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近期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MEGA)
2015-03-17詹姆斯布罗菲赵凯荣宋雅萍
[美]詹姆斯·布罗菲 ,赵凯荣 宋雅萍(译)
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作为知识分子和作者,综合了各种不同的学科、流派和哲学传统。他们通过历史唯物主义的棱镜对世界历史进行了批判的再现,引发了一系列彻底的、全球规模的、具有世界性影响的革命性政治实践。任何一个国家、意识形态和哲学流派都不能声称自己对马克思和恩格斯具有所有权,这就解释了在20世纪编辑最完整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为何会如此困难。①马克思恩格斯的现存藏书表明了他们关于政治发展的国际性视角,那些针对奥地利、比利时、中国、英国、法国、德国、匈牙利、印度、爱尔兰、意大利、荷兰、波兰、俄罗斯、北欧、南美、西班牙、瑞士和美国等国家的社会运动和政治运动的多种语言的图书,表明了马克思恩格斯的世界性的兴趣。见IV/32各处。这里的关键是马克思恩格斯的藏书,不仅包括马克思恩格斯本人的著述,也包括别人的,这些藏书出自不同国家,因而是多国文字的(不是马克思恩格斯自己著作的多国文字的译本),但是,这些图书是关于上述国家的社会运动和政治运动的,许多专业的图书收藏者并不一定对其收藏的图书进行研究,但马克思恩格斯不是这样,他们不是为了收藏而收藏,而是主要用于研究,因此在书中有他们大量的批注。因此,完整版的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也应该包括马克思恩格斯这些藏书及其相关批注,所说的困难主要是这种困难——译者注。也许,随着苏联政治秩序的崩溃,对马克思和恩格斯19世纪的社会、理智和政治世界进行学术评价的任务可能会在较少意识形态争辩的条件下继续下去。考证版得以幸存无疑证明了这种转变是乐观的。我们可以对赫尔穆特·科尔的统一政策以及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政府的决定进行评判,他们对完成拖延已久的历史考证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给予了支持,尽管这种文化政治学在20世纪90年代曾引起争议,但在当代德国国家建设的混乱时期中它将表现为更加令人庆幸的决断之一。虽然后冷战时代所承诺的“和平红利”从来没有实现,但学者们仍然可以将MEGA当作统一后的红利。
在苏联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未竟的各项事业中,缺乏一版全面的、最完整版的马克思恩格斯作品集是一个重大的缺憾。在莫斯科,出版历史考证版全集的尝试始于20世纪20年代,由达维德·鲍里索维奇·梁赞诺夫(David Broisovic Rjazanov)主持,但他只完成了原计划42卷中的12卷。随后的纳粹崛起,加上苏联“大清洗”带来的恐惧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这项计划最终停止,其最后一卷于1941年出版。①比较卡尔—埃里克·福尔格拉夫(Karl-Erich Vollgraf)等:《斯大林主义与MEGA第一版的终结(1931—1941)》;关于1931年对马恩研究院采取政治“大清洗”,及苏共中央在合并后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研究院执行斯大林路线使其脱离莫斯科的俄罗斯国家社会政治史档案馆的文献,见《马克思恩格斯研究的文章和新成果专辑》第3卷,柏林和汉堡:考证出版社,2001年版(Beitrge zur Marx-Engels-Forschung,Neue Folge,Sonderband 3)(Berlin and Hamburg:Argument Verlag,2001);齐格弗里德·巴赫尼(Siegfried Bahne):“第一版MEGA的历史”,载《工人运动与历史——什洛莫·纳阿曼70诞辰纪念文集》(Arbeiterbewegung und Geschichte,Festschrift für Shlomo Na'aman Zum 70,Geburtstag),汉斯—彼得·哈斯迪克(Hans-Peter Harstick)、阿诺·赫齐格(Arno Herzig)、汉斯·佩尔格(Hans Pelger):(特里尔:卡尔·马克思故居,1983年),第146-165页。20世纪60年代,莫斯科和柏林方面组织人员第二次出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遵从其编辑和注释原则的试编卷于1972年开始出版②罗尔夫·德鲁贝克(Rolf Dlubek)等:《MEGA的编辑标准——分卷样本、编辑原则和实例》,柏林:狄茨出版社,1972年版[Editionsrichtlinien der Marx-Engels-Ausgabe(MEGA).Probeband.Editionsprinzipien und Probestück,Berlin:Dietz Verlag,1972]关于重编的指导方针,见《MEGA2的编辑标准》[Editionsrichtlinien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2)],阿姆斯特丹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Berlin:Dietz Verlag,1993。(这项重新编辑出版的工作通常被称为 MEGA2版本,以下简称 MEGA2)。1975年,MEGA2第一卷问世。因为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它拥有约三分之二的马克思恩格斯手稿)允许莫斯科和柏林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使用其档案,因此,将1975~1992年的一系列活动看作是支撑1975年《赫尔辛基协议》的更大规模政治解冻的一部分就显得非常吸引人。然而,尽管MEGA2得以出版,但它并不是东西方平等或者共有的学术事业。柏林和莫斯科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以政党为基础,它们对MEGA的内容和形式具有绝对的控制权并将其作为达成政党政治目的的工具。它们那些具有明显倾向性的观点体现在导言和注释中,在关于列宁的部署中尤为突出。尤尔根·罗扬——一位阿姆斯特丹的MEGA2编辑指出,早期的一些分卷“十分粗糙”且“受到政治意识形态的影响”。③尤尔根·罗扬(Jürgen Rojahn):《但它在前进!在国际马恩基金会的支持下,它在继续向前推进》(Und sie bewegt sich doch!Die Fortsetzung der Arbeit an der MEGA unter dem Schirm der IMES),见《MEGA研究》1994年第1期12页:MEGA Studien,1994/1,12。正如1975年的MEGA2 I/1卷第19页写道的:“这一版本的出现与现时代对科学与革命实践的迫切需要密切相关,随着马克思列宁理论的重要性在社会和历史中不断增加,人们也更加确信作为科学的共产主义思想创始人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及他们学说的伟大力量。”然而罗扬又指出,尽管“涉及强烈的意识形态”,但这种倾向“没有严重影响到项目的学术特质,从而软化了对MEGA2的谴责。④尤尔根·罗扬(Jürgen Rojahn):“MEGA作为一项国际合作项目在继续展开。”在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已经发展到与大学以外的历史研究机构展开合作。e.V:www.ahf-muenchen.de/Forschungsberichte/Jahrbuch1996/Rojahn.shtml,最近访问:2007年3月1日。关于政治化编辑和学术化编辑的更充分阐释,见他的:《政治与科学张力间的MEGA版》(Edition im Spannungsfeld von Politik und Wissenschaft(Marx/Engels),载《MEGA版的科学和社会功能》(Die Funktion von Editionen in Wessenschaft und Gesellschaft),汉斯—格特·罗洛夫(Hans-Gert Roloff),柏林:维德勒 (Wiedler)出版社,1998年版,第133-204页。这就是说,西方学者仍然以一种矛盾的心态看待MEGA2。一方面,政党指导下的研究院公然将MEGA卷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国际性意识形态攻势”中,这违背了坚持准确历史语境的编辑主张。⑤引用的语句来自:“1975年前,东德马克思列宁主义社会科学研究中心议程安排”(Zentraler Forschungsplan der marxistisch-leninistischen Gesellschaftswissenschaften der DDR bis 1975),载1972年出版的《统一》,第27辑,第2分册,第179页Einheit 27(1972),Heft 2)。引自罗扬(Jürgen Rojahn):“它在前进”(Und sie bewegt sich),第 11页。另一方面,几乎不容质疑的是,这一版本继续雄心勃勃地追求高水平的学术标准。总的来说,阿姆斯特丹和莫斯科之间的关系可以概括为一种具有持续不断的学院派怀疑论特征的关系。1982年,罗扬在复查MEGA2版的《巴黎手稿》时建议对MEGA2的成果“进行逐项检查”。⑥尤尔根·罗扬(Jürgen Rojahn):《新版MEGA中的马克思1844年手稿》(Die Marxschen Manuskripte aus dem Jahre 1844 in der neuen 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载《社会史档案》第 25期(Archiv für Sozialgeschichte XXV),1985年,第647-663页;引述见第650页。
随着苏联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解体,MEGA2也呼吁在制度、经济和政治上进行改组。①关于MEGA发展的简要综述,见罗尔夫·德鲁贝克(Rolf Dlubek)“合法性任务与谨慎出版张力下的MEGA第二版的产生”(Die Entstehung der zweiten Marx-Engels-Gesamtausgabe im Spannungsfeld von legitimatorischem Auftrag und editorischer Sorgfalt),载《MEGA研究》,1994年第1期,第 60—106页。MEGA Studien,1994/1,60-106。这里将合法性任务提了出来,重要的是身份的甄别和语言的区分。是谁说的就是谁说的,用什么语言说的就用什么语言。身份的甄别十分重要,过去确有张冠李戴的情况发生,比如将费尔巴哈的《路德是施特劳斯和费尔巴哈的仲裁者》误为马克思所作,在马克思恩格斯合写的论著中经常不进行区分(如《德意志意识形态》等),当然这种身份的甄别与制造马克思恩格斯的分裂毫不相干。语言的区分也是如此,在这方面,中文的译本也还是存在一些问题,比如《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50卷,主要来自俄文《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版,这当然不像有些人所说的存在对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曲解,但不符合学术规范则是肯定的。译者注。1990年,阿姆斯特丹研究所、特里尔的卡尔·马克思故居、波恩的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以及MEGA2的其他分会在阿姆斯特丹成立了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IMES),国际马恩基金会在后冷战时代建立了工人队伍并通过各地政治上独立的研究所来协调柏林、莫斯科、法国、东京和其他分会的工作。②IMES作为基金会的身份表明了它在财务上的独立地位,但事实并非如此。确切地说,IMES是一个执行多边国际项目的合作结构,它由董事会、编辑委员会和国际咨询委员会构成。见尤尔根·罗扬(Jürgen Rojahn):《1989年以后MEGA的进展情况》(Publishing Marx and Engels after 1989:The Fate of the MEGA),见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网站,http://www.iisg.nl/~imes/mega-e98.pdf.最后访问:2007年3月1日。基金会最重要的三个目标是去政治化、国际化以及将MEGA2完全转变为一项学术事业。③乌尔里希·劳尔夫(Ulrich Raulff),《法兰克福汇报》(Frankfurter Allgemeiue Zeitung),1998年 10月 7日。为此,国际马恩基金会于1992年将此前已出版的MEGA2分卷提交(给国际委员会)进行复审,该工作由慕尼黑大学的哲学家迪特尔·亨利希(Dieter Henrich)主持。亨利希的国际委员会对这一项目做出了较高的评价,结论是“这个版本的水平很高,也符合西方的要求”。④亨利希(Dieter Henrich)的话引自曼弗雷德·纽豪斯(Manfred Neuhaus)、杰拉尔德·胡布曼(Gerald Hubmann):《MEGA的历史》(Zur Geschichte der MEGA),见《科学院的MEGA2项目》(Das Akademienvorhaben 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2)),曼弗雷德·纽豪斯、杰拉尔德·胡布曼,柏林: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2005年版,第4页。同样,见杰拉尔德·胡布曼(Gerald Hubmann)、赫尔弗里德·明克尔(Herfried Munkler)、曼弗雷德·纽豪斯(Manfred Neuhaus):《“…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MEGA的重启》“(…es kmmt drauf an sie zu verndern,”Zur Wiederaufnahmen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MEGA)),载《德国哲学期刊》(Deutsche Zeitschrift für Philosophie),2001年第 49期,第 299-311页(“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是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提出的,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版,第57页。下面给出的中文版页码皆为译者为了方便读者查阅而另加的——译者)。与柏林MEGA2集团董事的书面访谈录,见《MEGA集团,与柏林MEGA工作组领导人——曼弗雷德·纽豪斯教授和杰拉尔德·胡布曼博士的访谈》(Das MEGA-Unternehmen.Interview mit Prof.Manfred Neuhaus und Dr.Gerald Hubmann,den Leitern der Berliner Arbeitgruppe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载《柏林原始论坛》(Berliner Debatte Initial),2003年第14期,第84-94页。1993年3月,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成为MEGA2在德国的新研究基地,这对于MEGA2来说同样非常关键,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极负盛名,也是开展该项目的合理机构。⑤亨利希(Dieter Henrich)的话引自《MEGA的历史》,见《科学院的 MEGA2项目》,纽豪斯(Manfred Neuhaus)、胡布曼(Gerald Hubmann),第4页。作为一所曾主编考证版本的亚里士多德、莱布尼茨、施莱尔马赫、让·保罗、克里斯多夫·马丁·维兰德、亚历山大·冯·洪堡等人的作品,以及雅各布与威廉·格林的词典和《日耳曼史料集成》等著作的学院,柏林研究院授予马克思、恩格斯以无党派的权威“经典”地位。为了强调该项目的学术特质,基金会还将出版公司由卡尔·狄茨出版社换成了学院出版社——这一做法所体现的象征性姿态超过了其实际需求。⑥因为亨利希(Dieter Henrich)的委员会已经证实了早期卷册的文本准确性,那么狄茨(Dietz)出版社的问题不在于印刷标准不合要求,而在于它与德国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东德更长久的交织关系。实际上,在过渡阶段,基金会进一步修订了它的编辑原则并将MEGA2的卷数减至114卷,它计划在2015~2025年完成出版目标。⑦曼弗雷德·纽豪斯(Manfred Neuhaus)和杰拉尔德·胡布曼(Gerald Hubmann)在他们的宣传册《科学院的MEGA2项目》第2页中列出了2025年这一时间,但提及的2025年是关于资金的。1993年生效的新方案,见雅克·格朗让(Jacques Grandjonc):《序言》(Vorwort),载《MEGA2的编辑标准》,阿姆斯特丹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主编,柏林:狄茨(Dietz)出版社,1993年版,第9-13页。而目前只出版了52卷,还剩下一大半文集在等着我们。随着MEGA2——总计第三次尝试的展开,汇编一套可靠且全面的马克思恩格斯毕生作品全集的艰巨任务也展现出来,而最终,这项工作要建立在坚实的学术基础之上。正如汉斯·马丁·罗曼(Hans Martin Lohmann)在《时代周报》上指出的:MEGA曲折的实现道路告诉了我们很多关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从最真实的意义上说,MEGA是一项长期的事业,它的开始、它的受挫和它的重启都如同范例一样反映了20世纪种种历史性的悲剧”。①《时代周报》(Die Zeit),1999年2月25日,第52版。而后,人们希望始于1992~1994年的MEGA2能在全集版本历史上真正实现决定性的转变。②评论家主要强调变化,但我们也不应该忽视其延续性。例如,对于这些评论家来说,他们不清楚为什么2003年再版的I/20卷没有为适应新的编辑和注释标准而对1992年在旧政权下产生的初版进行修订。至少,以一篇简短的前言来说明MEGA早期的情形是理所应当的。编辑应该责成读者对过去和现在的编辑目的进行超越考证性的对照,从而以历史的眼光看待MEGA在冷战期间的政治化作用,同时也突出它现在以学术的主张来取代过去作为政治斗争阵地的立场。
对于已经阅读过其他版本(例如《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德文版,它广为流传,但被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删改了很多内容)的马克思作品的《中欧史》(Central European History)杂志读者来说,他们花在查阅MEGA2上的时间和精力将得到充足的回报。这一最终版本分为四个基本组成部分(用罗马数字I~IV表示),全部按照时间顺序组织编排。第一部分(MEGA2I)包括已出版的作品,与《资本论》相关的材料除外,如论文、评论、书籍和手稿等,一共计划出版32卷,其中的17卷已经出版。③I/14(2001年)和I/31(2002年)已经出版,I/20于2003年再版,未进行任何修改。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即将发行的收录1848—1849年作品(I/7,I/8)和《德意志意识形态》(Die deutsche Ideologie)(I/5)的分卷尤其值得注意。第二部分(MEGA2II)为《资本论》及其准备材料,从1857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开始,以1894年恩格斯编辑的《资本论》第三卷为终结。这一部分共计15卷,其中的12卷已经出版,它也成为本版中最完整的一个组成部分。④1992年以来,II/12,II/14和II/15已经出版。前两卷包括《资本论》(Das Kapital)第2卷和第3卷的打印手稿;第15卷是考证版本的《资本论》第3卷。不言而喻的是,学者们对最近的这几部分卷期待已久,他们期望通过将马克思的各种手稿和恩格斯所编辑的版本进行对比以评价后者的“可靠性”。关于《资本论》第3卷的争论,见卡尔—埃里克·福尔格拉夫(Karl-Erich Vollgraf)、尤尔根·朱尼克尔(Jürgen Jungnickel)《:〈马克思笔下的马克思?〉论恩格斯对《资本论》第3卷主要手稿的编辑》“(Marx in Marx’Worten”?Zu Engels’s Edition des Hauptmanuskripts zum dritten Buch des Kapital),载 《MEGA研究》(MEGA Studien),1994年第2期,第3—55页;以及沃尔夫冈·亚恩(Wolfgang Jahn):《1894年恩格斯编辑的〈资本论〉第3卷和马克思手稿之间文本对比的正反意义》(ber Sinn und Unsinn eines Textvergleichs zwischen der Engelsschen Ausgabe des dritten Bandes des Kapital von 1894 und den Marxschen Urmanuskripten),载《MEGA研究》(MEGA Studien),1996年第 1期,第117-126页。第三部分(MEGA2III)包括马克思和恩格斯现存的书信。不同于德文版著作集和其他英文版本,MEGA2第三部分的27卷分册不仅包含马克思恩格斯所写的书信,还囊括了第三方联系人所写的信件,从而让学者们能够评价他们畅所欲言的交流。许多来自第三方的信件都是新收录的:这里出现信件中,超过1/3的信件都是第一次出版(即1,075封中的373封)。⑤此项统计来自汇编编辑在简介中记载的数据:III/9卷311封中的92封;III/10卷300封中的128封;III/13卷354封中的153封,第675-676页。如果我们把以后将要出版的分卷也算进去,这一部分(大约10,000封信)为19世纪的原始资料收集做出了巨大贡献。在第三部分中,35卷中的12卷已经出版。⑥III/1-11包含19世纪40年代到1861年12月的书信;2002年出版的III/13包括1864年10月至1865年12月的书信。III/11包含1860年6月到1861年12月的信件,本卷于2005年出版但它不包含在复审的分卷系列中。最后,第四部分,也是最后一部分(MEGA2IV),集合了马克思恩格斯剩余的零散作品:摘录、笔记、旁注、通讯录、收据以及其他材料。在这些零碎的思想遗产中,马克思和恩格斯批注过的藏书目录作为一项令人震惊的原始材料最为引人注目,它收录了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持的1450本藏书名称。该目录显示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这些藏书所做的旁注、标记和题词,因而这一分卷也将吸引学者们对文本历史、阅读实践的过程以及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政治和科学文献的感想进行研究。⑦此外,令人感兴趣的还有马克思和恩格斯对19世纪自然科学的回应,除了其他领域以外,马克思还在这一领域追求类比和隐喻。见IV/32,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自然科学笔记和摘录,1877年中至1883年初》(Naturwissenschaftliche Exzerpte und Notizen,Mitte 1877 bis Anfang 1883),1998年出版。同样值得一提的是1998年出版的马克思笔记,这些笔记完成于马克思早期流亡的1844~1847年,包括他对37部政治经济学著作所做的笔记。第四部分计划出版32卷,只有10卷已经出版,而其中只有1卷是两德统一之后出版的。
这种编排组织方式将一整套庞大的全集分解为一些容易理解的组成部分。这样一来,它既揭示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创作过程,也展现了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的私人生活和职业生涯。尽管这种编排主要以时间顺序为线索体现思想和实践的演化,但它也吸引着读者去审视同一时期内的通信、报道、政治运动和文本写作之间的相互影响与作用。在审视这项庞大的编辑项目时,两个明显的要点值得一提:第一,因为早前的苏联和东德版本从马克思恩格斯的作品中删掉了一些章节(其中最广为人知的是他们对俄国的反感),同时还遗漏了第三方的书信,因而所有的早期版本都无法满足学术研究的需要。简而言之,各文献库必须为MEGA版提供空间和资金;①关于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俄国以及它所导致的苏维埃国家问题的反感,见I/14,第888页。第二,即将出版的MEGA2卷册召唤新一代的学者们对马克思和恩格斯进行重新审视。仅收录书信的部分就足以激发学者们重新评价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9世纪欧洲对抗政治领域中偏离中心的位置。尽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的光、热和质量的吸引力仍然至关重要,但他们再也不是如同太阳一样,让所有左派活动围绕其展开的中心。MEGA2的第三部分完成后,它将对重新协调19世纪的激进分子、社会主义者以及共产党人圈子中错综复杂的影响基质起到必不可少的作用。②对左派政治网络的重估,见克里斯蒂安·扬森(Christian Jansen):《1848—1849年革命后的年代:迫害、现实政治、民族教养,1849—1861年德国人自由民主的政治通信》(Nach der Revolution 1848/49:Verfolgung,Realpolitik,Nationsbildung.Politische Briefe deutscher Liberaler und Demokraten 1849-1861),杜塞尔多夫:德罗斯特(Droste)出版社,2004年版;尤尔根·赫雷斯(Jürgen Herres)、曼弗雷德·纽豪斯(Manfred Neuhaus):《通过信件构建的政治网络,19世纪反抗运动和劳工运动的信件文化》,(Politische Netzwerke durch Briefkommunikation.Briefkultur der politischen Oppositionsbewegungen und frühen Arbeiterbewegungen im 19.Jahrhundert),柏林: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以及克里斯蒂安·扬森(Christian Jansen):《统一、权力和自由:革命时代后的1849—1867年间的圣保罗教堂左派与德国政治》(Einheit,Macht und Freiheit.Die Paulskirchenlinke und die deutsche Politik in der nachrevolutionren Epoche 1849-1867)杜塞尔多夫:德罗斯特(Droste)出版社,2000年版。而MEGA2也促使学者们对19世纪的文学、经济、哲学和文化等一系列广泛的问题产生兴趣(为马克思和恩格斯书写新传记的必要性已经明显突显出来,但是在这里,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③大卫·麦克拉伦(David McLellan)的《卡尔·马克思:他的生活和思想》(Karl Marx:His Life and Thought)(伦敦:麦克米兰,1973年版)仍然是最好的传记。距今最近的弗朗西斯·惠恩(Francis Wheen)的《卡尔·马克思的一生》(Karl Marx:A Life)(伦敦:第四等级出版社,1999年版)(London:Fourth Estate)是一部引人入胜的,对于普通大众和进行学术研究的读者来说,它都是柏林墙倒塌后关于马克思的一部很好的传记,但他的论述没有充分展现能满足学术研究需求的欧洲大陆关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政治学说。总之,关于19世纪的各种学科研究和许多探讨都将受益于这些原始资料。我们希望,通过各种研讨和会议,MEGA和科学院能够打破人们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论文专门服务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历史的观念。
MEGA2超越以前所有版本马恩作品集的最显著优势在于其学术特质。它关于创办起源、可靠性、原文的变动、出处的变化、转载、后续版本中的校正以及对马克思、恩格斯和第三方资料的增补标准都是出版界中最为严格的。每一卷分册中,都伴有与正文长度相当,甚至更长的附属材料。对于一些读者来说,呈现在面前的令人生畏的标记、符号、缩写、变音符号和数量惊人的注释与评论甚至会妨碍他们的流畅阅读,而只是提醒他们这一版本在早期曾具有的神圣的文件记录作用。④参见《编辑标准》,阿姆斯特丹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主编,柏林:狄茨出版社,1993年版,第24-56页。然而,对于大部分读者来说,编辑附属材料是必不可少的。这些注释有助于阐明马克思恩格斯文本中的背景、催化因素、名人名士和逻辑推论,也能为人名、地点、题名、参考文献索引提供便利,此外,各卷册记载的详尽原始及转载文献出处也为研究工作的节省了大量时间。MEGA2已经明智地摒弃了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本进行解释性评论的方式,转而引入在各卷的主要问题和核心思想框架中编辑附属注解材料的方式。最近出版的这些分卷,它们的编辑方式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表现出公正严谨的特征。MEGA2可以理解成一种文本、注释和读者三者之间有益对话的形式。初学者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好地站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肩上阅读他们的著作。
甚至对于熟悉马恩典籍的读者来说,大量关于书信、文章、著作和笔记中提及的事件、人物、术语和政治问题的背景资料也能够让他们的仔细阅读有所回报。第一部分第14卷(I/14)汇编了马克思和恩格斯1855年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的两百多篇文章,其附属材料为本卷的中心论题——新闻与克里米亚战争提供了精辟的介绍。①I/14,第861-884页。尽管1848~1849年间,马克思创办了他自己的报刊,但1855年仍然成为他们两人新闻写作数量的最高峰。马克思给19世纪50年代初德国最重要的大众报刊——布雷斯劳的《新奥得报》(NOZ)的投稿尤其重要,因为它是马克思在1849~1865年间唯一投稿过的德国报纸。②同上,第913页。本卷也包含了自诩为美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霍勒斯·格里利(Horace Greeley)的《纽约论坛报》的关键报道,从而促使他们与《纽约论坛报》及其编辑查尔斯·达纳(Charles Dana)之间的通信得以完整地收录。③马克思和恩格斯同《纽约论坛报》(New York Tribune)的合作始于1851年,发表文章114篇,收录在I/11、I/12、I/13、I/14和I/18卷中。因为《纽约论坛日报》(New York Daily Tribune)也发行周刊、半周刊,并在加利福尼亚和纽约发行特刊,所以使用了《纽约论坛报》这一总称。马克思从《纽约论坛报》得到的稿酬是每篇文章2英镑,这常常是他唯一的稳定收入来源。虽然文章都是以马克思的名义发表的,但恩格斯也为《纽约论坛报》写了一些消息,多是关于军事事件的:I/14,第885-910页,特别是第903-905页;III/10,第614页;另,见汉斯—尤尔根·波奇斯基、曼弗雷德·纽豪斯(Manfred Neuhaus):《马克思、恩格斯与〈纽约论坛报〉》(Marx und Engels und die“New York Tribune”),载《马克思恩格斯年鉴》(Marx-Engels Jahrbuch),1982年第5期,第215-256页。MEGA2的编者对《新奥得报》和《纽约论坛报》都进行了详细的描绘,表明了他们的交织关系并且再现了马克思、恩格斯和报纸编辑为各个不同的大洲和使用不同语言的读者而修改他们文章的过程。④I/14,第885-924页;《纽约论坛报》的编辑修改过的文章还收录在一个独立的章节中:I/14,第817-831页,第1555-1564页。例如,我们从本卷中举出一个例子,马克思曾为《新奥得报》写过一篇关于英国商业危机的文章,发表在1855年1月11日的报纸上,而后他又对其进行修改并发表在1月26日的《纽约论坛报》上。⑤同上,第949-951页,第967-969页。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857年到1860年间也为《新美国百科全书》(New American Cyclopedia)写了许多文章:III/9,第596页。本卷还包括《纽约论坛报》文章的草稿形式,这样就能追溯马克思翻译和改编这些报道的创作过程。通过这样的交叉文献,读者能更好地察知马克思的解释视角,这也为报刊的读者展现了他国的政策、商业、农业和国际贸易如何构成政治经济的方方面面。1855年,马克思在财务和个人生活上都遭遇了挫折,其中最为不幸的是马克思8岁的儿子埃德加于1855年4月6日在他怀中夭折,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在这一年里所写的文章数量之多更加令人钦佩。⑥见III/7,第182-189页。
收录1855年报纸和杂志文章的分卷,其内容包括关于英国国内政治、军事史和泛斯拉夫主义的消息,但主要还是那些详细描述了克里米亚战争最后阶段的报道。这是一场用宗教分裂的外衣来装扮其地缘政治实质的战争,它致使国内出现了反对派的大众群体,将政府打倒,解散了欧洲协同体并重新界定了世界政治秩序,因而19世纪50年代的“东方问题”怪异地引起了我们的共鸣。⑦20世纪80年代,诺曼·里奇(Norman Rich)也在后冷战时代后期看到了重要的相似点,见他的《克里米亚战争因何而起?一个值得警觉的传说》(Why the Crimean War?A Cautionary Tale)(汉诺威:新英格兰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通过这些令人震惊的生动事实,马克思和恩格斯认定冲突仍然在继续。作为新闻工作者,他们报道的消息体现了独立的特点。他们力图指出英国舆论,尤其是《泰晤士报》的报道是过分夸张的。尽管《泰晤士报》因为很早就使用了电报而抢在其他报纸之前进行了报道,但恩格斯和马克思广泛使用了其他可以利用的消息来源对英国军队在战争执行中的过失进行了有力的、内容更加充实的批判。⑧他们为所持的关于英国军事失误的批判性立场进行的辩护,见《克里米亚审讯》(The Crimean Inquest),I/14,第801-805页。此外,他们更加公正地评价了俄国的军事实力,既克服了对俄国的明显恐惧态度,又反对英国记者的反俄倾向。⑨见,例如,同上,第 150-151,193-194,201-202,224-227,246-249页,但尤其应注意第 738-740页。无论从报纸还是期刊上发表的作品来看,恩格斯的全景军事分析在解释水平上都比马克思的某些主张要更加合理。后者认为帕默斯顿被俄国收买,这场战争会加速英国贵族的衰落,而且,尽管奥地利反对俄国,但这种冲突仍意味着与对抗神圣同盟的斗争还没有真正结束。①马克思关于帕默斯顿的观点,见,同上,第873页;III/7,第44页。关于神圣同盟,见第874页前后。整个19世纪50年代,马克思都在强烈抨击英格兰的亲俄政策,见他的《“真正的”英国大臣和俄罗斯在博斯普鲁斯》(Der“wahrhaft”englische Minister und Russland am Bosporus),载《新公文集:现代史重要文件及材料汇编》(Das Neue Portfolio.Eine Sammlung wichtiger Dokumente und Aktenstücke zur Zeitgeschichte),爱德华·费舍尔(Eduard Fischel)编,第 1卷,柏林:施耐德出版社,1859年,第58-62页。马克思针对围绕克里米亚战争展开的议会辩论、内阁政治和英国沙文主义所做的分析证实了他能敏锐地察觉尖锐辛辣的政治报道的特质。作为对这场战争的回应,恩格斯也写了一些关于泛斯拉夫主义的文章(其中两篇发表在《新奥得报》上),这些文章标志着恩格斯再次(自1849年在《新莱茵报》上发表文章之后)对将东西方文明的冲突概念化产生了兴趣,即西方现代化的后革命文明和东方的君主专制——“俄罗斯—蒙古人的野蛮统治”。②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223页——译者。令人惊讶的是,1855年,恩格斯将泛斯拉夫主义的领导权归于哈布斯堡王朝,将这种超越国家的学说称为“奥地利的发明创造”以阻碍它在中欧和东欧的“历史活动”。③I/14,第 280-285页[手稿],第 286-292页[文章],第 789-795页[手稿];引文,第 288、290页(中文引文同上,第 220页——译者)。
MEGA2的附属材料致力于阐明新闻、通信以及政治策略的演化三者之间的关系,它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例如,编辑呼吁读者关注马克思在1855年6月的一篇文章中关于普选权对于法国和英国宪章政治不同作用的沉思,它揭示了马克思对于英国工人能否通过议会以和平的方式取得权力持一种摇摆不定的态度。④同上,第384-387页,第872页;另,见《英国天堂的叹息》(Sign in the English heavens),同上,第830-831页。1859年~1865年的信件强调马克思继续对英国工人为实现公民权利而开展的运动以及改革同盟再次震动英国工人阶级的能力保持着兴趣。⑤III/13,第429页。欧内斯特·琼斯(Ernest Jones)——英国宪章运动者,得到改革同盟成员,如约翰·布莱特(John Bright)、理查德·柯布登(Richard Cobden)的支持,对他的努力所作的批判性评述,见 III/9,第 25、61、211、216、217和 221页;关于第一国际与普选权问题的关系,见III/13,第95、192-193、222-223、268、452-453及468-469页。同样,1864~1865年间的信件表明了马克思关于工资、剩余价值和资本积累理论之间的交织关系,也展现了马克思作为第一国际(即国际工人协会,简称IWA)的总领袖所进行的政治活动,这就要求马克思阐明工会在19世纪60年代中期国际罢工浪潮中的革命性作用。⑥III/13,第383-387、395-396、666-668页。关于19世纪周期性的罢工浪潮的详情,见弗里德黑尔姆·波尔(Friedhelm Boll):《工会在德国、英国、法国的斗争,及其从19世纪到20世纪的发展》(Arbeitsk?mpfe und Gewerkschaften in Deutschland,England und Frankreich.Ihre Entwicklung vom 19.zum 20.Jahrhundert),波恩:约·亨·威·狄茨继任者出版有限公司,1992年版,第129页前后。总之,虽然研究马克思的学者们从来没有忽视他理智结构和政治影响的主次领域,但MEGA2还是为评价马克思哲学的演变及其与当代政治发展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极其丰富的论据基础。一些对马克思与英国宪章运动者、法国社会党人、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意大利激进党派成员、美国民主党人以及第一国际的许多同事之间的关系感兴趣的读者也能从MEGA2细致的注解中受益。
在近期出版的一系列卷册里,关于书信的三卷很可能是最吸引读者的阅读材料,包含了从1858年到1866年这动荡的几年间的信件,从起草《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和《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出版到他们的机关报《人民报》的停刊(1859年),马克思在第一国际的活动,他们与费迪南德·拉萨尔(Ferdinand Lassalle)的意见交流,再到他们对德意志统一政策的反应,直到为《资本论》第一卷所做的准备工作(1867年)。这些信件体现了他们旺盛的好奇心以及将印度的民族起义、中国的鸦片贸易、美国南北战争、1863年的波兰起义和俄国农奴制的废除整合到他们的政治策略和经济理论中的惊人天赋,马克思在这一时期的信件也显露出他对于1857年~1859年的经济危机以及参与预言资本主义的崩溃所感受到的激动。尽管马克思极具灵活性,能适应市场特征的不断变化,但他的一些信件也证实了他一生都无法绕过或超越他所坚持的工业资本主义即将崩溃的成见。①在马克思预言的资本主义灭亡方面,赫纳·舒尔茨(Heiner Schultz)列举的例子超过了一千个:《马克思和恩格斯论英格兰:是永远的开始还是不可避免的消亡》(Marx und Engelsüber England,oder der st?ndige Anfang des unvermeidlichen Endes)(比勒菲尔德大学博士论文,1990年)。
发生在德国新时代(1858~1861年)的一些事件使人们能够轻易地察觉马克思和恩格斯影响力的缺乏以及随之而来的挫折。马克思拒绝使用德国的印刷媒体,那么书信或许会成为他发挥影响力的最重要媒介。而恩格斯在1859年4月匿名发布了小册子《波河与莱茵河》。小册子围绕在应当在波河上保卫莱茵河的民族主义口号展开,而恩格斯发布小册子的目的不在于支持国民协会的自由民族主义,而在于颠覆波拿巴政权,他认为这将引发国际社会的干预并为革命创造成熟的条件。许多信件都简要描述了致使恩格斯写下这本册子的政治环境,也明确地表述了拉萨尔和马克思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之间的区别。②III/9,第322、324、334、343页;拉萨尔和马克思观点的区别见第484-489页。拉萨尔认为,以普鲁士为首的德意志应该利用奥地利南部被削弱的形势从丹麦人手中夺取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并开始统一。③III/10,第10、30-31、42-43页。关于这场战争,拉萨尔发表了他自己的小册子:《意大利战争和普鲁士的任务,民主派的主张》(Der italienische Krieg und die Aufgabe Preussens.Eine Stimme aus der Demokratie)(柏林:弗兰茨·敦克尔,1859年)(Berlin:Franz Duncker,1859)。另一方面,马克思本能地拥护意大利共和党人,但他反对拉萨尔提出的普鲁士国家能够进行真正的民主改革的观点。在1859~1860年,民主人士和社会主义者就德国的正确发展方向问题进行了大规模的激烈辩论,而且辩论充分地体现了流亡政治的幽闭恐惧症特征。1859年,在伦敦进行的一场纪念席勒的活动为我们审视民主派、自由派和社会主义者之间的混战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戈特弗里德·金克尔(Gottfried Kinkel)在庆祝活动中(据报道有10,000人参加)对马克思一方的排斥是导致民主派和社会主义团体关系疏远的导火索。④III/10,第 47、55、64-65及 622页。
关于奥意战争的辩论还导致了著名的马克思—福格特事件:它集合了公文、谣言、印刷误报以及适合展现最糟糕的流亡者争吵的法律,而且它无疑成为了马克思政治生涯中的许多低谷之一。卡尔·福格特(Karl Vogt)是1848~1849年间流亡在日内瓦的一位著名自由民主主义者,他主张有条件地支持波拿巴家族,因为他将拿破仑三世的扩张主义外交策略视为一种自由民主主义者得以实现立宪统一的工具。福格特在瑞士发表的一次面向德国工人协会的讲话中将马克思对于革命的立场概括为错误和不切实际的想法。作为回应,马克思认同了福格特被拿破仑三世收买的传言。福格特在《国家报》上撰文应对这些指责以捍卫自己,他严厉地批评马克思和他的运动是“恶作剧”,马克思将这种抗辩视为早已商定的企图破坏他个人名誉和党派前途的攻击。⑤同上,关于福格特(Karl Vogt)事件更详细的说明,见619页前后;对福格特(Karl Vogt)有条件的支持拿破仑的观点进行的价值重估以及对福格特(Karl Vogt)在左派流亡政治学中的地位进行的再次评价,参见克里斯蒂安·扬森:(Christian Jansen):《流亡革命者书信交流中的政见冲突——特别是关于马克思和福格特之间的辩论》(Politischer Streit mit harten Bandagen.Zur brieflichen Kommunikation unter den emigrierten Achtundvierzigern-unter besonderer Berücksichtigung der Kontroverse zwischen Marx und Vogt),载赫雷斯(Herres)、纽豪斯(Neuhaus):《通过信件构建的政治网络,19世纪反抗运动和劳工运动的信件文化》,(Politische Netzwerke durch Briefkommunikation.Briefkultur der politischen Oppositionsbewegungen und frühen Arbeiterbewegungen im 19.Jahrhundert),柏林: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 49-81页;更多福格特(Karl Vogt)的信件,见82-100页。马克思投入到福格特事件中的时间、热情和怨恨都无比突出。他几乎不为《纽约论坛报》撰文(因此他的收入甚至更少了),中断了撰写《政治经济学批判》的重要工作,而且以诽谤罪为名向柏林的报纸《国家报》提起法律上的民事诉讼。诉讼失败后,他于1860年9月转而将全部精力投入小册子的发布中,以阐明他的立场来对抗福格特对他的歪曲。⑥马克思:《福格特先生》(Herr Vogt),载 I/18,第 51-339页。如今,这场引起争论的纠纷如同它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一样短暂,但编辑们指出这场冲突的后果是长期性的。它使马克思澄清了自己的政治目标,加速了他对政党解释的界定,并且还动员了左派人士,得到他们的支持,这再度构成了他在未来十年的政治影响力。①在福格特(Karl Vogt)事件后支持和反对马克思的完整人员名单见III/10,第626页前后。然而,在对抗福格特的难以计数的责难中内含着终结19世纪40年代阴谋政治,改革内部政治关系和发展大众参与的民主形式的长远目标。这种政治策略的转变进一步引导了马克思在第一国际中的领导。②关于19世纪50年代马克思和恩格斯政治思想转变的综述,见杰夫·埃利(Geoff Eley):《打造民主:欧洲左派的历史(1850—2000年)》(Forging Democracy:The History of the Left in Europe,1850-2000),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38-41页。
马克思1864~1865年的书信展现了他作为一个完全沉浸在政治工作中的知识分子形象。作为新成立的第一国际的联合奠基人之一,马克思在早期欧洲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论坛上起草了就职演说和临时章程,但在许多不同的阵线上,他还是在使用书信发挥其影响力。这些信件描绘了马克思热衷于国际象棋游戏以此将对手的影响降低至最低限度。在关于马志尼(Mazzini)的事件中,马克思实际上欢迎米哈伊尔·巴枯宁(Mikhail Bakunin)加入工会来中和马志尼的民主派系。③见1865年4月11日马克思致恩格斯的信件:“我正设法通过巴枯宁在佛罗伦萨安置一个对付马志尼先生的对抗水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07-108页——译者),载III/13,第338页;关于巴枯宁的其他引文,见第 22、25、214-215页。同样,马克思致维克多·席利(Viktor Schily)的信件证实了他对抗巴黎的第一国际中央委员会及其总书记勒·吕贝(Le Luβez)(彼得A.维克多)的密谋。本卷新出版的书信为马克思与第一国际协调会成员约翰G.埃卡留斯(Johann Georg Eccarius)、赫尔曼·荣克(Hermann Jung)、弗雷德里希·勒伯纳(Friedrich Lebner)、勒·吕贝以及威廉L.克里默(William Randall Cremer)之间的通信。这些书信也揭示了马克思对1865年第一国际伦敦会议的专横控制,在此次会议上,协会批准其临时章程成为正式宪章。④马克思随后所写的信件也总结了会议议程,见同上,第597、600页。联结这一切的是马克思试图将改革同盟关于英国第二次改革法案(1867年)的普选政治与第一国际结合起来的志向。尽管随后英国工人政治与社会主义之间的关联会走向衰弱,但马克思于1865年5月大胆地声明:“改革同盟是我们一手建立的……那末我们的协会可以不声不响地为欧洲工人阶级做出来的事情,就会比用其他任何方式做出来的要多。”⑤《马克思致恩格斯,1865年5月1日》,同上,第429页(中文引文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13页——译者)。最后,本卷提供了大量资料展现1864年拉萨尔逝世后马克思和恩格斯为在德国总工会拥有更大的影响力而做的努力。
尽管马克思抱怨参与社会主义政治实践占用了他大量的写作时间,但这似乎也丰富了他的理论著作。因为这些年是《资本论》成形的关键时期,所以本卷的书信中充满了对《资本论》各方面起源的描述,从寻找出版商到恩格斯对马克思的告诫再到增加发行数量等等(直到1865年7月,在发行之前,马克思都还希望继续等待一段时间并将其界定为一个“艺术的整体”⑥同上,第510页(中文引文,见同上,第135页——译者)。)。从1864年底到1865年,尽管受到疾病和国际工会的影响,马克思还是展开了高强度的工作,他写下了起草第2、3卷的750页手稿(在MEGA2中共计1,150页),这些手稿最终构成了《资本论》第2卷(1885年马克思逝世后出版)。⑦同上,第666页。然而这项研究仍然不完整,这促使马克思独立出版第一卷并决定于1866年1月发行。但准备出版印刷第1卷的决定致使马克思对原稿进行了修改,从而将出版时间延后了一年。因为马克思一贯反对以全面分析的名义作总结论述,所以读者必须仔细查看他关于完整性的主张。如同MEGA2编辑团队里的两位成员在一篇优秀的论文中写道的,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际上,《资本论》从来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最终的框架。因此,马克思对《资本论》无限的修改不应该被视作走向成熟分析的线性台阶。马克思在创作过程中没有任何特定的编写计划,这使他能够在任何给定的变化中运用各种思维方式,这对于已有的内容来说并非必然不可或缺,但马克思总能将这些论题与之前的观点很好地协调起来。①尤尔根·赫雷斯(Herres)、里贾纳·罗斯(Regina Roth),“卡尔·马克思写道:‘小卡尔要是积攒一笔资本,而不是……该多好啊!’(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76页——译者。)载《失败与传记:现代生活的另一面》(Scheitern und Biographie.Die andere Seite moderner Lebensgeschichten),斯蒂凡·扎尔曼(Stefan Zahlmann)、斯尔卡·舒尔茨(Sylka Scholz)主编,吉森:社会心理出版社(Psychosozial-Verlag),2005年版,第64页。这篇以“失败的人生”为主题而展开的关于马克思的成就和不足的批判性评注是目前最中肯的评论马克思人生的文章,应该翻译给英国读者阅读。这里涉及马克思的一段关键表白:“再过几天我就满五十岁了,如果一个普鲁士上尉官对你说:‘服役二十年了,可还是一个尉官’,那末,我可以说:若干世纪了,可还是一个穷化子!我的母亲说得对极了:‘小卡尔要是积攒一笔资本,而不是……该多好啊!’”这里马克思的思绪是非常复杂的,这是因为埃·勒克律要为马克思立传,故1848年4月26日维·希利给马克思来信索要相关传记材料,马克思上述文字正是为了迎应这封来信的。马克思没有否定这种要求,相反提供了材料,但是,在马克思看来,这多少有些滑稽。如果真是资本真是现代的绝对力量,那么,只有有钱人才可能被视为成功者被树碑立传,如此,他母亲的话就是对的。而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叫化子。因此,他被树碑立传的事实本身就与马克思的见解间存在着某种张力,它似乎表明,即便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也不完全是以金钱来评价一切的。这时是1868年(《资本论》1867年出版),马克思的基本立场没有改变,但与后来《资本论》的不断修改而没有发表的情况联系起来看,个中曲折着实发人深省——译者。因而,《资本论》不是一套预先设定好的系统理论。将《资本论》作为一套开放式的、多重含义的时代性文本来阅读,这就增加了马克思在19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的书信的重要性,因为这些信件追溯了重塑马克思巨著的结构和内容的那些问题和思想。
无论是作为马克思政治和理论研究的参谋,报纸文章的合作撰稿人,马克思家庭财务的资助者,还是仅仅作为一个好朋友,恩格斯的存在和重要性都体现在几乎每一页纸上。马克思的创作能力固然伟大,但恩格斯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因为他在自己的棉花厂里从事一份全职工作,只能利用晚上和周末来完成写作任务,在马克思的截稿日期临近时,恩格斯作为代笔人帮他撰文,此外,他自己还在进行一些其他的研究,包括军事科学、历史语言学、对现代科学的回应,当然,还有政治学。然而恩格斯仍然有时间担任曼彻斯特的一家德国协会(席勒—安斯塔特协会)的主席以及参加一些猎狐活动。此外,谁又知道恩格斯在1859年9月因为用雨伞戳伤了一个英国人的眼睛而不得不聘请律师的事情呢?②III/10,第19-20页。第13卷新收录的来自他母亲伊丽莎白(他的父亲于1860年去世)的书信强调了恩格斯在1864年成为公司合伙人后与他在巴门的家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1890年8月,恩格斯在一封信中指出,马克思曾经在19世纪70年代末提出“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③《恩格斯致康拉德·施米特(Conrad Schmidt),1890年8月5日》,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纽约和莫斯科:国际出版公司,2001年版,第7页(中文引文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7卷,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第432页——译者)。马克思的说法不仅是讽刺,它概括了马克思在晚年面临的一个问题,也是自那以后我们一直面临的一个问题,即区分马克思和马克思主义。虽然我们在解说上可能无法还原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9世纪和20世纪政党马克思主义之前的状况,但MEGA2还是使我们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准确地重建马克思和恩格斯毕生所追寻的政治目标,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新的材料来评判当代人如何理解和运用马克思恩格斯思想。这样,马克思的思想和理论才能充满生机与活力地重新参与到当代的历史辩论中来。权威版本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即将完成,这无疑也给历史学家们提出了一项任务。
附录: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发行。第一部分:著作、文章、手稿,第14卷:1855年1月~12月的著作、文章和手稿。主编:汉斯·尤尔根·波奇斯基(Hans-Jürgen Bochinski)、马丁·洪特(Martin Hundt),协助:乌特·艾默里奇(Ute Emmerich)、曼弗雷德·纽豪斯(Manfred Neuhaus)。柏林:学院出版社,2001年版。正文:xv页+831页,附属材料832~1695 页。 188.00,ISBN 3050036109。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发行。第三部分:信件,第9卷:1858年1月~1859年8月的信件。主编:维拉·莫罗佐娃(Vera Morozova)、玛丽娜·乌扎尔(Marina Uzar)、艾琳娜·瓦先科(E-lena Vashchenko)、尤尔根·罗扬(Jürgen Rojahn),协助:乌苏拉·巴泽尔(Ursula Balzer)。柏林:学院出版社,2003年版。正文:xvi页+554页,附属材料555~1301 页。 168.00,ISBN 3-05-003463。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发行。第三部分:信件,第10卷:1859年9月~1860年5月的信件。主编:加林娜·格洛维娜(Galina Golovina)、塔蒂阿娜·吉奥艾娃(Tat’jana Gioeva)、尤里·瓦辛(Jurij Vasin)、罗尔夫·德鲁贝克(Rolf Dlubek)。柏林: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正文:xvii页+584页,附属材料585~1269页。 168.00,ISBN 3050034866。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发行。第三部分第13卷:1864年10月~1865年12月的信件。主编:斯维特兰娜·加夫里利琴科(Svetlana Gavril'chenko)、伊·奥索波瓦(Inna Osobova)、奥尔加·科罗缪娃(Ol'ga Koroleva)、罗尔夫·德鲁贝克。柏林: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正文:xix页+616页,附属材料 617~1443 页。168.00,ISBN 3050036753。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发行。第四部分:摘录、笔记、旁注,第3卷:1844年夏天至1847年初卡尔·马克思的摘录和笔记。主编:格奥尔基·巴格图里亚(Georgij Bagaturia)、列弗·丘尔巴诺夫(Lev Churbanov)、奥尔加·克罗列瓦(Ol’ga Kroleva)、柳德米拉·瓦辛那(Ljudmila Vasina),协助:尤尔根·罗扬。柏林:学院出版社,1998年版。正文:ix页+434页,附属材料435~864页。 158.00,ISBN 3-05-003398-3。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发行。第四部分:摘录、笔记、旁注,第32卷先行版: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藏书,附:带有评注的已查明藏书目录。编辑:汉斯—彼得·哈斯迪克(Hans-Peter Harstick)、理查德·施佩尔(Richard Sperl)、汉诺·斯特劳普(Hanno Strauβ),参与人员:杰拉尔德·胡布曼(Gerald Hubmann)、卡尔—路德维希·柯尼希(Karl-Ludwig K?nig)、拉里萨·米施科维奇(Larisa Mis'kevic)、尼涅利·罗姆扬塞娃(Ninel'Rumjanceva)。柏林:学院出版社,1999年版。共738页。 158.00,ISBN 3050034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