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秦安蜡花舞蹈形态研究

2015-03-11周青

艺术研究 2015年1期

关键词：秦安图腾舞蹈

周青

甘肃秦安蜡花舞蹈形态研究

周青

秦安蜡花舞是广泛流传于甘肃秦安县境内的一种具有民间祭祀性质的民俗舞蹈。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现仍保留了原生质朴的舞蹈形态，并还未对此种舞蹈形成系统的研究。本文主要从秦安蜡花舞蹈形态的文化含义入手，深入探究甘肃秦安蜡花舞特有的文化内涵。

甘肃秦安蜡花舞形态文化含义

“任何一种文化都是先有观念、信仰等，然后才有实现这些观念、信仰的行为活动，才会产生与之有关的物质的或物化的文化。而观念、信仰本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须通过一定的行为动作、物质形态来表现。”①我们需要通过分析与解读舞蹈人体姿势、身体表情、动作语言、结构图式等这些特殊符号，并借助舞蹈生态学、舞蹈身体语言学的一些研究视角与方法，以期从动态层面勾勒出秦安蜡花舞的本体特征，进而阐释其所蕴含的文化意义，保留人类文明最鲜活的灵性。位于甘肃省东南部、天水市北面，地处黄土高原西部、渭河支流葫芦河下游的秦安县境内的蜡花舞，是本文的拟研究对象。秦安蜡花舞的表演时间一般是在每年正月初九至正月十五日期间，夜间表演为主体。以农村社火的形式在庙宇、家庭院落及村庄公共场所表演。

一、“天圆地方”传统观念的再现

“天圆地方”我国古代先民们认识世界、宇宙的思维方式。也是我国传统文化核心及其精髓“阴阳学说”的具体表现。“古人把天地浑沌状态称为太极，太极生两仪，就划出了阴阳，分出了天地。古人把由众多星体组成的茫茫宇宙称为‘天’，把立足其间赖以生存的田土称为‘地’，由于日月等天体都是在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地运动，好似一个闭合的圆周无始无终；而大地却静悄悄地在那里承载着我们，恰如一个方形的物体静止稳定，于是“天圆地方”的概念便由此产生。”②天圆产生运动变化，象圆圆的日月一样，地方则收敛静止，犹如静静的大地一般。动为阳、静为阴，则“天圆”象征阳，“地方”象征阴。“天圆地方”的象征含义蕴含在中国众多传统文化当中。

在笔者多次的实地考察中，秦安蜡花舞的表演场图主要有圆形、两列纵队。舞蹈道具蜡花灯是一个四棱方形的纸糊花灯，且在一处棱角上悬挂一个圆形彩色绣球，舞动时无任何主动性，只是附随身体的运动而自然轻微的左右摆动。右手中的绸扇，静止造型时为半圆形，舞动时多呈现绕腕一周的圆形运动轨迹，用老艺人自己的语言来讲：“手腕要松弛，扇子要转圆。”舞蹈步伐中主要以“十字步 ”“ 八字步 ”“ 横移步”为主 ,“ 十字步的行进轨迹是环形走向，其跳法是：1．左脚向东迈一步；2．右脚向北迈一步；3．左脚再向西迈一步；4．右脚向南撤一步。这正符合八卦四正的位置。向东向西环形一周。”③而“八字步”“横移步”的运动轨迹则是左右移动的长方形走向。此外，在笔者走访调查的这些村庄里，老百姓家里的宅院修建朝向一般都注重背阴向阳即座北朝南，庭院方正且常常在院中修一个圆形的小花园或者在大门与庭院之间修一个圆形、月牙形的“二道门”。再如，秦安当地人在为人处事、人际交往的过程中，较为提倡“外圆内方”，既表面要灵活、灵敏，但心中高尚端正的道德底线不能消除的，正所谓“圆圆满满处事，方方正正做人”，这些都是“天圆地方”观念的具象表现。因此，就外部形式与表现而言，秦安蜡花舞始终没有采取更多、更复杂的构图路线和舞蹈动作，表明其文化属性的单纯与原始，且处处流露着“圆”与“方”相互对应的构图方式与运动轨迹；就其文化含义与内在本质而言，无论是圆形或棱角分明的舞蹈图景，都体现出中国传统哲学“天圆地方”的思维精粹，包含了“天人合一”的圆融气象与“阴阳和谐”的心理诉求。

二、龙图腾崇拜的遗迹

图腾，源自北美印第安人奥季布瓦族方言“ototeman”，意思是“他的血族”。“佛洛伊德在《图腾与禁忌》一书中，曾援引法国人类学家雷诺对图腾文化的解释：整个部落内的人们深信他们和图腾动物之间是源自相同的祖先。图腾表象——形象是原始人的心理创造，是他们用自己的独特的思维方式来解释、看待周围世界上一切现象的结果。”④因此，先民们便在其日常生活生产中，将见到的飞禽走兽、植物的形象作为本氏族部落的图腾，对其爱护有加、顶礼膜拜，真诚的相信它们具有感知，能够主宰一切。图腾崇拜的类别较多，主要有动物图腾、植物图腾、生殖图腾等。华夏各部落氏族都有自己的图腾，轩辕黄帝的图腾有熊、虎，炎帝是以牛、蛇为图腾的联合氏族，少嗥氏崇奉玄鸟图腾等。随着氏族部落的兼并、人口血缘的融合以及信仰习俗的相互影响与发展，龙凤的图腾标记已逐渐成为一面具有特色鲜明的民族文化大旗牢牢的竖立在中华民族这片土地上。龙与凤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它们是在原始图腾的基础上演化发展而来的集合性图腾崇拜物，是各民族融合、统一的象征。如《尔雅翼》所云龙形有九似：“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再如《说文解字》中记载：“凤，神鸟。凤之象也，蛇颈鱼尾，鹳颡鸳思，龙文虎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龙凤图腾也成为涵括中华民族的一个象征符号，历史加之其多层文化内涵。历代皇帝自称“真龙天子”，而凤则成为象征皇后的神鸟，与龙相互匹配，在其日常生活中处处体现出龙凤的各种图案，如龙宫、龙袍、龙旗、龙床、龙椅、凤辇、凤冠等。民间也有供奉龙王为神的祭祀信，有舞龙、赛龙舟的习俗，有“百鸟朝凤”、“龙凤吉祥”之说。

蜡花舞的流行地区就是素有“羲里娲乡”之赞誉、“成纪”之古称、人祖伏羲女娲之诞生地的秦安。《太平御览》引《帝系谱》说：“伏羲人头蛇（即龙身），以十月四日人定时生。”秦安县陇城乡就有女娲洞、女蜗庙。而“陇城之‘陇’，都是因为龙而得名，是伏羲‘以龙纪’在地名上的反映。”⑤伏羲是龙的化身，其实质是中华祖龙。又有《三皇本纪》(唐·司马贞)中记载:“女蜗氏亦风姓，蛇身人首。”且“风”通“凤”，因此，在秦安的部分地名中带有“伏”“凤”“龙”等字。如，伏家峡、伏湾、伏家河、安伏乡、凤沟、凤台、凤尾、龙泉、陇城等。当地还有众多地区供奉祭祀龙王之神的庙宇。如，蜡花舞流传地郭嘉镇的“盘龙寺”“水龙王庙”等。在一年一度热火朝天的春节社火表演中，几乎每个乡村都会有舞龙、舞狮的民间习俗。“天水地区的蛇崇拜，其本质就是龙崇拜。”⑥因此，在现今的秦安地区仍有对蛇的禁忌文化习俗。如，不能打蛇，会遭报应，且如果蛇进入家里，需先朝着烧香磕头礼拜，才能请蛇出门，较为虔诚。正如王大有先生在其著作《龙凤文化源流》中所言:“蛇被称为小龙，当与以蛇为图腾的女蜗族和以龙为图腾的伏羲族通婚有关。或者虽然两族各自分立，但是为了表示血流之间的亲密关系，亦称龙族为大龙了，而蛇族晋升为小龙了，则当是无疑，蛇亦称小龙大概即源于此吧。”⑦在我们对蜡花舞表演的实际考察中发现，有名为“凤凰三点头”的舞蹈动作以及“二龙吐须”“一字长蛇”等图式的舞蹈构图。笔者认为，这是对当地原始龙图腾崇拜文化心理的具体体现，也是对华夏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展。蜡花舞以姿态优美典雅的舞蹈动作表达出对先祖伏羲女娲的崇敬与感恩，以缓缓流动的构图形式体现出华夏民族醇厚的龙凤气质与生命精神。用民俗舞蹈的形式诠释了当地人寄望未来生活能够“龙凤吉祥”的福佑心理，映射出其对巍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龙的传人”这种无以言说的自豪感与荣誉感的礼赞心态。

三、对称和谐的形式美

民间习俗中对偶数的偏爱也是数不胜数，如“八面来风”、“六六大顺”、“成双成对”、“十全十美”等等。中国民间舞蹈中所出现的“数”，已经远远超出了其数原本“表示事物量的基本数学概念”的含义，而是被赋予更多的文化含义与感情色彩，它映射着中国人在认识宇宙自然、表达社会习俗方面独特的审美倾向。实际上，“数”作为一种文化因素融入到中国民间舞蹈之中，其内在的象征意义除了在舞蹈构图上表现较为集中之外，还能体现在行当的配置、演员的人数、演出的程序等多个方面。秦安蜡花舞中的“数”，从表现形式来看，主要是偶数的彰显。如：表演人数必须是二、四、六、八、十、十二的偶数。每人配置颜色不同的两套服装，道具蜡花盆是四棱方形的形状，老艺人介绍在更早以前，有过六棱方形的蜡花盆。表现出祈求吉祥如意、大吉大利、一帆风顺的文化含义。诚然，这种由偶数连接而成的队形人数与自由流畅的圆形舞蹈构图共同呈现出了“对称均衡”的中国传统审美特色。对称的图式给人安详、平静、力量、稳定的意味，这也从形式上传达出农耕文化信仰天地人的和谐共舞之美，以及顺应自然、祈求天地神灵的福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