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对岸的她》中女性的不安与自我探寻
2015-03-18王先科
王先科
(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清 350300)
试论《对岸的她》中女性的不安与自我探寻
王先科
(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清 350300)
小说《对岸的她》中,小野子和葵这两位女性主人公从不安的产生、确认到超越, 是女性探寻自我、成为具有独立意识个体的过程。小野子的不安源于自我与他者之间的紧张关系,进入职场后,她将葵视为理想式的女性,尝试在工作中得到自我认同,并从葵的身上体会到自我与他者关系的调和;而葵在少女时期的一段友情之殇也因为与小野子的友情得到化解。小说中的女性没有借由对男权中心文化的抵抗,而是互为救赎,在同性的友情中获得了温暖和救赎,在生命体验中探寻着自我。
角田光代;对岸的她;不安;自我探寻
角田光代(1967-),日本小说家、翻译家,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第一文学部,与村上春树隶属同门。1990年凭借《寻找幸福的游戏》获得海燕新人文学奖正式步入文坛,从此笔耕不辍,创作了《空中庭园》、《第八日的蝉》、《树屋》等广受好评的作品,并先后将野间文艺新人奖、妇人公论文艺奖、川端康成文学奖、伊藤整文学奖等多项日本文学大奖收入囊中。因其作品生动而真实地展现了现代日本女性的日常生活,并致力于女性内心世界的探析,而广受读者特别是女性读者的喜爱,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进一步提高了作家作品的社会影响力。尤其值得一提的是,2005年角田光代以长篇小说《对岸的她》荣膺日本大众文学最高奖项——直木奖,被誉为当今日本文坛三大重要女作家之一。
《对岸的她》围绕着两位女主人公的生活,双线并行,主要刻画了两位女性:一个是厌倦职场斗争而走入婚姻,却又因害怕孤独而想重回职场的小野子;一个是性格豪爽、却不敢面对婚姻和家庭的女创业家小葵。在这部小说中,角田颠覆了以往作家的写法,营造了一个几乎没有男性角色正面存在的文学世界,并专注于女性的日常叙事。正如日本女性文学研究者肖霞所指出的:文学上的“日常叙述”,使得更多的女作家在消费文化流行的当代赢得了崇高的荣誉和社会的认可。小说在日本一经发表,便赢得了众多读者的青睐,并于2006年翻拍成同名电视剧。在中国,这部小说于2011年被翻译成中文,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虽然角田光代的作品在中国有一定的关注度,但相对缺乏系统性的研究,就《对岸的她》这部小说而言,现有的研究是徐怡秋站在心灵感悟的角度发表的论文《现代女性的心灵解码——角田光代小说<对岸的她>解析》和卢晓菡的《遇见对岸的自己》。基于这样的先行研究,本论试从不安的克服与超越的角度,探讨小说中自我探寻的问题。
一、不安的表现——紧张关系与自我封闭
以女性为书写对象,揭示女性人物内心的不安,这是女性作家喜爱并擅长的表达方式。“女性时常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将自己的心情与体验反复咀嚼,而过于沉溺在自己的情感中,往往会让她们身不由己,为感觉所左右,而脱不开身去。”由此可见,女性所具有的多愁善感的特质,决定了她们要比男性更加容易陷入不安。然而这种女性的不安可能源于不同的方面,例如与男性之间的紧张关系,或是与子女之间的矛盾冲突,亦或是来自工作等等。同时,处于不同年龄、不同人生阶段的女性也各有不同的不安。但究其根源,这种不安心理的产生都可以追溯至女性的自我存在意识。就《彼岸的她》这部小说而言,小野子具有家庭和职场女性双重身份,是作为成熟女性的代表,而葵虽然作为职场女性而存在,但小说中对葵的讲述主要是针对其少女时期。那么,在不同身份、不同年龄制约下的女性分别有着什么样的不安?这种不安源自何处?在此即以这一问题展开探讨。
首先,30 多岁的小野子既要在职场中立足,又要兼顾家庭,是具有多重身份的成熟女性。她性格内向,内心敏感,因无力应对职场中复杂的人际关系而选择结婚生子,而成为家庭主妇之后,又因不懂处理与周边的人际关系,而选择了重回职场。身为母亲,她因自己难以融入公园的小派系而开始逃避公园的环境。但是又怕因此影响女儿的交际能力,于是她花了两年左右的时间把公寓附近的公园都转了一遍,观察公园里的微妙派系,寻找舒适的公园。身为妻子,在日常生活中,她与丈夫之间也因缺少交流,使得两人的关系逐渐疏离。而在工作环境中,小野子也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朋友圈子,在她看来人际关系是复杂的,无法付出真心,也无法获得真心的回应。小野子所厌倦的人际关系在本质上是自我与他者之间关系的一种体现,由于他者的客观期待的存在,因而无论在家庭还是在职场,小野子所感受到的都是一种相对的紧张关系,而在这样的一种紧张关系之下,女性势必会因为自身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无法得到肯定而感到不安,而其一味回避和逃离的做法也只能使不安越来越强烈。
其次,身为职场女性的葵,在小野子身上看到了少女时期自己的影子,因为在她的学生时期,也经历了同样的孤独和不安。因为学校特有的小派系的存在,葵在初中被全校同学欺负,以至于不得不举家搬迁,在新的环境中,她与鱼子成为了好朋友。“她们出入酒吧,在异性中周旋冒险,甚至去拦路抢劫。走马灯似的‘体验人生’之后,她们蓦然惊觉,现实中竟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天堂,天堂可能遥遥在另一个世界。”[1]“体验人生”反映的是一种急于成长,并试图通过这样的体验找到生命意义的少女心理。而“现实中找不到可容身的天堂”,暗示着其对现实充满不安,并丧失了自我存在的意义。少女较之成熟女性更为敏感,在寻求自我价值和定位时也显得更加无力,因此自闭和逃避外部矛盾就成了首选之路,最后选择了相约自杀。虽然少女葵和小野子处于不同年龄段,具有不同身份,但两人的不安都是源于自我和他者之间的紧张关系,而自我封闭的心理又加剧了这种不安。
二、不安的超越——同性友情与生命体验
针对女性文学中的自我探寻问题,牛水莲在《20世纪日本女性文学:女性的觉醒与解放》一文中说到:“进入20世纪,知识女性开始从自我意识的觉醒走向自我的解放,她们用手中的笔表现女性的苦闷与忧郁,反映了日本女性的悲哀和觉醒。”可以说女性对自身苦闷和不安现状的认识,是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第一步,只有感到不安,才会有自我迷失的自觉意识。同时,女性从苦闷不安中挣脱出来,不是外部矛盾解决或消失的结果,而是侧重于女性内部自我独立意识的获得和回归的过程。在日本近现代女性文学中,女性自我意识的探寻往往伴随着对男权中心文化的质疑和抵抗,例如日本女性文学中的“反母性”、“家庭解体”等主题,但角田文学在这一点上是与众不同的。就《对岸的她》这部小说而言,主人公小夜子和葵是通过同性间友情的力量和源自内心的生命体验,克服和超越了内心的不安,进而走向自我成长的典型,本论试就这一问题展开探讨。
在小说的开始,小野子内心存有隐隐的不安之感,但无法得到清醒认识,这便是缺乏自我意识的表现。而下定决心重回职场,回归女性个体生命丰富的情感世界的状态,则是自我意识萌芽的产生。随后通过与葵的相处,小野子在葵身上看到了自己向往和应有的状态,虽然职位只是一帮家政清洁妇的小头目,但她挨家挨户地去拜访,发传单,认真地为自己的家政“事业”增加客源。“‘我,一个外行,又不懂社交,但是,我竟然也能做到这些’,小夜子开心得哭了起来。”可以说,女性自身不断完善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过程。在职场中,小野子不仅感受到了重返自我空间的自由感,而且获得了自我认同。并且去接女儿的时候,她也能和孩子们的妈妈聊上几句,“几个月前那个在公园里无法和陌生妈妈们搭话的自己,现在看来愈发地不可理解。”几月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小野子清楚地意识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在人际关系得到改善的背后,是自我的重新定位,作为职场女性的自我与作为母亲的自我实现了同一性。
同样,对于少女时期的葵来说,友情也是拯救其不安的重要手段。当鱼子第一次主动到葵家做客时,葵竟然悄悄地流下了眼泪,因为拥有一个“不用勉强就来玩儿,对着自己微笑”的朋友,是屡屡出现在葵幻想中的情景。她们分享秘密,讨论感受,建立了亲密的友谊,让葵逐渐走出学校小派系的阴影。关于同性朋友的影响和力量,有研究者指出:离开母亲怀抱进入同性朋友圈子,是少女一次具有断裂感的生命体验,而寻求友谊的帮扶到真正走向个体的独立,则是另一次里程碑式的生命体验。[2]两个互为镜像的少女,一起出入酒吧,拦路抢劫,甚至相约自杀,在一次次的“人生体验”中探寻自我存在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而这段友谊的破裂让葵一直心怀愧疚,那是无法肯定过去自我的一种焦虑和不安。通过和小野子之间的友情和同性的关爱,葵终于化解了那段友情之殇,使过去和现在的自我得到了统一。
正如美国当代黑人女作家爱丽斯·沃克借她的小说《紫色》,以及凯瑟琳·斯多克特的小说《姐妹》试图告诫人们的:女性唯有通过抱团取暖、互相慰藉的方式才能在社会中觅得较为理想的生活方式。在《对岸的她》这部小说中,女性正是依靠女性自身的生命体验和同性间的友情实现了自我的确认和回归。两位女主人公都有过这样的自问:“我们究竟为什么要长大呢?”这是女性关于自我意识和生命意识的自问,而探寻这个问题答案的过程便是自我的探寻之路。
三、结语
小说《对岸的她》标题中的“对岸”在日语中原为“彼岸”,在佛教中意为挣脱了欲望和烦恼的世界。小说以此为题,象征着小野子和葵两位女性间互为救赎的关系。小野子将葵视为理想式的女性,尝试从学习和模仿中进行自我定位,并通过与葵的友情体会到自我与他者关系的和谐。而葵从小野子身上看到了少女时期自己的影子,过去那段和鱼子之间的友情之殇也因为与小野子的友情而得到化解。同时,小说在表现女性自我存在时,并没有借由对男权中心文化的抵抗,而是在同性的友情中获得了温暖和救赎,在生命体验中探寻着自我。正如小说最后写到的:“终于明白了人为什么要长大。不是为了逃进生活,也不是为了关上门,而是为了再相遇,为了自己走去自己选择的地方。”虽然这样一条探寻之路是迂回曲折的,但却是女性成为具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获得心灵自由的必然所在。
[1]角田光代.对岸的她[M].刘璐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2] 刘艳琳.女性成长体验与当代中国女性书写[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7).
2095-4654(2015)09-0085-03
2015-07-10
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B)“日本当代女性文学的文化内涵探析” (JB13287S)
I106.4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