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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毛葫芦”军考论

2015-03-01朱绍祖吴大素

许昌学院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葫芦

朱绍祖, 吴大素

(1.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重庆400715;2.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重庆 400715)



明代“毛葫芦”军考论

朱绍祖1, 吴大素2

(1.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重庆400715;2.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重庆 400715)

“毛葫芦”军是豫西的一支地方武装,在元末农民战争中兴起,曾是元朝政府的重要武装,进入明朝后相对完整的保存下来,最终又亡于明末农民战争。在整个明前中期,“毛葫芦”军销声匿迹,直到明中后期才重新崭露头角,“毛葫芦”军在应对内外祸乱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由于其自身的局限,不可避免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明代;豫西;“毛葫芦”军;毛兵

“毛葫芦”军是一支特殊的地方武装,应政府招募而产生,其组织发轫于元末,终明之世一直存在。“毛葫芦”军兴于元、明易代之际,亡于明、清交替之间,曾在应对内部起义和抵御外患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迄今鲜有关于“毛葫芦”军的研究成果,仅见王春瑜先生《明清史事沉思录》就“毛葫芦”军的得名及其在明末农民战争中的活动做了简单考察。①参见王春瑜:《明清史事沉思录》,陕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有鉴于此,笔者就“毛葫芦”军的得名与分布、性质与来源、武器装备与组织特点以及征调派遣的相关史实等予以考论,以期对“毛葫芦”军有深入地了解和认识。

一、“毛葫芦”军的地域分布与主要来源

元末,各处农民起义军风起云涌,严重威胁元朝的政治统治。各地为了防御盗贼,保护个人、宗族、乡里的财产与安全,纷纷组织“义兵”进行自保。②参见展龙:《元末士大夫组织“义兵”问题探析》,《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鉴于此形势,元廷下令招集地方武装以辅助平定动乱,“毛葫芦”军就是其中的一支。

(一)“毛葫芦”军的得名与分布

“毛葫芦”军最早见于《元史·朵尔直班传》,元顺帝至正五年(1345年),陕西行台御史大夫朵尔直班与行省平章朵朵,“即督诸军复商州,乃修筑奉元城垒。募民为兵,出库所藏银为大钱,射而中的者赏之,由是人皆为精兵。金、商义兵以兽皮为矢房,状如瓠,号毛葫芦军,甚精锐。列其功以闻,赐敕书褒奖之。由是其军遂盛,而国家获其用”。[1]3359元政府奖励募兵的举措,刺激了地方武装力量的兴起,“毛葫芦”军在当时社会动乱的背景下发展壮大,最初的“毛葫芦”军即指金、商地区的义兵。由于“毛葫芦”军精诚团结,战斗力强,甚为元政府所倚重,遂被分派各地协助平乱。

“毛葫芦”之由来,考之史料,大致有以下几种表述:一、“金、商义兵以兽皮为矢房,状如瓠,号毛葫芦军”;[1]3359二、“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号毛胡芦,故以名之”;[1]915三、“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各佩毛胡卢,藏兵器为号,因以名之”;[2]554四、“内、召、卢氏之间,多有矿徒,长枪大矢,裹足缠头,专以凿山为业,杀人为生,号毛葫芦”;[3]41五、“唐、邓山居者,以毒药渍矢以射兽,应弦而倒,谓之毛胡卢”;[4]1057六、“河南南阳民多骁勇,出入陈弓矢,矢袋俱用毛皮,俗号为毛兵”。[5]125

以上诸说,均是围绕“毛葫芦”军的组织特点和武器装备展开,而且涉及“毛葫芦”军的地域分布。《元史》记载“毛葫芦”军最早,其表述相对可信。“毛葫芦”军应政府招募而兴起,有时径称“毛兵”*关于“毛葫芦”和“毛兵”,王春瑜先生在其《明清史事沉思录》“明末战争史杂识”部分进行考证,认为“毛兵”就是“毛葫芦兵”的简称,本文兹不赘述,另外古人文献中“毛葫芦”有时也作“毛胡卢”、“毛葫卢”、“毛胡芦”。,因其使用野兽毛皮制作成的弓箭袋,形状酷似瓠,瓠乃葫之转音,故又称“毛葫芦”军。

“毛葫芦”军主要分布在豫西地区。豫西连结川、陕、鄂三省,地形结构复杂,山区面积广大,政府控制相对疏松,山民勇猛彪悍。元政府最先在陕西金、商等地招募“毛葫芦”军,随后在南阳等地设有“毛葫芦”万户府。此外,豫西的河南府和陕州均有“毛葫芦”军的存在,地域分布包括今河南省南阳地区的唐河、邓州、内乡、南召,平顶山汝州,洛阳的嵩县、汝阳、栾川,三门峡地区的陕县、卢氏,陕西省商洛市等地区。

(二) “毛葫芦”军的性质和来源

《明史·兵志》将“毛葫芦”兵列入“乡兵”条盖因“其不隶军籍”,[6]2252然而毛兵又与乡兵有所不同。据方以智考察:“今时之民兵仍宋保甲,若各地所产,……河南嵩、卢、涉及永宁、登丰、宜阳、灵宝等县之毛葫芦、矿夫、角脑,……皆系民兵之素炼,籍之即为精良者”。[7]315可见,“毛葫芦”军实脱胎于基层的保甲制度,在民兵的基础上精挑细选招募而成,其战斗力远大于民兵,平时维护地方治安,特殊时期征调四方,成为国家军队的重要辅助力量。

“毛葫芦”军来源极为广泛,主要包括深山地区的猎户、农民和矿徒等。在不同时期,“毛葫芦”军的来源也各具差异。“元时河南山民射猎为生,以兽皮为箭袋,如毛胡卢,然练为民兵,曰毛胡卢兵”,[8]257元末招募的“毛葫芦”军,其来源主要是豫西的猎户。南阳地区以盆地丘陵为主,所设“毛葫芦”义兵万户府,有数万之众,仅仅依靠山中猎户,已显不足,因此,大量流离失所的农民被征召,“募土人为兵,免其差役,令讨贼自效”。[1]915清人缪荃孙称“毛葫芦”兵“坚壁清野,且战且耕,平时保甲,潜销乱萌”。[9]43可见,“毛葫芦”军的主要来源为农民阶层,而且具有兵农合一的性质。

明中后期,“毛葫芦”军的主要来源为矿徒。“虢山伊水间多矿盗,故有毛兵守之”。[10]723万历年间,各路矿监税使加紧掠夺,“毛葫芦”军大多出身矿徒,矿监利欲熏心,肆意索贿,殴打矿夫,克扣毛兵工食费用,最终引发了“河南毛兵李举,矿甲孙朝等之噪也”。[11]6998招募“毛葫芦”军既可解矿徒谋叛之害,又可有效防止士兵逃亡,增强内部团结。明政府对“毛葫芦”军的控制较严,南阳守备原驻扎嵩县,所辖甚广,难以实现有效控制,于是将守备衙门改设参将,专门负责巡视稽查毛兵,而守备于南阳府适合处驻扎,提督南阳诸卫所。

二、“毛葫芦”军的武器装备与组织特点

“毛葫芦”军在作战中善于用枪和射箭,衣甲器械也极具特色,所谓“毛兵善狼筅……狼筅利扞蔽”。[12]583据戚继光《练兵实记》载:“狼筅乃用大毛竹上截,连四旁附枝,节节枒杈,视之粗可二尺,长一丈五六尺,人用手势遮蔽全身,刀枪丛刺,必不能入,故人胆大,用为前列,乃南方杀倭利器”。[13]305又据魏禧《兵迹》:“河南嵩、卢等县有毛葫卢兵,狠勇异常,以竹片夹腿代甲”。[14]818狼筅遮蔽面广,刀枪不入,竹片夹护腿部,防护能力强。盖因如此,“毛葫芦”军常被充作先锋部队,长枪兵列于阵后,对敌军造成巨大杀伤。其箭头常涂以毒药,“以毒药渍矢,以射兽应弦而倒”。[4]1057“毛葫芦”军的调遣有严格规定,遇到紧急情况,需经河南守备、巡抚衙门批准,验证符牌旗令后,方可调用。[15]574-575

万历时,王士性在游历豫西时,发现“毛葫芦”军活动在“内、召、卢氏之间,多有矿徒,长枪大矢,裹足缠头,专以凿山为业”。[3]41不难看出其武器装备是以长枪大矢为主。在此后的发展中,“毛葫芦”装备器械不断革新。《明史》称:“河南嵩县曰毛葫芦,习短兵,长于走山”。[6]2252“毛葫芦”军不仅擅长使用长枪,而且也习于短兵利刃,擅长山地丛林作战,但在平原旷野地区战斗力较弱,且不习水性,既有马兵,也有步兵,常作为先锋部队或者是重要的补充力量。

“毛葫芦”军的最初编制为“七人自相团结”,[16]39政府招募后规模不断扩大,“其人千百为群”,[3]41由角脑进行约束,角脑为头目的别称。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兵部称:“山东长枪手,河南毛葫芦,本非民间常徭,为其长于用枪,善于走山,所司雇募以资保障第,每省至六千名,无不充以老弱,而议者遂谓无益耳。今宜量减,务取精壮者,每省各三千人,以一都司领之,取便住札,候警赴援。”[17]5802-5803可以推测至嘉靖时,“毛葫芦”军的规模已达到6000人,裁减后,“毛葫芦”军仅留有3000人,专门派遣军官训练,听候调遣。嘉、万以后,“毛葫芦”军的规模有所扩大,据邱兆麟《请停毛兵疏》称:“盖自边发难,川继之,其数次从此地招兵者,不啻其几万矣”。[18]3349“毛葫芦”军前后被招募的人数达数万之众。然而,从此后的调遣情况来看,每支“毛葫芦”军兵力基本在3000人左右,有时甚至是1000余人,常被分散派驻各地,由守备、兵备道、参将、都司、千户、把总等统领,处于官方军事体系的管控下。

三、“毛葫芦”军的武装行动与国家安全

明中后期卫所制度已遭到严重破坏,军士逃亡严重,逐渐向募兵制转变。尤其是在嘉靖年间,外有南倭北虏,内有农民起义,政府大量招募地方乡勇,“乡兵者,随其风土所长应募,调佐军旅缓急”。[6]2251“毛葫芦”军地处中原,距离各地位置适中,便于应急征调。“毛葫芦”军被招募后,调往全国各地,在参与农民战争、平定西南之乱、肃清东南倭寇、抵御北方边患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参与农民战争

早在元至正十四年(1354年),元政府设立南阳等处“毛葫芦”万户府,“募土人为兵,免其差役,令讨贼自效”。[1]915当时,江浙盐贩张士诚不堪苦役,于高邮地区率众抗元。元廷派军讨伐,“毛葫芦”军即为先锋,“及抵其城下,毛葫芦军已有登其城者矣”,然由于奸臣嫉妒其功,诬称“毛葫芦”军未得总兵官命令,擅自登城,下令召还。[19]53此后元军多次攻打高邮,均未攻克。

明洪武元年(1368年),徐达北伐,进入河南,卢氏一带的“毛葫芦”负隅顽抗,明军败之。[20]108此后,“毛葫芦”残部被明廷收编,长期沉寂民间,实际成为地方性的民兵组织。直到明中后期,“毛葫芦”军再次活跃,被频繁征调各地。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参与平定刘六、刘七之乱。正德五年(1510年),刘六、刘七等兵起河北霸州,明廷调集“毛葫芦”军千余人,各守险隘,以防突入。[21]1721是时,刘六等人活动在河北、山东和河南等地,攻破河南裕州等处,一路北上“杀毛葫芦军百余人”,[22]501“毛葫芦”军损失惨重。正德、嘉靖以后,内忧外患频发,官军疲于奔命,于是“专督内乡、淅川、南召三县,选集各民快义勇操习,及各有随从马匹。各保原有乡兵毛葫芦,编立排甲,远近哨守”。[23]2385“毛葫芦”军被组织起来用来加强地方治安。河南境内盗贼多发,嘉靖十五年(1536年),扶沟县高宠、王朝纲等攻掠州县,河南按察司佥事王昂派遣嵩山毛兵千余人,将其全部捕获。[24]309“毛葫芦”军在维护地方稳定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万历末,“毛葫芦”军跟随胡嘉栋等人在辽东抵御女真,因作战失利,渡海抵津,逃散严重,仅余五六百人。此后,统兵守备董世贤恩威并施,“毛葫芦”军重新得到组织,战斗力恢复。[25]111天启时,徐鸿儒在河北、山东组织白莲教起义,天津巡抚毕自严和登莱巡抚袁可立联合平定白莲教起义,请求“毛兵营守备董世贤所统一千名”参与平乱。此外,天津地区驻扎有河南后营守备周之礼统领的二千“毛葫芦”军。天津巡抚毕自严称:“该营兵马虽稍不及山东、毛兵二营之劲,而中多南、汝、伊、洛间人,则亦毛兵之伦也。在津训练渐已经年,亦能明步伐而习技击,修戈矛而赋同雠矣。”[25]112如此,则在天津地区驻扎的“毛葫芦”军至少在三千人以上。各路毛兵齐聚山东,在平定白莲教过程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以河间府景州为例,景州为畿辅近地,若白莲教攻占此处,可直窥京师。明廷紧急调集董世贤部“兵一千留镇景州”,[26]1329同时汇集山东营、河南营、毛兵营三营对进攻景州的白莲教展开攻击,“令守备董世贤以骑兵为前队,都司周之礼以步兵作后队,都司来燕禧率中军,守备孙誉齐、黑九锡以五十余骑作奇兵,邀其奔路”,[27]67白莲教起义军遭受重创。

明末,外有辽东女真之患,内有李自成、张献忠等起义军。“毛葫芦”军在镇压农民战争中,也遭到不同程度的创伤。崇祯初,陕西大饥,饥民王大梁率众起义,陕西备兵商洛道刘应遇率毛兵入汉中,联合四川吴国辅兵,对王大梁进行围剿,“击贼于略阳,十战皆捷”,[28]2汉中南部遂平定。刘应遇所率领的毛兵,即为豫西的“毛葫芦”军。崇祯五年(1632年),起义军攻略新乡,河北磁州磁营原额毛兵一千,“系嵩、洛、汝、陕盐矿之徒”,[29]119“无事保障两河,有事声援三辅,计固莫便于此。”[29]218磁州道祝万龄以毛兵八百人,逐新乡贼走陵川。[30]5597起义军被逐走,其他各路义军迅速增援,崇祯六年(1633年),起义军九大营“自武安南下,围毛葫芦兵四百于河沟村,尽杀之”,[31]219“毛葫芦”军损伤甚重。崇祯七年(1634年),“毛葫芦”军再败于武安,失亡百八十二人。[32]5638豫北地区的“毛葫芦”军遭到毁灭性打击。

李自成义军攻略河南,地方州县官大量招募“毛葫芦”军,认为“不但作中土之扞蔽,亦可壮秦楚之声援”。[33]594崇祯八年(1635年),起义军进攻卢氏,“知县白楹御之,身中七箭,城夫皆溃,毛葫芦兵退缩,白楹自刎而死,城中死者无算”。[31]373崇祯十年(1637年),兵部奏称:“嵩县之战,毛兵营中军张君宠败死。知县何复收余兵与胡承畴等击贼,前后斩二百级。守备和万胜击灵宝之贼小胜,蓝田叛兵附贼,万胜溃回陕州”。[31]464经过明末农民战争,“毛葫芦”军名存实亡。

(二)平定西南之乱

万历时,爆发播州杨应龙之乱,四川、贵州告急,负责平乱的李化龙在给中丞曾如春的书札中称:“河北人勇而知义,毛葫芦坚悍真可摧坚,二起皆劲兵也,而又皆不佞”,认为对平乱可助一臂之力。[34]40“毛葫芦”军赶赴川贵平定播州之乱,往来费用由朝廷供给。李化龙为长垣人,万历初曾任嵩县知县,对河南毛葫芦军有所了解,其谓:

查得河南去川、贵、湖道路颇近,而彼中旧有毛葫芦兵精悍可用。臣顷过河北,见有领兵官任承爵甚为骁雄,堪以战阵,及查本官系原任掌印,署正留守,近因罪废,充为事官,合无准其量,复游击职衔,即令选带毛葫芦或本营自练兵马,随便器械不拘数千,克日统领,星驰前去川贵,总督调度,随地剿杀,合用安家行粮。……将前项毛葫芦兵及本营自练兵马兵,挑选骁健三千名,务要人人惯战,一可当十,各带衣甲器械责令任承爵统督,如兵众多,再委勇将一二员,分队管束,星夜到川,其官兵行粮安家照部议就,于该布政司支给,具奏请补,但须官兵蚤到以济急用,至沿途束兵号令烦为,照例颁给。[34]536-537

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杨应龙之乱被平定,此后“毛葫芦”军在川贵地区建功。天启初,西南地区爆发“奢、安之乱”,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乘明廷陷于辽东战事之机,自请调兵增援辽东,途经重庆时举兵叛乱,随后率兵西进围困成都,朝廷调集陕兵、毛兵共约六万余人,“毛兵者昔年征杨应龙,登海望,行步如飞跳涧上下者也”。[35]203新招募的“毛葫芦”军在一些重要战场上作用显著,如游击将军杨克顺原是豫西矿洞毛兵头目,天启二年(1622年)应裕州知州侯世臣招募,升任参将统帅“毛葫芦”军,在四川总兵杜文焕率领下数次攻打佛图关,几入其垒,后在石柱宣抚领兵秦明屏配合下,“毛葫芦”攻入佛图关,杀敌三千余人。[36]384同年,川贵总督张我续由栈道带毛兵西进新都,对盘据川西的奢崇明余部进剿。[37]236奢崇明败居水西龙场。

水西安邦彦亦举兵作乱,兵围贵阳,贵州告急。明廷在贵州军事力量空虚,急调临近各省军队。天启七年(1627年),河南巡抚郭增光、巡按杨维垣又往嵩、卢、宜、永四县招募毛兵,蒋春、周志强等一千二百名应征。“毛葫芦”军被征调川贵后,于陆广、威清等处屡有战功。[38]290有鉴于此,后世颇有赞誉:“苗患起且兰,焚掠日向烈,兵饷两不继,疆臣任横轶,所恃毛葫芦,保就自固结,咫尺山脚坉,失自前廿七,守土往当边,微躯敢辞拙。”[39]227奢、安之乱平息,消除了西南地方割据势力,对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有重要意义。

(三)参与肃清东南倭寇

明中后期,东南沿海倭乱频发,明政府征调各处地方武装赶赴江浙地区。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松浦倭寇抄略宁海,直至上虞。“毛葫芦”军迎战于花园,损二百余人,在遭受毛兵和江南各处乡兵的打击后,倭寇被迫从北城外,由百官渡曹娥江。[40]1826-1829

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河南游击夏时统领毛葫芦兵三千名,顺汴河而下,赶赴淮扬,参与剿除倭寇。[32]196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爆发海安之战。海安原有“毛葫芦”营,然“毛葫芦”军素来贪功,新任参将胡宗义上任后不能有效约束,毛兵为倭寇引诱而败,官兵皆溃,倭寇杀千户赵世勋和镇抚使韩胤,[41]536“毛葫芦”军损失百余人。同年四月,倭寇再次侵犯海门,通州副总兵邓城败绩,倭寇进犯丁堰,“毛葫芦”兵亦败绩,千户李良、吕忠战没。[30]3922参将丘升从河北纵火焚之,边兵冲入贼营,“毛葫芦”兵复从南出,首尾夹击,贼退屯二十里,连日接战,斩其金盔贼首一人。[41]758在追击至刘庄场时,丘升战殁,“毛葫芦”兵再次损失惨重。

虽然江浙地方多兵,然大部各自作战,不能有效配合,往往顾此失彼。朝廷“议令征集湖广土舍,永顺夷兵,并山东、河南、广东打手、毛葫芦等兵共六枝,俱赴浙直军门听用。今再议选河南睢、陈及山东八卫兵,陕西延绥兵,徐沛募兵。”[42]15各路军队齐集江浙,“比客兵大集,宜不能驭,川兵与山东兵私斗,几杀参将。酉阳兵溃于高桥,夺舟径归苏州”。[6]5409混乱的军事管理,致使抗倭形势没能尽快好转,“毛葫芦”军被调往东南沿海,因不习水战,在东南沿海地区未取得预期效果。

(四)抵御北方边患

成化时期,国子监祭酒丘浚已意识到“毛葫芦”军以毒药渍矢,射兽应弦而倒,“宜取其方付边城,以为毒箭,是亦御敌之一技也”。[4]1057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蒙古俺答部大举进犯北方边镇,总督宣大侍郎翟鹏请求增调各镇援兵,“毛葫芦”军亦在征召之列。[17]5480

蒙古边患渐息,东北的建州女真部兴起。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建立大金,率兵攻打辽东。为抵御建州女真进攻,明廷“又议于畿内八府,山西宁武等处,及中州毛兵,并浙江兵,马步兼募三万五千名”。[43]2415不久,“毛葫芦”军被招募,用以抵御北方边患。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辽东战事危急,女真部已攻陷开原、铁岭,辽阳危在旦夕。户部尚书李汝华认为:“台臣张至发往按中州,真见毛兵堪用,今令再募七千名,内马兵四千,步兵三千名,即用所举原任副总兵刘光祚统领其事。”[44]857朝廷下令,调发河南毛兵3050名,家丁310人援助辽东战事,由原任宁夏副总兵刘光祚统领,加刘光祚左军都督府佥事衔援辽。[45]95刘光祚所领的援兵“毛葫芦”军,在前往辽东路上逃亡六百名。[46]254明廷又升陕州人崔儒秀为辽东开原道兵备佥事,令其招募“毛葫芦”军星火赴辽,联合先前出关的毛兵结成一队。崔儒秀募毛兵五百入驻沈阳,明军因将帅不和,沈阳陷没,于是分守辽阳。城下之战毛兵几尽没。[47]303辽阳告急,先前出关的毛兵由监军道胡嘉栋率领救援辽阳,辽阳城已陷落,明军在关外已实难立足,遂撤回关内。胡嘉栋率领残存的八百毛兵驻扎天津。[46]452

经略熊廷弼曾清楚的认识到“川兵、毛兵仅能穿山透林,非平原冲战之用”,[48]470“毛葫芦”军在辽东发挥的作用相当有限。随着明王朝每况愈下,“毛葫芦”军在各地战场上难以发挥原有的优势,败绩不断,士兵逃亡日趋严重。

余 论

“毛葫芦”军兴于元末,明中后期被频繁征调各地,在解除国家内忧外患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尤其是在平定白莲教起义和西南之乱方面贡献卓著,极大弥补了政府军的缺陷。然而,这支队伍在明末农民战争中退出了历史舞台,其消亡原因包含多方面的因素:

其一,自身的局限性影响了“毛葫芦”军的发展。“毛葫芦”军作为一支地域武装,其作战能力受所处自然环境的影响,“毛葫芦”军源于豫陕交界,擅长山地丛林作战,以山寨为据点,故在平定西南之乱时充分发挥了自身优势,然而在华北平原及辽东地区,虽取得一定战绩,但非常有限。在浙东地区抵御外辱上未能施展自身优势,不擅长平原战和水战制约了“毛葫芦”军的发展。

其二,统治者的防范意识。如果军队自主性强,任其发展将对朝廷构成威胁。明廷先是赏赐拉拢,随后严加防范,对“毛葫芦”军加以限制,削减军队数量。驻防于河南地区的毛军,主要受南阳守备和河南指挥使司的统辖,征调其他地方后,受相应的上级指挥官的调度,由监军进行严密的监控。

其三,“毛葫芦”军的转变与蜕化。“毛葫芦”军起初的来源主要为猎户和农民,此后在征战过程中加入了其他的元素,矿徒的成分占据相当大的比重,其地方意识逐渐淡化,在被调往各地中,其原先所具有的维护地方治安的功能渐退,经朝廷收编后,成为正规军的分支,维系着晚明政局。由地方武装转变为中央的重要依靠力量,与国家的兴衰融为一体。

其四,缺乏统一的调度和协调。变乱发生时,明廷调集各路地方军共同行动,除了战术上考量外,更是为了防止由单一军队平乱而导致的坐大现象。从参与农民战争,到抗击东南沿海倭寇,平定西南之乱,再到抵御北方边患,跨度范围极大,因此,在组织调遣上难以统一协调。这种因时因势的转变,难以建立起长期有效的互信机制。

纵然如此,“毛葫芦”军还是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正如天启时魏大中所称:“中州所谓天下之腹也。乃毛兵调于斯,土兵经行于斯,西以援蜀,东复震齐,北则移磁之竟,上以为声势以腹备边,腹遂不能自为备。斯中州今日之穷乎,穷则变,变则通。夫固台台之时也通。故中州有以自备,而并且四应而不穷。然则台台之在今日,不独中州在其宇下,其自京国、辽海,以迨楚、蜀、滇、黔,以暨齐鲁之区,靡非台台之头额支髁与其毛发,而仰而受其输委也。咸托于大厦矣。[49]728“毛葫芦”军的足迹遍布西南、东南、东北各地,成为维护当时国家安全的一支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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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熊伟

A Text Research into “Mao Hu Lu” Army in the Ming Dynasty

ZHU Shao-zu1, WU da-su2

(1.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2.Institute of Historical geography,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Mao Hu Lu” army started in the peasant war at the end of the Yuan dynasty in the western part of Henan. It had been the main army force of Yuan government, kept relatively intact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and eventually died out in late Ming peasant war. In the early and mid Ming Dynasty, it kept quiet, but came back in the later time. “Mao Hu Lu” army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handling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troubles, but for its own limitations, it inevitably disappeared.

the Ming Dynasty; western part of Henan; Mao Hu Lu army; Mao soldiers

2014-11-07

朱绍祖(1990—),男,河南宝丰人,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明清史;吴大素(1991—),女,重庆潼南人,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历史政区地理。

K248

A

1671-9824(2015)03-008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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