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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概念隐喻理论的中医隐喻术语翻译策略研究

2015-03-17彭昌柳

湖南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5年10期
关键词:术语阴阳隐喻

彭昌柳

(福建中医药大学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350122)

中医是一门集文学、美学、哲学为一体的科学,其语言包罗万象、博大精深。 近年来,中医隐喻研究的文献绝大多数是有关中医理论的隐喻机制和中医典籍语言的隐喻特征研究,而针对中医术语的隐喻及其翻译的研究则较为鲜见。 故本文基于认知语言学家George Lakoff 等的概念隐喻理论对中医常用名词术语中的隐喻思维及其英译策略做一探讨。

1 概念隐喻理论

过去,学者们把隐喻当作一种修辞工具,用于描述两种事物间预先存在的相似性。 随着各个学科的发展以及人们对语言和思维关系的认识和研究,人们对隐喻的关注开始转向认知领域。 认知语言学家们把隐喻同人的思维、 概念系统和语言系统相结合进行研究,认为在语言与现实之间存在思维、认知或概念这一中间层次,人类是依靠思维方式、认知结构和范畴知识去了解语言所反映的现实结构[1],而隐喻正是这中间的认知机制。

概念隐喻理论的创始人之一Lakoff 在他的当代隐喻理论中革命性地把隐喻定义为“概念系统的跨域映射”[2]。 根据这一理论,隐喻就像是横跨在已知与未知中间的一座桥, 它将人们已知的具体、有形的事物跨域映射到抽象、无形的事物上,从而达到建构人类概念系统的目的[3]。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借用其它概念去谈论和思考与他们生活相关的事物,比如,借用旅行来谈论生命,用战争来谈论争吵, 用食物来谈论思想等。 这些可以用一个模式——概念域A 是概念域B——来表示,这就是所谓的概念隐喻[4]。 在这个概念隐喻中,概念域A 是目标域,概念域B 是源域。 隐喻不仅对源域的实体特征进行映射还对与源域相关的知识进行映射[5]15。 如在概念隐喻“Life is a journey.”(生命是旅行)中,生命是目标域,旅行则是源域。 当谈论生命时,由于隐喻思维的作用, 人们很自然地将旅行的实体特征(旅行者、旅程的开始与结束、目的地等)映射到生命的实体特征(人、人的出生与死亡、人生目标等)上,于是便产生了一系列系统的有关生命的概念隐喻。 这些概念隐喻又分别生出了许多隐喻表达式,也就是我们在理解和谈论生命时用到的各种语言隐喻,如“The old general is leaving us.”(那位老将军就要离我们而去了),“My grandma passed away five years ago.”(我祖母五年前去世)等。 概念隐喻理论认为隐喻本身是概念化的,隐喻语言或隐喻表达式是概念隐喻的外在体现[5]4。

2 中医术语的隐喻思维和概念认知

隐喻不仅描述现实,还帮助人们理解和创造现实,隐喻是孕育新意义和新概念的源泉。 隐喻思维过程就是用熟悉的经验和概念去理解陌生的、复杂的概念,在这个思维过程中新的概念得以萌生。 中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 是一门典雅幽深的科学, 它以人体生命活动的各种复杂现象为研究对象,其理论内涵深刻抽象,由于当时人们对人体生命活动认知条件的限制,认知的本能促使人们启用思维中的隐喻机制,将人体生命活动的复杂现象与自身可体验和可感知到的一切进行类比,于是便产生了包罗万象的中医理论和充满隐喻特征的中医语言。

中医的隐喻机制在中医经典古籍中已有体现。《素问·示从容论》有云:“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经[6]193。” 《素问·疏五过论》曰:“善为脉者,必以《比类》《奇恒》《从容》知之,为工而不知道,此诊之不足贵[6]194。 ”这两句话中的“比类”思想便是古代中医理论家和践行者在研究和实施中医治法过程中体现出来的隐喻认知。

中医基础理论中的阴阳学说、五行学说、藏象理论、气血津液、经络腧穴和病因病机等方面的概念术语中都蕴藏着概念隐喻。 就拿阴阳学说来说,阴阳学说是研究阴阳的内涵及其运动变化规律,并用于阐释宇宙万事万物的发生、发展和变化的一种中国古代哲学理论[7]。 阴阳是中国古代汉族圣贤创立的一对哲学范畴, 它们最初是指日光的相背而言,朝向日光则为阳,背向日光则为阴,随着古人观察面的拓展和认知的延伸,阴阳逐渐演变成一对概括自然界具体对立属性的事物和现象双方的抽象概念,如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等。 阴阳学说认为世界上万事万物的发展和变化皆是阴阳二气相互作用的结果。 中医理论中的阴阳学说将阴阳的对立制约,互根互用,交感互藏,消长转化及自和与平衡等相互关系及其运动规律通过隐喻映射到人体生命的各项活动中来阐释人体的生理活动和病理变化及人体内外的各种关系,并指导临床辨证与治疗。 比如《素问·金匮真言论》写道:“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 言人身之脏腑中阴阳,则脏者为阴,腑者为阳。 肝、心、脾、肺、肾五脏皆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皆为阳[6]7。”此处将人体的脏腑经络、 形体组织根据其所在部位、功能特点划分为相互对立的两部分与“阴阳”相类比,帮助中医理论家和践行者更好的了解人体各组织之间对立统一的阴阳关系。 再比如《素问·宣明五气篇》 写道:“阴病发于骨,阳病发于血,阴病发于肉,阳病发于冬,阴病发于夏……邪入于阳则狂,邪入于阴则痹,搏阳则为巅疾,搏阴则为喑,阳入之阴则静,阴出之阳则怒[6]49。 ”这里阴阳的对立制约、消长转化等变化规律被映射到人体的病理变化中,用于解释病因的阴阳属性以及病理变化的基本规律。

总之,中医理论中弥漫着大量概念隐喻,它们为中医理论的模型建构和概念阐释发挥不可低估的作用,是我们理解和翻译中医的关键因素。

3 中医隐喻术语的翻译策略

隐喻翻译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认知过程,涉及到两种语言、文化的转换,它不仅仅是表层语码形式的解码过程, 更是深层喻义与语义的转换过程,是译者把隐喻所隐含的信息通过形象思维与灵感思维进行的一种综合处理[8]。 中医作为世界传统医学代表和中国文化典型之一,其理论术语的医学价值和文化价值的利用和传承亟待关注[9]。 中医隐喻术语翻译的标准或者说目标可概括为“准确”和“通畅”。 这里的“准确”是指术语译文忠实原文,也就是术语所反映的文化内涵及医理信息准确无误,这里的“通畅”是指形式简洁规范、文理通顺流畅。 为达到以上标准,译者必须采取合理的翻译策略。

3.1 回译性翻译

回译性翻译是指在翻译过程中确保译文在结构和内容上与原文相近[10]。 如将“活血化瘀”译为“activating blood to resolve stasis”,将“湿热”译为“damp-heat”等。这些译文与原文在结构和字面意义上都比较接近,因而具有一定的回译性。 之所以选用回译性翻译策略是因为它在完成上文提到的中医隐喻术语翻译目标中具有独特的优势。 首先,面对当前中医术语翻译欠统一和规范的现状,回译性翻译可以保证绝大多数译文信息的完整和准确,有利于国际中医药工作者学习和掌握中医医理并进行有效的业务交流。 其次,回译性翻译可以更好的保持中医隐喻术语的文化内涵和民族特色,不仅可以避免中医西传中的变异现象而且能够展现中国文化风采。 最后,回译性翻译还能保证术语译文在形式上与原文对应,从而达到简洁规范的要求。 中医隐喻术语中绝大多数都适用回译性翻译策略。

比如,中医隐喻术语“血海”、“涌泉”、“劳宫”等的翻译就用到了回译性翻译策略。 古人根据天人相应的理论,运用“取象比类”思维认识自然和人体,利用天象、山、河、湖、海、建筑等周边事物映射有关穴位的功能和临床主治。 “血海”穴位于脾经,善治各种血证,犹如聚血归海,故命之为“血海”,可译为“blood sea”。 “涌泉”穴是肾经的起始穴,肾主水,该穴位于足心,经气自下而上,如涌出之水泉,故命之为“涌泉”,译为“gushing spring”。 “劳宫”属心包经之穴,位于手掌之中,手主劳作,故名“劳宫”,可译作“Labor Palace”。 再比如,中医术语“水之上源”实际上指肺,但却不翻译成“lung”,而是译为“upper source of water”, 原因是中医认为人体的三焦具有通调水道的作用,肺位于上焦,相当于水源,故称为“水之上源”。

当然,在采用回译性翻译策略翻译中医隐喻术语时, 由于其独特的理论体系和鲜明的民族特色,使得译文有时在译入语显得不那么自然。 其实,这种不自然正是某种自然的表现,因为译文所展现的正是异国文化的风采。

3.2 科学性翻译

科学性翻译是指在翻译中医术语时充分考虑中医作为一门科学的身份,对一些与现代医学较为接近的中医学概念可采用相应的西医术语予以翻译。 科学性翻译策略是为了避免因盲目追求中医的民族特色而造成某些中医术语翻译的荒唐现象。 比如:中医特殊征候隐喻术语“失眠”、“盗汗”、“里急后重”、“乌风内障”、“白虎历节”等具有典型的汉文化特征,如果我们把“失眠”译成“loss of sleep”,或把“盗汗”译成“stealing sweat”,这样的译文虽保留了原文的字面意义和形式,完全符合回译性翻译的要求,却扭曲了原文的医理内涵,因此只能按照科学性翻译策略将它们分别译成相应的现代医学术语“insomnia”和“night sweating”。同样,术语“里急后重”、“乌风内障”和“白虎历节”也应借用现代医学对应的说法,译成“tenesmus”、“glaucoma”和“acute arthritis”, 这样才能使这些术语的译文达意避免荒唐可笑。 可见,科学性翻译是回译性翻译的有利补充,在中医隐喻术语的翻译中不可缺少。

3.3 规定性翻译

由于不同文化、语言和地区的差异,翻译中有时存在不可译的现象。 比如南美洲的玛雅人生活在热带森林中,每年只有干季和湿季,没有华夏民族自古就有的“春夏秋冬”概念。 所以使用当地的玛雅语是很难翻译“春夏秋冬”这四季的。 表面看来“春夏秋冬”在玛雅语中是不可译的,但情况并非如此。翻译时由于文化等的差异而造成的不可译现象往往是推动翻译方法创新的动力,我们可以采用规定性翻译策略利用创造法、硬译法或音译法等加以翻译,从而推动文化交流。

这里所说的规定性翻译策略是指对某些不可译或翻译上存在较大争议的中医术语通过权威机构对其译文加以硬性规定并结合各方力量进行推广使其最终约定俗成的翻译策略。 比如当年中医术语“针刺”在英语中也找不到对应的表达, 当时译者就采用创作法将拉丁语中“acu”(针,尖锐)和“puncture”(穿刺)两个词素进行组合从而创造出 “acupuncture”这个新词,同样,中医术语“穴位”也可以利用类似创造法派生出译文“acupoint”。再比如说中医术语“辨证”,虽多译为“syndrome differentiation”,但却颇有争议,因为中医的“证”与英语的“syndrome”不尽相同。 我们可以用规定性翻译策略规定其只能表达中医的“辨证”这个概念。 在约定俗成的力量作用下,这个译文终能被广泛接受。 同样,将中医术语“三焦”译为“triple energizer”,将“经脉”译为“meridian”,将“冲脉”译文“thoroughfare vessel”等等都是用到了硬译法。 还有些中医隐喻术语属中医独有概念且内涵复杂深厚, 对这些概念术语可采用音译法加以推广, 比如将中医基本概念术语 “阴”、“阳”、“气” 分别翻译成“Yin”、“Yang”和“Qi”,并对其内涵进行注释和规定,事实上这三大中医术语的音译已得到海内外中医译界的普遍认可和接受。

中医是科学与哲学的结合体,翻译中医隐喻术语要想做到“形”与“意”的统一,实现表层翻译和深层涵义的有机结合, 译者应合理采用翻译策略,让译入语读者从不自然的译文中领悟出自然,从中医科学中看到美学与艺术。

4 结语

中医语言包罗万象、形象生动、蕴藏丰富的隐喻思维和独特的文化特征,中医术语作为其核心元素继承了中医的独特性和隐喻性。 从事中医隐喻术语翻译不仅要做到保持术语译文本身的简洁、规范,译出其医学信息,还必须尽可能保留原术语的隐喻内涵和文化特性,灵活合理地选用翻译策略。

[1]彭昌柳.从认知视角看英汉隐喻[J].重庆教育学院学报,2010(5):108-110.

[2]Lakoff, G. What is a conceptual metaphor system? [G]. In W.F. Overton and D. S. Palermo (eds.), The nature and ontogenesis of meaning. Hillsdale, N.J.: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1994:43.

[3]Lakoff, G. The contemporary theory of metaphor [G].// In A.Ortony (Ed.), Metaphor and thought (2nd ed.).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3:202-251.

[4]Kovecses, Z. Metaphor: A practical introduction[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4.

[5]Yu N.The contemporary theory of metaphor: a perspective from Chinese [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8.

[6]田代华.黄帝内经·素问[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

[7]孙广仁.中医基础理论[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32.

[8]程同春.英语隐喻的思考与翻译[J].中国科技翻译,2005,18(2):38.

[9]彭昌柳. 从文化视角探讨中医术语英译标准化[J].湖南中医药大学学报,2014,34(8):62-65.

[10]李照国.中医英语翻译技巧问难[M].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出版社,2009: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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