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鲁迅的《雪》

◎林冠斌

在初中阶段，鲁迅的文章要算比较难以理解的，每一次教《雪》这篇课文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多新的领会，所以在此提出来和大家一起探讨。《雪》这篇课文是在语文人教版八年级下第二单元的第一篇。不难看出这是一篇借物抒情的文章。文中描写了三个意象“暖国的雨”“江南的雪”“朔方的雪”。怎么来理解这三个意象是读懂这篇文章的关键。

“暖国的雨”鲁迅对这个意向下的笔墨很少。但读懂它确是理解文章的一个关键，特别是文章最后一处“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为什么说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呢？我们来看，作者是这么来写雨的。“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全文写雨就这么一句，把雨拿来和雪比较，雪是冰冷坚硬的，而雨就是柔软温暖、缺少变化的。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受不住严寒，所以鲁迅说博识的人会觉得它单调，又用拟人的手法说，“他自己也要以为不幸”。这就不禁让人联想，作者其实是在为自己的一生做一个自嘲。鲁迅先生八岁就没了父亲，常年要到比自己身高还高的柜台给父亲抓药。又亲眼见父亲死于庸医误诊，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小少爷，跌落到了社会的底层。正是这一严酷的命运，让鲁迅由柔软温暖，变得冰冷坚硬。所以作者也宽慰自己如果没有经历这样不幸的变化，那么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江南小镇上的阔家纨绔子弟，也将模模糊糊、庸庸碌碌地度过自己的一生，这在鲁迅先生看来，当然是另一种不幸。

比较之下，江南的雪，鲁迅先生就下了大笔墨来写。先是从视觉入手，“雪野中有血色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一段话，借江南雪中的异景突出了江南雪美艳的特点。这雪在这样的江南美景之下，也就不再让人觉得凛冽，倒是显得清丽动人。又通感到了听觉，“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所构造的画面充满了美感，不像冬天，倒仿佛充满春天的消息。特别是提到了“塑雪罗汉”，这在《从白草园到三味书屋》作者曾经提及，但不同于《从》的一笔带过，这里作者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描写。从这里流露出一种儿童的天性，童心未泯这一特点更是普遍存在于鲁迅先生的许多作品中。这里无论是写雪中之景还是写雪中之事，一直透露出的都是作者对江南风物的留恋与喜爱。

但在《雪》一文中，第四自然段开头的一个“但是”使得整个文章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仿佛作者十分生硬地将自己从对过去美好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眼前正是严酷的冬天，朔雪纷飞。从第四第五段的内容上看，相比于江南的雪，显然作者更看重朔方的雪。朔方的雪“如粉，如沙，绝不粘连”它不同于江南美艳滋润的雪。“绝不粘连”正是一种绝不妥协的精神。

江南的雪，是作者对儿时美好的回忆，尽管儿时的生活在父亲死后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童年的单纯美好，却藏在作者心中。江南的雪是作者年少时光的象征，而朔方的雪，是成年后投身社会变革运动的一类人的象征。所以鲁迅先生写到，“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社会的现实使得觉醒者不得不离开温暖的家庭，投身于革命的洪流，但他们走的道路却又截然不同，“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这句写的是那些放弃革命信念，向旧势力妥协的假革命者，但是如鲁迅先生一样的真的猛士，是敢于直面血淋淋的现实的。“这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无畏的革命者，他们在革命的风暴（旋风）来临的时候，便蓬勃地奋飞，希图以自身的力量来改变社会的现状。他们以坚毅的力量克服重重困难，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以唤醒人们，所以说他们使得“太空也旋转而且升腾”。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雨水在严寒的天气下，不得不变成冰冷坚硬的雪。正如作者自己，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中，不得不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坚强的斗士。所以脱去稚气，放下个人得失，以更纯粹的精神力量来不断抗击现实的黑暗和不公，这便是“雨的精魂”。即便仍然有无知的民众见到革命者牺牲时而欢呼，即便仍有愚昧的民众会以革命者的献血蘸着馒头希图治疗痨病，无论在最初如何不被理解，如何孤独彷徨。都不会改变革命者战斗的决心。

从暖国的雨，到江南的雪，到朔方的雪，其实是鲁迅先生一生三个不同阶段的象征。从江南的小少爷，到失怙却自立的少年，到以笔为枪不懈战斗的思想革命者。鲁迅在不断地成长为一个意志坚定的革命者。所以当他见到朔方蓬勃奋飞的大雪时不是害怕和退缩，而是充满了战斗的激情，正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不惧革命的风潮会带来牺牲的苦痛，而是迎面向前，大声高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