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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追求自由,主宰命运的潜流
——《荷塘月色》的深度心理分析

2015-03-02于永

新教育时代电子杂志(学生版) 2015年28期
关键词:荷塘月色朱自清荷塘

于永

(吉林省乾安县第七中学 吉林 乾安 131400)

一道追求自由,主宰命运的潜流
——《荷塘月色》的深度心理分析

于永

(吉林省乾安县第七中学 吉林 乾安 131400)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以多元视角品读《荷塘月色》的不乏其文,慢慢地使背负在这篇美文之上的政治负荷逐渐消解,但作为白话经典,《荷塘月色》仍有其广阔的阐释空间,本文拟就其中几个细节,探讨文章深层次的心理内涵。

《荷塘月色》篇首有一句话:“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悄悄地”三个字流露出对妻子儿女的顾惜——深怕荷塘之行惊扰了睡思昏沉的她们,同时一家之主略显沉重的责任感也隐现于其中——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的出逃,都免不了背负起情义的包袱,而就在“门”带上的瞬间又暗示出朱自清的知觉体验此时已经逐渐发生了重心偏移。毫无疑问,这片“日日走过的荷塘”平常只是朱自清生活、工作的地理环境,是家的背景;而在带上门的瞬间,荷塘由背景变成了中心,原来的中心“家”则蜕变成了模模糊糊的背景,于是在这一知觉重心的偏移中,同样的一片荷塘就由单纯的地理环境变成了格式塔心理学中的“行为环境”,即打上主观烙印的意想中的环境,从而必将对人的情绪、行为产生某种潜在的影响。简而言之,此时的荷塘已经不仅仅是往日的一池水、一丛花了。因此看似平常的“门”恰到好处又非常及时地将荷塘从家的背景中剥离出来,为作者的精神出逃营造了一个相对完满的空间,从艺术的表现上看,其作用相当于中国园林建筑中分隔内外构造安静一隅的围墙与窗子;杜诗“窗含西岭千秋雪”中“窗”的分隔意义也可拿来作《荷塘月色》中这扇“门”的注脚,情思内蕴上的注脚。因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就成了《荷塘月色》一文情绪散发的第二个原点(如果把首句“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看成文眼,即第一个原点),是后文将要论述的两种主要心理表达的发轫。而“门”后的染有现世尘俗气息、满载沉重责任的“家”,虽暂时地从朱自清的视线中——仅仅是视线中——消失,退居背景之列,但正如格式塔心理学阐释的那样,它很难从朱自清的知觉整体中被彻底剥离,因而仍将发挥潜在的影响,文中的很多情绪正是从对抗这一社会符号所带来的压力方面生发出来的。下面,我将使用“心理补偿”这个概念从两个方面分析《荷塘月色》中流露出来的隐晦而又真实的情绪。

朱自清笔下的月夜之态不同于归有光“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姗姗可爱”的明丽清新,也不同于袁宏道“月影横斜,荇藻凌乱”的率意粗朴,他用绵密的针脚织就了一片温婉柔和,充满女性气息的荷塘天地:月光是静静的,流水是脉脉的;“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花朵“袅娜”、“羞涩”,“如刚出浴的美人”,“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此时,朱自清没有尼采批判的那种软弱,或者所谓超然——“走进大自然,……是为了沉迷于自然,忘掉自身。”③恰恰相反,朱自清没有忘掉自身,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甚至只在荷塘上看到他自己!他将月色荷塘幻化成脱去利欲和矛盾挣扎,可供欣赏,可以倾诉的纯净的女性意象群,个中没有了隔阂,没有了纠葛,没有了羁绊,没有了压迫,没有了戕害。这样,自然意义的叶花水月便染上了纯情至性的人性因子,成为打上朱自清烙印的人化自然,女性意象所营造的貌似绵软的怀抱,正像人类在母性那里体会到的那般,也便具有了温暖自由的表征,因而朱自清对荷塘月色的迷恋便以一种超然的假相,显示出其对自由生活追求的本真。荷塘之畔,那扇门后的“家”,作为荷塘遥远模糊的背景,就在此时成为潜在的孳生自由幻梦的温床,可以说正是沉重的家孕育了轻灵的荷塘,成为荷塘自由幻梦最深的底色。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说荷塘月色的女性意象及其中浸润的情思,不是单纯的审美,不是理性的超脱,更不是余光中所谓的“意淫”,而是潜意识的补偿,对现世里重重重负之下缺失的自由以及追求自由的意志力量的补偿。

荷塘的主宰意识补偿了现世的无助之感

荷塘“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这句话可谓一语中的,道出了连作者自己也不曾留心的主宰意识,这种主宰意识在文中绵密温婉的女性意象中得到了烘托与凸显。在荷塘这片滤去了社会复杂色调的人化自然中,原始的男女两性的二元对立呈现出来,游于荷塘的朱自清,扮演着男性欣赏者的角色,处于主动地位;月色、荷塘显示出女性特质,处于被赏鉴的受动地位。此刻,威权、道德、礼法等等统统滤去,只剩下审美,男性对女性的没有窒碍的审美,这种隐隐地显露出男权色彩的审美视线在文中表现得极为自由、专注,一直延续到《采莲赋》的古韵中。在《采莲赋》里,朱自清截取的这一段画面,也如月下荷塘一般消释了烦扰芜杂的社会特质,只剩下蓝天碧水,花叶缤纷,以及男女两性烂漫的春心。而那“纤腰束素,迁延顾步……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极尽柔弱之态的女子,在这种极其柔软脆弱的环境中,不过是能激发男性保护欲望和审美快感的艺术品。其实,梁元帝萧绎治下的王朝早已气息奄奄,黎民苍生更在频发的战乱中阅尽苦难,如许美妙的生活即使在当时恐怕也不多见。这一点,通晓国学的朱自清先生不会不知,但一今一古,同为荷塘之境的两幅画面的对接、融合,却在一个相对纯净的空间里,延续了男性视域中的强力审美,并悄无声息地嬗变为现世生活中缺失的主宰意识,为失控之身,无助之感,做了及时的补偿。这当然不是理性选择的结果,而是潜意识中流露的真实情绪,它表明,走向荷塘的朱自清仅仅选择了表面的出逃,其心灵深处从未放弃对自身命运的主宰,尽管连他自己的理性都没有明确意识到这一点。

综上所论,朱自清在社会生活、时代潮流中的意志力量既没有归于虚无,也没有在荷塘之行时以所谓“中庸”的态度加以消释,人性所蕴蓄的意志力恰恰在审美的过程中完成了现世生活里由于压迫、迷茫而部分缺失的两个主题——追求自由、主宰自身——实现了必要的心理补偿,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心态的宁静、平和,从而能够重新负荷起现世中的重担,文中“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就是明证。所以,当他由荷塘归去,再次推开家的那扇门时,“什么声息也没有”的内室与其说是写实,不如说是朱自清宁静、平和心态的积极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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