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七章
2015-03-16王信国
王信国
伊犁杏花
塞外江南的头衔,伊犁名副其实。
整个春天,雪留下的主题,杏花是最初的抒情。它继承了雪的宁静、典雅,即使清雅怒放,也是一种纯高人品的提升。
塞外伊犁,杏花是初春第一声吟诵。洁如处子的笑容已覆盖了千年冷峻与苍凉的词汇。把白色的白举过头顶,不言不语,胜过滔滔不绝地表白。
花蕊里的伊犁,已按捺不住歌舞狂欢。引蜂鸣蝶飞,惠风和畅。
这是爱情的杏花。羞而不怯,美而不俗,艳而不媚。
身处伊犁,心醉杏花。这清泉一样的白衣女子哟,我看见你走出宋词的雍容雅致。让多梦的伊犁沉睡花蕊里,不愿醒来。
而我,用诗句轻抚你脸颊上的晨露。心灵因你,洁如素雪。
薰衣草之恋
整个河谷,紫色装点着伊犁舞动的身姿。
梦中的缠绵依然历历在目。紫色铺展的浪漫,让我跋涉千山万水与你相约。
脚下的河流是我至诚地表白,头顶的蓝天是我千年前许下的心愿。而不言不语的雪峰,为了一次恋情,高举雪莲花祝福。松涛合唱赞歌,鹰翅很低,云淡风轻。
帕提尔汗啊,我梦中的女子。以紫色的名义让我迷途。
爱恋依旧。整个河谷弥漫人间天堂的祈祷。
坐在那拉提草原听花草呓语
六月的那拉提草原,风躲在缤纷花蕊里策划大自然演绎的歌会。
坐在那拉提草原听花草呓语,听心灵与心灵交织的绝唱;听心跳携手千花万草放牧时光。
清晨或正午,一匹枣红马领着一群黑骏马、白骏马、红骏马散步草原。它们的每一个行动简单明了。像王羲之笔下的一个个行书字,俊逸洒脱。像陶渊明美文里的一个个词汇,抒情隽永。这是一匹马和一群马的韵味。这是每一株草和每一朵花的序曲。
一匹马和一群马是那拉提草原的一部分,是那拉提草原的生命延伸。
我坐在那拉提草原上,听花草与花草缠绵地呓语。听自己曾经丢失的率真和素朴。
在魔鬼城听风
六月,骄阳。八级北风,聆听交响曲。
这是魔鬼城呈现出的画卷。苍凉、诡异、神话、传奇、痴狂的魔鬼。
我闭上双眼,听到千年前的马群铁蹄叩响茫茫大漠,嘶鸣裹在风声里,演绎西域风吟鼓鸣的传奇交响。
我一样聆听到,在风中百鸟衔着五色的花瓣寻觅心灵的挚爱。阳光落在地上的声音是金属的脆响,是高山流水击石的叮咚音符,是燕语莺鸣的千转百回。
我在风中听到千年前与千年后的心跳。
在魔鬼城听风,听纯粹的风鸣,夹杂虚幻与狂躁的暴吼。
听风,听博爱的心境或功利的心境。
听风,听和美的心跳或忧伤的心跳。
童话怪石峪
一群信徒走累了,歇下脚。
佛光普照的姓氏、族别,让朝圣的虔诚永远化身灵动的石头。时光从此不再苍老。有时,坚硬比柔软更加感性。
我临摹蝉的言行举止,无论白天或夜晚,心灵的烛火点燃怪石峪的所有石头。吟诵经文,用童话的肉体升华童话的魂灵。
清晨或黄昏,我被一群石头放牧着,心灵的草木双手合十。鹰飞过胸膛又返回胸膛,咒语蜕变成朴素的赞词。
在石头里行走。比石头更坚硬的是过客的骨头。
童话怪石峪,放牧时光的牧者。
路过艾比湖
西风患了肺炎,呼吸急促。
干燥的空气中,植物咳嗽不止。一群野鸭跟着翅膀,寻觅梦境的水域。
这是艾比湖的侧面,而正面的水域往远方迁徙。碱壳叠着碱壳,抽象画般呈现在空濛的西地。觅食的鸟儿不言不语,植物很脆弱,骄阳如火。
路过艾比湖,路过我心灵最隐痛的部位。
诗歌的根须,无法挽留匆匆消失的植物和水分,无法挽留干旱中四散天涯的鸟族。
诗歌的肺,云层太薄。
风中潮湿的部分被干裂的词汇截留。
雨水还在路上,徒步的时光那么漫长,又那么遥远。
漫长得让一棵红柳走完一生,骨血化为泥土。遥远得让一只鸟走失梦境,无法返回。
路过艾比湖,路过大自然为湖殇举行的祭奠。
一阵西风过后,我断流的脉络尘土飞扬。
而心脏依偎心脏,敲打时光的记忆。
消失的牧道依旧是一道风景线
马背上的草原,离牧人那么遥远。离羊群那么遥远。
消失的牧道,依旧是一道风景。
对牧人和羊群而言,逐水草而居的岁月,在那条走了千年的牧道上远去。那条血色涂染的牧道上,白骨上刻下的文字,记录着一支牧鞭抽打的艰辛和希望。
迁徙的谣曲,已在千年牧道上风晒成皱纹纵横的一个个脸庞。
祈祷连着驱赶羊群的吆喝,回荡在牧道上。
在羊群的蹄印里,我看见微笑的牧人和沧桑的牧人,在自己的身世里雄心勃勃、壮志铭心;我看见那条重叠着各种蹄印的牧道上,日落日出的风华和落寞;我看见马蹄腾起的草屑里,自己的前生和今世。
一条牧道承载千年的冷暖荣辱后,以牧民定居、牛羊圈养的方式,消失在岁月的风风雨雨里。
手握牧鞭,我最后一次站在寂静的牧道上,隐隐听见蹄印踩着蹄印奔波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