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立第四师范学校回忆录（连载二）

四师校长教员的特殊供献

（1959年3月27日）

一、高竺轩、高宪斌的意外后果。

中国，国弱民贫。陕北，落后偏僻，贫弱可为全国之最。除榆、神、府、米、绥、横、佳县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供给子弟读书升学外，其它十七县，连地主、富农也多不供子弟上学。贫苦工农子弟，根本对小学和私塾也只能望而兴叹，望而生畏。饭都吃不上，还敢奢望念书？！榆林中学，完全自费，个别县的豪绅地主子弟或其亲友，偶可得其县中津贴；因为中学为升大学而设，广大工农子弟，不敢问津。高竺轩、高宪斌诸先生以“教育救国”、“培养师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从普及教育，改良教育，提高人民文化、科学水平出发。不论学校办得怎样，主观意图怎样，却因为是师范学校，招收贫寒青年，各县教育局必须给津贴，多少由各县根据自己财力规定人数、年限、金额。毕业后必须在本县先服务若干年，由各县自定（薪金比到外县少的多）。毕业后，各县的教育局长、校长、教员，必须任用师范毕业学生，因他们在校学过教育史、教育学、教学法、心理学、学校行政管理法，是行家专家，其他人是外行，滥竽。也是废除与取消冬烘、老秀才、拔贡、举人、进士等遗老遗少和封建教育及中学出身的更浓厚的资本主义殖民地气味的一条基本途径。（在当时，不采用革命办法的新陈代谢，篡夺，合法替换，只这一门径最妥最稳。）由于开办学校的公文、招生广告、口头传言，如海中突兴巨浪，形成轩然大波，沉睡二千多年的陕北贫寒工农子弟，虽也有小地主、富农子弟，但，极大多数是中、贫，个别雇农子弟多，在既无工厂，又无走南洋、走东北开荒的条件下，如潮如云，纷纷奔赴绥德，报考四师。第一、二班两次招生，有五六百人报考，只取得一百三十来人。这和清末同治年回乱，光绪年大旱灾，辛亥民国变政，民五年郭坚上陕北打各县城，是同样轰动人心的大事。报考青年如狂如瘾，落考青年，有病死者，穷苦学生，二十三县，一百五十万农民子弟，兴此大波，非办学人所预料。有了创办，李子洲先烈才得以接办。接办之后，办成马列主义党校，党团工作领导机关。这种效果，非一般人，任何可以料到和觉察到。六七百贫苦青年，二十万农民工人，由这学校为团结核心，名驰国内。这是两位高先生及其同事者的意外效果。

二、李子洲校长的稀世特长和空前供献。

子洲先烈，精德文、英文、中文。博古通今，博学多能，学通中外，并精诸子百家与马列主义。他用移山填海、开山凿石、改造自然、战胜一切困难的精神，贯彻人能胜天、人能改造一切的思想，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破破烂烂、断垣残壁的雕山书院、武备衙门、县议会、垃圾坡，万古千年的西门石咀，平整修建，扩大成为陕北崭新的师资最高最大学府，成为马克思主义的温床和暖室。全国当时最红最革命的学校只有黄埔军校、农民运动讲习所、上海大学、第四师范四个学校，其他各校或偏军事，或偏农运，或以社会科学为重（上海大学。其他学系人多，费用多，社会科学，因国内各校皆不设，该校独设。革命空气比国内其他大学稍多一些。）而四师却是马列主义为校长亲授亲讲，全校师生人人必听主课，又以农运、工运、学运、军运和社会科学、自然科学，提高文化和提高政治思想教育相辅佐、配合。四师是当时全国唯一的公开讲授马列主义的杏坛。诸子百家，在此受批判；三民主义，在此受宣传和批判，比黄埔、上海大学只宣传不敢批判多一手；耶教、回教、佛教、道教经典、要义在此受批判。后来西安的中山学院，也难望四师项背。中山学院只占公开合法一条便利，马列主义非公开，只半公开半秘密地传播。社会进化史，达尔文进化论公开宣扬。马尔萨斯人口论公开受驳斥。一切空想社会主义受到介绍、批判。三十五年了，笔者调查国内外近百年内，除了莫斯科的马列主义学院，除了延安毛主席亲任校长的中央党校，在中国、在世界上，要找1924年到1927年的四师这样学校，要在同年代中去找，结论是四师是当代当时的稀世之珍。

李先烈校长，独举、高举马列主义大旗，在当时更是世界少见，中国不多（苏联不计）。他的言行一致，理论和实践结合是空前的。不只口讲身行、示范，引导全体师生与工农兵共同为实现马列主义于陕北、西北、中国而奋斗。至于校制校规改革只是余波末技耳！

三、王懋廷先生的组织天才和唯物主义思想为主的政治思想教育课程，以及马列主义革命理论与工农兵学运动的实际革命行动结合。

王先生的大哥王复生，北京最早的共产党人之一。精德文、法文、中文，云南人。先世为山西人，被明朝皇帝充军流放云南而落藉者。预科毕业，曾到陕西渭北中学、咸林中学与李子洲、杨明轩等同教过书。此时，住北京大学国文系本科，介绍其二弟懋廷先生来四师任教。王复生先生是最早精读马克思原著《共产党宣言》及《资本论》等马恩著作的大学生，是当时党员中，马列主义理论水平最高的，也是权威家之一。实际上，王复生是李子洲校长到北京的参谋长和驻京办事处主任。所以，未曾来校，他给学校的供献已不少。

懋廷先生，兄弟三人，皆为党、团员。懋廷在北京与恽代英、邓中夏极友善，同工作。精英文，可以阅读日文。三弟学德文，病死绥德。王先生兄弟两人在北京大学和李大钊烈士为师生关系，更因经常出入北大图书馆，李任主任，交往颇密。

懋廷先生来四师，才二十来岁，为教员中年纪最小的，比一、二班二三十个学生的年龄还小八九岁至三四岁不等。少年英俊，实可当之无愧！懋廷先生本职只教国文。三个班，一百七八十本作文卷子，本已忙不过来，他还是提倡同学每人天天做日记，人各备两个日记本，互相替交，连作文每人三四本。一周之内，他要二十一小时国文，加上十二小时历史，改作文日记一千四百篇，近百万字，实已劳苦不堪。但他还不嫌劳瘁，每周引全校同学出外旅行，往返一二十里，六小时左右，讲科学、历史、自然常识及马列主义、唯物史观近万言！李校长因校中教员及经费不得不每学期奔走西安、北京、榆林间一、二次。交通不便，全依人畜步行。往返一次，至少月半或两三个月。战争、土匪，时时阻挠道路。发展和组织党、团员过支部生活，开会，出外宣传，组织工、农、学生会……又事无巨细，非亲身示范与引导不可。脚户自保会，打里民局，“到民间去”，农村调查，迎孙，国民会议促成会，反基，从文告、章程到会议，皆非他（指王懋廷先生——编者）主持或亲自动手不可。他是赴京出席国民会议的陕北国民会议促成会代表之一，及代表团团长。李校长外，只他一人是党员，又要领导学校，暗中实际代理李校长，还不能使其他教职员知觉，误为云南人乘隙篡夺校长职权而纠纷。与今难相比拟。

虽然当时四师与王先生已采用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最新和表现“五四”精神、进化观点的课本，但，王先生和李校长对之，认为还不够革命味，还不足以传播马列主义和历史辩证唯物主义哲学思想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的思想。因此，除李校长亲讲《社会主义浅说》《马克思主义浅说》，批判诸子百家，介绍《共产党宣言》内容，介绍《资本论》内容……而外，王先生又亲自动手，自编自选讲义，作为国文课本教材。无书，以油印本代之。他的讲授提纲以反迷信、反唯心主义、反保守，提倡唯物史观、科学人生观、宇宙观为中心。选择古今中外各家文豪或文艺著作，经典原文，经典要义摘录，以及马恩列斯原著……这个选文提纲，本来人各一份，用各单元形象表示。笔者所存一份，1935年中央毛主席到瓦窑堡看后，因战争扰攘，以致丢失。三十多年来，国内大、中学校，这样课程提纲，再未之见！找到颇有研习参考价值！反封建、反帝国主义、反军阀、反官僚政治与土豪劣绅统治之思想、精神，充沛于这些教材中。领导工农无产阶级，实行中国革命，建设共产主义中国的伟大抱负，也充沛于这些教材中。王先生对四师二百师生职工，一一加以分析，也教给人学他以马列主义观点，阶级观点认人认事，处人处己处事处世。对陕北、西北、中国、世界革命也有独到独见之分析与认识，也传授给了当时的同学。对反革命也有具体的调查研究和对策。亲到榆林，亲到农村，亲上山顶，亲涉无定河、黄河，亲集民谚、民俗、民歌，亲自参加与领导工、农、学的斗争。王先生的建党建团，培养党与团后继干部，永恒坚持发展与扩大党与团组织的供献和建树，笔者难以尽述。

王先生1925年后任教黄埔军校，著有《帝国主义讲授大纲》，遍及南北及西北。蒋介石反共清党，王先生或牺牲于血赤珠江之役，或牺牲于白色恐怖年月。三十二年来，无下落，无消息，可能只有《帝国主义讲授大纲》（以列宁《帝国主义论》为本）及四师国文教材提纲及所油印讲义永存人间！至于他给马列主义播种下的种苗，则已开花结果于中国革命成功之中，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共产主义社会，血肉溶合，无可分辩，永耀于世了！

四、杨明轩主任不可磨灭的建树与供献。

杨先生是“五四”运动中李校长的战友，同是打曹、章、陆，也受军警压迫过的群众爱国示威运动中的骨干分子。杨先生的长大衫还有枪弹打穿的弹孔斑斑，给全体四师学生看过。杨先生在师范大学毕业后，已任过省立第一师范校长，上海大学附中校长，及与子洲等在渭北中学、咸林中学同过患难，已为当时称为新的革命教育家。

杨先生首先是和李、王、常的同心同德、步调一致的合作精神和服从党的领导的忠诚。其次，杨先生以所学和所经，结合陕北、四师的具体实际，进行教育革命和革命教育，不是拘泥在纯技术、纯学术、纯学理或纯粹的改良教育的固步自封境界中。再则为杨先生不只是严肃、认真的教学行政管理人员，而且是优秀难得良好教师。他教的理化、数学、心理、教育学，不只课材好，教法好，而且能使同学接受好。他订的制度、规章，把同学们的吵嘴、打架、不守时间、不安心听课、不讲清洁卫生、不讲公德公益等从中国乡村带来的恶劣习惯，逐渐陶冶，一扫而光。把自私自利，个人主义第一的学生，纳入照顾集体，照顾公共利益的规范。他对同学的功课及行为，勤布置，勤教导，勤督促，严检查，使人人自己生爱、生敬、生畏、生服，去永铭不忘，尊敬不迭之情。

因此，很多人，自首了，叛变了，反革命了，但，提起、想起、谈起李校长、杨主任，还是自愧不及，自悔失足，还是衷心敬佩的。这不是权力、金钱、势力的作用，而是他们本身本人的学识、才干，所作所为，所言所行，道德、品质，尽职尽责，诲人不倦，以身作则，严肃精神撒下根深蒂固印象而致的！校长常常外出，杨先生通过自己职务，推动全校师生，上下一心，同向前进！在党领导下，杨先生冒生命危险，入西安，在刘镇华军阀统治下，秘密筹建国民党陕西省党部于1926年年底。在绥德筹建国民党陕北特别党部，艰辛艰苦危险，功归党与李校长，谦逊忠实时少其人。前届校长等，以校长为主，学监、舍监、庶务主任为辅，教员为校长雇员，学生为注入对象，以致爆发学潮，全校解体。李、王、杨、常长校，建立“校务会议”，校长主席，教职员全体出席，学生会及各班代表出席，共同讨论学校应兴应革，统一上下心思，发挥互助合作精神，校政公开，财政公开，建筑公开，人人赤诚相见，破除尔诈我虞。建立“教务会议”，杨主任主持，校长、教员、学生代表参加，讨论功课安排，课程改进，教法改良，生活配合，以收行政、教员、学生合作一致之功。建立周会，于星期一或星期六，检讨全校风范，提倡卫生、戒烟、戒酒、戒赌、戒嫖、戒斗、戒吵、守时、守规则……进行政治报告，时事分析，战况研究，国家前途之讲演或专题学术报告。后因孙中山逝世，改为实行纪念周，为全国首创及表率。黄埔军及国民政府之纪念周，皆在四师实行之后才开始。由于杨、王、李都在研究怎样创造一种以马列主义思想为纲，而能适应中国社会需要的新革命教育，所以，灌注式，启发式，单级编制，复式教授，设计教学，道尔顿制，蒙台梭利，理想国，无不介绍、示范、试验。也已尽力设法，搜求苏联十月革命后革命教育的文献，所能找到的只是英、日、德、法文刊物、报纸，无法找到俄文原件，找到也苦于无人知、识俄文，对之宛如“狗看星星，不识稠稀”，只好猜测、推断、悬想可能怎样怎样。在当时，对各县教育之改革，颇起作用，对当时当事人都煞费心力。给土地革命、苏维埃政权下的革命教育，都启示和奠定下很多很多重要的良好基石。陕北苏维埃代表大会关于教育决议的基本内容，是总结了四师及“五四”以后全国改革教育，进行革命教育的成果的。婴儿教育，托儿所，幼稚园，国民义务教育，中等教育，高等教育，科学教育，生产教育，劳动教育……学校为家庭雏形，为社会雏形，为国家雏形……教育经费独立，教育行政民主，学生自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教育思想，教育理论，教育制度……美、英、法、德、意、日一一介绍，京、津、沪、汉、宁，也被介绍与批判。……古代的，当今的……边介绍边批判，指其弊，采其益……四师在教育史，在革命教育和教育革命上，在国内也是出奇放异彩、树新范的。学校有校则，等于学校的宪法，上下一致遵守。对于学生只能依校则，误课一学期三分之一，降级。补考后，三分之一的学分不及格，降级。经过校务会通过始能开除。改革过去由师生矛盾或个人爱恶之处分陋习。对教员在校则条件下，才能解聘。把陕北二十三县的劝学所，半年一年工夫，一律改为教育局，北京政府，陕西教育厅，对之无可奈何。二十三县，百余学校，不久仿四师，实行校长、教务、训育、庶务主任制，校务会议、教务会议制度。榆中，在四师实行参加校改，学生自治影响下，爆发学潮于1925年。陕北各县县长不敢再任用劣绅当教育局长或校长。把四师一年一度的招生制度，改为一年两次春、秋招生。给落考学生设补习班。给成年文盲设补习学校。给贫寒子弟设免费的平民学校。给弱小师资，另设一年有期的简易师范。为提高师资，已酝酿设高级师范。为市民、贫民设夜校。为师范学生作实习，筹设附小。为提倡妇女入学，创办女校，开办招收男女同班及女子班。

在扫除封建残余，建立革命教育的途程上，杨先生在西安，在陕北的建树，永难磨灭。

五、常汗三校长的继续发扬和首遭反革命摧残。

常校长在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得蔡元培之介绍，到南洋，给华侨主办的南洋公学任教，名驰海外，了解到中国在元、明、清三代版图幅员之大，及三宝太监郑和下南洋足迹所到之地，及我国海外华侨分布广远，人口颇多，对国内的辛亥革命，起莫大之作用。到四师任训育主任，善于认人。数百同学，短时间内，他不只能正面认识，呼其无误，在大街稠人广众之中，他看见背影，即可点名不差。对每个同学的作风、性格、脾气、爱好、毛病，一一了如指掌。善击网球、田径。为人爽直诚恳，和蔼慷慨。同学皆极爱戴。担公民课。学校欢迎欢送杨虎城将军会后，同学大哗，纷纷议论：“我辈将为人师，反迎土匪头子，听其训话。一旦任教，地方政府知与匪首往来，学生、父母知受匪首教言，不只教学职业、从学学生发生问题，且有身家性命之忧……”常先生专用公民课时间向同学解说，介绍：“杨之所作所为，从封建传统看，称为土匪，恰合事实；从革命观点看，为陕人中的革命者，不能以匪徒匪首论，尤其因南下关中驱刘，更应从大处着眼，不能只看见他无饷无地盘，衣衫褛褴，军纪有种种难免摘瓜攀玉米之行……”经他两小时的介绍，解说，人人给家乡及沿途亲友写信，给杨将军摘去“土匪”帽子，加上“革命”头衔。王、李、杨先后离校，党与团在校内日益扩大，人多，晚间开会，往往不能遵守出入校门或守时起息。常先生大开方便之门，不死执校规，给工作极大便利。李、杨走后，党与团，早由特支而变成地委，在二十三县皆工作和影响。学校成为秘密机关，外界攻击谣言日多日危。常校长不计个人安危，一心仍坚持原来办学精神、制度。党与团在校内等于半公开。外界军、政、绅有所询探，常校长善为解释，免去许多反革命的试探侵袭。革命浪潮比过去高而且大，学校师生，比过去也多，也越红了。不只本校师生，人人被目为“赤化分子”，连与学校往来的人，也被目为“赤色危险分子”或“暴徒”了！南乡“神兵”作乱，常校长亲往排难解纷。榆中球队中的无党派分子为人利用挑衅，常校长婉词和解之。党与团领导学生、农民，绑拉吉镇团总，公审之。中立人士为学校忧。常校长受党之命，将团总审后管交县长管押之。在常校长入党之后，他更积极地努力办学校，努力地向他的师友们传播马列主义。执行右倾路线之蔡楠轩，未早告知常校长戒备，致敌人来封闭学校，能为党埋伏许多物资，未得如愿。反革命来封闭学校，常校长一身受之，使当时在校之党与团地委负责人及师生中党与团员，得以一一安全逃走。常在受反革命监视三年中，生活困难，出卖祖业土地，支持日月，毫不怨党将他染红，将学校染红，致遭不幸。他采用许多麻痹反革命敌人办法，度过敌人的监视，而且在被监视期内，也很早取得往返家中的方便。1928年夏，常回家卖地。中共绥德县委布置义合农民抗烟亩斗争，县委书记（即本文作者赵通儒——编者）到他家去看他，取联系。他知道党县委正困难，立即取出20元银洋交县委书记说：“交党费，刚卖地所得。封闭四师之日，如有人和我接头，修建大礼堂的五千多元，开办下学期的万余元，以致其他费用现款，我能给党献出一笔可观的经费。可惜当时你不在，也没人来。”县书征询他对义合一带农民抗烟亩的意见，他说：“要干，干得狠狠地。一定要干成个样。不可一闪一晃，弄得只落些膻气。干到底，干成！”由于工作、时间，两人不能多谈。县委书记谈到他的今后，要求他订自己的作战与革命计划。他爽直地说：“敌人限我三年，已一年了，再差二年，转瞬即过。未满期前，我难行动。一旦可走，我还是找杨明轩先生去！我将永远追随、陪伴着他！党有什么任务、工作、关系，能找到他，传给他，我也可以得知。我俩根据具体情况，随机应变！”县书对他说：“斗争的形式很多，时日非一，不及多谈。只要您俩始终如四师一样亲密，革命一定要成！革命一定还有更多的人干！要机警灵动，善于巧于与党与革命运动保持联系。与革命群众、干部、工作、运动、斗争……取得联系，即可即为与党取得联系了！党将通过杨先生找你俩。子洲李校长尚在领导西北一切！”他参加党才三两个月，开会才五六次，即遭敌人封闭学校，对当时党的许多秘密工作、技巧还不知道。但他在应对敌人的摧残之际，在县委出其意料之外（他未想到党有人来找他，尤其想不到县书和特委的主要负责人来找他。）找他的时候，他能对党的困难，对党希望他到哪里做什么工作，对中国革命绝不局限在陕北、绥德，对深入敌区敌后的艰难困苦工作毫不畏缩而订作自己的告奋勇、向党请缨的任务。党，批准他的计划和任务。这样渺茫、艰巨的任务，他既不要求工作需费，又不要求党给他什么便利。若非高度的自觉，对共产主义有无限忠诚，何能如此？！常校长这种在白色恐怖环境下，在身受反革命敌人禁囚中，对帝国主义、蒋介石、反动军阀毫不畏惧，而且满怀信心地深信党将来一定要解放西安，解放全陕，解放西北，解放全国，党一定要重视杨先生和他的自觉、独立革命活动，他会同杨先生一道，与西北、全国革命胜利汇合。他的科学预见，他的英勇自我牺牲，他的具体把个人结合在西北、全国革命战争一体的纯正马列主义立场，在国内似他的人不多。他虽不幸未寿，壮年饥寒交迫，反革命迫害而早逝世，他的预见，预言，预谋，一一见诸实现了！

1933年，察哈尔抗日同盟军起，他也闻风到北京，准备参加。不幸，赶到正值失败。他对蒋介石不抗日，非常愤慨。他对日寇蚕食和将鲸吞中国尤表仇恨！察变失败，许多革命英雄们都穷困落魄，生活困顿在北京，连谢子长烈士和阎红彦中委当时都饥寒交迫。常先生本已失业七八年，家中土地卖完，生活无着，但，他还投亲借友，资助子长烈士，资助一切失败回来无法立足的革命同志，实行“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花，有衣大家穿！”绝不坐视一个革命同志，因饥寒而身体受损！在党陕北特委驻京特派员（即本文作者赵通儒——编者）同他会谈中，他说：“西安，我和杨先生还可活动！还可有为！可能不如其他同志另外干个痛快淋漓！苦，罪，免不了要受一些！蒋介石走上法西斯化道路了，杂牌军队有的也向蒋介石投奔。西北，一时还不至于马上成为蒋家天下！蒋介石要把陕西、西北弄成南方一样，至少还得花些时间、人力、财力，最快也得三年至五年，还得派大批党、政、军！我还是回西安，还是和杨先生一块搞！”党特委军委特派员对常说：“日本要灭亡中国！‘九一八之后，《田中奏折》的日文、中文、英文我已都有，都读过不只三五次。《国联调查报告》对日本是明骂暗许。日、德、意轴心已形成了。日本过去凭英日同盟侵华，这次凭日德意轴心要侵华。蒋介石还在做梦，幻想他是日本士官学生，醉于日寇‘敦睦邦交，同种同文，善邻友好，共存共荣，共同防共，是他偏安四川的补心丸。美帝是中国将来、最后的大敌，将仍是一次大战老路，最后出兵，坐收渔翁之利。目前，对日放任，对中国只能最多说几句甜言蜜语，起点抚伤止痛作用。亡华者日。挽救危亡和土地革命是一件事的两面两步，一条路！抗日、救国、土地革命走苏联的路是肯定的！做法走法和苏联不完全一样，和十月革命不完全尽同，成功、胜利后则将一样无疑。这次失败，蒋介石不抗日，出卖冀东二十二县，准备河北省府由天津迁保定，对日投降，要啥给啥。对抗日进行阻止、压迫、破坏，冯玉祥已被逼到泰山上读书学英文，听说还有可能送到某庙当和尚念佛经戒斗戒与世人往来。吉鸿昌、任应岐被害。西北人牺牲强龙光等各省数十名冲锋陷阵勇将！所幸许权中、谢子长、阎红彦还安全无恙，霍世杰也未遭不幸。可能西北将军还回西北去干。西北是全国最大空隙，保甲还未办起，碉堡、公路也还远不及南方，国民党党务、政权、军力诚如先生所云，还非蒋介石可任意而为之时之地！蒋介石已唱出‘开发西北，要把西北当殖民地，把宁夏、青海、西康设省为骗世人，中国虽丢东北，还是二十八省以自欺！东北要收复，今日尚非其时！蒋介石经营四川，牺牲全国，打算欺凌西北，以安插他的江浙帮伙作殖民地总管。唯望与杨先生坚持到底，从体国情，争取西北团结，团结全国抗日！听说，西安对‘开发西北也已有人觉到其中滋味。另外，听说杨虎城曾有大西北主义，扩充力量，把孙蔚如去当过甘肃主席，又受蒋介石忌嫉。能争取杨虎城的大西北主义转到抗日救国，西北红军可以大大发展一下，抗日救国以至中国革命有了强大红军，必然改观！1930年至1931年，第三国际、斯大林同志曾对中国革命热望有‘百万红军。中国事，可卜矣！党也曾提出过‘为争取创造百万铁的红军而努力，也提出过‘争取一省或数省革命首先胜利！子洲先烈曾参与提出‘争取一省或数省革命首先胜利之号召……”常先生听到子洲牺牲，泪湿衣襟。两人泪涔涔相对时许。最后，还是以“好吧！按您的预谋办！”常先生相信四师同学、师友，对抗日，对救国，对中国革命，必然付出巨大努力与牺牲，也毫不畏惧北京蒋系反动军警，也毫不畏惧蒋介石已渗透到西安的反革命残暴横行，仍然乐于执行党给他既不赠予工作经费，又不具体指示如何安全的方策而不辞限险地到西安工作！

常先生一身替党地委经受灾险，为党为革命自我牺牲地去做无人敢做的危险工作，“身在蒋区，心在革命”，常校长可当之无愧！“双一二”、“抗日”，常校长伴杨先生颇有贡献！

六、田毓藩、李致煦、韩树功、蔡楠轩、关中哲、徐梦周、刘维东、钱青泉、陶新畲、何寓础、王复生、杨天理、王子休、赵绍西、赴秉彝、雷五斋、罗端先共十七位老师的光荣史绩和个人行径。

1、田毓藩，陕西，兰田人，师大毕业，英文教员。绥德四师教员中入党最早者。1924年秋冬，经李、王等人介绍入党。任过绥德地委书记，延安地委书记。杨明轩先生1926年入党经党的四师教员支部和学生支部介绍通过，田以地委书记批准，并介绍西安陕甘区党委组织部长李子洲。田在两处地委书记职内，对发展党与团，供献不少。在1927年延安四中校长职内，反革命封闭四中，未使校内地委党与团负责人、机关及全校党、团员、文件损失，起了极大作用。自己离开陕北，未作反击敌人进攻之部署，是其弱点。失去革命关系后，当国民党统治下的县长两次，未贪污，未刮地皮，没血债，没恶绩，还营救过遇险的共产党员脱险，没有做过破坏党与团组织的反革命活动。“双一二”后，在杨明轩先生影响下，团结、抗日，争取民主。西安当教员、校长，也无反动反党反共产主义言行。虽未坚持革命到底，还无罪恶昭彰，不失为好人。解放后，西北人民大学学习后，工作至今。

2、李致煦，三原人。四师图画、手工、美术教员。1925年入党。中学教员，投笔从戎，当兵，受党派做军事工作最早者。大革命失败，还革命颇久。后失关系，当中学教员，未自首。“双一二”后，团结在杨明轩周围抗日救国。解放后，参加文艺工作。未参加土地革命，二十多年久伏敌区，未向反革命自首，也颇难得。

3、韩树功，宝鸡人。动、植、矿物及生理卫生学教员。早年杭州蚕桑学校毕业。他宣讲达尔文《进化论》，也指出《进化论》中“渐变”“突变”以鸡破壳为例。反对迷信、神权、宗教、唯心哲学。他在暑假讲《中国近百年史》，以商务印书馆李泰棻著为兰本，广证博引，启发同学爱国思想，研究出中国自清末为英法帝国主义鸦片侵略演至中英、中法、中日、八国联军、辛亥及二十一条，具体证明马列主义在中国必须反帝反封建。在四师入党。他以每周或每课，挤时间向同学作时局分析，战况分析，除进行政治教育外，还启发同学如何研究分析时局、战况而进行革命。四师同学，若无他此种课外独特教导，很难逃出一般全国中学学生之规律与命运！

他的这些历史的、时事的教材，当时，充实了第三国际、党中央的二三百字、二三千字的指示、决议、宣言。而且指引四师同学，把马列主义革命理论与中国具体实际结合起来，进行革命，不作右派，不作盲动，不作主观主义自以为是的唐·吉诃德！他给四师采植物标本，制动物标本，作解剖试验，并教给同学，启发人自己动手，动脑动手，克服困难，战胜苦穷，勿迷信金钱，自力创办家业、校务、国家！改造自然，研究自然和社会，改造穷苦命运用自力！

白色恐怖年月，失去党的关系，教书，办手工工厂。蒋介石金融混乱，使他破产，无成！他早在1925、26年已驳斥马尔萨斯《人口论》，驳斥节育主义非有益于革命。“双一二”后，也参加抗日、团结、救亡。未向反革命自首，无反动反革命行为或言论。

4、蔡楠轩，湖北人。精英文。英文教员。给李大钊在北京做过助手，由李派来陕北。理论方面的供献多。任党绥德地委书记。组织过公审吉镇马团总。书生气重，能吃苦。好吸纸烟，嗜之甚于饮食。在反革命逆流到来，表现无策应变，沦为陈独秀右倾路线主要执行者。从敌人封闭四师，脱险逃走，再无消息。1926年冬，曾亲自秘密去榆林，深入陕北反革命大本营，巡视榆林党与团工作，侦察敌情，了解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情况，对于建立马列主义革命理论教育贡献很大。给学生上英文时，以教英文应付，以讲马列主义、十月革命、苏联建设、世界革命、国际指示为职责。子洲讲马克思主义，他讲列宁主义，前后相映。

5、关中哲，陕西人，上海大学学生。参加过上海二次暴动，在第三次胜利，经党中央派来绥德，任过地委宣传部长、组织部长、副书记、书记。给学校任社会科学教员，讲瞿秋白著《社会科学概论》，为组织追悼李大钊等三十二烈士及公审吉镇马团总之主持人之一。因参加过上海暴动来，担任马列主义课程，党内负责人印象、影响很好。反革命封闭四师，脱险逃走，事前走后，不详不确。1927年至1937年不在西北。无什么不好声名或反动声名。解放后，在民大学习后在兰州民族学院工作。

6、徐梦周，安徽人。上海大学学生。党中央派冯玉祥国民一军中，党的政治工作人员。冯军入外蒙，（他）同刘维东（从）归绥来到陕北。参加党地委，任宣传部长、组织部长、代书记。四师任国文教员，以陈望道所译马克思《共产党宣言》为国文教材。给北方局李大钊有《关于国民军之分析》的报告，有《西北革命之我见》。冯部入西安，陕甘区党委调去西安。1927年“八七”紧急会议后，建立中共甘肃省委，任首届省委书记。抗日战争中，到延安见到过党中央和毛主席。解放后查明他在日本飞机炸西安时，向汉中逃避，不幸中途暴死。是否为特务伤害，尚未确定与查明。

7、刘维东，山东人。钱青泉，江苏人。陶新畲，安徽人。三人皆上海大学学生，冯一军政工人员。徐、刘、陶同到绥德；钱一人后来。刘、陶任四师国文教员，刘任地委宣传部长。徐、刘、陶三人同去。刘任甘肃省委宣传部长，甘肃国民日报社社长兼主笔。陶在甘肃职务未公布。刘在四师讲《资本论》。陶为人寡言笑，讲《唯物史观》。钱在四人中最突出，表现敢作敢为，敢说敢单独行动，善于讲演。在四师作数次演讲，到地委参加几次会议重要分子，反夸夸其谈。其讲词皆从事实、实事出发，人人目为煽动家，能使人听到他的讲演哭笑与情不自主。不久引四师同学数人，创办“政治工作人员养成所”，吸收甘肃青年知识分子二三百人参加，任中共甘肃省委委员。三人后皆无消息。在四师，因人人是宣传与实行马列主义者，皆有极深刻印象！

8、何寓础，陕西人，北京来即为党员，任国文教员，任党的地委组织部长。工作踏实，不多言谈。参加组织农协工作及公审马团总。课文采用马列主义及李大钊烈士作文。敌人封闭学校前返西安。1928年参加渭华暴动。解放战争中到延安，任延安大学教务长。西安解放，任中共西安市委秘书长，市人委委员会秘书长。

9、王复生，1926年北京大学国文系毕业，到四师任教，任地委宣传部长。亲到榆林巡视工作，以马克思《共产党宣言》为教本，以德文原著、英文译文、中文译文三种版本对照讲解，并详释原文优美词句。教书、参加党的工作之外，也深入到农村参加组织农协斗争。1927年至今，不知下落。云南人，北方区派来任地委工作。中文，词、诗、赋、曲，从三代至“五四”的各种文体皆精、擅。著作刊于当时北京报刊不少。

10、杨天理，云南人，北京大学史地系毕业。初被同学误认为国家主义派。精英文、日文、法文与中文。最善于从国内外著名书报杂志搜集材料，自己订阅数种美、英、日著名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杂志。在讲史地中，着重讲近代世界，中国国防问题，一次大战，太平洋问题，西方争霸。他介绍漆树芬烈士《帝国主义侵略下之中国》给四师同学。此书以列宁《帝国主义论》为中心，广证博引，搜集多种世界重要资料，证实帝国主义对华种种侵略，分别具体分析日、英、法、德、意、美各帝国主义对华政策及各自互同互异目的与侵华步骤。

经地委提出“以共产主义融化他的个体爱国主义。”经过一些工作，吸收为中共党员。他独特提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结果，必将爆发第二次大战。二次大战爆发之地点有三：①首先，中日之间，由日本侵华开始；②欧洲，由德法争执，以德国复仇开始；③巴尔干半岛，以意大利进攻开始。二次大战之时间：1936年、1940年前后。一次大战后，和约签的为二十二年。这两个时间，正是美、英、法、意、日分赃条约期满之前及即将届满之日。”他据此提出中国革命与二次大战配合问题：十月革命之胜利，在一次大战之未期。中国革命如果□□，建国未稳，日寇进攻，也不利，可能仍在大战末尾，一举两得。关于二次世界大战打几年？他的结论为四年。一次打了四年，二次也只能打四年。主因：人口损伤重大，战胜战败国家在四年中之损失，已非二三十年不能恢复。他的这些材料、论据，当时再无人提出。1947从蒋介石报纸中，在伪国大代表名单中，有“杨天理，云南，巧家。”若非同名同姓，则可能是大革命失败后或抗日中去走升官发财道路。从1927年至1946年，未从国民党报上见其自首或反共文字或名姓。若不在大陆，可能逃往台湾。当时，最大三十岁。对国际条约，列强帝国主义矛盾极有研究。书生气之民主。

11、王子休、赵绍西，陕西关中人。王为大地主，父早丧，妻管家，财产在妻手。北京来即为党员，是北京西北“共进社”的主要分子，刊物《共进》上颇多其文章。“三一八”前已到四师，是北京大学语体文及新体诗、戏、剧编纂的能手。任四师国文教员。“三一八”惨案有三原北京大学张仲超牺牲，他在四师做新诗哭之。张为共进社员，共产党员。诗极悲愤感人，四师流传，人各一份。赵绍西参加“三一八”天安门游行，后来四师，亲见张仲超等数十人当场牺牲。他自己的单衣长衫上有机枪射穿三个弹洞，烈士鲜血染其衣襟。四师同学欢迎他、追悼惨案烈士大会上，他手执血衣，指点弹痕、血迹，报告斗争经过，严斥日寇在大沽口挑衅，北洋余孽卖国！王在大革命失败后，到北京大学复学。毕业后，留美去争取当一剧作家，抗日初期返回。赵绍西逃回西安后，在陕西各中学任教二十多年。失去党的组织关系，未自首。“双一二”前后，团结在杨明轩周围抗日活动。解放后，又执教中学近十年，病死。赵以身经动员四师师生反帝反封建，影响深远。

12、赵秉彝、雷玉斋、罗端先三位先生，先后到四师。赵任英文教员，北京师大毕业，住过海军学校，□□□□□□下乡组织参加农协。三人皆在四师入党！罗在到四师前，曾任东北大学数学讲师。李子洲先烈为研究东北问题，争取东北革命早日胜利，特意将罗聘回。罗精于代数、几何，家中富有，首先在四师举行新式自由恋爱结婚仪式，破去师生中封建婚姻恶习与保守思想。罗在西北，也是代数、几何学名手。三人中，赵、罗在教界多年。在四师时，罗继杨职，人颇精细，教务方面，萧规曹随，给人好感。赵绍西继常职，亦受同学拥护。在四师皆为革命浪潮中主导人员群中之教师，同类中以职业所学所教教职著称。

还有许多有贡献的教师，不及一一细写。这十七位是当时马列主义旗帜前许许多多的典型人员。书以供参考。他们的专长，至今在西北区颇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