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之“连环”——漆画《功夫——五子搏连环》的创作散谈

范 潇

艺术之“连环”
——漆画《功夫——五子搏连环》的创作散谈

范 潇

功夫——五子搏连环 150×160cm

本文从构思与实践入手，对全国美展获奖漆画作品《功夫——五子搏连环》的创作进行了多角度的剖析。作为全新的尝试，作者在构图，材料的选择、研究、处理等方面详加琢磨，经历了实践中多次的实验，最终如愿完成了作品。这是一次创作的总结，也是对个人创作心路历程的展示。

漆画 创作 散谈

从学校毕业，碌碌几年间，一直在寻求探索适合个人表现的绘画。由本科的中国画人物到研究生的综合绘画，学院式的教育教会了造型和基本的创作法则，但一直无法真正呈现属于个人艺术创作语言的作品。虽然其间有对于绘画语言的多种尝试，也有针对绘画材料的探求。机缘巧合，去年适逢十二届全国美展，对于这种多艺术形式呈现的国家大展，选择何种艺术样式进行创作成为作品最初的基础起点。其间，尝试过中国画、综合材料绘画的构思，对漆画也有过想法。当绘画主题逐渐清晰成型之后，由传统中国式装饰风格的人物画面构图和图案结构交织的绘画构想，进而最终确定为漆材料绘画的表达。

当作品完成时，评论者所谓的“传统、当代、跨界、融合……”等等词汇，对于作者如我真是一片茫然。任何宏大、华丽的语词都不如作品上某个打动观者的细节或特点更有说服力。画画的人如同匠人，据守一隅、寂寂独处，自乐于过程中那点趣味，以及对结果不可知的欲求。回顾漆画《功夫——五子搏连环》的创作过程，更多是对历时半载创作实践的反哺回味。

在构思之初，只是希望按自己的想法创作作品，作为创作新人，对展览结果不抱任何幻想。

我的作品较多倾向传统题材，这与小时候受父亲的影响有关，喜欢各种连环画，有《成语故事》、《中国通史》、《聊斋》等等，所以大学本科的专业选择就是中国画。除了传统水墨绘画，在本科和研究生学习期间也曾尝试过现代水墨。但兜兜转转，总觉得对传统有着一份特别的情结。进入高校工作，走出学生时代习作绘画的学院式框架，个人创作题材和语言的选择也更加自由，更具个性化倾向。

在中国古代绘画中，如《重屏会棋图》、《消夏图》等一系列绘画的画面中主要人物或场景后都会安排一具屏风，而屏风表面又绘有场景；这种平面构图内多重空间的叠加展示，使观者产生场景错觉：是透明的屏风显示了一个纵深的空间还是屏风中描绘了一个类似的场景？画家有意混淆视觉、迷惑观者，由此形成了有意味的绘画空间感。同时，由于这种“画中画”的画面安排，产生画中人物个性和场景的多重隐喻，但前后情景在内容和风格样式上则互相关联。漆画《功夫——五子搏连环》在作品的画面情绪上，正是受到上述绘画的影响，安排了多重隐喻：如主体人物的行为和背景曲折迂回场景的情绪关联，主体人物力士手足描绘的神话色彩，以及轮转式的人物组合和曲廊重叠相切的画面动感……而在画面构图上，较多吸收了传统年画的构图趣味：其中，四个人物在一个平面空间中，以一种互博的形式组成一个环形。这种安排在以前的年画中有过类似的构图，在画面中出现四五个童子头手相连的图案化构图，有绵延不绝，圆满团圞之意。最初的画面背景，做过很多尝试，有置于现实空间中的，比如立于船头；也有前后景是两个不同的时空维度的，经过画面平衡感比对，最后决定选取后者。在环状组合的主体人物后面，以一组苏式园林长廊分割背景的空间，在每一分割区域中又安排填充人物练功的场景，形成不同空间的并置，在形式上有“乞巧（七巧）”之“巧”的暗喻。

有了最初的草稿之后，就要考虑材料绘画的具体实施手段。我的个人专业擅长是国画工笔，即便后来学习了综合绘画，但材料的种类和使用方法千差万别。对于这种题材来说，用国画工笔的材料方式实现起来没有太大的难度，但材料的试验趣味性相对较弱。而漆材料本身具有完全的东方趣味，在材料艺术上实验的外延性更大，无论是画面色彩的表达还是传统神秘感的绘画趣味呈现，都更多贴合最初的创作构想。在这一创作开始前，由于偶然的切入，对漆画这一画种产生过浓厚的兴趣。那么，这次决定尝试一下完整的创作过程，或者仅只尝试一件未必能见到结果的事情。

七千多年前以实用为诉求开端的漆器，在其后艺术史的演变中逐渐被赋予了审美的功能，漆艺成为中国传统艺术的重要部分。浙江余姚河姆渡的朱漆木碗开启了中国人对大漆的挚爱，而当我看到马王堆棺椁上的大漆彩绘，便已经觉得这是艺而不仅仅止于技了。在之后逐渐增加的认识中，大漆以不同的面貌让人惊讶于它的可塑性，它存在于古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经历了新材料的出现、材料替代的断层后，很多人忘记了大漆之美，可是这血液中留存的基因，会在看到它的那一刹那点燃，无需解释，完全因为这是属于东方的美感。进入当代，漆画更需要广大的艺术者以其独立的文化身份与艺术品质，展现不同的审美内容、审美形式以及不同的精神世界。经过这么多年众多艺术家的努力，漆画的定位为纯绘画艺术，所以漆画的创作也同样应该严格遵循绘画艺术的规律。而现实中，由于创作者自身的问题，漆画往往被人们误解为只具有工艺性的工艺品，漆画材质和技巧只是服务于一般工艺品。大漆作为中国传统艺术文化媒材，和水墨、陶艺等一样，亟需当代性转换，也需要更多受过扎实绘画基本功训练和具有成熟绘画能力的作者参与。漆画材料质感的特殊性是别的艺术门类所不能替代的，因此尤其需要创作者深入了解并妥为表达，才有使这一艺术呈现新生命的可能，也才有更好地走进当代生活、表达当代观念的可能。

创作过程

对于我这样一个刚刚入行的漆画作者而言，心理上既没有太沉重的创作得失负担，也不会去过多考虑漆画要承载的价值，只需从自身对艺术理解的角度，或者仅以一个绘画者的角度来看待漆画。

漆画有着丰富的魅力，其一就是绘画效果的不确定性，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能精确预见最后的结果，技艺的表达受多种因素影响，存在各种偶然性。在画面最终呈现之后，由于大漆需要慢慢发色的缘故，在半年、一年之后画面又会有所变化。我仿佛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一天天看着慢慢长大，这一过程对我有很大吸引力。其二是漆画材质的美感，如蛋壳的白、螺钿的辉光质感，这些材料在合理的绘画配置中所呈现的微妙材质对比，是在别的绘画中看不到的，但这些质感及其对比效果同时又是自然的，有时会有类似工笔画的表达，但又比工笔画更华丽。

漆画的蛋壳、螺钿镶嵌、变涂技法等都有着非常共性的漆工艺特点，如何根据画面的需要和画者的个性化艺术处理来呈现就变得至关重要，如在看到白雪、白墙就一定要选用蛋壳来表现，能否抛弃一些概念性和程式化的思维创作方式，成为最终作品个性的重要来源。

此次创作过程中也曾遭遇一些具体难题，如漆面研磨的程度问题：在一遍遍刷漆之后，所有的设想都预埋在画面中，需要靠研磨来呈现。此时研磨的手法和程度控制，需要经验和反复的实践，对于我这样的新手来说，由于不能准确评估漆面下面的材料预埋厚度，常常会产生错觉，作无效深入，一不小心磨穿漆面就只能重新来过。在漆画绘制过程中，可以说每一步都是一个小创作单元，你可以不停做加法或者减法，你的绘画工具可以是笔刷也可以是砂纸，这种多元的创作方式也决定了漆画的丰富性。再比如肌理的运用和画面的贴合度，肌理具有一种不完全的可控性，包括引起物的选择和之后的色漆的排布。往往做下来之后单看一个局部不错，但与整体的画面不相贴合，最后只能舍弃重来。在色漆的选择上也要摆脱传统中国画的观念，国画中一般都使用复合色或者不是太艳丽的颜色，但是在漆画中，漆色效果的组成有时候是靠一遍遍的不同纯色的叠加，最后打磨出来形成的复合色，而要获得理想的颜色效果，必须在上色之初就要预见并预设颜色叠加的效果。

陈丹青说过，“艺术就是做你做不到的事情”。这一观点是否也可理解为“折腾”，越是不能完成、无法完美的事情越是有那份吸引力，也是那份吸引力让我愿意尝试探究未知，直至涉足漆画这个材料绘画领域。人人都有表达倾述的天性，或外向或内敛，绘画及写作都具备满足这种天性的能力。于我而言，更多的是个人耽于绘画美感、自我沉醉的艺术创作状态，一旦要将创作的个人情绪直面公众谈论，语词表达便显捉襟见肘，于是，只能谈谈一己的创作过程和一般感想。漆画作为我个人材料绘画的新起点，提供了未来艺术创作思维的新空间，并使研究生专业的综合材料绘画学习得以在这一新领域定位和延续，对个人专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范潇，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左起：赵亚雯、陈晓宜、王韩

编者按：

2014年底，一个由学生自己策划举办的画展“妙笔生花”插画展，在老师同学的热情关注下开幕。王韩同学在QQ空间里说，“大学的意义在于你遇到了什么人，又做了哪些事，而其中的收获以及感触终将会变成珍贵美丽的回忆。”

兴趣、梦想、热情是促成此次画展的最初原动力。自从她们选择商业插画专业以来，在大学办一次自己的画展便成了彼此共同的梦想。画展最终在冬天萌动。老师亲眼目睹了她们在一年时间的磨练中相互督促、相互帮助、相互提高的成长历程。对于短暂的大学生活，这段经历获得的收获和感触也是弥足珍贵、终生难忘的。

这样的一个画展，既不是插画课程作业或者商业委托作品，也不是毕业设计，全部是她们在课程之外以各自的热情所做的大量的艺术尝试和探索。不难想见，她们是一群有理想、有梦想的可爱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