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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资本论》的“历史的内涵逻辑”

2015-03-17○张

关键词:资本论辩证法黑格尔

○张 宇

(华侨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福建厦门361021;哈尔滨体育学院社会科学部,黑龙江哈尔滨150008)

《资本论》的逻辑艺术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的经典性课题。以往我国学界对这一问题的研究,既取得了大量宝贵成果,又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存在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按照辩证法→认识论→逻辑学的大圆圈套小圆圈的思维模式来体认《资本论》的逻辑,从而将其简化为自然辩证法的推演和应用;二是尽管承诺《资本论》的逻辑也就是概念辩证法,但停留于用列宁《哲学笔记》的相关命题来阐释《资本论》的逻辑,却相对弱化了对《资本论》原著本身的研究 (这里应指出的是,英文、德文、日本学术界的大量文本研究成果亟待引入我国)。有鉴于此,按照列宁关于《资本论》的逻辑与辩证法一致的重要提示,沉入到《资本论》文本中进行逻辑 (辩证法)的探讨,就成为一项有待深入开展的学术任务。

一 从思想的内涵逻辑到历史的内涵逻辑:《资本论》对《逻辑学》的革命

关于《资本论》的逻辑问题,列宁有过经典的判断:“不理解黑格尔的全部逻辑学,就不能完全理解马克思的《资本论》”[1]151。此判断的主旨揭示了马克思与黑格尔的内在继承性,因此,深刻地把握黑格尔《逻辑学》的本质特点,是马克思《资本论》逻辑探究的首要前提。《逻辑学》从“纯粹存在”这个最无内容的概念开始,经过概念的自我发展,最后达到“绝对理念”这个最为丰富的概念。“纯粹存在”概念在哲学史上对应巴门尼德,“绝对理念”对应黑格尔自己,因此他的逻辑学也就是整个一部哲学史逻辑化。黑格尔尽管以历史作为自己哲学的骨架,但由于他所理解的历史只是思想史,所以最终形成的逻辑是思想的内涵逻辑。思想的内涵逻辑,其含义表现为两个方面,首先它是“内涵”逻辑,即区别于传统外延 (形式)逻辑的、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逻辑;其次是“思想”的内涵逻辑,即这种逻辑运动的主体是思想,而不是客观的人类历史,因此在本体论上是唯心主义的。

这正是马克思《资本论》批判继承黑格尔的出发点。其表征为:1.《资本论》肯定了《逻辑学》对逻辑的内涵式理解,坚持以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方式探讨真理。与《逻辑学》一样,《资本论》也是由概念自身的矛盾来推动而向另一概念发展的知识体系。如果用符号来表达,《资本论》的科学体系表现为:W→G→C→m→P→…… (商品转化为货币,货币转化为资本,资本转化为剩余价值,剩余价值转化为利润,利润转化为平均利润等等)。《资本论》与《逻辑学》都可以写成范畴的转化图示。前一范畴内在地、必然地生成后一范畴,后一范畴既蕴含在前一范畴之中,又丰富和扬弃了前一范畴。2.《资本论》否定了《逻辑学》对逻辑的纯粹思想式理解,坚持以非概念的历史来规定概念。在黑格尔那里,概念是自足的东西,是永动机;概念发展是“无人身的理性”的自我运动。这种神秘主义的东西为马克思所严厉批判。马克思认为,概念的发展不过是人的思维以辩证运动的形式来表现的现实历史而已;黑格尔“无人身的理性”虽有其深刻性 (因为它歪曲地表征了个人受抽象资本统治的事实),但绝没有一个超自然的“理性”客观存在着。总之,把概念运动置于感性活动的基础之上,这就是《资本论》的历史的内涵逻辑。

以上侧重于对“思想的内涵逻辑”与“历史的内涵逻辑”之间异质性的界定;二者的同一性在于“内涵逻辑”,进一步说,也就是概念辩证法。由于只有概念的辩证运动才能构成内涵逻辑,因此无论黑格尔还是马克思,其内涵逻辑都是概念辩证法。关于这一点,列宁在《哲学笔记》中写到:“如果一切都发展着,那么这是否也同思维的最一般的概念和范畴有关?……如果有关,那就是说,存在着具有客观意义的概念辩证法和认识辩证法。”[1]215黑格尔与马克思概念辩证法的区别,在于前者陷入唯心主义的幻觉,认为概念的发展是思想自身的运动,而后者始终自觉到概念发展只是现实历史的思维再现。尽管思维再现不同于现实表象本身,但它绝不能脱离现实表象而自存。

由于《资本论》的逻辑是历史的内涵逻辑,因此不能脱离现实历史 (资本的运行)来抽离出所谓逻辑一般;不存在一个独立于资本运动思维再现之外的“自然辩证法”或“普适逻辑”。因此,无法要求马克思、列宁回答究竟什么是《资本论》的逻辑。因为这种提问方式,就是把《资本论》历史的内涵逻辑混同于牛顿的力学公式,混同于可以脱离具体内容而单独存在的自然定律。《资本论》的逻辑是人的历史活动的逻辑,而不是物的运动的逻辑。正因如此,马克思除了在《资本论》一卷二版跋中集中地阐述了辩证法及其与黑格尔逻辑学的关系之外,很少述及辩证法、逻辑等字样。这种现象不仅发生在《资本论》文献群中;在马克思的全部文献中,除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有专题讨论外,马克思都鲜有关于逻辑、辩证法的专门论述。马克思最重视逻辑、辩证法而又最少提及逻辑、辩证法,这就是全部问题关键之所在。因为经过黑格尔改造之后的内涵逻辑,已经不能再用抽象公式的途径来表达;经过马克思改造之后形成的历史的内涵逻辑,已经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实践活动来表达。所以说,《资本论》全书都在展现它的新逻辑。关于这一点,恩格斯有一个极好的解读:“这个 (黑格尔的——引者注)划时代的历史观……为逻辑方法提供了一个出发点……这就是从黑格尔逻辑学中把包含着黑格尔在这方面的真正发现的内核剥出来,使辩证方法摆脱它的唯心主义的外壳并把辩证方法在使它成为唯一正确的思想发展形式的简单形态上建立起来。马克思对于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就是以这个方法作基础的。”[2]42-43在时刻不脱离内容而探讨真理方面,《资本论》的逻辑 (辩证法)也就与历史唯物主义方法完全合流了。正如恩格斯所说的:历史唯物主义不是“解方程式”;“历史唯物主义”不能作为“套语”或“标签”而“贴到各种事物上去”,而是要“作进一步的研究”。[3]500,496-497

现在我们梳理一下《资本论》“历史的内涵逻辑”的构成要点:其一,它是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逻辑,这是对亚里士多德形式逻辑的革命;其二,它是以非概念的历史来规定概念的逻辑,这是对黑格尔思辨逻辑的革命;其三,作为前两点的合题,它是由人的历史活动来推动的概念辩证法,这是对形式逻辑与思辨逻辑的双重革命,同时也是对旧唯物主义脱离思存关系来直观世界运动的素朴辩证法的革命。“历史的内涵逻辑”构成了马克思主义最深刻的方法论,对于理解历史唯物主义具有关键性的意义。首先,它在历史研究上克服了历史编纂学家、国民经济学家机械堆砌材料与直观既存现实的根本缺陷,从而为历史运动找到了内在的发展线索。其次,这一内在发展线索又摆脱了唯心主义哲学的神秘主义桎梏,以人的历史活动的现实性扬弃了概念自我运动的抽象性。再次,“历史的内涵逻辑”彰显了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观的真正特质:它是“属人”的世界观而非“观物”的世界观,是历史唯物主义 (以历史运动为解释原则)而非“辩证唯物主义”(以物质运动为解释原则)。

在这一认识基础之上,就不能像一些学者那样——满足于用列宁的凝缩判断来代替对《资本论》的研究 (见本文小引中提及的“存在问题之二”),而必须要沉入《资本论》的行文当中,从经济范畴的运动节奏中来洞察概念辩证法的奥秘。当然,我们也能够给予《资本论》的内涵逻辑以一些提炼和原则说明,正如列宁在《哲学笔记》中所概括的那样。但这样做只是“阅藏知津”,它代替不了逻辑运动本身,这些规律和原则绝不能够脱离知识内容而独立存在。这种本质特征,就决定了我们探讨《资本论》历史内涵逻辑的思路:一定要进入《资本论》范畴体系中来。以下,我们就从宏观和中观两个维度,解读《资本论》历史的内涵逻辑。

二 概念上升为科学体系:《资本论》全书的历史内涵逻辑

作为一个完美的艺术品,《资本论》具有严密的逻辑体系。从宏观上看,《资本论》全四卷呈现出概念上升为科学体系的知识外观。第一卷标题为“资本的生产过程”,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研究的基点。这里的“生产”属于狭义,系商品制造之意,与之相对应的是流通 (商品出售,价值的实现)。马克思将“生产”从生产与流通的现实统一中抽象出来,这是一种逻辑上的以退为进。因为只有先行悬置流通等环节,才能在相对封闭的研究域中分析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实质。资本的生产过程目的在于剩余价值生产,资本主义生产规律就是剩余价值生产规律,剩余价值生产的秘密则在于工人的劳动时间,劳动时间物化在商品的价值当中。因此,马克思从最简单的商品范畴出发,初步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总秘密和资本主义根本矛盾的胚胎。第一卷的范畴演进主要是商品W、货币G、资本C、剩余价值m的演化,这些范畴的出场为解开资本主义经济活动之谜奠定了初始范畴的基础。

《资本论》第二卷标题为“资本的流通过程”,这里流通的涵义是非常广泛的。首先,它是资本流通 (公式为G—W—G',G'=G+△G)而不是商品流通 (公式为W—G—W)。其次,它是产业资本,并且主要是工业资本的流通,以英国为主要案例。再次,它是广义的流通,是资本的直接生产过程与资本狭义流通过程 (买卖)的统一。复次,流通既包括个别资本的流通,又包括社会总资本的流通,因此已经超越了第一卷的相对封闭式探讨,而以现实的复杂经济生活为研究背景。最后,流通不仅包括商品的运动,而且更重要的是透过对商品运动的分析去揭示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其目的是揭示剩余价值的实现问题。可见,《资本论》第二卷是第一卷提出的剩余价值规律研究的必然发展。在第二卷中,第一卷的范畴已经从抽象走向具体,从逻辑上的封闭式研究走向了接近现实历史的生动再现。

在第三卷即“资本主义生产的总过程”当中,前两卷的内容得到了更高程度的综合。总过程指的是生产过程、流通过程和分配过程的统一。同时,总过程既是上一生产过程的结果,又是下一生产过程的开端;既是商品 (物)的生产总过程,又是社会关系 (人)的生产的总过程。第三卷不仅将第一卷的生产与第二卷的流通纳入到现实经济运行之中来理解,而且开展了对资本主义分配的研究,从而彻底揭示了资本家集体剥削工人阶级的途径。这是因为,资本主义生产总过程研究的是社会各种资本形式 (产业资本、商业资本、农业资本、土地所有者、借贷资本等)运动的总过程,马克思对各种资本增殖的秘密进行了总揭示:产业利润、商业利润、地租、利息等等多种利润形式,全部源于对无产阶级剩余劳动的瓜分。这就雄辩地证明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对抗,不是某个资本家与某个工人的对抗,也不是某个部门的资本家集团与该部门的工人集团的对抗,而是整个社会的两大阶级的对抗。

在当今学界,一些喜欢关注“现实”的研究者只看重《资本论》的历史结论,而对《资本论》的逻辑不以为然,认为逻辑是经院哲学的东西,对研究现实没什么用。《资本论》从第一卷到第三卷的逻辑构建给了这种浮躁的学风以严厉的反驳。没有《资本论》从抽象到具体的概念辩证运动,没有历史的内涵逻辑的艺术展现,就不可能彻底地回答“全世界无产者”为什么必须“联合起来”的革命总问题。正如卢森堡所阐释的,表面与工人无关的《资本论》第二、三卷,却揭露了工人阶级整体受压迫的根源。[4]489

第二、三卷在马克思生前并未出版,因为马克思对其作品有着极其苛刻的自我要求。在恩格斯整理出版第二、三卷后,研究者们沿着马克思的思路从抽象上升到具体,从而看到“资本在社会表面上”或“通常意识中所表现出来的形式”“一步一步地接近了”[5]30,进而迅速被马克思强大的逻辑力量所折服。在历史的内涵逻辑——以概念辩证运动来推进的历史的自身理解中,马克思以铁的范畴链条证明了现代社会两大阶级的整体性对立,从而为工人运动提供了科学的思想武器。《资本论》成为工人阶级的圣经。

以往对《资本论》研究较为薄弱的环节是第四卷,即剩余价值理论史部分。如果从历史的内涵逻辑角度看,我们必须努力扭转这种局面,大量开展《资本论》创作的思想史背景研究。剩余价值学说虽然是由马克思提出的,但其思想萌芽早已孕育在古典经济学当中。正如我们对照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研究其《逻辑学》一样,在研究《资本论》第一至三卷 (理论部分)的同时,也应对照《资本论》第四卷 (理论史部分)。第四卷是以经济思想史批判的形式,深化了剩余价值规律问题的研究。

综观全书,《资本论》的逻辑范畴演化,始终以经济活动作为现实基础和真实内容。结合对全书整体逻辑的研究,我们可以这样再概括历史的内涵逻辑:这种逻辑在形式上表现为概念的辩证演进,在内容上表现为现实经济运动的规律,马克思通过对具体内容的研究,打破了概念的自身封闭性,在概念的自我生成当中理性再现了资本主义的社会现实。

三 概念发展的华彩乐章:《资本论》第一卷的历史内涵逻辑

如前所述,历史的内涵逻辑只能在研究过程中呈现出来,而无法公式化。所以,我们就应通过“有机反复”的论证方式,从宏观进入到中观,通过对《资本论》“范畴表”的第二次研究,来再一次接近历史的内涵逻辑。在有限的篇幅中,选取最为典型的分析案例是合理的选择。《资本论》第二、三卷由于马克思在写作过程中中断,只具有草稿性质,因此在叙述方法上并没有完全按照抽象—具体的方法进行。而第一卷则是马克思经过反复修改润色的结晶,它为我们剖析历史的内涵逻辑提供了最佳的范本。本文最后,我们就以《资本论》第一卷的基础范畴演进为案例,开展对历史内涵逻辑的中观研究。

《资本论》第一卷为整个经济体系提供了范畴基础。概念的最初演进体现为以下四个环节:

1.商品是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它内在包含着使用价值和价值两个因素。这两个因素之间的对立关系,既是资本主义文明形成的原动力,又是资本主义根本矛盾的胚胎。由此,《资本论》继承和发挥黑格尔《逻辑学》的基点,在商品范畴中集中体现出来了。价值是由抽象劳动所形成的,抽象劳动则是交换行为的社会化产物,根源于资本主义私有制。所以,实质上并不是“价值”,而是私有制才是资本主义矛盾的总根源,然而要以思维规定来把握私有制的现实规定,又必须通过价值范畴的中介。这就是马克思以概念辩证法来理性再现历史运动的方法论。

2.由于价值本身是为交换而设置的,它就必然表现为某个特定的交换价值。在从价值到交换价值的范畴转化中,马克思实现了一次从抽象到具体的过渡。这种过渡范型同时为后面的范畴转化提供了线索。

3.交换价值与使用价值在同一商品中成为对立的双方,商品买者与卖者各自只能占有一方。交换价值与使用价值既在同一物品中,但又分裂为社会关系中的两极。究其根源,是生产同一商品的同一劳动,表现为个别劳动 (具体劳动)与社会劳动 (抽象劳动)的内在对立,由此就造成了社会关系 (抽象劳动)物化 (具体劳动)的问题,即商品拜物教的问题。商品相当于黑格尔《逻辑学》中的纯粹存在,内蕴着一切矛盾发展的萌芽。

4.这种商品的内部矛盾,在价值形式发展史中演进为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货币,由此又产生了货币拜物教。以往的经济学家在这一点上都是盲目的,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以货币形式为完成形态的价值形式……两千年来人类智慧在这方面进行探讨的努力,并未得到什么结果”[6]7-8。所以,《资本论》的这一经济学发现,其意义就相当于辩证逻辑对两千年来的形式逻辑的颠覆。

以上四个环节的辩证演进作为《资本论》的开篇,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列宁在《谈谈辩证法问题》一文中写到:“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首先分析资产阶级社会 (商品社会)里最简单、最普通……的关系:商品交换。这一分析从这个最简单的现象中 (从资产阶级社会的这个“细胞”中)揭示出现代社会的一切矛盾 (或一切矛盾的萌芽)。”[1]307《资本论》此处的辩证法被列宁概括为个别即一般,换言之,在最简单的范畴中内蕴着最复杂的范畴发展的契机,在最简单的命题中包含着最丰富的矛盾运动的胚胎。从内涵逻辑的共性方面看,《资本论》的这种概念辩证法是以经济范畴的形式,再现了黑格尔对外延逻辑的批判。经济上的“商品=非商品”,相当于逻辑上的“A=非A”。黑格尔认为,“A=A”自身就包含着差别与同一的矛盾,一但人们问“A=?”时,实际上就意味着A先天具有超出自身而走向-A的冲动,就意味着A在原初状态下和人们的理解中,早就包含着区别于抽象自身的内容。黑格尔的这种从一到多的辩证法思想,被不少学者 (如阿尔都塞)批评为一元决定论、自我封闭的辩证法。但实际上,黑格尔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范畴的运动不是偶然的任意性的产物,而是发自内在矛盾的结果。如果说他有迷误,也只是在于他将范畴的发展理解为纯思、意识、精神、理念的发展,而不在于他由此及彼的逻辑运思。列宁的解读是一把理解黑格尔的钥匙。列宁认为,《逻辑学》看似最唯心,其实最唯物。就是说,黑格尔的这种对形式逻辑同一律的颠覆,蕴含着新的世界观,因为他以思想能够自我运动的唯心主义形式,表达了世界的生成性质、源于内因的变动性质。马克思合理地将这种思想解密为世界在人的实践活动中的不断生成。人通过实践活动的方式改造世界,而思维通过范畴运动的方式把握世界。所以,在《资本论》以商品、货币、资本等范畴的“自我”演进来叙述经济运动时,他始终明确:不是商品、货币、资本这些物的东西,而是创造这些物的人及其社会关系才是历史运动的真正主体。这就是马克思从思想的内涵逻辑到历史的内涵逻辑的革命。

在《资本论》当中,由于马克思自觉地以非概念的历史来规定概念,因此“商品”概念中的内涵以及矛盾运动 (商品双重属性→价值→交换价值→货币→……),归根结底都是历史活动的产物,它是由资本主义条件下同一劳动分裂为个别劳动与社会劳动两种属性而形成的。历史的关系与逻辑的关系,在《资本论》创作中有着非常明确的区别与统一。比如,《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针对“信用”范畴写到:“施托尔希等人把这个直接由资本设定的、因而由资本的本性产生的特有的流通形式等等……同货币、商业阶层等等混为一谈”,所以“指出特征在这里既是逻辑的发展,也是了解历史发展的钥匙。”[7]67逻辑的发展是思维的辩证建构,而历史的发展是思维建构的真实基础。

总之,内涵逻辑的根本特点在于范畴前进的环节必然性。这种对环节必然性的追求是黑格尔之于马克思的巨大遗产,黑格尔以概念运动的辩证法去重建形而上学,而批判无环节必然性的抽象理性,力求使思想达到具体。这是“思想”的内涵逻辑。[8]31马克思的目标则是批判抽象存在——资产阶级社会,把黑格尔的理论抽象归结为现实抽象的表征。这是“历史的内涵逻辑”。这种逻辑以范畴的自我发展和体系的内在生成为叙述形式,这是对黑格尔的继承一面;同时,它又以人类感性活动作为范畴发展的根基和动力,这是对黑格尔的批判与超越一面。[9]120《资本论》历史的内涵逻辑以非概念的历史来规定概念,又以概念的辩证运动来描述历史,因此,这就是马克思辩证法的特质。

[1] 列宁.哲学笔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资本论》书信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6.

[4] [德]卢森堡.《资本论》第2卷和第3卷 [M] //[德]梅林.马克思传.樊集,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5] 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6] 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8] 孔 扬,姜大云.历史唯物主义与历史目的论的真实关系——从马克思对“异化”范畴的三次运用来看[J].长白学刊,2013(1).

[9] 贾丽民.反思达致真理:马克思《资本论》的思维方式意涵 [J].学习与实践,2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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