧事物时—与之争论的土壤时,我们才能正确地接受并理解它的统一性。”[13]由此可见,作品的语言、文化语境是读者进行审美接受和理解的基础。只有重构原作中陌生化手法的语境,读者才能接受、理解陌生化手法,才能发挥联想、想象能力,生成自己对陌生化手法精妙之处的领悟。

(四)文化阐释度的把握与审美空间的契合

陌生化应有一定的限度,并不是越新奇就越能产生审美效果,无论是创作者还是译者必须拿捏好“陌生度”。“陌生度”很大程度上与译者的文化阐释度有关。

如果译文中文化阐释度不足,超出了主体的前在经验限度和接受维度,源语的文化语境得不到重构,读者就无法理解、感受陌生化效果。在缺乏文化语境的情况下,读者对陌生化手法所创造的“空白或想象间隙”将束手无策,结果就是译文的陌生化审美空间过大,影响读者的审美接受和感知。

过度的文化阐释使陌生化手法失去“奇趣”,译文甚至变得臃肿乏味,译文读者也无法享受与原文读者同样的陌生化审美张力。翻译中,过度阐释陌生化手法,致使原文本中的朦胧意境等荡然无存。译者直白的阐释不仅影响到读者的审美趣味,并侵占了读者的审美空间,挤占读者联想、想象和再创造空间。

三、结语

目前深度翻译理论在宏观与微观层面的探讨逐步增多。宏观方面主要是理论本身的追本溯源,微观方面主要是延展手段对特殊的译本分析。对该理论精髓研究的深度广度还存在局限。陌生化理论对20世纪西方文艺理论研究具有的深远的影响,对陌生化创造手段与审美效果的讨论已波及到了文学翻译界。但目前国内外翻译界有关陌生化再现的探讨还比较少。

深度翻译强调文化的差异性与陌生化的变异的创造手段与审美价值不谋而合,翻译理念突显出原作中的陌生化手法所表现的“变异”的文化特征应在译作中得到完整呈现,即“以变异对变异”。深度翻译所倡导的核心价值有利于目的语文化的丰富、发展和传播。因此,深度翻译的核心理念对陌生化的创造手段与审美效果的再现有着强大的阐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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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ermans T,Cross-CulturalTranslationStudiesasThickTranslation[EB/OL].www. soas. ac. uk/litratures/satranslations/hermns. 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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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Shklovsky V.TheoryofProse[M]. Sher B. (Trans) Champaign & London: Dalkey Archive Press, 1990:165.

(责任编辑:王荻)

Elucidation of Defmiliariz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ick Translation

LIU Zhu-yan, ZHAO Juan

(School of Liberal Arts and Law, Tianjin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2, China)

Thick Translation is a theory advocating the reinterpretation of the translators. It emphasizes the respect for the other cultures and the representation of the cultural heterogeneity in the translation. Defamiliarization as a literary creation technique disrupts the readers’ habitual and automatic perception and breaks away from the daily language and the preexisting textual experience, in order to give readers more aesthetic pleasure. Defamiliarization enables the heterogeneous tendency pursuing for novelty and foreignness in translation to rise to the aesthetic reproduction. The thesis tries to deeply interpret the aesthetic effects of defamiliarization pursued in the translation process from the essence of the manifestation of cultural heterogeneity advocated by Thick Translation.

thick translation; defamiliarization; heterogeneity; reproduction

2015-02-09

刘著妍,女,天津大学文法学院教授;赵隽,女,天津大学文法学院硕士研究生。

H085.3

A

1008-2603(2015)02-01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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