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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幼童留美起讫因由及其影响刍论

2015-03-17李江伟

关键词:容闳幼童清政府

○李江伟

(北京师范大学 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北京 100875)

晚清幼童留美起讫因由及其影响刍论

○李江伟

(北京师范大学 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北京 100875)

晚清幼童留美在1872年因洋务运动的时代契机、容闳的积极奔走、清政府一度支持以及美国积极协助等因素而兴起。至1881年7月由于缺乏清政府持久支持、自身社会基础薄弱、为中学与西学碰撞所困扰、管理人员间矛盾以及美国排华风潮冲击等因素而终止。尽管其持续时间短暂,却在晚清历史进程上写下了浓重一笔。该事件不仅推动了晚清教育的近代转型,为晚清培养了一批新式人才,也促进了晚清外交、科技事业的发展。

幼童留美;留美幼童;起讫因由;历史影响

19世纪60年代面对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清政府多次派人出国考察。1867年志刚、孙家毅等人从欧美考察回国后始倡出国留学之议,“留学第一人”容闳自1855年回国后也一直为官派留学积极奔走。1870年6月天津教案发生后容闳、丁日昌等人乘时向曾国藩提出了出洋留学建议,曾国藩、李鸿章等人随后表示同意。1871年4月容闳、陈兰彬受命初步拟定了幼童留美章程,同年8月16日曾国藩、李鸿章联名向清政府上奏《选派幼童赴美肄业酌议章程折》,9月9日清政府正式批准曾、李所奏幼童留美计划。1872年2月,曾、李再次上奏《挑选幼童及驻洋应办事宜》,除对原拟幼童留美计划加以补充外,提议以陈兰彬、容闳为出洋肄业局正、副监督常驻美国以管理幼童留美的日常事务,清政府旋即批准了该奏折。1872年8月11日起至1875年底,四批官派留美幼童共120人全部到达美国。

在美期间,留美幼童以二三人一组的方式分住在新英格兰地区54个美国家庭中,其中康涅狄格州34家、麻州20家。“幼童进入学校后,打棒球,玩足球,有时不惜用拳头与挑战者较量。很快,这些呼吸自由独立空气的幼童完全‘美化’了。”[1]面对幼童群体出现的西化现象,陈兰彬、容闳时有冲突。1879年吴嘉善接任监督后先招学生到肄业局训话,1880年4月发布新《谕示》及新守则,要求幼童加强四书五经方面的学习。而此时国内部分势力对幼童留美发起了攻击,1880年12月17日江南道监察御史李士彬上奏指责幼童留美,要求召回幼童。1881年3月,迫于国内压力、幼童留美现状以及中美关系的变化,陈兰彬、吴嘉善联名上奏请求终止幼童留美。面对幼童留美即将终止的严峻形势,容闳等人采取了挽救措施,李鸿章采取逐渐撤还的策略。然总理衙门认为“与其逐渐撤还,莫若概行停止,较为直截”[2]。6月8日该衙门上呈《奏请将出洋学生一律调回》奏折后即为清政府批准。6月28日总理衙门照会出洋肄业局令全体师生尽速返国。此时120名留美幼童已有2人完成大学学业,60多人正在大学或职业学校学习,其余在中学就读。同年8至9月,除留学期间因病去世、提前回国以及因故留美26人外,余下94名幼童分三批回国,幼童留美至此落幕。

一 促使晚清幼童留美兴起的诸多因素

关于晚清幼童留美这一重要历史事件,前人已有较多研究。*目前探讨幼童留美历史情形的论著较多,重要的有勒法吉《中国幼童留美史》、石霓《观念与悲剧:晚清留美幼童命运分析》、王善中《近代中国首批留美幼童的成就及其意义》、茆诗珍《留美幼童对近代中国的历史影响初析》、刘中国《清季留美幼童被撤归国始末》、高宗鲁《容闳与中国幼童留美》、黄漫远《洋务时期派遣幼童赴美留学的贡献及启示》等。但这些研究成果从整体角度将以下三个问题放在一起进行探究的却较少,即幼童留美为什么会在1872年兴起?近10年后却戛然而止?该事件除开官派留学先河外又有何深远影响?要较好解答这三个问题并不容易,因为对这些问题的分析不能仅停留于幼童留美相关史实考辨层面,还要从晚清社会形势的角度加以思考以明了晚清幼童留美所处的社会历史环境,故本文此节先就幼童留美在1872年得以兴起的因素略加探讨。关于该问题目前学界已有多种观点,如有学者认为幼童留美是洋务运动发展的客观需要,有学者强调容闳为幼童留美实现作出了显著贡献,也有人提出曾国藩、李鸿章等人为幼童留美实行发挥了关键作用,也有人认为19世纪70年代中外关系改善是幼童留美得以实施的外交条件。无疑,这些观点都论及了幼童留美兴起的某一方面,但却忽略了另一重要因素即清政府对该计划的支持。笔者认为上述诸方面皆是晚清幼童留美兴起的重要因素,正是它们共同作用才使幼童留美最终由设想变为现实。

其一、洋务运动兴起是幼童留美实行的重要时代契机。1842年8月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被迫与英、法、美、俄等国家先后签订了《南京条约》《黄埔条约》等不平等条约,国门从此大开,外患之势日趋严重。尤其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在国内的统治地位面临来自西方国家的严峻挑战。面对此“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与“数千年来未有之强敌”[3],晚清士大夫阶层为摆脱困境开始寻找出路。先是魏源《海国图志》首倡“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主张,随后由奕沂、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主导的洋务运动在沿海地区兴起。他们在学习西方先进军事、工业、科学、生产技术的同时也兴办了同文馆、福州船政学堂等新式学校,大批雇用洋员、洋匠,引进西方科技书籍。这些举措无疑为清政府培养了一批亟需的新式人才。然而,随着洋务运动全面展开和19世纪70年代初国际环境的变化,洋务派也日渐意识到原初采取的雇用洋人洋匠、在国内学校培养外语、科技人才的办法已难满足洋务事业进一步发展的需要。尤其“在许多至关重要原应由本国人从事的职位上,中国被迫任用外国人。假手于客卿,中国的权益易于被忽视或出卖。中国的要塞、军舰、军队、海关,大部分都大权旁落”[4]。而要解决此时人才紧缺所致诸问题,除已采取“引进来”之法外,另一方案即实行“走出去”之路,主动派人前往西方强国学习。因此一些洋务人物始“伏思购买外国船炮,由外国派员前来教习……流弊原多,诚不若派员带人分往外国学习之便”[5]33。而“选聪颖幼童送赴泰西各书院学习军政、船政、步算、制造诸书,约计十余年,业成而归,使西人擅长之技,中国皆能谙悉,然后可以渐图自强”[5]153。通过选派幼童出国留学不仅可培养出一批掌握西方先进科技的新人才,还可满足此时洋务事业发展、清政府巩固统治地位和对外交往中维护本国利益的需要。幼童留美方案正适应了洋务运动发展的需要。正是此时代机缘影响,该方案最终获得曾国藩、李鸿章、丁日昌等晚清重臣的支持。

其二、容闳积极奔走为幼童留美顺利实施作出了重要贡献。幼童留美计划的提出和实施与容闳多年的积极奔走密不可分。“如果说洋务运动是派遣留学生的产婆,那么容闳起到了助产的作用。”[6]25容闳(1828-1912),字达萌,号纯甫,广东香山人。1841年进入澳门传教士布朗创办的教会学校学习,1846年9月随布朗到美国。1850年考入美国耶鲁大学,以半工半读方式成为第一位获得外国正式学位的中国人。大学毕业时他希望“予之一身即受此文明之教育,则当使后事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4]23。而留学教育“是予视为最大事业,亦报国之唯一政策”[4]91。自1855年学成回国后,容闳虽从事过多种职业却从未放弃留学教育设想且一直为之积极奔走。1863年曾国藩派容闳到美国采购江南制造总局所需机器,容闳因办事得力遂获曾国藩好感,为此后向曾提出留学建议创造了条件。1868年容闳谒见江苏巡抚丁日昌时提出推行新教育的建议,很快得到丁日昌赏识。丁日昌随后在给清廷的“条陈四则”中即载入了容闳提出的留学设想,即“政府宜选派颖秀青年,送之出洋留学,以为国家储蓄人才。派遣之法初次可以选定120名学额,以试行之。此120人中,又分四批,按年派递,每年派送30人,留学期限定为15年,学生年龄须以12岁至14岁为度”[7]185。

1870年6月天津教案发生后清政府派曾国藩、丁日昌等前往处理。此时容闳因任翻译便转请丁日昌向曾国藩提出幼童留美建议,经过慎重考虑曾国藩等人同意容闳的提议。1871年4月容闳、陈兰彬初步拟定幼童留美学习章程,1871年9月经曾国藩、李鸿章会奏后,清政府批准幼童留美计划。容闳因谙于西事又精通英语被清政府任命为留美事务所副监督参与幼童在美期间日常事务管理。1872年8月第一批30名幼童启程赴美,容闳“乃喜而不寐,竟夜开眼如夜鹰,觉此身飘然如凌云步虚”[4]90。1874年经清政府批准,容闳在哈特福特林街主持建造留美肄业局永久办公地。该办公楼前后共耗资七万五千美元,可容纳监督、教员、学生等75人同住,有效地解决了当时留美人员在美办公及住房的燃眉之急。从幼童留美形成过程来看,容闳的积极呼吁与奔走最终赢得了曾国藩、李鸿章等重臣支持。就幼童留美实施阶段而言,也因为他在幼童留美期间前后操持,该计划不仅在美得以顺利实施且持续了近十年之久。诚如一些论者所言“无容闳,虽不能一定说中国无留学生,即有也不会如斯之早,而且派遣的方式也许是另一个样子”[8]。

其三、晚清幼童留美也曾获得清政府的一度支持。幼童留美计划的批准与实施也离不开清政府的一度支持。尽管自19世纪中叶起,清政府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如太平天国运动、第二次鸦片战争、阿古柏入侵新疆等,但此时各省督抚还没有发展到自据一方而不听号令的地步,清政府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后仍能掌控全国局面。即使如曾国藩、李鸿章等重臣在国内政局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在清政府大政决策方面他们也难以施加直接影响,尤其是此时清政府中掌控朝政的仍有两宫皇太后、恭亲王奕沂等满族权贵。幼童留美作为此时中外交往之事,没有清政府的批准和支持能行?清政府如不支持也可以将此奏议搁置一边,1868年江苏巡抚丁日昌所上论及派人留学的条陈被清政府搁置即是此前最明显的实例。故从19世纪70年代初的国内政局而言,清政府的态度也是幼童留美实施的一大重要因素。而从中外关系的角度来看,幼童留美计划毕竟是与西方国家交往且为时人瞩目的大事件,牵涉到清政府与美国的外交关系问题,自然需要清政府出面与美国进行交涉。如果没有清政府的批准与支持,该计划作为官派留学之举自然无法实施。

具体来说,清政府对幼童留美的支持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一是清政府批准曾、李等人制定的留学方案。关于幼童留美学生的选派标准、留学生的学习任务、留学生如何管理以及回国后的安排等问题,该留学方案作了比较全面的安排。尽管有些具体规定因保守而不尽科学合理,但也正是这些严密安排与具体要求为幼童留美的顺利实施发挥了重要保障作用。如1871年9月清政府据此下令成立“总理幼童出洋肄业沪局”并任命陈兰彬、容闳为正副监督,为幼童留美实施作好人事方准备。在留美幼童派遣方面,清政府规定“访选各省聪颖幼童,每年30名,四年共120名,分批搭船赴洋,在外国留学业15年后按年分批回国。计回华之日,各幼童不过三十上下,年方力强,正可及时报效”[9]86。二是清政府为幼童留美提供了有力的财政支持。批准幼童留美计划后清政府即“准于江海关洋税项上指拨”[9]90。“每年所需经费,亦由陈兰彬等核开清单,交江海关道署存照”[10]7331-7335,以政府海关税收的一部分作为幼童留美的日常经费。在经费具体使用方面清政府也有相应规定。如正副监督月银、幼童月银以及翻译月银数额等,并要求留洋肄业局“倘正款有余,仍涓滴归公”,如费用不足则报告政府以予补充。同时也预算留洋肄业局的财政支出即每年库平银6万两,以20年计总共约120万两。1874年后因留学费用的逐年增加,清政府准许在原拨款基础上从江海关洋税内再拨银28万9千两以供留洋肄业局使用,从而使幼童留美的经费得到了比较充足的保证。而上述款项的拨付基本上皆由清政府相关部门负责办理。因为19世纪60年代起清政府海关税收基本上由洋人负责管理,地方督抚难以直接过问。这也就是说正是清政府所提供的资金支持,幼童留美方持续了近10年之久。

其四、美国方面的协助为幼童留美创造了有利的外部环境。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在外交政策方面作了较大调整。1861年设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以负责中央政府层面的外交事务,在沿海地区设立由地方督抚兼任的通商大臣以处理各地涉外事务。尤其是英法美等国公使进驻北京后,清政府与西方国家在政治、经济以及外交方面的往来更加密切。而经过两次鸦片战争及太平天国运动后,英、法、美等国也认识到只有支持清政府在全中国的统治才能切实维护和扩大自己在华的政治、经济势力。在英国倡议下西方列强采取了“合作政策”,在外交方面与清政府之间呈现出一种“中外和好”的局面。这时中外关系的改善无疑为幼童留美的实行提供了有利的外交环境。试想如清政府继续与英、法、美等国处于敌对状态,幼童留美作为官派留学能有可能吗?而此时蒲安臣作为清政府代表出访欧美各国之行无疑又为幼童留美提供了重要的外交机遇。1867年11月清政府委派美国前驻华公使蒲安臣作为全权代表率领中国外交使团赴有约各国办理交涉事务。1869年7月蒲安臣代表清政府与美国政府在华盛顿签订了《中美续增条约》即《蒲安臣条约》,其中第七条规定“嗣后中国人欲入美国大小官学学习各等文艺,须照相等最优国之人民一体优待”[11]。该条规定为清政府此后向美国派遣留学生提供了条约依据。而相比其他西方国家,当时美国对清政府派遣学生赴美留学也显得比较热情,尽力为清政府幼童留美计划提供便利。如美国新任驻华公使楼裴迪就劝说清政府履行留学条款,答应如清政府派人赴美留学,美国政府会妥为照料。美国部分轮船公司得知此事后也表示愿意免费运送幼童赴美。尽管美国此时大力协助或许有其他企图,但中美之间的友好关系无疑为幼童留美的顺利展开创造了有利的外部环境。相反,如果没有美国方面的积极协助,幼童留学的目标国不会是美国。

二 迫使晚清幼童留美半途夭折的多重原因

19世纪70年代初中、日官派留学几乎同时兴起,10年后官派留学在日本社会形成一股浪潮,晚清幼童留美却半途而止,二者结局迥然不同。日本兴盛原因在此不作多说,而幼童留美的半道夭折到底是当时那些因素所致却值得后人深思。笔者认为下述几方面因素的存在,最终导致了幼童留美半途而止的结局。

其一、晚清幼童留美缺乏清政府的持久支持。幼童留美的实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洋务派支持和清政府的权宜之选。诚如李鸿章所言“挑选幼童赴美肄业,以求洋人擅长之技,而为中国自强之图”[12]4,清政府派遣幼童留美的主要目的即借出洋留学培养一批在“中学”主导下为洋务运动服务的新式科技、外交人才,以加强其国内统治。其最后夭折的一大因素即在于该计划缺乏清政府持久有力的支持。早在该计划实行之初即遭到国内士大夫的强烈反对,他们“或谓天津、上海、福州等处,已设局仿造轮船、枪炮、军火,京师设同文馆,选满汉子弟,延西人教授,又上海开广方言馆,选文童肄业,似中国已有基绪,无须远涉重洋”[12]868,只需“在中国假蒙养书院,烦费少而多成材”。曾国藩、李鸿章、丁日昌等为使幼童留美顺利实行便采取了一种策略,即丁日昌所论“时政府又甚守旧,以个人身当其冲,恐不足以抵抗反动力,或竟事败垂成。故欲利用陈之翰林资格,得旧学派人共事,可以稍杀阻力”[7]187。依此安排出洋肄业局正监督先后由陈兰彬、区谔良、容增祥和吴嘉善担任,容闳任副监督。尽管在奕诉、曾国藩等人支持下该计划得以顺利实施,但清政府中像奕诉、曾国藩、李鸿章这样有眼光的人物实在不多。1871年底第一批留美幼童还未成行时曾国藩已去世,继起的李鸿章也在洋务与顽固势力之间摇摆不定。因为缺乏稳固、坚强的政治力量的支持,每当风吹草动之时幼童留美便要受到冲击。1880年12月江南道监察御史李士彬上奏称留美幼童荒疏学业、不务正业、流为异教,与其浪费钱财不如撤回,国内保守派也乘机纷纷反对幼童留美。恰在此时洋务运动转向求富方面,为了减少社会阻力也为了补充新式人才,李鸿章作了妥协并致信总理衙门希望留学生能分批撤回以便完成学业。总理衙门了解李鸿章的态度后认为不如全部撤回为好,随即上呈撤回留美幼童奏章。如果当时幼童留美在各种反对声中能获得清政府始终如一的支持,其中途终止的悲剧或许不会发生。

其二、幼童留美在当时中国国内的社会基础相当薄弱。幼童留美因开晚清官派留学先河而为世人瞩目,然而,当时国内社会各阶层对幼童留美的了解极为有限。就前后四批120名留美幼童在国内的地域分布而言,96%的幼童即来自文化经济比较发达的沿海地区。其中广东84人,占70%,出自香山县的就有40人,占33.3%;江苏21人,占16.7%;安徽4人,占3.3%;福建2人,占1.7%;山东1人,占0.8%。留美幼童地区分布呈现出高度集中趋势,所涉省份并不均衡。从此时国内民众的社会心理来看,大多数人认为“‘父母在,不远游’,是千年古训;再则在一般中国人看来四书五经就是学问,何必漂洋过海学‘蛮夷’之术呢?更何况许多人对蓝眼珠、黄头发的西方人有很大的恐怖感,流言蜚语颇多,说什么西人把幼童们活活地剥皮,再把狗皮接种到幼童们身上,当怪物展览去卖钱,搞得人心惶惶”[13]87。即使在清政府负责留美幼童一切费用的前提下,当时人也多不愿将自己孩子送出国,如稍有钱的家庭即认为将自己孩子送出国是白“死”和冒险。受此种社会心理影响,留美幼童招选即使在沿海发达地区的招生、选拔也不顺畅,原拟定名额迟迟不能招足。最后容闳亲自回到家乡南屏村作宣传,1872年出发前又往香港“与英政府所设学校中,遴选少年聪明而与中西文有根底者数人,以足其数”[14]154。而最后选取的一批幼童,他们的父母也只是接触过外国人见过一些世面而已。如邝荣光的父亲在澳门金矿当工人,唐国安的父亲年少时和容闳在香港同过学,此时正从事洋务事业。詹天佑则是在香港做工的邻居极力向詹父开导并作保证后才成行。尽管幼童留美是政府官派留学行为,但留美幼童地域来源的狭窄、国内民众心理上的不理解以及面向社会招生的困难等多重表现,反映出晚清幼童留美计划在当时国内的社会基础是何等薄弱。

其三、幼童留美也为晚清“中学”与“西学”思潮相互碰撞所困绕。19世纪70、80年代的晚清社会,尽管洋务运动已经兴起,西方先进科学技术、思想文化观念也有所传播,但这些新变化正处于起始阶段,在当时社会文化环境中占主导地位的仍是以传统儒家文化为主体的“中学”,它对人们思想文化观念和日常行为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曾国藩、李鸿章等人上奏该计划时即认为该事是千古未有的大事,必须措置妥当,确保留美幼童在留学美国的同时也学习传统的“中学”。因此早在幼童留美实施之前,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已在留学章程中为留美幼童的学习任务作了明确规定,即幼童“将来出洋后,肄习西学,仍兼中学,课以孝经、小学、五经以及国朝律例等书,每逢房、虚、昂、星等日,正副两委员传集各童宣讲圣谕广训,示以尊君亲上之义,庶不止囿于异学”[10]7331-7335。然而世事难料,在美期间留美幼童们在学习西方自然科学知识的同时,对西方人文社会科学知识也有较多接触。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幼童对留学章程所规定的《四书》《五经》以及儒家伦理道德教育渐渐丧失兴趣,反而开始认可当时西方国家所主张的个人权力、自由、民主等观念。同时在生活方式上他们也开始表现出“西化”倾向,不愿穿中式服装,甚至还剪掉脑后的长辫子,一些受美国宗教文化影响的幼童也开始信奉基督教。留美幼童到美国后的这些“西化”表现,首任监督陈兰彬即认为是离经叛道,此后接任监督的吴嘉善更认为“当从速解散留学事务所,撤回留美学生,能早日施行即国家早获一日之福”[15]。清政府得知留美幼童西化表现后除担心留美幼童“误入歧途”而荒废“中学”外,也视剪发和加入基督教行为为对清王朝和祖先的背叛。在幼童留美期间,即反复要求肄业局官员对留美幼童进行严加管束,强化他们在“中学”方面的学习。

与此同时,国内保守派在幼童留美之初即持反对意见。随着留美时间日长,幼童留美暴露出的问题也渐多。当留美幼童在美国有“骇人听闻”的言行时,他们或对留美幼童行为或就幼童留美计划进行指责,甚至上奏清政府要求及早取消该计划。即使是曾纪泽后来也认为“幼童未读中国圣贤书,速令远赴异域专事西学,上之不过为美邦增添士民,下之为各埠洋行增添通事买办之属耳,于国家无大益……出洋局赴美者,其收效固不如同文馆学生与福建船厂学生,上海机器学生收效多也”[16]。结果留美幼童的“西化”表现和容闳的西学主张与清政府以“中学”为主的指导方针和国内多数保守派所抱持的传统观念发生了冲突,幼童留美期间出现了“中学”与“西学”思潮相互碰撞的局面。尽管当时以李鸿章为首的洋务派对幼童在美国的表现多持宽容态度,希望能如期完成该计划,但在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之下对留美幼童不利的社会舆论为该计划蒙上了浓重阴影,李鸿章等人虽有心保全也难以长期抵制来自保守派以及国内社会文化的多重压力。诚如留美幼童撤回时《纽约时报》所评论的:“如果认为这些聪慧幼童,仅由工程、数学、科学的领域中已得到满足,而他们对美国政治及社会影响会无动于衷,则将是不可思议之事!……中国不可能只学习我们的科技及工业物质文明,而又想不带回政治上改革的因素。”[17]晚清幼童留美事业最终“被清王朝顽固守旧派和一切惧怕西学危及清王朝封建统治的人所葬送”[18]。

其四、驻美留学肄业局管理人员间的矛盾也对幼童留美产生了消极影响。幼童留美是容闳毕生心血,他自然珍视这难得的官派留学机会。但当时清政府中不少人认为容闳“汉文未深,又不知大体,亦是一病”,“久居美国,居然洋人矣”[19],担心他会违背清政府官派留学的初衷而将幼童引上西化的道路,故在肄业局人事安排方面清政府特意做了一番部署。因容闳早年在美国留学、熟悉美国国情而委任他为副监督,负责留美幼童们在美安置、入学、上课等事务以打开在美留学局面。同时设正监督一职,由“中学”较深的翰林官员出任,全权决定肄业局一切事宜以防容闳越权。1872年8月幼童成行时清政府即以翰林陈兰彬为正监督、容闳任副监督负责管理出洋肄业局事务。对于这种安排,李鸿章认为“容纯甫熟谙西事,才干较优,荔秋老成端谨,中学较深,欲使相济为公也”[20]178。“如果由容闳单独负责留美幼童一事,勿庸说守旧官僚通不过,即使其他洋务官僚也不会赞成,清廷更不会批准。”[21]然而,陈兰彬为翰林出身思想比较保守,容闳在美国多年思想较开放,二人在留美幼童培养目标和日常管理方面多有不同。容闳主张幼童接受西方教育后借助西方文明改变中国。陈兰彬代表清政府的要求,强调留美幼童在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同时不能脱离传统儒家伦理道德的影响,尤其是在政治上要效忠清政府。结果二人在留美幼童日常管理方面时常冲突。后来继陈兰彬出任正监督的区谔良、容增祥、吴嘉善等人也对留美幼童的西化现象和容闳的管理方式感到不满,多次向清政府反映幼童在美国的“西化”表现。1879年6月李鸿章致驻美公使陈兰彬的信中即指出当时肄业局管理人员间的矛盾,认为“若任事诸君再各存私见,未能认真撙节经理,固负曾文正创办之初衷,而鄙人与执事亦必大干物议。是以前次濒行时,再四谆托,期以善始图终”[20]178。1879年3月,吴嘉善接任正监督后采取新管理措施以约束幼童的行为和加强他们“中学”方面的学习。这些措施又引起容闳等人的不快和幼童们的不满。1881年3月,吴嘉善、陈兰彬联名上奏清政府主张撤回全部幼童,容闳等人也采取了挽救措施,仍无济于事。

其五、幼童留美也受到了19世纪晚期美国国内排华风潮的冲击。19世纪60、70年代的美国,其社会、经济自南北战争结束后处于百废待举的状态。特别是正在兴起的西部开发活动,迫切需要大量劳动力。当时由多种途径来到美国的华工,因勤苦耐劳、安分守纪且工资低于白种人而在美极受欢迎。美国政府在与清政府签订《蒲安臣条约》时在有关派遣留学生的规定外也为华工赴美开了绿灯,此后到美国谋生的华人激增。但好景不长,随着1873年美国经济危机的爆发,大批工厂倒闭、工人失业,华工问题随即成为当时美国政治中的敏感问题。不少美国种族主义者在旧金山等地掀起了排华运动。“1879年美国国会通过《排华法案》,1880年美国卡罗拉多州发生了大规模的排华风潮。是年,中美签订《北京续修条约》明定美国有权限制华人入境。”[13]89此时派往美国的留美幼童基本上完成在美国中学的学业,出于为国内培养政治、军事人才的考虑,容闳当时即根据中美双方有关协议向美国国务院提出接收幼童进入美国陆海军学校学习的要求。受当时排华风潮影响,美国政府不顾双方协议,断然拒绝了容闳的这一要求。容闳也承认“中国渐轻于美人,其由来也渐矣”,由此“即知留学事务所前途无望矣”[14]165-166。

三 晚清幼童留美事业对近代中国的深远影响

尽管留美幼童归国后在一段时期内不受清政府倚重,但他们在举步维艰的晚清近代化进程中仍然努力前行,将在美国学到的先进科学技术知识应用于国内,不仅促进了晚清邮电、矿冶、铁路以及海军事业的发展,也为晚清外交事业做出了他们自己的贡献。在他们的影响下后辈们也纷纷负笈海外,形成了20世纪初年第二次留美高潮即由美国资助的庚款留美运动,为20世纪的中国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无疑,晚清幼童留美事业以及由此产生的留美幼童群体客观上对19世纪80年代以后的近代中国历史进程产生了多方面的历史影响。

其一、幼童留美在一定范围内促进了晚清中国教育体系的近代化转型。晚清幼童留美的实行一举突破了传统科举制度在中国的垄断地位,打破了传统儒学教育的藩篱。幼童留美不仅在教育内容、课程体系、教学方法等微观层面为晚清教育注入新的血液,此后国内各学堂开始接受分年排课、班级授课等西方教育方式,也促使晚清政府在进行教育改革时加大了自然科学和实用技术的教学,使教育内容和课程设置更多样化、实用化,开启了晚清教育的近代转型。同时幼童留美也“为中国大规模派遣留学生积累了经验,它在留学专业选择、派遣人员标准、经费来源及使用、管理等方面都有可资借鉴的经验和教训,为以后留学教育探索了道路”[22]。1877年清政府在派遣留欧学生时吸取了幼童留美的教训:不仅留欧学生年龄多在二十岁左右,具有“中学”和英文方面的基础知识;其留学目标也更加明确,学习年限也缩短到了6年,留学总人数也有所减少并按期选派,在专业选择上也具有较强针对性。这些改进措施即成为此后福建船政学堂学生留欧成功的重要原因。自幼童留美后,无论是以官费还是自费形式出国留学的人数日益增多,传统教育观念在这股留学浪潮冲击下也日趋走向瓦解。而留美幼童回国后也为晚清教育转型作出了重要贡献。如蔡绍基1904年出任北洋大学校长,1910年后又协助扩充北洋大学。梁敦彦也曾整顿北洋大学事务。唐国安就为清华学校的创办做了诸多奠基工作。后来已是耄耊之年的容闳不禁感慨:“自中日、日俄两次战争,中国学生陆续至美留学者,已达数百人。是1870年曾文正所植桃李,虽经蹂躏,不啻阅25年而枯株复生也。”[23]幼童留美无疑是“中国现代化征程上一次远航,是长期闭关自守的中国在教育、文化领域打开窗户,走向世界救国图强的一声号角”[24]。

其二、幼童留美在为晚清政府培养新式人才的同时也推动了近代中国社会人才观念的转变。幼童留美在短期内即为清政府培养了一批受过欧美教育的新型人才,这批幼童归国后凭借他们在美国所学到的科学知识很快成为晚清各领域的骨干力量。在回国的94名幼童中,先后从事工矿、铁路、电报业者有30人。其中工矿企业负责人9人,工程师6人,铁路局局长3人。从事新式教育者5人,其中大学校长2人。从事外交、行政公务者24人,其中领事、代办以上外交官12人,外交次长与公使2人,外交总长1人,内阁总理1人。投身海军建设者有20人,其中海军将领16人。从事商业活动者7人。[25]除早逝或埋没故里外,这些留美幼童大都在各自岗位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如梁如浩、蔡绍基、唐绍仪、吴仲贤、林沛泉、周寿臣等人曾协助袁世凯办理朝鲜事务,后在晚清内政和外交方面获得高位。[26]4梁诚在出使美国期间,经过多次努力终使美国政府在1908年通过了以庚款培养赴美留学生的方案。薛有福、杨兆南、黄季良、邝咏钟、沈寿昌、陈金揆、黄祖莲等人也参加了晚清海战,先后在中法、中日战争中壮烈牺牲。[26]5

19世纪70年代起的晚清中国,尽管国内近代化事业方兴未艾,但大多数士子仍然以参加科举考试作为个人进身仕途的不二法门。此时留美幼童在个人事业和社会地位方面的迅速上升,不仅显示了新式教育的优越,也为传统知识分子谋求自身发展提供了一种新思路。受此启发,不少士大夫、落第文人以及青年学生开始摆脱科举制度的束缚,把目光更多地投向西方,关注西方的科学技术、文化以及社会生活。国内出国留学的人群也日益壮大,晚清社会的人才观念也渐渐地发生变化。幼童返国时虽然只有詹天佑和欧阳庚读完了大学,但幼童中最短的已在美国学习六年,最长的达九年。他们受美式教育影响,回国后像当初容闳一样也设法创造条件让后辈出国学习。据统计第一批幼童中有7人,第三批幼童中有5人曾将下一代送往国外学习。如第一批的蔡绍基先后遣两子两婿出国,梁敦彦也是遣两子出国;詹天佑也是二子,钟文耀则是三女一子。第三批梁如浩是四子一女,唐绍仪是三子二女等。这些幼童的后代学成后也大多回国服务,不仅有利于家族自身的发展,中国科技事业发展的接力棒也传递到了他们手中。故幼童留美不仅为晚清培养了一批人才,受其影响的幼童们回国后还以自身作为推动了当时社会人才观念的变化。

其三、留美幼童回国后在国际外交领域为近代中国外交事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外交局面有了较大突破,但专业外交人才的缺乏却成为对外交往中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留美幼童回国后因其留美背景,成为清政府外交人才的重要来源。据相关资料统计,1881年9月以后先后服务晚清外交界的留美幼童多达30余人。如曾任外交总长的唐绍仪、梁敦彦、梁如浩和蔡廷干,曾担任驻外大使的梁诚、梁敦彦、刘玉麟等,曾任总领事或领事的欧阳赛、钟文耀、黄仲良、陆永泉、吴仲贤、唐荣浩等。他们在国内外事务磨炼中积累了丰富的外交经验,在晚清举步维艰的外交局面下仍能恪尽职守,为维护民族利益和国家主权做出了自己的重要贡献。这些外交贡献主要有:一是反对西方列强分裂图谋,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完整。1904-1906年中英西藏问题谈判,唐绍仪以中方全权大臣的身份始终坚持原则,经过努力双方最终在1906年4月27日正式签订了《中英续订藏印条约》。尽管该条约许可了英国在西藏获得的许多特权,却肯定了中国对西藏所拥有的主权,有力地改变了《拉萨条约》所造成的不利局面。1912年11月7日时任北洋政府外交总长的梁如浩就俄蒙签订的《俄蒙协约》提出严重抗议并发表严正声明,坚决不予承认。后因袁世凯妥协并撤换了梁如浩,最终在1915年6月签订《中俄蒙条约》。二即灵活运用外交策略,收回中国铁路主权。1905年8月,通过驻美公使梁诚的努力,清政府与美国合兴公司签订《收回奥汉铁路美国合兴公司售让合同》,将合兴公司的各项权益成功收回。1908年1月经唐绍仪、梁敦彦等与德国德华银行、英国汇丰银行艰苦交涉,签订了《天津浦口铁路借款合同》。根据该合同京镇铁路建造以及管理之权全归清政府所有。在20世纪初西方国家大肆抢夺中国铁路修筑权的情况下,梁诚、梁敦彦和唐绍仪等当年的留美幼童不畏艰难将失去的部分铁路主权成功收回是十分难得的外交贡献。三是维护海外华人利益,力争合理议结教案。1912年因墨西哥革命而丧生的108名华侨的赔偿问题,经过吴仲贤努力后得到了较好解决,受害华侨获得了310万美金的赔偿。欧阳謇就任领事后也为温哥华华侨在暴动中所受伤害与加拿大政府交涉,终使华侨的损失得到了赔偿。梁敦彦1906年处理王安之教案时,在对教案前因后果作了详细调查后据理力争拒绝了法国代表的种种无理要求。1905年的连州教案,梁诚经过调查交涉后达成了赔偿教会损失、严惩案犯的九款办法。唐绍仪自1900年以后在山东先后处理了多起教案,尤其是与法国人有关的教案,涉及州县30多个而累积多年,经唐绍仪与法国人反复争议最终了结全部教案。四是促成美国政府退还部分庚子赔款。20世纪初美国退回部分庚子赔款并非出于主动,它与当时中国驻美公使梁诚密切相关。在和美国讨论退还庚子赔款时,梁诚积极寻找机会为中国挽回损失。其中退还部分庚款转而选派优秀青年赴美留学的建议即是梁诚首倡。随后其又游说美国朝野而获得了美国官方认可。1908年5月25日美国国会通过议案将庚子赔款中超出美国实际损失的部分退还中国,先后退还的庚款本利共约27920000美元。

其四、留美幼童归国后以他们在多个领域的重要贡献有力地推动了近代中国科学事业的发展。留美幼童回国后在国内从事工矿、铁路、电报业者多达30人。他们“在工厂、矿山、铁路、航运、电报、电话、银行、商店等部门担任技术指导,直接传播西方的先进技术”[6]78,有力地促进了晚清工矿、铁路、电报以及教育事业的迅速发展。如詹天佑在20世纪初克服重重困难完成了中国人自己修筑的第一条铁路京张铁路,被誉为中国铁路之父。梁如浩、钟文耀、黄仲良、罗国瑞、沈嘉树、林沛泉、唐致尧、吴焕荣、周传谏等人因在晚清铁路界任职而实际负责中国铁路的运营。[27]当时清政府电报总局重要人员也多为留美幼童,其中程大业曾主持建立北京与外蒙古间的电报线,周万鹏在1911年为全国电报局长,陶廷赓也服务电报业48年。他们以自身才智为晚清电报事业发展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吴仰曾、邝荣光、陈荣贵、陆锡贵、唐国安、梁普照、邝景扬等人回国后被清政府派往唐山路矿学堂学习,后来成为晚清第一批矿冶工程师,为近代中国工矿业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此外,从1909年1月1日起开始退还的美国庚款,因用于赴美留学教育而促成了第二次官派留美计划。受益该计划的很多留学生后来多成为20世纪中国科学界各学科的奠基人,如胡明复、姜立夫、江译涵之于数学,叶企孙、吴有训、周培源之于物理学,杨百先、侯德榜、庄长恭之于化学,茅以升、梁思成之于建筑学,竺可桢之于气象学等。这些庚款留学生继留美幼童之后为发展中国科技事业做出了他们的贡献。幼童留美如同星星之火,不仅照亮了自身也点燃了后辈出国学习西方先进文化技术的火焰。

余 论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看到晚清幼童留美事业在19世纪70、80年代始终不是一帆风顺的。它的兴起既是多种社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也是清政府面对国内外形势变化的迫切需要,“因为派遣留学同其它洋务事业一样,是清政府面临千年变局的危急关头,被迫采取的‘两权相害取其轻’的一种新举措,缺乏周密部署和长远考虑,更谈不上全盘规划的意向。”[28]其半途中止也是晚清国内外社会环境使然。尽管晚清幼童留美前后持续近10年,但留美幼童归国后却在此后数十年间为近代中国的近代化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当然,它的兴起与终止也为后人留下了深刻历史教训:其一、在向海外发达国家或地区学习过程中我们不仅要学习海外的先进技术、管理经验以及引进海外富余资本,也要认真吸收海外国家或地区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所取得的重要成果及其在社会治理方面所获得的重要经验与教训。其二、在引进海外优秀成果的同时我们也要努力营造一种走出去再回来的开放型社会文化环境。鼓励国内人无论是以公费还是自费的方式大胆地“走出去”,到海外国家与地区考察、学习。让留学人员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学习海外优秀文明成果以发展、充实自己,归国后反哺本国各项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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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程彩霞】

The Cause of Chinese Educational Mission and Its Influence

LI Jiang-wei

(Institute of Ancient Books and Traditional Culture, Beijing Normal Univ., Beijing, 100875, China)

Because of the westernization movement, Rong hong’s active appeal, the Qing government’s support and active assist from the United States, Chinese Educational Mission in late Qing dynasty rose rapidly in 1872. In July of 1881, due to the lack of the support of the Qing government, the weak social foundation, the collision between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western culture, the contradiction of management personnel and the impact of USA anti-Chinese and other causes, the mission was forced to terminate. Although the career lasted only about 10 years,it was of significance in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late Qing Dynasty. It not only promoted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late Qing education, developed a number of new talents for the late Qing Dynasty, but also boosted the development of diplomacy,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Chinese Educational Mission; Chinese Educational Mission students; cause and effect; historical influence

2015-10-27

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WLH07)

李江伟(1985-),男,湖北应城人,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历史文献学、元史研究。

I0-03;K061

A

1006-1398(2015)06-015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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