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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边笔记

2015-03-12穆涛

美文 2014年17期
关键词:花花公子辫子余光中

穆涛

余光中先生八月一日至八月六日,在西安住行六天。期间,在西北大学讲演一次,题目是《谈文论剑》;参观了碑林和大雁塔;吃了两次陕北菜,光中先生对陕北菜里的糜子蒸饭,大枣,炸地柳,清炖羊肉挺中意,八十六岁高龄了,吃得开心,还喝了产自陕北的红枣酒。在知道了《美文》杂志是1992年九月创刊的,即将迎来建刊22岁生日时,欣然题辞留言:“美文不必唯美为务,而与世俗绝缘。美,应求其广义,凡说理透彻,文笔畅达而又节奏有序甚至韵味悠然的文章,包括杂文,皆在其列。《春夜宴桃李园序》是美文,《留侯论》也是美文。”

1963年5月,余光中先生写过一个长文章,《剪掉散文的辫子》,是对当年的汉语散文写作的梳理和判断,他的参照对象该是台湾地区及海外的华人写作。五十一年过去了,这个文章对今天的散文写作仍有不少东西值得借鉴。

《剪掉散文的辫子》把当年的散文梳理出四种类型:一、学者的散文;二、花花公子散文;浣衣妇的散文;现代散文。

学者的散文,余光中强调“功力深厚,且为性格,修养和才情的自然流露,完全无法作伪。学得不到家,往往沦幽默为滑稽,讽刺为骂街,博学为炫耀。并不是每个学者都能达到这样美好的境界。”

花花公子的散文,“歌颂自然的美丽,慨叹人生的无常,惊异于小动物或孩子的善良和纯真,并且惭愧于自己的愚昧和渺小。不论作者年纪有多大,他会常常怀念在老祖母膝上吮手指的金黄色的童年。不论作者年纪有多小,他会说出有白胡子的格言来。”“伤感,加上说教,是这些花花公子的致命伤。他们最乐意讨论‘真善美的问题。他们热心劝善,结果挺身出来说教;更醉心求美,结果每转一个弯伤感一次。可借他们忽略‘真的自然流露了。”

“学者的散文,不高明的,失之酸腐。花花公子散文,即使高明些的,也失之做作。”

浣衣妇的散文,是余光中先生的妙喻,这一提法有点类似“纯散文”。“花花公子的散文,毛病是太浓、太花;浣衣妇的散文,毛病却在太淡、太素。后者的人数当然比前者少。这一类作者像有‘洁癖的老太婆。她们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又洗,结果污秽当然向肥皂投降,可是衣服上的花纹,刺绣,连带着别针等等,也一股脑儿统统洗掉了。”

现代散文,“讲究弹性、密度和质料的一种新散文”。余光中谈上述三个类型,用的是已有的“经验”,谈现代散文,用的是“理念”,可能是具有这种特征的成品还不多的缘故。

这个长文章里,余光中先生有一种清醒的失落感,“对于中国古典文学的修养,眼看着一代不如一代;熟谙旧文学兼擅新文学,能写一手漂亮的散文的学者,已成凤毛麟角。”还对散文的“文学创造性”严重匮乏忧愤重重,但对“现代散文”是寄予厚望的,却也表达出信心不够。我陪着他吃陕北菜的时候,询问他,“《剪掉散文的辫子》这个文章五十多岁了,比我还大三个月,您当年说的现代散文今天怎么样了?”他想了一会,笑着指着盘子,“那个地柳好吃,是炸的,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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