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硝烟战火中成长
2015-03-07口述孟庆希整理王景福
□口述//孟庆希 整理//王景福
在硝烟战火中成长
□口述//孟庆希整理//王景福
1948年下半年,解放战争形势对国民党愈发不利。于是,国民党开始实施重点防御,重兵坚守战略要点,编练强大机动兵团,企图造成我军对战略要点“吃不掉”、对增援兵团“嚼不烂”的局面。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歼敌于长江以北,9月下旬,济南战役获胜三天后,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粟裕,向中共中央军委提议乘胜发动淮海战役。这个建议得到批准后,华东野战军开始为大决战进行广泛的战争动员。在这期间,我有幸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参加了淮海战役。
“慈母”手中线
我是山东省莱阳县人。当时,我们新庄村有23人参军,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刚满14岁,个头不到1.5米,体重不足80斤。参军后,我被分到华东野战军胶东军区新兵团九连,仍是连里年龄最小的战士。
入伍没几天,连里发给我一支“三八大盖”步枪、一把刺刀和其他装备。因为个子小,我背着枪出门进门,枪托总是碰到门坎。无奈,每次出入,我只好用手提起枪身。
班长看着我直摇头,拉着我的胳膊到了连部,愁眉苦脸地说:“连长,把这么小的孩子分给我,叫我咋办?”
连长叫唐克功。他看了看我,无奈地说:“你们不要,只好我要了!”
于是,我成了连部的人,任务是打扫卫生、学文化,跟卫生员学习战场包扎。司务长把发给我的那套装备收了回去,换给我一支“加拿大”冲锋枪。
因为个子小,发给我的军装自然是最小号的,可一穿上身,尺码还是超大——帽子随风转,鞋子前后串;衣袖长过手,裤腿长过脚。大家都笑我像个穿长袍的小和尚。
看我拖拖沓沓地影响军容,连长便让我去找一个老乡家改改军装。我在街上找了一会儿,看到一个挂着“光荣军属”牌子的人家,就走了进去。
屋里有位大娘,还没等我开口,就面带笑容地跟我说:“孩子,你这军装太大了,也没法穿啊!”
我赶忙说:“我就是来求大娘给我改军装的。”
大娘听了,朝里屋喊了一声:“儿媳妇,快拿针、线、剪子来,给你这个小解放军弟弟改衣服!”
大娘的话音刚落,一名20岁左右的青年妇女从里屋走出来,对我说:“小兄弟,快把军装脱下来吧。”
我一听,立马为难了——部队只发了军装没发内衣啊,这可怎么脱啊!我忙说:“大姐,我先回去,换了衣服再来吧。”
大娘立马明白是咋回事儿了,笑着说:“上炕在被窝里脱,也方便丈量身高、肥瘦。”
我犹豫了一下,只好上炕,钻进被窝,脱下军装,递给大娘。
大娘用手量了量我的身体,和大姐一起把上衣肥改瘦、裤腿长改短,帽子大改小;鞋实在无法改,就在前头塞上棉花,鞋帮上缝两根带子——系着跟脚。我躺在炕上,看着大娘飞针走线,眼前不禁闪出了母亲的形象,心里感到阵阵温暖。
大娘和大姐整整忙活了大半天,把帽子、衣服、鞋全改好了。我穿戴上特别合身。为了表示谢意,我打开背包,要把从家乡带来的大枣倒到炕上,可大娘一把拽住背包,说什么也不让我往炕上倒。
我抓住大娘的手说:“要不……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说着,屈膝就要往地上跪。
大娘的双手扶住我,说:“不过年不过节的磕什么头啊?我儿子也是解放军,就当你是我的亲儿子了。当娘的,这事儿都是应该做的。”
听大娘这样一说,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娘!”
大娘擦干眼泪,高兴地答应道:“哎!”她又拍着我的肩头说,“好孩子,听娘的话,在部队要听首长的话,要杀敌立功!”
我抱着大娘的胳膊说:“娘放心,我一定听娘的话,听首长的话,杀敌立功。”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位慈母般的大娘,快步回到部队。连干部们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笑着说:“没改军装前像个小和尚,现在变成一个标准的小解放军了。”
火线救人急
战前的宁静稍纵即逝,部队开往徐州——决战的时刻到了。这天晚饭后,战友们把一切对打仗没有直接用处的东西全部留下,由一名正害眼病的战士值守。然后,队伍集合出发。经过一阵急行军,我们连随大部队进入一段战壕里待命。不久,我军的大炮开始猛烈轰击,敌方阵地顿时一片火海。紧接着,随着炮火向敌方纵深延伸,我军的冲锋号响彻了战场上空。连长举起手中的枪,高喊:“同志们,冲啊!”
战友们涌出战壕,冲向敌阵。可我却遇到了麻烦——战壕深约1.8米,我的个子小,怎么也跳不上去。我央求一位老兵:“老同志,求你把我扶上去吧。”
老兵一把拎起我,放到战壕边上,然后自己跳上去,高喊着冲向前方。因为我没抓住壕沿,又掉了下去,急得不知所措。
这时,我看见“压阵”的连长和指导员,就求他俩把我举上去。指导员和连长对视了一下,说:“这孩子太小,把他留下吧?”
连长点点头,对我说:“你留下,回留守点去。”
我拒绝留下:“不行!我也要上前线打敌人。”
连长严厉地说:“这是命令!”
军人必须服从命令。我悻悻地回到了连队留守点。
战斗非常惨烈。我回到留守点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伤员被抬了回来。我跑过去一看,这些伤员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诧异地问道:“卫生员为什么没给你们包扎?”
一名伤员有气无力地回答:“卫生员……牺牲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忽然,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打开急救包,为这几名伤员进行包扎。被抬回来的伤员越来越多,有我们连的,还有别的连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绷带用完了,我就解下绑腿,撕开了给伤员包扎;绑腿用完了,我又打开行李,将被褥的里儿和面儿撕成布条,棉花当垫……一直忙到天亮,一口气儿包扎处理了几十名伤员。
前方的枪炮声渐渐稀了、停了,应该是战斗结束了。连长带着部分战友回来了。我看了半天却不见指导员,急忙上前问:“指导员他们呢?”
连长把头扭向一边,没吱声。他旁边的文化教员沉痛地说:“他们……回不来了。”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顿时把我打蒙了。想起指导员对我的种种好——雨中行军衣服湿透了,他就把我搂在怀里,为我取暖;我不会写字,他手把手地一笔一笔教我……指导员就像父亲、像大哥一样,细心照顾我这个“孩子兵”。我一下子扑到连长怀里哇哇地哭起来。
连长抱着我,流着泪说:“孩子,别哭了,战争就这样残酷!”
听到我的嚎啕大哭,过往的我军指战员和被押解的战俘纷纷停下脚步,看着我。连长见了,擦干自己的眼泪,又擦干我的眼泪,厉声喝道:“别哭了!这影响多不好!别哭了!”
我强忍着悲痛,“扑通”坐到地上。我深切地感受到,战斗的胜利,是指导员和战友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孟庆希
意外获嘉奖
几天后,一辆装着喇叭的汽车来到部队驻地,大声宣布:淮海战役胜利结束啦!我军击毙和俘虏敌人50余万人,为解放全中国打下有利基础。
过了不久,连队改编。一天,有两名佩戴手枪的干部和连长走到我跟前,一位干部打量着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报告首长,我叫孟庆希。”
根据两期断面的相互关系,该区负反转构造主要表现为3类构造型式:截断取直型负反转、单条冲断系负反转和复杂冲断系的局部负反转,在前期逆断层上盘形成半地堑,并充填了裂谷期地层。这种前压后张的构造配置本质上是两期性质相反的构造作用的最终结果,是负反转的经典样式。
“今年多大了?”
“14岁。”
他又问:“用绑腿和被子包扎、抢救伤员的是你吗?”
“是!”
另一位干部走上前,握住我的手说:“好同志!我代表兵团首长和全体伤员感谢你!你有功啊!”
这时,我的眼泪忍不住又要出来了:“首长,我没功,我应该感谢战友,我的生命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战友们照顾我年小体弱,把我留下,如果我和大家一起参加战斗,部队伤亡这么大,我的命也许就没了。”
“这就是我军的光荣传统,你长大以后也会这么做的。”那位干部含着眼泪说完,又问我,“你愿不愿意当卫生员?”
我点头说:“愿意。”
那位干部当即指示连长:“任他为见习卫生员,上报孟庆希记大功。”
不久,盖有25军75师印章的立功证书和立功喜报邮到了我的山东老家。
事后统计,在淮海战役中,我所在的连队原有153人,战后只剩下31人,有122人在战斗中献出年轻的生命。
我在这次战役中立了功,以后又在解放南京、解放上海的战役和福建备战中立功受奖。因此,我得到部队的推荐,受到专业的医学培训,并两次到北京参加国庆节的庆典。
1958年,我随十万复转官兵来到北大荒,在856农场成了一名医务工作者。如今,每当我看到电视里播放关于解放战争的故事,总会想起那位慈祥的大娘、可亲的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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