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现状、困境与出路①

李紫红

（广东第二师范学院，广东 广州 510303）

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现状、困境与出路①

李紫红

（广东第二师范学院，广东 广州 510303）

营利性高等教育对美国高等教育发展形成一定的冲击，逐渐与非营利性高等教育形成相对复杂的客观关系结构。在繁荣发展的同时，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面临着一系列现实困难与挑战。详细解读困境中的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探索其可能的突破，通过合法化、规范化和层次提升等方式找到解决问题的思路。

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现状；困境；出路

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伴随着工业时代向信息时代的飞跃，美国民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迅速上升。美国营利性高校（For-Profit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抓住这个大发展的良机，招生人数急剧上升。现阶段，取得较大进展的美国营利性高校主要包括两种，一种是经过认证的企业学院（enterprise colleges），如大西洋海岸学院（Atlantic Coast Institute，ACI）等；另一种是在华尔街公开上市的、多校区的综合型超级系统，尤以阿波罗集团属下的凤凰城大学（the University of Phoenix）为典型代表。

一、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的发展现状

由于一定程度地冲击了美国高等教育发展，营利性高等教育与非营利性高等教育逐渐形成一种相对复杂的客观关系结构。它们既相互抗衡又时常联合，既长久共存又相对疏离。

（一）抗衡与联合

抗衡主要表现于营利性高校与社区学院在本科以下层面的竞争。研究表明，从1999年至2003年，北弗吉尼亚社区学院的在校学生只增长了1.1%，而邻近7家营利性高校的在校生在2001年秋季至2002年秋季之间增长了46.1%。［1］社区学院无法忽视营利性高校带来的挑战。联合则体现于预科的“过渡式课程”及专升本衔接课程等相关方面的协同，类似合作存在于娜维塔斯教育集团（NAVITAS）与美国俄勒冈州立大学（Oregon State University）等全世界22所大学之间，其典型运作方式为营利性高校借用非营利性高校的校园设施，为后者的预科留学生提供为期一年的独立过渡课程。双方整合资源共同招生，并且以协商的方式分配利润；［2］专升本衔接课程主要产生于两年制社区学院与四年制营利性高校之间。对一、二年级学生生源的争夺导致了从两年制学院转到四年制学院时有关学分认可的焦虑。营利性高校从危机中发现机遇，承诺认可社区学院的相应学分，为社区学院学生提供第三、第四年的衔接课程。社区学院学生由此成为营利性高校的潜在客户，营利性高等教育借此扩大了自己的市场。［3］

（二）共存与疏离

营利性高等教育与非营利性高等教育既长期共存，又因其异质性而始终保持相对疏离的关系。它们既共存于组织使命之差异，又共存于资金来源之不同。

营利性高校的组织使命更为关注个体的生存保障与职业发展，旨在为学生跨入行业的最低门槛做

好充分准备；非营利性高校更重视学生从业技能以外的综合能力，旨在为学生的可持续发展奠定基础。组织使命的不同导致了隔阂状态的形成，但两种类型高校因迎合学生的不同需求而在教育市场上发挥互补功能，由此能够在相互疏离中得以共存。查阅相关高校网站可以发现私立营利性高校西雅图艺术学院（the Art Institute of Seattle）的组织使命文本虽然也提及学习人文学科和学生的整体发展，但是更为重视学生的职业培训与社区服务。公立非营利性高校西雅图中央社区学院（Seattle Central Community College）则更为重视“基础的、通识的、专业技术型的持续教育”。营利性高校与非营利性高校之间并不存在恶性竞争，可以共存于一定状态之下；同时，由于组织使命的不同，只能在共存中保持疏离与隔阂。

私立营利性高校的资金主要依靠收取学费，但不同的机构为了解决发展资金采取了不同的融资制度，强调资本企业的控制权或者利用企业以外的闲散资金，包括银行贷款、对外商业负债、对外发行债券等。［4］美国营利性高校的迅猛发展得益于教育产业与资本市场的紧密结合，公立高校、私立非营利性高校则从联邦政府、州政府、地方政府获得一定程度的资金支持，并且通常能够得到社会捐助的支持。资金来源的不同导致公立高校与私立非营利性高校会更注重学校的声誉，而私立营利性高校在关注教育质量的同时会更关注股东的经济利益。这种理念上的严重冲突导致了双方的相对疏离。但是，由于特定教育市场和教育需求的存在，共存状态将长久延续。

两种类型高等教育形成抗衡与联合共存的状态并非偶然。营利性高等教育为美国高等教育领域带来三个方面的冲击。其一，大学理念层面的冲击。营利性高等教育所张扬的产业性是对教育公益性的明显挑战。阿波罗集团等巨型营利性高等教育连锁机构在美国华尔街的公开上市标志着营利性高等教育向世人公开自己的产业性质。［5］其二，入学机会层面的冲击。这种冲击更多地聚焦于招生对象。传统高等教育机构学生群体通常为18-24岁的住校生，由父母提供经济资助，学业准备较为充分；营利性高校学生群体为历史上未能得到充分教育服务的社会边缘群体。其三，就业层面的冲击。一是营利性高校对行业变化非常敏感，其课程开发、专业设置均以劳动力市场为参考基准，因而其毕业生在就业市场上更胜一筹；二是营利性高校开始进入工程、医药、法律、护理、教育等历史上由传统高等教育机构垄断的行业，在部分新兴产业的就业优势逐步提升。［6］

二、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的现实困境

研究表明，由于若干原因，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在现实发展中多次陷入困境，未能达至相对理想的状态。

（一）自身发展的不足

其一，成熟度不足。发展时间过短、系统内部发展不均衡、发展理念青涩、运作方式及课程体系等在制度建设方面尚待完善，导致营利性高校成熟度不足。尽管殖民地时期就已经出现营利性高校的雏形，但是直到20世纪70年代以前，营利性高校的学生都只占美国高校总招生数的1%。因而，真正的发展只有短短的30年。其二，所占份额不足。当前，美国营利性高校在校生人数占美国高等教育机构在校生总数的10%左右，而且，与传统高等教育机构的竞争主要集中在副学士学位层面。根据笔者计算（参考NCES，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数据库相关数据），2008-2009学年度，在学位授予方面，营利性高校授予的副学士学位只占全国的18.32%、学士学位只占全国的5.29%、硕士学位只占全国的9.67%、博士学位只占全国的3.89%。其三，重要性不足。营利性高校在高等教育政策法规层面仍然无法引起足够关注。很多州和地方政府对营利性高校的管理混同于对私立非营利性高校的管理，或者直接等同于对一般私人企业的管理。营利性高等教育一向以职业导向著称，高度重视高等教育为劳动力市场提供教育准备的美国联邦政府、州政府及地方政府却都将营利性高校排除在相关职业预备工作之外，尤以加利福尼亚州为典型。［7］

（二）区域监管的限制

许多营利性高校联合起来，试图游说各个州把营利性高校学生群体纳入州财政资助的范围。在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市场份额最大的11个州中，有9个州做到了这一点。尽管州的财政资助对营利性高校的发展非常重要，但是州财政资助同时带来了各种层次的规范和监管，由此限制了营利性高等教育

的发展，并使其失却部分的灵活性。［8］美国六大区域性认证机构（regional accrediting bodies）通过对教育机构的评审规范其发展。2012年，因为其学生群体过高的流动率、全职员工的严重不足、课程质量的不稳定及严谨性欠缺等问题，西部学校和学院认证协会（the Western Association of Schools and Colleges）拒绝为阿什福德大学（Ashford University）进行初始评审。在经历一系列整改措施之后，申请最终被接纳。［9］2013年4月，美国中北部学院与学校认证协会（the Higher Learning Commission of the North Central Association of Colleges and Schools）指责凤凰城大学缺乏独立于其母公司阿波罗集团之外的足够自主权，建议推迟对其进行认证（probation）。阿波罗集团属下的另一所高校西部国际大学（Western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也陷入相同的困局。阿波罗集团不得不积极回应区域认证机构的意见和建议，提交相应的整改报告，并采取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等。［10］2013年6月，鉴于阿波罗集团所付出的努力，美国中北部学院与学校认证协会决定继续对这两所高校进行认证，但将其置于最长两年的被监管地位（on notice）。在接受监管期间，这两所高校随时可能失去接受认证的机会，除非他们能及时回应美国中北部地区认证领事会提出的问题。［11］区域监管本是高等教育良性发展的必需，但是，基于营利性高校在政府资助方面的弱势地位，这种监管也必然会导致一定程度上的政策不公。

（三）学生贷款坏账率的飙升

在美国，如果某高校连续三年的学生贷款坏账率达到25%或以上，或者在某一年达到40%或以上，就无法享用来自联邦的学生资助。［12］现阶段，大学生贷款坏帐率居高不下的现象在美国并非个案，但营利性高校为此遭遇的非议与批判却最多。自2010年5月起，美国媒体有关营利性高等教育的报道越来越多，保守派与进步派就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的正面与负面社会作用展开热烈的论争，批评的火力就主要聚焦于其学生贷款坏账率的一路飙升。［13］2013年8月，在一次为期两天的高校巴士观光之旅中，奥巴马总统就学生贷款坏账率问题严厉批评营利性高校，指责他们使学生失业的同时背负沉重的债务。［14］毋庸置疑，相关批评和指责为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发展带来极为糟糕的负面影响。

三、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的可能出路

面临困境，营利性高等教育曾主动或被动地迎来一系列变革。回顾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发展的历史轨迹，隐约可见摆脱困境的若干可能出路。

（一）合法化：营利性高等教育发展的关键

合法化是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发展的关键。尽管1965年的《高等教育法》（the Higher Education Act of 1965）并未将营利性高校纳入传统高等教育机构的行列，但将其纳入符合第四款（Title IV）学生资助和贷款计划资格的中学后教育机构中。20世纪70年代，联邦政府资助学生而不是资助某高等教育机构的架构已经基本形成，学生能否取得资助取决于所读院校的合法性。［15］为了获得更多生源，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被迫走上了追求合法地位的道路。如今，营利性高等教育在美国存在的合法性已确凿无疑，但其对“高等教育”统一概念的追求却仍然无法实现。因此，在高等教育领域，其合法地位仍是模糊和暧昧的。

（二）规范化：营利性高等教育发展的重点

营利性高等教育对合法性的追求只是迈出了关键的一步，进一步规范化显然更为重要。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营利性高校的学生贷款坏账率居高不下，相关负面新闻直接导致了1992年《高等教育法修正案》（Higher Education Amendments of 1992）的出台，进一步监管高等教育机构能否获得联邦政府对学生的资助与贷款，并对违规机构进行严格处理。尽管这种变革指向所有高等教育机构，但营利性高校首当其冲，遭遇最大的打击。其中两条新规非常重要：其一，营利性高校必须在运营两年之后，其学生才能够拥有联邦政府资助和贷款的资格；其二，在联邦贷款以外，营利性高校必须以其他方式获得财政收入15%以上的资助。同时，国会对私立认证机构进行整治，迫使他们无法与高等教育机构产生更多的利益捆绑。［16］种种指向营利性高校的严厉措施使得大量营利性高校被迫出局，然而作为整体的营利性高等教育却因此得到长足发展。

（三）层次提升：营利性高等教育发展的新局面

层次提升可以为营利性高等教育带来新的局面。在营利性高等教育发展的历史源头，营利性高校只提供证书类的短期培训。但从20世纪70年代

至今，在全美有学位授予权的高等教育机构注册总人数中，营利性高校的比例在逐年上升，并且有大大飙升的趋势，从而侧面印证了历史上营利性高校的层次提升。也正是源于这种提升，一向默默无闻的营利性高校方能于20世纪90年代引起美国各界一定程度的关注。2009年，奥巴马总统为美国高等教育发展提出一个国家层面的总体目标：到2020年，美国要成为世界上大学毕业生占国民比例最高的国家。营利性高校由此获得更多生源，并引起新一轮热议。［17］因为拥有更多可获得学位的高等教育机会，营利性高校学生群体在劳动力市场能争取到技术含量相对偏高的职位；同时，因为社会各界的关注，营利性高校学生群体的学习与工作环境得到逐步的改善。

［1］［6］［7］［15］［16］GuilbertC.Hentschke，Vicente M.Lechuga，William G.Tierney（edited）. For-Profit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Their Markets，Regulation，Performance，and Place in Higher Education［M］.Sterling：Stylus Publishing，LLC，2010：35、31-32、13、92-94、95.

［2］Karin Fischer.All abroad！Overseas study require［EB/OL］.［2011-11-01］.http：//chronicle.com/article/ All-Abroad-Overseas-Study/13923/.

［3］Burton A.Weisbrod，Jeffery P.Bllou，Evelyn D. Asch.Mission and Money：Understanding the University［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8：56.

［4］高晓杰.营利性私立高等教育进入资本市场研究［D］.厦门：厦门大学，2005：51.

［5］邬大光.民办高等教育与资本市场的联姻——国际经验与我国的道路选择［J］.教育研究，2003，（12）：4.

［8］Kathleen F.Kelly.Meeting Needs and Making Profits：the Rise of For-Profit Degree- Granting Institutions［EB/OL］.［2011-11-02］.http：//www.ecs. org/clearinghouse/27/33/2733.htm.

［9］［11］Eric Kelderman and Goldie Blumenstyk. 2For-ProfitUniversities Get Good News From Accreditors.［EB/OL］.［2014-01-18］.http：//chronicle.com/article/ 2-For-Profit-Universities-Get/140199/.

［10］Eric Kelderman.U.of Phoenix Expects to Be Placed on Probation by ItsAccreditor［EB/OL］.［2014-02-07］.http：//chronicle.com/article/U-of-Phoenix-Expects/137565/.

［12］Andy Thomason.Student-Loan Default Rates Continue Steady Climb［EB/OL］.［2014-01-11］.http：// chronicle.com/article/Student-Loan-Default-Rates/142009/.

［13］［17］Tim Gramling.All-out War：A Case Study in Media Coverage of For-Profit Higher Education［EB/OL］.［2014-06-10］.http：//sgo.sagepub.com/.

［14］Goldie Blumenstyk.ObamaSinglesOut For-Profit Colleges and Law Schools for Criticism［EB/OL］.［2014-01-11］.http：//chronicle.com/article/ Obama-Singles-Out-For-Profit/141253/.

（责任编辑：李作章；责任校对：赵晓梅）

For- profit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U.S.A:the Status Quo, the Predicament and the Way out

LI Zihong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Guangzhou Guangdong 510303）

The for-profit higher education has given a specific impact on the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U.S.A，and has gradually set up a kind of complicated relationship with the non-profit higher education. While developing prosperously，however，the for-profit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U.S.A faces a series of difficulties and challenges. After analyzing deeply the for-profit higher education in a predicament and exploring the possible outlet，there seems might be a way out by legalization，standardization and promoting the level of the for-profit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in the U.S.A.

for-profit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U.S.A；the status quo；the predicament；the way out

G649.1

A

1674-5485（2015）04-0120-04

广东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2013年度研究项目“文化再生产视野中的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2013JK127）；广东第二师范学院教授博士科研专项经费研究项目“文化再生产视野中的美国营利性高等教育”2013ARF19）。

李紫红（1973-），女，广东吴川人，广东第二师范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比较高等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