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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三曹”乐府诗对汉乐府的继承与发展

2015-03-17杨中正

关键词:汉乐府短歌行乐府诗

杨中正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论“三曹”乐府诗对汉乐府的继承与发展

杨中正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徐州221116)

汉末建安时期,迎来了乐府诗发展史上文人拟作的第一个高潮,以“三曹”为代表,他们的拟作对汉乐府进行了全面的继承,在新的社会形势下,他们还通过自身实践使汉乐府有了很大的发展。“三曹”乐府诗创作之所以取得如此伟大的成就,形成如此深远的影响,与这种批判地继承密不可分。“三曹”乐府诗对汉乐府的继承与发展具体表现在句式篇幅、题材内容和表现手法等三个方面。

“三曹”;汉乐府;继承;发展

建安时代是汉乐府发展的第一个转折期。曹氏父子大批题材丰富、情感赤诚的乐府诗为诗界吹来一股新风。这些诗或借旧题写新事,或自创新题独辟蹊径,反映出与汉乐府相异的情貌。然而汉乐府对“三曹”乐府诗仍产生了重大影响,后者在前者这片沃土上长成一枝艳丽的奇葩。

近年来对“三曹”乐府诗的研究很多,这些研究大体可分成三类:第一类,对“三曹”乐府诗的研究仅关注某一个人,或者仅某一点。①第二类,“三曹”乐府诗之于汉乐府的转型性研究。②第三类是对“三曹”乐府诗较为全面的研究。③三类研究皆论述详密,材料充实。

前两类研究已取得累累硕果,第三类研究还不够深入。即在探讨“三曹”乐府对汉乐府的继承和发展时,很少以大量的诗例作依托,论及诗的形式、内容和表现手法。本文在以往研究基础上做进一步探讨。笔者认为曹氏父子在文学上取得如此伟大的成就,主要归因于他们对汉乐府的批判继承。具体表现在对汉乐府的句式篇幅、题材内容和表现手法等三个方面的批判继承上。本文论及,凡一致或相似之处,视为继承。不一致或创新之处,视为发展。

一 句式篇幅

1.句式的变化。

汉乐府以杂言为主。如郊庙歌辞中的《天地》《日出入》,鼓吹歌辞中的《巫山高》《上邪》,以及相和歌词中的《薤露》《平陵东》等,这些杂言体均不甚考虑句子整齐,任意无拘束。曹操的《气出唱》《陌上桑》等,曹丕的《大墙上蒿行》《临高台》等,曹植的《妾薄命》《当墙欲高行》等也都以杂言拟作,感情充沛,气势恢宏。此乃“三曹”杂言乐府诗,是对汉乐府的继承。此外,父子三人更注重使用四言、五言和七言等整齐句式,有意识地在句式上对汉乐府进行大胆革新。

四言诗是最古老的一种诗体,《诗经》中的《大雅》《小雅》《国风》等皆以四言为基体。春秋以后,四言诗逐渐衰落。时至曹魏,四言诗才又流行开来。曹操的《步出夏门行》《观沧海》等,曹丕的《短歌行》《丹霞蔽日行》等,曹植同名诗《丹霞蔽日行》等。这些四言诗节奏跌宕起伏,情感丰沛豪壮。

五言诗约起源于西汉,至东汉末才渐臻成熟。汉乐府中出现了完整的五言诗,如宋子侯的《董娇饶》和辛延年的《羽林郎》等。但此类五言诗表现的题材多较狭窄。曹丕的五言诗开始有意摆脱汉乐府形式的束缚,融入更多现实意义,其《饮马长城窟行》《折杨柳行》等皆出五言,创于游宦之风盛行时,极具现实情貌。曹植是五言诗的专力写手,五言诗在他笔下主题进一步扩大,无论写景抒情还是议论赠答都趋于成熟。代表作如《美女篇》《薤露行》《白马篇》等。

尽管《上郡歌》后四句和《蒿里》后三句均是七言,但在汉乐府中却找不到一篇完整的七言诗。这显然为后世七言诗的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曹丕在此基础之上有所突破,创造了《燕歌行》。遂有“三国曹丕的《燕歌行》是第一首完整的七言诗”一说。[1]

2.篇幅的变化。

宋代郭茂倩所编的《乐府诗集》中汉乐府篇幅多短小。余冠英的《乐府诗选》和曹道衡的《乐府诗选》对汉乐府做了进一步增删选录,但短小精悍者仍占据乐府诗的大半部分。如《上邪》共35字,《淮南王歌》共20字,《公无渡河》甚至只有16字。[2]篇幅较长的也有,如《孔雀东南飞》,洋洋洒洒357句,共1785字。但如此巨制为数不多。

余冠英的《乐府诗选》,曹操9首拟乐府中除《观沧海》《龟虽寿》等篇幅较短外,《短歌行》《苦寒行》等都以百言记

之。曹丕的22首诗中《清河作》《钓竿行》等篇幅短小的诗歌虽占多数,而300余字的《大墙上蒿行》滔滔述来,却也挥洒淋漓。所选60首曹植诗长短篇皆出,长篇巨制如《赠白马王彪》整整80句,共400字;《孟冬篇》《圣皇篇》等皆百言记之。短小精悍如《侍太子坐》《七步诗》等。

可见,较之汉乐府,“三曹”所创作的乐府诗在篇幅方面,在对汉乐府短小精悍的继承之外,有着较为明显的朝长篇巨制发展的趋向。

二 题材内容

1.时风人情的反映。

汉乐府中《有所思》《上邪》等表现了男欢女爱;《上山采靡芜》《孔雀东南飞》等表现了女子凄苦命运、惨遭封建礼教的迫害;《十五从军行》反映了徭役的痛苦;《江南可采莲》赞扬了人民的辛勤等,无不关注现实生活,体味人间百态。这一点在“三曹”乐府诗里得到了极大的传承和加深。曹操的《蒿里行》用旧题抒写时事,再现了东汉末年的动荡,堪称“汉末实录”的“诗史”。[3]曹丕《燕歌行》其一描写妇女在不眠的秋夜思念漂泊在外的丈夫,其忧思之悱恻缠绵,淋漓尽致。曹子建也在《送应氏》诗中描绘了洛阳遭董卓之乱后的满目疮痍之状,凄凉悲惨。又在《杂诗》中用“清晨登机杼,日暮不成文。太息终长夜,悲啸入青云”[4]来刻画思妇的心理特征,动人心怀。

在时风人情的反映上,曹氏三父子的乐府诗作较之汉乐府,除有对古辞主题继承之外,无疑朝着更为宽广和深远的程度发展。

2.政治理想的高扬。

汉乐府中记述统治者或贵族阶级的诗歌,多充满讽贬。如《长安有狭邪行》《陌上桑》等表现了他们的荒淫无度。建安社会上层人士却充满了政治豪情,“三曹”更是以天下为己任。曹操的《短歌行》中“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表达了对贤才的渴慕;《观沧海》中“日月之行”“星汉灿烂”抒发了宇宙胸襟;《龟虽寿》中“老骥伏枥”“烈士暮年”展现了壮志豪情。曹植的诗充满放达、浪漫色彩,《白马篇》表现出一种为国捐躯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诗中的英雄形象,既是诗人自我写照,又闪耀着时代的光辉。《赠白马王彪》抒发了自己可悲、可叹的政治抱负,表现了悲伤、愤懑的复杂感情。

可见,以曹氏父子为代表的文人在诗作中所表现的强烈政治理想,是汉乐府古辞中无法比及的,这点显然是对汉乐府的发展。

3.生命意识的忧患。

对生命意识的思考是汉乐府诗歌的另一特点。《怨诗行》《驱车上东门行》等表达了一种人生无常的深刻反思,由此而产生一种命运无常的苦楚和游子飘零的悲叹。三国时代争伐战乱,社会动荡,百姓苦不堪言。曹氏父子将目光由功名利禄转移到自身生活时,不免产生一种生命易逝的忧患。这种忧患主要体现在两类诗中:

(1)游仙诗。

曹操的《秋胡行·愿登泰华山》等以游仙诗的方式表达人生苦短之感。曹植的《升天行》等已然成为一类独特的题材,承载自己苦闷的灵魂,包含对生命价值的深彻思考。曹丕的《折杨柳行》更是大胆怀疑神仙之说,直接了当地批判得道成仙、长生不老的妄想,表露出生命短暂的焦虑。

(2)宴飨诗。

曹操的《短歌行》借酒来浇泼心中人生苦短的愁绪。曹植的《当来日大难》也表达了一种及时行乐的人生感慨。另一首《箜篌引》,尽管前半部分描写了觥筹交错的宴飨场面,但最后还是抒发了一种人生苦短,及早行乐的感悟。

“三曹”忧叹生命的短暂是在对汉乐府诗歌的肯定中产生发展的,其对生命存亡的体认相对于汉乐府而言,融入了更多现实意义,表现出更深刻的思考,也流露出更多的无奈。

三 表现手法

1.比兴。

比兴在汉乐府中运用广泛。如《古诗十九首·迢迢牵牛星》以牛郎星比喻牛郎,织女星比喻织女,叙述一段有情人不得相见的民间传说。《孔雀东南飞》开篇以“孔雀”起兴,借具体意象来烘托氛围,激起读者的想象,为全文垫下感情基调。《饮马长城窟行》以“青草”起兴,表达对远行在外的丈夫的深深思念。

比兴手法在建安诗歌中得到进一步承袭与发展。曹操的《龟虽寿》以一连串形象的譬喻,表明对人生的态度,展现了积极进取的精神;《短歌行》(山不厌高)中以“山、海、周公”自喻,表达了胸怀天下的襟怀和对人才的企慕。曹植的《当墙欲高行》用“飞龙”起兴,表达自己渴望建功立业的感情;《野田黄雀行》以风吹高树的悲凉之景起兴,暗示自己危险的境遇;《赠白马王彪》《七哀诗》等皆借助比兴手法,写出了那时世事艰难,自己苦闷无助。

曹氏父子对比兴手法的运用,较之汉乐府更为普遍自然。

2.用典。

汉乐府中的典故很少,如《折扬柳行》中分别用了战国时代“曾母投杼”“三人成虎”和春秋时期“卞和刖足”三个故事来讽刺君王的昏庸。而“三曹”诗中化用典故的现象却比比皆是。曹操的《短歌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5]直接借用《诗经·小雅·鹿鸣》里的原句,表现君臣和美;《秋胡行》的“莫非王臣”[2]一句化用《诗经·小雅·北山》中的原句,以游仙诗表达自己对生命的体味。曹丕《短歌行》“靡瞻靡恃,泣涕涟涟”[2]直接化用《诗经·卫风·氓》中的原句;同篇“呦呦游鹿,草草鸣麑”用的是《诗经·小雅·鸣鹿》中的句意,表达对亡父深切的哀念。最具代表性的无疑是曹植的《美女篇》,其形式整体模仿《陌上桑》,将美女的容貌、体态、气质刻画的生动美

丽,栩栩如生。这些典故出现在“三曹”的诗句中,使得形式美化,内容充实,表意饱满。

从乐府古辞中的少用典故到曹魏文人诗歌中用典的随处可见,不难看出后者对前者的推崇和发展。

3.叠词。

汉乐府中大量运用叠词的情况要以《孔雀东南飞》为典型,如“夜夜、区区、物物、种种、时时、久久、事事、纤纤、隐隐、甸甸、劳劳、依依、徐徐、诺诺、尔尔、郁郁、晻晻、各各、恨恨、冥冥、奄奄、寂寂、枝枝、叶叶”等24个,均有修辞意义,不仅音节和美,极富韵律,叙事、言情与状物也更加具体贴切,人物表现更加淋漓尽致。

叠词在“三曹”乐府诗中出现的更加普遍。如曹操的《短歌行》中“青青、悠悠、呦呦、明明”,《苦寒行》中“巍巍、霏霏、悠悠、徘徊”,《却东西门行》中“冉冉”,以及《步出夏门行》中“澹澹”等。曹丕的《折杨柳行》中“高高、芒芒、悠悠、愦愦”,《燕歌行》中“慊慊、茕茕、皎皎、漫漫、耿耿”等。曹植《门有万里客行》中“行行、去去”,《美女篇》中“翩翩、飘飘”等。

大量叠词在父子三人乐府诗中的使用,显然是对汉乐府使用叠词这一表现手法的继承。而带有鲜明色彩、极富个性特征,包含浓厚感情色彩的叠词更是对汉乐府的发展。

综上所述,“三曹”乐府诗对汉乐府的继承和发展主要体现在句式篇幅、题材内容和表现手法三个方面。述说不尽,言而概之:他们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其诗歌能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与他们批判地学习汉乐府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三曹”乐府诗为乐府诗的发展添水施肥,修枝剪叶,使乐府诗这株仙葩花开满树,绽放光彩,更为后世的诗歌创作提供了广阔的沃土,对后世影响颇为深远。

注释

①姚汉荣:《曹操和乐府诗》[J],《上海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05期。徐迪:《曹丕乐府歌诗研究》[D],首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第05期。李成林:《曹植乐府之“乖调”探微》[J],《乐府学》,2011年,第00期。

②王国瑛:《三曹乐府诗歌转型研究》[D],四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年,第04期。

③王成林:《三曹乐府诗对汉乐府民歌的继承与发展》[J],《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04期。

[1]郭锡良.古代汉语[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1050.

[2]曹道衡.乐府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22,83,24,136,149.

[3]钟惺,谭元春.古诗归[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82.

[4]赵幼文.曹植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65.

[5]章培恒,安平秋,马章根.三曹诗选译[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19.

[6](宋)郭茂倩.乐府诗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7]余冠英.乐府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

[8](宋)朱熹.诗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9]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2.

[10]曹旭.古诗十九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On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Han Yuefu Poetry by Three Poetries Named Cao

Yang Zhongzhe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Xuzhou,Jiangsu 221116,China)

Ushering in the first climax of development of the Han Yuefu Poetry during Jian’an period in the Han dynasty." Three Poetries named Cao",as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Han Yuefu Poetry,intended to conduct a comprehensive inheritance under the new social situation.They made the Han Yuefu Poetry further development through their own efforts.The poems created by the" Three Poetries named Cao"had obtained great achievements due to their critically inheritance,which is shown in three aspects:the sentence patterns and length,the subject matter and the expressions.

three poetries named Cao;Han Yuefu Poetry;inheritance;development

I207.22

A

1672-6758(2015)05-0132-3

(责任编辑:宋瑞斌)

杨中正,硕士,江苏师范大学。

Class No.:I207.22 Document Mar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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