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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的文化价值论——《奢侈与资本主义》解读

2015-03-17徐明宏周国平

关键词:文化价值资本主义

徐明宏,周国平

(1.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人文与法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2.宁波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奢侈的文化价值论
——《奢侈与资本主义》解读

徐明宏1,周国平2

(1.杭州电子科技大学 人文与法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2.宁波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摘要:西方社会学的心理文化论者都注重社会发展所需要的文化方面和个人心理层次上的先决条件,但对“文化价值因素”的内涵却有着不同的甚至对立的见解。维尔纳·桑巴特通过对近代西方几乎完全以肆意挥霍原则为基础、以高度世俗化生活为内容的享乐主义文化形成过程、原因和特征的分析,阐释了奢侈性消费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桑巴特的研究无论对于我们构建分析问题的维度和框架还是服务于人的发展和社会的发展都是极富启发性的。

关键词:奢侈;资本主义;文化价值

随着我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奢侈品消费也逐渐进入寻常百姓家了。如著名管理咨询机构贝恩资本的研究显示,到2012年底,我国消费了全球25%的奢侈品,总额达3060亿元,在这当中,1086万个体私营企业老板,3600万个体工商户,2000万中产阶级是奢侈品消费的主力军。尽管我们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市场,但受传统文化的影响,目前国人对于奢侈品消费的态度仍然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我们追逐它;另一方面,我们又认为“奢侈品”是温饱之外不需要的东西。奢侈品消费及其由此滋生的享乐主义文化在人和社会发展过程究竟扮演什么角色?我们应该如何理性看待它?在这个问题上,维尔纳·桑巴特可谓是为奢侈品消费及享乐主义文化正名去污最著名的学者。

同样是强调精神文化价值因素在资本主义起源中的作用,西方社会学心理文化论的代表人物马克斯·韦伯认为,通过新教伦理的天职思想、禁欲主义孕育出的勤俭致富、合理谋利的资本主义精神,是西方资本主义兴起与发展最主要的动力。但他的同时代人,也是他的同胞的维尔纳·桑巴特却提出了完全相反的主张。在《奢侈与资本主义》一书中,桑巴特描述了从1200年到1800年间,意大利、法国、德国和英国等国的新富阶层为获得社会尊重而效仿贵族的消费方式,促成了一种以城市为基础,以肆意挥霍为特征的高度世俗化的享乐主义文化,并断言资本主义就诞生并成长于这样的文化。桑巴特与韦伯的这种分歧既是社会问题本身复杂性的一种表征,如果我们认真思考也将拓展我们社会学的想像力,并对我们思考国人的奢侈品消费态度及人和经济社会的发展问题有所裨益。

一、资本主义奢侈文化的形成过程和原因

资本主义奢侈文化的形成是随着新财富的出现而开始的。中世纪早期的财富几乎完全是由地产构成,而且正是大土地所有者(教会除外)构成贵族,富裕的市民实际上还不存在。从13、14世纪开始,首先在意大利,接着在西欧其他国家出现了不再基于封建经济的巨额财富积累。新的财富从无数个源泉涌出来,而且打上了中产阶段而不是封建的标记,预示着一个新社会开始出现。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1]871在中世纪及其后的数个世纪里,西欧的一个重要新财源就是对其他地方尤其是东方的掠夺,通过强制贸易、抢劫和使用奴隶等方式从当地人那里榨取财富。新的白银资源和其他贵金属富矿的发现、向土地所有者尤其是富裕的王公放高利贷、股票交易投机等金融活动,这些也都是大额财富急剧增长的重要来源。

到17世纪时,新社会形成的另一个主要阶段已经开始。桑巴特指出,在1600年到1800年之间,一个全新的社会阶层即由新富翁与贫穷贵族结成联盟的新贵族形成,进一步改变了社会结构和时代精神面貌。正如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所揭示的,人在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求后,就会渴望更高层次的东西,如权力、优越的社会地位等。在此,金钱显示了巨大的威力,财富可以创造尊敬。那时新近致富的平头百姓升入贵族等级的途径有两条:一是购买爵位,二是联姻。贵族身份与新富人金钱的结合,使贵族褪色的纹章可以重放金光;而新富人则实现了为社会上层或贵族阶层所接纳的目标。新贵族在内在精神方面代表了新的财富,然而在外表上它典型地体现了封建生活方式。一个人被承认是贵族并不是只因为财富,而是要求具备完全非资产阶级特征的品质,例如与实际的商业生活保持一定的距离,“体面只适合于花钱而不适合于挣钱”[2]18,这是一个存在于前资本主义和早期资本主义文化中的观念。

“花钱”的一个主要方向就是爱情。随着中世纪宗教禁欲主义的消退,大量婚姻外的非法爱情出现了。桑巴特探讨早期资本主义这一阶段时,对发生改变的性价值观对新爱情道德观形成所发挥的作用的分析,被认为是“最具原创性”的方面。自11世纪以来,爱情被不断地世俗化,即越来越独立于宗教的目标、原则和制度。天生性欲得到肯定,女性身体的美丽受到追求,爱情因自身的快乐而具有正当性而变得更加自由。桑巴特对此有个精彩的阐述:肉体的解放开始时是羞怯的,接着向朴素的肉欲转化,其后是精细化放荡,最终走向堕落,“这种必然的循环似乎包含着人类命运中最深层的悲剧;所有的文化,由于是自然的分离物,其自身就带有瓦解、毁坏乃至灭亡的病菌。”[2]63

随着肉体的解放,出现了一个新的妇女阶层,桑巴特对她们在奢侈消费中的作用予以十分的关注。情人或高级妓女作为一种重要人物出入于极其豪华的宫廷或上流社会生活之中,每一次新的爱情就意味着一次新的纵情消费。其享乐主义的爱情观还逐渐蔓延到其他社会阶层,使得奢侈之风四处盛行,凡能满足感官刺激的活动和消费都大受欢迎。在桑巴特看来,所有的个人奢侈都是从纯粹的感官快乐中生发的,任何类型奢侈的发展几乎都可以看作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起作用的性冲动的结果。换言之,追求奢侈的冲动归根结底则来自性冲动,“由于这种原因,凡是在财富开始增长而且国民的性要求能自由表达的地方,就都发现奢侈现象很突出。”[2]81

二、资本主义奢侈文化的特征

资本主义奢侈文化本质上是一种以肆意挥霍原则为基础、以高度世俗化生活为内容的享乐主义文化。桑巴特对奢侈的定义是“任何超出必要开支的花费”[2]79。显然,这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我们既可以从主观的个人心理需要,也可以从客观的社会历史标准来衡量“必要开支”。奢侈包括两个方面:数量方面的奢侈与挥霍同义,如露克瑞士·博尔吉亚离开罗马出嫁时,用了150头骡子运她的衣服;质量方面的奢侈就是使用优质物品,即进行过普通用途的加工之外的任何再加工的精制品。

桑巴特通过文献研究,以大量的消费清单证实了笛福的一个观点:“从来没有一个时代比今天更肆意的挥霍”[2]84。在享乐、野心的刺激下,在对炫耀的渴求的支配下,从伦敦、巴黎到罗马、华沙,宫延、宫廷的模仿者骑士和暴发户以至最遥远的乡村,都疯狂地消费,在显示物质的辉煌方面,在排场的奢华方面相互竞争。而所有的这一切都离不开女人,尤其是悠闲、享乐、性感的女人。从这个意义上讲,女人才是真正的奢侈品。作为一个派生的“有闲阶级”,她们的主要职能在于凡勃伦所说的“代理消费”和“代理有闲”,目的就是增进正统的有闲阶级的金钱荣誉准则[3]。

随着上述因素的出现,城市得到了惊人的扩展。根据对最重要的一些城市的正反论证,桑巴特的结论是人口达到六位数的欧洲大城市基本上都是消费城市,这些城市的存在得益于消费的大量集中。可以说,没有进行奢侈性享乐消费的王公、高级教士、包括金融业上层在内的贵族以及依附于他们的情人或高级妓女,就没有城市的发展。在此意义上说,他们是城市的建设者,在他们的周围,聚集着成群结队的商人、技工以及无事可做的游手好闲之徒。

如果说,早期时代的奢侈关注审美原则和时尚风格,具有文雅的贵族传统和特质,那么,城市的发展则使奢侈发展的集体模式代替了纯粹的个人模式,一些可称为中产阶级风格的东西逐渐形成,平民因素慢慢进入当时的社会生活,大众音乐厅、舞厅、剧院、咖啡馆、饭店、百货商店的出现为奢侈的人们提供了调情卖俏和自我表现的新机会。由于大城市展现了新的快乐富足生活的可能性,又会制造新的奢侈形式,反过来这又能刺激欲望的膨胀,增强追求奢侈的动力。威尼斯作为快乐天堂,它的娱乐和女人不仅造成农村地区正在被富有的显贵们抛弃,而且吸引了大量外国的求乐者及随之而来的金银财宝。

但是这种无可顾忌,任意妄为的奢侈带来的是不能承受的重负。对于贵族阶层来说,“节约”是个陌生的概念,考虑金钱和平衡收支问题被视为庸俗的事情,其结果只能是负债和破产。事实上,在宫廷的前拉和暴发户的后推下,贵族陷入物质主义奢侈的陷阱和漩涡,被损毁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旧有的目标、原则和观念,取而代之的则是以物质享乐主义为核心的资产阶级价值观的确立。因此,一位老派贵族不无悲观的抱怨也就能得到理解:“与承包人和其他商界人士那快速增长和令人目眩的财富相比,没有什么更能使我们正直、坦率、公正的理念丧失或使这些美德成为嘲笑的对象。”[2]109

三、资本主义奢侈文化的价值

在论及奢侈的好坏时,人们通常以道德情感作为基础。现在的问题是:在资本主义的起源中,奢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它是否有助于资本主义的发展?桑巴特的观点非常明确:“奢侈,更准确地说是对奢侈品需求的增长在现代资本主义的起源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2]156对一种社会组织形式来说,奢侈不是道德家眼中的罪恶,而是社会变动、发展的必要节目,是新世界的入城式,爱情伴随奢侈而世俗化,城市伴随奢侈而繁荣,贸易、工业、农业在奢侈中膨胀,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在奢侈中得到确立。

资本主义早期阶段奢侈发展的总趋势表现在这样几个方面:(1)家庭化。中世纪的奢侈主要是通过竞赛、庆典、游行等在公共场合进行炫耀。17世纪后,奢侈扩展成为由女人对其发生影响的家内事务,从而失去了短暂易逝的特点而呈现出持久性。(2)官能化。人们的奢侈倾向从追求精神价值(例如艺术)越来越多地转移到追求更低的、人类的动物本能(例如性本能)上。与此趋势紧密相连的是客观化和精细化,华丽的服装、舒适的住宅、珍奇的珠宝,人们从这些更有形的奢侈中获得满足。(3)奢侈频率的提高。先前定期的庆典、盛宴、游行等变为常年不断的、经常性的甚至天天举行的节目。上述趋势必将构成奢侈从非生产性向生产性的转变,这对资本主义企业的产生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通过大量的实证材料,桑巴特非常具体地分析了奢侈消费在批发零售业、海外贸易、农工和工业等方面,对资本主义成长所具有的重要意义。首先,“奢侈最令人称道之处是其创造新市场的功能”[2]151,借助海外贸易和殖民地贸易,奢侈成为推动商业资本主义前进的动力。东方与西方之间、欧洲与美洲之间增幅很大的商品交换以高级奢侈品为主,像药品、香料、衣料之类进出口商品,都是为了满足富裕阶层对奢侈品的需求。与海外贸易联系密切的,几乎完全伴随着资本主义成长的是国际奴隶贸易。在整个奴隶贩卖时期,每年达数万,总数近几百万的人口被贩卖为奴,直接从事于奢侈品的生产,成为商业利益的巨大源泉。在奢侈品及其有关的贸易中,资本主义的组织形式的出现,使中世纪的大商号向资本主义企业的转变有了可能性。奢侈对零售业也具有深刻、持久和突出的影响。有证据表明,奢侈品行业事实上是唯一能够促动需求而且其所需投资超过500美元的行业。由于奢侈品消费需求的快速增长,商人们开始脱离手工业者特有的闲散而专心经营,商店数量的增加、营业区域的变化、同行之间的竞争,这些变化为现代商业精神渗入零售业创造了条件,促进它们走上资本主义道路。

奢侈需求在农业上也得到了回应。尤其在殖民地,欧洲的需要带来了新的理性的资本主义农业,使用奴隶,而且专门从事糖、可可、咖啡等奢侈品的大规模生产。在本土,城市的奢侈化引力使城市人口增多,农村人口减少。为了增加农产品的供应,就有改进技术、提高集约化程度、提高劳动生产率的要求。由此,开始了用近代科学改造传统农业的产业革命过程。

江西省南昌大都市区的规划包括南昌市在内的五个城市,辐射范围覆盖了整个省份三分之一的地区。江西省奉新县正处于规划区域中。从地理位置上看,地处九岭山脉;从行政规划看,属于宜春市,县域周围附近有高安县等六个县城;从人口看,属于Ⅰ型小城市。县域面积1642平方千米,地势地貌多样,山地、丘陵、平原各具特色。在规划区中,奉新县位于南昌市的西边,位置优越,交通发达,距离省会南昌市不到1小时的高速公路车程,距离昌北机场仅1小时车程,离港口城市九江仅2小时车程。境内主要依靠314省道与高速公路等交通。经济方面,第一、二、三产业分别占比17%、64%、19%。财政收入主要来源于农业和工业。

在考察工业时,桑巴特发现了奢侈消费尤其关键的作用。精制如果并不只是使用昂贵的材料,那么它就意味着大量花费劳力。桑巴特相信,大规模的工业主义首先在奢侈品工业,尤其是丝绸和其他布料的生产部门中发展起来的。到18世纪时,所有真正的奢侈品生产,如花边工业、镜子制造业、瓷器工业、玻璃工业、金银首饰业等,都转变为通常以大规模生产为特征的资本主义企业。奢侈品工业因为自身特殊的生产工序、销售等原因,更易于接受资本主义的组织形式。

通过以上历史的论证,桑巴特用一句话最为精炼地概括了奢侈与资本主义的关系,同时也是对奢侈文化的价值肯定:“奢侈,它本身是非法情爱的一个嫡出的孩子,是它生出了资本主义。”[2]215

四、若干启示

(一)分析维度和分析框架方面的启示

桑巴特是德国新历史学派一位颇有争议的代表人物,以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历史过程而知名于世。他认为,经济是一个伴随着时间与空间、历史与文化等诸多面向的存在综合体。正如不存在抽象的宗教、艺术、语言和国家,也“不存在抽象的经济,却存在着特定构成的,在历史上可以加以区分的经济生活。”[4]从这点出发,桑巴特注重经济学的历史分析,强调资本主义独特的进化过程是内部相互依存的文化综合体的表现形式,用单一的经济决定论来解释是行不通的。他的“多因素起源说”就是要指出资本主义起源必不可少的诸先决条件,把物质的和精神的,如犹太人、战争、技术、贵金属生产、资本主义精神和风尚以及《奢侈和资本主义》一书中探讨的奢侈性消费等同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过程相关的诸多因素,纳入自己的思考范畴,以此体现论述的完整性。

另一方面,为了避免传统历史学派轻视经济理论的缺陷,桑巴特提出了包括经济体制、经济精神、经济组织、技术等一整套概念,并以此建立起一个分析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史的分析框架。事实上,桑巴特期望用上述方式建立起一种理解的或解释性的经济学,既有别于孤立论者抽象和封闭的研究,又有别于那种仅仅统计数据收集事实的研究。《奢侈与资本主义》就是他解释经济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他的“理论的”和“历史的”方法相结合的产物。以熊彼特的话来说,桑巴特的著作“是推理的历史,具有论证的特征;而且又是系统化的历史,具有体系的特征,有如一连串描绘社会状态的壁画”。尽管它们是“由事实来表现的解释性假说”,但仍然体现了他“在所必需的深度上少见的,多方面齐备的个人才能”[4]。

在对资本主义起源的研究中,和韦伯一样,桑巴特深刻认识到了某种精神力量的巨大推动和支持作用。然而,这种作为具体的、社会现实的源泉的资本主义精神或资本主义的精神特质究竟是什么呢?桑巴特把经济活动心理动机的概念引入对经济发展过程的分析,对隐含在资本主义起源背后的享乐心理驱力与社会经济发展的内在关系进行了富有创见的探讨,从而提出奢侈性消费是新市场和新产业的一种创业者的大胆见解。与韦伯的“对享乐的追求和对财富的欲望,根本就不等同于资本主义,更不是资本主义精神,倒不如说,资本主义更多地是对这种非理性欲望的一种抑制或至少是一种理性的缓解”[5]的看法正相反,桑巴特以为,在享乐、炫耀、野心刺激下发展起来的贵族性奢侈消费,产生并强化了中产阶级贪婪的赢利欲,而这种赢利欲正是主导资本主义经济行为的重要精神或者说原则。桑巴特的奢侈动力学理论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韦伯理论的缺陷:设若一个社会全如韦伯可言,既节俭又勤奋生产,那么生产出的产品卖给谁?丹尼尔·贝尔早已意识到桑巴特的价值,在探究当代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历史根源时,他发现资本主义精神在其萌生阶段已携带有潜伏病状,它的一面是韦伯的“禁欲苦行主义”,另一面则是桑巴特的“贪婪攫取性”。贝尔将这两项特征分别定义为“宗教冲动力”与“经济冲动力”,在对它们演变轨迹的追索中,资本主义精神的裂变清晰地展现出来[6]。

但是,桑巴特在学术上缺乏一贯性和严谨性,是他受到争议的一个主要原因。《奢侈与资本主义》与桑巴特其他那些关于资本主义起源和本质的论点未能协调一致,例如,奢侈与他认为有助于赋予资本主义精神以特征的犹太教伦理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他对资本主义的概括经常是笼统的、随意的、自由变化的,定义模糊不清,缺乏韦伯的比较方法所具有的广泛性和复杂性。由于桑巴特隐去了西方资本主义的成长与奢侈消费和奢侈品生产之间的变量,他的理论就很难回答这样的问题:在世界各地有很多奢侈成风的国家或民族,为何却不能发展出资本主义?因而,在其后强调非经济因素的学者中,英格尔斯、麦克莱兰、哈根等人则追寻韦伯的足迹,提出了以成就感、屈辱感、变革意识等为特征的“现代人”概念。尽管存在上述一些问题,但并不能否定《奢侈与资本主义》被看作“是探索现代资本主义未知领域的相当有限的几部开拓之作中的一部”,即使它所包含的错误,对于今天的现代化理论而言也是极富启发性的,而且正如菲利普·西格曼所说,它还“可以作为有待历史比较研究或当代欠发达地区的实情来验证的那些假说的源泉”[2]251。

(二)对人的发展和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启示

1.拒绝异化:奢侈品消费异化本身是人的异化

如果只追求商品的价格,而不关心商品本身的价值;如果片面追求实体价值背后的符号价值而不是物品的实体性价值;如果追求稀缺的、豪华而高档的产品其目的是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这显然是奢侈品消费异化的体现,其实质是人的异化。在新马克思主义者弗洛姆看来,在不断异化的奢侈品消费的过程中,人本身发生了异化,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社会观等都脱离了社会正常的运行轨迹,从而“异化于自己,异化于同类,异化与自然”[7]。

在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财富依然是国人界定地位,创造尊敬的一个重要变量,但地位的获取和尊敬的树立,不再是仅仅通过“穿在身上、顶在头上”的个人奢侈性消费与炫耀就能实现,反之则会引来这样的问题:一是奢侈者本身财富的来源或者说致富方式的合法性会受到质疑,在此基础上,那种通过非法掠夺、暴力致富而进行的奢侈品消费必然会导致仇视与对立,正所谓国人其实不仇富,仇视的是财富来路不明和为富不仁。二是,即便奢侈者财富的获取方式能经受起质疑,但如果其奢侈性消费是通过消耗大量的自然资源来满足虚幻的消费要求,有违人类自身可持续发展,同样是对人类整体犯下的错误。“自然界的财富是有限的,终有枯竭的一天,人对自然界的这种掠夺欲望将会受到自然界的惩罚。”[8]最后,在个人的奢侈性享受之外,财富依然需要有道德的目标,与社会责任、社会服务和慈善事业相结合,发挥它的社会性功能。克里斯托尔对此说的好,“正如人们在个人生活中不能长期容忍精神空虚的感觉一样,他们也无法长期接受这样一个社会,在其中权力、特权和财产的分配全然不顾某些道义上的标准。”[9]

2.服从正义:合理的奢侈品消费与人和社会的发展

合理的奢侈品消费是必需品消费的未来形态,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应该正视合理的奢侈品消费存在的必然性及其对人和社会发展的重要意义。

奢侈品消费与必需品消费之间是对立统一的。在社会生产力没有足够发达之前,劳动产品不能充分满足每个人的需要。在这种条件下,有些人则只能消费必要生活资料,而有些人在消费充足的必要生活资料之余,还能够消费奢侈品。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奢侈品生产在资本主义机器大生产条件下获得了大规模的增长,“一方面产生出新的奢侈要求,另一方面又产生出满足这些要求的新手段。社会产品中有较大的部分转化为剩余产品,而剩余产品中又有较大的部分以精致和多样的形式再生产出来和消费掉。换句话说,奢侈品的生产在增长”[1]487。虽然他是着眼于奢侈品的异化和压迫的阶级内容,但也指出工人阶级随着工资水平的提高而在“极小的程度上”产生对原先属于奢侈品的消费品的需求的可能。

随着科学技术带来的社会生产力发展,“奢侈需要的界限不断后退”[10],某些奢侈品的生产和消费逐渐转化为必需品的生产和消费。也就是说,奢侈自身具有相对性,从技术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今天少数人的奢侈品就是明天大众化的必需品。在这个意义上讲,“奢侈”,更准确地说“质的奢侈”,体现了人们对未来物质文明的不懈追求和努力,自然有其存在的必须性,它不仅是人类艰辛劳动提升生活品质的基本目的之一,也是社会进步的基本动力之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以合理、正当、适度和可持续为前提的奢侈品消费,也是一种良性消费,属于消费正义的范畴,同样是经济运行的基本环节[11]。

对于正在富裕起来的中国人来说,“奢侈”已不再只是别人的话题,也不应只停留在传统道德批判的层面上。我们可以构建起自己的奢侈品不断向必需品转化的经济-文化机制,即时尚机制,使消费与生产一起,成为社会经济制度的驱动系统。同时要看到,合理的奢侈品消费能服务于人的全面发展。从根本上来说,人的全面发展体现了人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需要的满足,合理奢侈消费一定程度上能满足人的这一需要,为人的个性自由发展、为人的生产力、消费力和鉴赏力等能力发展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和精神支撑。

参考文献

[1](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2](德)维尔纳·桑巴特.奢侈与资本主义[M].王燕平,侯小河,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3](美)凡勃伦.有闲阶级论[M].蔡受百,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65.

[4]马颖.论桑巴特对资本主义发展史的研究[J].经济评论, 1998(5):51-54.

[5](德)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于晓,陈维纲,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8.

[6](美)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凡,蒲隆,任晓晋,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13.

[7](德)弗洛姆.爱的艺术[M].刘福堂,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96.

[8](德)弗洛姆.占有还是生存[M].关山,译.上海:三联书店,1988∶10.

[9]何清涟.“适者生存”与“有闲阶级”——面对财富与贫困的思考[EB/OL].[2010-06-07].http://www.lunwennet.com/thesis/2003/9461.html.

[10]周思成.论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奢侈品理论与马克思奢侈品理论的古典渊源析[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2(5):39-41.

[11]何建华.生态文明视域下的消费正义探析[J].中共杭州市委党校学报,2012(1):75-80.

On the Cultural Value of Luxury: The Interpretation of Luxury and Capitalism

XU Ming-hong1,ZHOU Guo-ping2

( 1.SchoolofHumanitiesandLaws,HangzhouDianzi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310018,China;2.CollegeofTeacherEducation,NingboUniversity,NingboZhejiang315211,China)

Abstract:The scholars of the psychological culture of western sociology all lay emphasis on

the prerequisites related with both cultural and individual psychology needed in the social development, yet they hold different, even opposing opinions on the connotation of the "cultural value factor". By analyzing the formative process, reason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the hedonist culture which is almost entirely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profligacy. And with a highly secular life as the content, Sombart Werner expounds on the important role of luxurious consumption in the process of the capitalist development. Sombart’s research is highly instructive both in the building of the dimension and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problems and in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and society.

Key words:luxury; capitalism; cultural value

中图分类号:C911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001-9146(2015)02-0035-06

作者简介:徐明宏(1967-),女,安徽芜湖人,副教授,休闲社会学、城市社会学.

基金项目: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10CGJY12YBQ);浙江省教育厅科研项目(Y201326655)

收稿日期:2014-10-13

DOI:10.13954/j.cnki.hduss.2015.0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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