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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动荡融合
——《红楼梦》中贾宝玉性别的二元性解读

2015-03-17余涛

关键词:气概宝玉气质

余涛

(安徽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凤阳233100)

“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动荡融合
——《红楼梦》中贾宝玉性别的二元性解读

余涛

(安徽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凤阳233100)

《红楼梦》文本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强化了作为两性区分特征的“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概念。采用性别的视角对文本进行解读,探究贾宝玉的性别危机——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动荡融合,以审视宝玉所面临的性别抉择危机,揭示小说文本对男性凌驾于女性之上的传统等级制度的二元对立进行强化的多种方式。

红楼梦;男子气概;女性气质;二元性

一 引言

许多批评家与读者已经接受《红楼梦》存在一种潜在的可能性,可以在浦安迪所称的在相辅相成的两极化基础上对小说进行分析。[1]他的结构主义方法论为许多富有成果的红学研讨提供了基础。许多学者认为小说文本表现了宝玉身上现实存在的进退两难窘境,涉及天真无邪与经验履历、年轻与老成、现实与乌托邦、实用主义与理性主义,从而充实了浦安迪的研究。本文将展现作为主题的“男性的”/“女性的”二元性,以审视宝玉所面临的性别抉择危机。

我们用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来谈论对个体(他或她)的社会发展与性别发育有影响的有意识的过程。也就是说,恰恰是那些有意识或无意识的社会建构将个体塑造为阳刚或阴柔的模式。“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术语不应解读为“真正的本质,无论是源自生物本能或社会规定,它们其实是在历史上起到有效作用的、强有力的神话”。[2]然而,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确以非常具体的方式与个体的生理相互作用。我们生来就是男性的人,被限定在可接受的男子气概的观念范围之内;我们生来就是女性的人,则被限定在可接受的女性气质的观念范围之内。就此而言,生理差异虽没有决定个体的性取向,但个体的性别偏好受生命的肉体存在影响。[3]限制贾宝玉行为的是对他的生活有明显影响的“性别必要性”规则。本文将尝试性别的视角来解构《红楼梦》文本,探究宝玉的性别危机,梳理小说背后所隐藏的性别、政治话语。

二 理论背景

用男性化/女性化的二元区分法进行文学研究,是经由法国女性主义文学理论家埃莱娜·西苏、露丝·伊利格瑞(Luce Irigaray)、朱莉亚·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等而充分发展起来的。[4]经过后索绪尔语言学、心理分析、后结构主义文学理论和哲学的复杂混合过程,这些批评家试图调查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社会性建构。他们的出发点是这样一种观念:“西方思想、文本都是建立在二元对立的结构之上的,诸如感情与理智、主动与被动、在场与缺席等,由文化决定的对立物的一分为二,简言之,即‘男性’与‘女性’的区分”。[5]法国女性主义理论不仅坚持所有文本从根本上说都是“有性别的”,而且还证明被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纳入的姿态与特征——一分为二的关系是一个等级制度关系。二元对立的事物规定一套规则的价值超越另一套,确切地说,男性规则超越女性规则。因此发展出一种处理女性卑下特性的分析方法,即不同于男性常态的女性被指派的“被动”。当与影响个体的心理性别发育的意指实践相关联时,显然男性采用了自我与人类代言人的姿态,而将女性确立为处在“他者”的地位上。

西苏和克里斯蒂娃提出,任何个体内部都存在平衡男性规则与女性规则的潜力。因而也存在解构个体内部而非人际的自我/他者、男性/女性的刻板的划分,即有效地破除性差异带来的刻板的性别对立。西苏将这种在个体内部而非人际间寻找差异的做法描述为象征意义上的双性合一,即“女性与男性,自我与他者不以一分为二的方式同时存在”。[6]

尽管法国女性主义批评家是在西方哲学传统内努力,但是她们的方法论与东方的意指实践有直接的密切联

系。[7]西方二元对立的名单可以一直追溯到亚里士多德和毕达哥拉斯,在他们那里,“将男性设立为女性的对立面,右为左的对立面,善为恶的对立面”;[7]而东方的二元性可以追溯到远古的阴阳哲学,凭此,男性与女性分别对应肯定与否定、积极与消极、强与弱,以及建设性与破坏性。[8]与无数其他无足轻重的哲学流派不同,阴阳教义影响了中国表意话语的方方面面,其中也包括《红楼梦》。小说对男主人公宝玉的刻画最清楚地显示出阴与阳的相互作用。作为一个男性,他的性格以女性为背景展开;而小说中表现出来的阴阳二重性也提供了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引入法国女性主义者象征意义上的双性合一观念,并引入《红楼梦》文本对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刻画。《红楼梦》通过展现男主人公贾宝玉象征意义上的两性兼具特征,使他成为一个场所,在那里男性与女性性别规则发生冲突。[9]

在宝玉的性格中,因社会寻求区隔分属两性的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而使他与社会相冲突,这导致他在象征意义上兼具两性的特征被放大了。《红楼梦》文本娴熟地揭示出性别意识形态的模棱两可与错综复杂,并且揭示出性别必要性是如何阻止对人物的多重性特征进行探索的。

三 宝玉身上的双性兼具特征

小说文本在一开始就为我们呈现了数不清的援用性别分析的暗示。宝玉喜欢女孩儿胜过男孩儿,倾向于做女性超过男性。与这一“反常”偏爱相联系,最能给人以启发的当属冷子兴对宝玉周岁生日时“抓周”情形的描摹。当时提供了各式各样的女性物品与男性物品让他选择。冷子兴说,“政老爷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谁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那些脂粉钗环抓来玩弄。”据说贾政不高兴,“因此便不甚爱惜”。[10]宝玉面临的基本心理创伤在他一周岁时便一览无余;他被迫确定自己或男或女的“取向”。从最初的描述中我们得知宝玉是一个特别罕见的男孩儿:文静、漂亮、体贴而且酷爱诗歌。第六十六回中尤三姐的描述对我们的分析最有启发。她说:“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的。自然是天天只在里头惯了的”。[10]看来他有许多女性身上独有的特征,这来自和他相伴的女孩儿。并且,对那些通常留待女性来做的家务事,宝玉显得很在行,也很愿意干。

实际上,当谈到宝玉时,常有他似乎应该生为女孩儿的说法。在第四十三回,宝玉最亲近的跟班祭祀时向受祭的阴灵祝赞:“保佑二爷来生也变个女孩儿,和你们一处玩耍,岂不两下里都有趣了”。[10]有两次宝玉的房间被误以为小姐的绣房。房间的装饰风格是女性的,氛围也是女性化的。以至于刘姥姥和请来给晴雯看病的大夫都以为自己进了小姐的绣房。当大夫得知他是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房间时目瞪口呆,他说:“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那屋子竟是绣房”。[10]

宝玉的个性与偏好反映出许多可以归结为女性才有的特征;而薛蟠则是极端男性化的,成为宝玉绝佳的陪衬。宝玉与薛蟠的社会关系存在着本质的对立,他们分别代表两种男性性格,因而他们的性别投射判然有别。当宝玉在义学中与其他女人气的男性交朋友时,他被他们的优雅与温柔所吸引。宝玉和那些年轻的同龄人结交,构成他们友谊核心的是他们共同的“女性气质”。

瑟乔夫(L.and V.Sychov)在他们讨论《红楼梦》的著作中揭示出服饰描写对小说的重要性。他们精确统计的资料有利于显示曹雪芹高超的文学才能;有助于解构《红楼梦》的性别意识形态;也有助于彰显宝玉性别语域中模棱两可的地方。在小说对服饰的所有详细描述中,仅有被“人格物化”了的几个男性,即前面提到的女性化了男性角色——宝玉、秦钟、蒋玉菡和柳湘莲。这样做实际上意味深长,部分地女性化在美学上是受欣赏的。[7]在文本对几个特定男性的服饰描述中,显然将他们划归为女性一客体的身份。通过详细展示复杂的服饰细节,这些男性与女性一样,成为自我主动欲望的被动承受对象。第五十回中的服饰描写使得贾母也参与到对性别语域的文本编织中。此处贾母看见一个穿大红猩猩斗篷的人,问:“那又是那个女孩?”众人笑道:“我们都在这里,那是宝玉。”[10]

曹雪芹对宝玉才智偏好的刻画再次显示出,宝玉被理所当然地视为男性,而他在适应自己的这一身份时存在着问题。他的矛盾可以用创作性——女性——他者,与职业性——男性——自我的二元性来表示。作为在世的长子,宝玉身上被寄托了一种期望,即在帝国的官僚体制内传承家业,要求经过几年儒家经典学习,最终通过公职选拔的科举考试走上仕途。然而宝玉却更偏好创作性的诗意生活,而不喜欢男性的仕宦道路。每一个男子也必须拥有创作技能,在上层男性世界里,作诗起到很大的作用,然而却没有应试必需的作八股文的才能重要。宝玉没能在需要时把女性技能“放一放”。儒家与道家性别意指的方式都参与了进来,使宝玉女人气的性格显得从属与被动。在道家框架内,宝玉的女人气是通向单一男性宗教启蒙道路上的一部分,女性气质是用来平衡男子气概的。因此,在男性自身内部,“平衡”的体验发生了。

宝玉面临在男性的仕宦抱负与他自己的创作偏好之间进行选择的两难境地,这也表现在两位女性的性格方面。黛玉似乎从未鼓励他走仕宦道路,而倾向于坚定地留守在女性的创作世界里,这从她对诗歌、戏剧和音乐的挚爱可以看出。她也是唯一对他拒绝走仕宦道路表示支持的人。性

格描述将进一步阐明每一个女性都有影响宝玉选择的本质因素。宝钗以富有常识和理性见长,而黛玉则表现为感性与多愁善感。黛玉过于多愁善感的天性给她带来“小气”的名声;而宝钗的镇定常常招致批评家“无情”的评价。宝钗对世界持实用主义态度,而黛玉则没有能力承担实际事务。宝钗身体健康,而黛玉多病的体格是她最出名的特征之一。显然我们看到二元性显现:强壮或虚弱,实际或清高,理性或感性,仕宦或创作,男性或女性。

在探究宝玉在“象征意义上”兼具两性时,男性与女性的象征体系间复杂的、常常不明显的相互影响变得显而易见。宝玉被刻画一个复杂、古怪的个体;他反对父权制常态的、确定的性别发育。从宝玉女人气的个性中可以明显看出,曹雪芹塑造的人物拒绝随顺单性的性别必要性潮流,潮流就是意指实践拒绝个体内部兼具两性,而倾向于两性明显区分。

四 结语

宝玉身上的双性倾向,所面临的性别抉择危机——男子气概与女性气质的动荡融合,令他显得异于社会常态。宝玉所遭遇到的大多数冲突与内在焦虑都是由他的家人和朋友试图确定无疑地把他划归男子——男性范畴而引起的。这些“确定的范畴”必定充满着一套刻板的性别标记声音,但其中没有一种是适合贾宝玉的。《红楼梦》这部著作的整体要旨在于强化了传统的性别对立主义,这一点在男性自我投射“他者性”到女性身上这一点上变得更加明朗。

[1]Andrew Plaks.Archetype and Allegory in the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M].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6:43.

[2]Kinney,Anne Behnke.Representations of Childhood and Youth in Early China[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4:64.

[3]常跃中.红楼梦中大观园的园林艺术[J].南都学坛,1998(2):37-39.

[4]周红.颠覆与狂欢:西方后现代主义的文学景观[J].南昌:江西社会科学,2002(8):100.

[5]周中明.红楼梦的语言艺术[M].漓江出版社,1982:68.

[6]叶嘉莹.工国维及其文学批评[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154-155.

[7]Rosalind Coward.Female Desire:Women’s Sexuality Today[M].London:Paladin,1984:229.

[8]Ann Foreman.Femininity as Alienation:Women and the Family in Marxism and Psychoanalysis[M].London:Pluto Press,1978:97.

[9]范国良.从《红楼梦》回目看曹雪芹对薛宝钗的抑扬态度[J].红楼梦学刊,1987(1):213-218.

[10]曹雪芹,高鹦.红楼梦[M].中国旅游出版社,1993.

The Turbulence and Integration of Manliness and Womanliness——Interpretation of the Duality of JIA Bao-yu’s Gender in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s

Yu Tao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Anhui Science and Technology University,Fengyang,Anhui 233100,China)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s text enhances the concept of manliness and womanliness as bisexual distinction through a variety of ways.Interpretation of the text from gender perspective,aims to explore the gender crisis of Bao-yu-the turbulence and integration of manliness and womanliness,to examine Bao-yu’s crisis of gender choices,so as to reveal reinforced means about binary traditional hierarchy that men dominate women in several ways.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s;manliness;womanliness;duality

I207.411

A

1672-6758(2015)05-0135-3

(责任编辑:蔡雪岚)

余涛,硕士,讲师,安徽科技学院。研究方向:英汉对比与翻译。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项目(项目编号:SK2013A056)。

Class No.:I207.411 Document Mar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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