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化交流的视角分析艾克拜尔·米吉提与李娟的作品
2015-03-13李清美范学新
李清美++范学新
摘 要:文化的交流是双向的:一方面,新疆本土的少数民族作家不断受到汉文化的浸染;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汉族作家也受到新疆少数民族文化的影响。本文选取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和伴着哈萨克歌声长大的汉族作家李娟进行对比研究,探寻一体多元的文化背景对新疆少数民族作家与汉族作家创作所产生的影响,并在对比中思考如何更好地发扬民族文化。
关键词:文化交流 哈萨克族 汉文化 一体多元
新疆历来是多元文化的汇聚之地,丝绸之路以其恢弘的气势和包罗万象的气度对世界上各种文明进行着开合吐纳,并慷慨地将这气势与气度辉映于生活于此的每一个民族每一个人。新疆的少数民族作家学习并借助汉语广泛吸收和借鉴国内外各族文化和文学的宝贵经验,开阔视野,依靠本民族的文化把对家乡的热爱更广泛地传播开来。生于哈萨克族却学习汉语并精通汉语写作的哈萨克族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便是这类民族作家的代表之一。
随着统一的现代多民族国家的建立,以解放军“进疆、进藏”为标志,西部现代文学有了新的表现内容,越来越多的汉族作家则主动或被动融入到新疆少数民族文化中。近几年来,汉族青年作家李娟展示了阿勒泰的魅力,似一股文坛清风令人耳目一新。
笔者拟选取艾克拜尔·米吉提和李娟进行对比研究,深入探寻新疆少数民族作家与汉族作家在文化交流交融中受到的深刻影响。
一、对草原与环境的关切
艾克拜尔·米吉提和李娟都生长在草原牧区,艾克拜尔·米吉提出生在伊犁草原,人口比例中汉族占45%,哈萨克族占25%,李娟生活的阿勒泰地区汉族占53%,哈萨克族占38%,二者生活的地方都以汉族和哈萨克族为主要人口。
辽阔而又静谧的草原环境赋予他们同样的草原情怀,冷静、微妙、委婉而又自然。他们没有那种高亢与激越,也不是那种难以抑制的感情倾泻。他们都热衷于客观冷静的描写,写山写水写乡村写牧场,写形形色色的生活侧面,写生活在独特环境中的独特人物。他们的作品都不由自主地把读者引入一种静谧深邃的想像境界,也许这正是辽阔的草原、醇香的马奶、悠扬的冬不拉所赋予草原人的冷静与淡然。
二、文化交流与冲撞的关注
时代的进步给哈萨克族带来了社会发展的契机,但也带来了不同文化与思想的洪流,两位作家从不同民族的视角,对此表示高度的关注与深深的忧虑。
《走动的石人》是一篇寓意深刻的精粹之作。作品以伫立在夏甫柯河岸的一位千古石人为轴心和线索,多角度多层次地展示了草原传统生活方式与现代文明的冲撞。千古石人,象征着古老的生活方式和神灵崇拜;石人的走动,象征着草原的历史变迁和人的价值观念的演化。牧民耶斯姆别克恶梦不断,归因于自己搬挪了石人;白须长者视石人为保山川人畜安宁的“圣人”;而现代文物普查队仅把石人看作是学术研究的对象。这三种不同文化价值观的对照,既写出了现代文明的难以阻遏,又写出了宁静、悠远、带有神秘色彩的草原生活方式的改变。[1]
艾克拜尔·米吉提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底蕴和内涵把握得十分到位,他的小说更多地表现人们思想感情上的矛盾冲突。这种冲突最终以理解、宽容的方式得到解决,表现出哈萨克族丰富宽广的胸怀。
这在李娟的作品中也有体现,她在《木耳》中写道:最初的时候,一些当地的哈萨克孩子总是喜欢拿着一些木耳来跟他们换糖果吃,后来她和母亲就问这些孩子,木耳是在哪里发现的?哈萨克孩子都很单纯,就告诉他们木耳是在哪里发现的。她母亲就顺着孩子指示的方向去找,果然在森林里找到了木耳最后竟然引来无数内地汉族和回族的农民前往当地森林采收野生木耳,从而引发了疯狂的木耳大战……直到有一天,森林里再也找不到一小朵木耳。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农民才如潮水般退去……[2]李娟为读者呈现了一部浓缩的新疆开发史,尽管最后一句透露出了在开发过程中的一丝忧虑。由此看出,多元文化的智慧交流对新疆的社会发展进步起了至关重要的带动作用。
三、游走于两种文化的双重视角
作为双语作家,艾克拜尔·米吉提是在哈萨克文化和汉族文化两种文化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因而在思维方式、价值取向、文化意识、知识结构、文化心态等诸多方面自然而然地受到哈萨克族文化和汉族文化的双重影响。艾克拜尔·米吉提往往能够以超越本民族的视角来观察和审视哈萨克族人的现实生活,积极探寻时代潮流中变化发展的民族精神。这种深沉的感情不仅表现在对本民族文化传统进步因素的颂扬,而且表现在他对其中潜藏的陈腐的文化观念委婉而深刻的揭示之中。
艾克拜尔·米吉提并未将小说创作的空间局限于本民族的社会生活,他在努力反映本民族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的同时,也写了不少反映其他兄弟民族社会生活的作品。中篇小说《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就是取材于维吾尔族社会生活的作品。作品中既有对美丽的哈丽黛凋谢枯槁的人生悲剧发出的深情的叹息,也有对民族文化中的落后因素的反思。哈丽黛与知识青年吐尔逊江心心相印,可是哈丽黛的母亲帕夏罕大婶却一心要女儿攀高枝,为此总是在村人面前说:“我的哈丽黛呀,刚刚才满十五岁呢!”[3]最终使哈丽黛成为“攀不上穿新靴的,看不上拖旧靴的”姑娘,一辈子没有嫁出去。探索哈丽黛人生悲剧的根源,她母亲的阴郁、暴戾是造成她悲剧命运的直接原因,她自身性格的软弱无力也是原因之一。
与艾克拜尔米吉提相映成趣的是李娟。李娟虽为汉族,但为了生计(李娟母亲以开杂货店与缝纫铺为生)从小与母亲追随哈萨克族游牧的足迹,深受哈萨克族文化的浸染。她以双重文化视角的汉民族作家笔触向读者展示了哈萨克族文化的独特魅力。
如果说我们从艾克拜尔·米吉提的作品中读到了对本民族传统的复杂与矛盾心里,那么同样的复杂情绪也在李娟作品中显现出来。在《我家过去年代的一只猫》中,她写道:“我在新疆出生,大部分时间在新疆长大。在这里,我们报不出上溯三代以上的祖先的名字,我们的孩子比远离故土更加远离我们——哪怕再在这里生活一百年,我仍不能说自己是‘新疆人,哪怕半个世纪过去了,离家万里,过去的生活被断然切割,我又即将与外婆断然切割。外婆终将携着一时的记忆死去,使我的故乡终将变成一处无凭无据的所在。”[4]生在新疆却始终有种“门外汉”的乡愁与怅惘,作为根系故土却又热爱着草原与纵马的半游牧者,她有着即将万里归来又将故土难容的自由与痛苦。
四、体会语言的力量,思考本民族文化的传承
艾克拜尔·米吉提身为哈萨克人,但在汉语创作中游刃有余,既根植于本民族文化的土壤,继承与发扬民族传统,又能灵活地涉猎汉族文化,这归功于他对汉语的学习。语言是沟通与交流的重要工具,要想透彻地了解一种文化必须深入到其文化环境之中。试想如果艾克拜尔·米吉提当初没有学习汉语,那么他的作品不会如此顺利并广泛地传到汉族读者手中,即使有翻译可谁又能保证翻译的作品仍有原作品的完整与神韵,而广大读者也会可能因此缺少这知悉一方西域风情的机会。
李娟整天与哈萨克族同胞打交道,她和她的家人成了真正的“少数民族”了,她在文中有不少学习哈萨克族语言的描述,让人读来忍俊不禁。她没有对另一种的语言的排斥,反倒是因为总是不得要领而懊恼不堪。大约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种对另一种民族乡亲的交流沟通的渴望与接纳,所以虽然她和她的母亲最终也没能学好哈萨克语,却能够和哈萨克族牧民很好地沟通。
在对两位作家的对比中,我们也不难发现,两位作家都有一种通过另一种文化反观自身文化的意图与尝试。如果说,艾克拜尔米吉提是通过汉语接触现代文化从而反省哈萨克族文化在世界科技文化快速发展的潮流中该何去何从的话,李娟对哈萨克族淳朴、诚实、友善的民族性格的赞美不正是对喧嚣、浮躁、扭曲的现代城市文明的一种反讽吗?
在对艾克拜尔·米吉提与李娟的对比研究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两位作家都是以本民族文化为根源,汲取其他民族文化来注入新的血液与活力。艾克拜尔以汉文化思维使哈萨克文化更加开放更具时代性,李娟则以半个草原民族人的身份使汉文化更独特与新颖。这也许正是新疆乃至西部文学长久以来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并将继续发挥更大的影响与作用的原因。
注释:
[1]翟新菊:《艾克拜尔·米吉提小说的意蕴》,伊犁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3期。
[2]李娟:《木耳·我的阿勒泰》,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5月版。
[3]艾克拜尔·米吉提:《哦,十五岁的哈丽黛哟……》,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4]李娟:《我家过去年代的一只猫·我的阿勒泰》,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5月版。
(李清美,范学新 伊犁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83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