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抽离:一种适应性的自我反省视角*
2015-02-27李天然俞国良
李天然 李 晶 俞国良
(1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2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3中国人民大学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872)
1 引言
当人们遭遇负性事件,产生负性情绪时,都会回忆当时的场景,并尝试去理解当时的情景,重新反思产生负性情绪产生的原因。有研究发现,当个体表达和分析不愉快的经历,或重新体验自己的感受、想法和动机时,能够获得更多的幸福感和身心健康(Pennebaker&Graybeal,2001;Wilson&Gilbert,2008)。而另外一些研究则发现,个体在遇到负性事件后,通过问自己“为什么”的方式进行反思不仅不会改善情绪,反而会加剧负性情绪(Nolen-Hoeksema,Wisco,&Lyubomirsky,2008;Smith&Alloy,2009)。为什么个体对负性事件的自我反省会产生相矛盾的结果?Ayduk和Kross认为自我反省的视角不同导致了这种现象的发生(Ayduk&Kross,2010;Kross,Ayduk,&Mischel,2005)。他们认为自我反省的视角有两种,一种是自我沉浸视角(self-immersed perspective),一种是自我抽离视角(self-distanced perspective)。自我沉浸视角是个体将自己重新置于情景中,以当事人的眼光重现事件发生的过程;而自我抽离是个体从超越自我中心的观点看问题的过程(Kross,Gard,Deldin,Clifton,&Ayduk,2012),即个体能够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当时的自己,将过去的自己作为客体来审视。
Kross和Ayduk(2011)认为自我沉浸视角将个体的注意力狭窄地聚焦于当时的细节和感受,例如当时发生了什么,自己当时的情绪如何;而自我抽离视角则将自我放置于客体的位置上,个体从观察者的角度,用更为宽广的视野观察自我和当时的经历。他们认为以自我抽离的观察视角进行自我反省是具有适应性的,而以自我沉浸视角的自我反省可能是适应不良的,特别是在回忆负性经历方面(Kross&Ayduk,2011;Ayduk&Kross,2008)。一系列的研究也发现,自我抽离视角不仅能缓解抑郁、焦虑和愤怒等负性情绪,而且在减少基本归因错误、做出合理推理等方面都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本文将分别从理论基础、作用机制、研究方法和适应性等方面对自我抽离进行讨论,并探索自我抽离视角的适用边界和未来研究展望。
2 概念辨析
目前,在临床心理咨询与治疗领域,正念(mindfulness)和接纳承诺治疗(acceptance and commitment therapy,ACT)中的认知去融合(cognitive defusion)是研究的热点。这两个概念均与自我抽离有相似之处,都是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自己,但具体说来,自我抽离与正念和认知去融合有不同之处。
正念是指个体将意识和注意聚焦于当前经验,以一定距离观察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并持非评判观点 (Kabat-Zinn,2003;Bishop et al.,2004),对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保持接纳、开放和好奇的态度(段文杰,2014;陈语,赵鑫,黄俊红,陈思佚,周仁来,2011)。正念与自我抽离的自我反省区别在于:第一,对象不同。正念是个体以一定距离观察当前的经验、想法和感受,而目前有关自我抽离的研究针对的是个体以往经历或未来发生的事件。第二,正念是个体对自己的想法感受等不加评判的观察,而自我抽离的视角下个体对事件进行意义重建,以旁观者的角度对过去或未来发生的事件重新理解。
接纳承诺治疗中的认知去融合是指个体分离自己和自己的想法,例如,“我现在想吃巧克力”,以认知去融合的方法思考则产生“我注意到我现在想吃巧克力”的想法 (Moffitt,Brinkworth,Noakes,&Mohr,2012),以此分离思考时语言和语言的功能,减少自己的想法对行动产生的控制。而自我抽离与认知去融合不同的是,自我抽离分离自我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而非自己的想法。
总之,自我抽离与正念、认知去融合既有相似之处,又有区别。但这种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自我的方法在心理咨询和治疗中具有重要价值,对改善焦虑、抑郁、强迫症、进食障碍等心理问题有积极作用(Miller,Fletcher,&Kabat-Zinn,1995;Masuda et al.,2010;Segal,Williams,&Teasdale,2012;Fairfax,2008;Wanden-Berghe,Sanz-Valero,&Wanden-Berghe,2010)。
3 理论基础
信息的加工和处理是双加工的过程,通过两个系统来实现,即热系统(hot-system)和冷系统(cool-system)(Metcalfe&Mischel,1999)。热系统是情绪系统,该系统的特点是反应快、简单、具有反射性、由刺激控制,而且发展较早;而冷系统是认知系统,这一系统的特点是反应慢、复杂、具有反思性,由自我控制,发展较晚。当热系统加工占优势时,个体的自我控制能力降低,而冷系统被激活时,个体的自我控制能力增强。而且,增加个体生理唤醒的因素会激活热系统,从而降低个体的自我控制;而减少生理唤醒的因素能增强自我控制。例如,个体认为棉花糖像一朵云彩,比认为棉花糖看起来很美味更能抵御棉花糖的诱惑,从而获得自我控制,实现延迟满足。自我抽离视角以旁观者的身份回忆过去经历,减少了生理唤醒,能够更多激活冷系统,具有反思性,自我控制水平提高。因此在回忆负性经验时,以自我抽离视角进行反思,更容易认清负性经验背后的原因,更加理性,而非仅由情绪控制。
另外,建构水平理论(construal level theory,CLT)认为,高水平的建构(high-level construal)侧重事物的抽象特征、主要特点、关键特性,排除事物的次要特点,形成事物的一般意义;而低水平的建构(low-level construal)强调事物的具体性和独特性(Fujita,Trope,Liberman,&Levin-Sagi,2006)。而决定建构水平的一个主要影响因素就是心理距离(psychological distance),近的心理距离导致具体、细节性的认知加工,而远的心理距离则容易产生抽象思考。例如有研究者发现,当个体与遭遇到的社会排斥事件拉开心理距离后,体验到的社会排斥最少(Rude,Mazzetti,Pal,&Stauble,2011)。在该研究中,询问被试“一两年之后你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如果相似的事件发生在他人身上,你会怎么想?想象一下你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你如何看待?”要比直接询问被试“事件是如何发生的?当时的感受如何?”,被试体验到的社会排斥更少,因为当心理距离增大后,个体对事件的建构水平由具体上升到抽象水平。而抽象水平上的解释更有利于个体增强自我控制,提高自我调控能力。以自我抽离的视角反思正是增大了自我与过去经验的心理距离,从而使建构水平提高,增强了自我控制,减少情绪对自我的影响。
结合以上两个理论,负性情绪事件可以由两种方式来解释,一种是具体的热系统,一种是抽象的冷系统。当对情绪的解释越为具体,则激活热系统,使情绪反应更加强烈,这种方式不利于对情绪的调控和管理,而以抽象的方式解释负性情绪,则对问题的解释更为冷静,自我控制能力增强。以自我抽离的视角解释负性情绪是一种建构水平较高的抽象解释,激活了冷系统,所以对负性情绪的应对更为冷静。
以往对心理距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时间距离、空间距离、人际距离和可能性四个方面(Trope&Liberman,2010),而很少将自我作为客体,研究个体与个体自身经验之间的距离。Kross和Ayduk(2009)认为这种将自我从过去事件中抽离出来的形式通过增大心理距离,提高建构水平,激活冷系统的方式起到对负性情绪的调控和管理作用。
4 作用机制
Kross和Ayduk(2008,2009,2011)认为思考内容(thought content)在回忆视角和情绪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他们认为自我抽离与自我沉浸的自我反省之所以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是因为在两种视角下的思考内容不同。在自我沉浸视角下思考内容更多的是叙述(recounting),即叙述当时的细节、情绪状态。个体回忆过去情景时会具体描述事件的场景和感受,例如描述自己在卧室里哭了一场等类似的细节。而在自我抽离视角下,个体的思考内容更多的是重建(reconstructing),即重新建构当时事件的意义,获得顿悟和认知闭合。个体在叙述的负性事件中:(1)能够理解当时感受的原因,或改变对当时感受的认识,例如,“回想过去感觉自己真傻”;(2)能够把过去事件和现在的经验联系起来,从更广的视角解释过去事件,例如“我庆幸当时经历过那件事”。
在自我抽离视角下,自我和过去负性经验的心理距离增大,建构水平提高,因此思考内容中叙述内容减少,重建内容增多;而在自我沉浸视角下,自我和过去事件的心理距离较小,建构水平低,思考内容中叙述内容增多,重建内容减少。因此,自我反省的视角通过思考内容的改变影响情绪的调节。
5 研究方法
目前在自我抽离的研究领域,研究者做了大量实验研究,自我抽离的控制和评价的实验室研究方法主要有以下几种。
在实验室研究中,研究者主要用指导语引导被试以自我抽离视角或自我沉浸视角进行回忆(Kross et al.,2012;Mischkowski,Kross,&Bushman,2012)。在自我沉浸视角下,指导语如下:“闭上眼睛,回到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在脑海中回想当时的场景。现在你可以看到当时的情景,就像是再次发生在你身上一样,现在从你自己的眼中重新播放当时的事件”。而在自我抽离视角下,研究者同样让被试闭上眼睛,然后回到当时的场景,与自我沉浸视角不同的是,研究者让被试从当时的场景中后退几步,退到一个能看到当时情景的位置上去,与情景保持一定距离,但能够看到当时的自己。让被试集中注意力于“远处的自己”,并观察“远处的自己”在当时情景中的经历,重新呈现当时的场景。被试写下自己回忆的场景,并由几个不知情的主试对这些场景的自我抽离水平和思考内容进行评价,结果表明这种方法能有效区分自我抽离组和自我沉浸组。
除用指导语引导被试从两种视角进行回忆之外,研究者还研究了在没有指导语指引的条件下,被试自动地自我抽离是否也有减少负性情绪的作用(Ayduk&Kross,2010)。首先让被试回忆一个被拒绝的场景,然后让被试自己评价在回忆时的角度更多的是自我抽离还是自我沉浸。自我沉浸即回忆时将自己作为当事人,自我抽离即在回忆时将自己作为旁观者。被试对自我抽离的程度从1到7进行打分。1代表自我沉浸视角占主导,7代表自我抽离视角占主导。分数越高代表被试自动地自我抽离水平越高。然后再测量被试的情绪反应和思考内容,并以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当时事件是否得到解决作为协变量。结果表明自动地自我抽离也能够减少负性情绪。研究者让被试在7周之后再次参加实验,发现在第一次时间点上的自我抽离能够预测第二次的问题解决程度,并减少了负性情绪。但第一次负性情绪反应的程度并不能够预测第二次测量自我抽离,这充分说明自我抽离与负性情绪反应的减少是因果关系。
此外,研究者让被试写下自己所经历的事件或情景,通过控制被试书写自身经历的人称来对回忆视角进行操纵。在自我抽离视角下,研究者让被试以第三人称或者以被试自己的名字来描述当时的场景,而在自我沉浸视角下,则让被试以第一人称写下当时的情景和感受 (Minasian,2012),通过被试对自己描述的自我评估,以及几个主试对自我抽离——自我沉浸视角的评价,发现这一方法能够较好的操纵两种回忆视角。
在这些研究方法的基础上,研究者们在对自我抽离在调节负性情绪、攻击行为和基本归因偏差、推理决策等方面做了一系列研究。
6 自我抽离的作用
自我抽离视角对改善负性情绪有积极作用,研究者们运用实验室研究分别探索了自我抽离视角对抑郁、焦虑、愤怒等负性情绪的作用。此外,有人还从社会心理学的视角研究自我抽离视角对个体做出推理、决策以及减少基本归因偏见的积极作用。以下将分别介绍相关实验研究。
6.1 自我抽离与抑郁
沉思(rumination)是指个体反复地、被动地思考悲伤的原因和后果,而不能主动应对和解决烦躁情绪(Michl,McLaughlin,Shepherd,&Nolen-Hoeksema,2013)。沉思特质与抑郁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杨娟,章晨晨,姚树桥,2010;张宏宇,许燕,2010),而个体从抽象水平反思,思考内容中细节内容减少,重建内容增多,使沉思更少,从而减少抑郁情绪 (Kross,2009;Kross et al.,2005)。经比较发现,虽然分心(distraction)也能够起到减少抑郁情绪的作用,但分心只能短时间起作用,但自我抽离视角不仅可以短时间内起到缓解作用,而且可以长时间减少抑郁情绪(Kross&Ayduk,2008)。许多研究都证明自我抽离视角对缓解抑郁患者的抑郁水平有积极作用(Kross&Ayduk,2009;Kross et al.,2012;Kuyken&Moulds,2009;Kuyken&Howell,2006)。
研究者选取重度抑郁症患者和心理健康的成年人作为被试,分别从自我抽离和自我沉浸视角回忆负性事件(Kross et al.,2012)。结果发现,自我抽离对重度抑郁症患者减少负面情绪方面有显著作用,对心理健康的成年人作用不显著。在回避感受方面(例如,个体是否在回忆负性事件时,压抑或回避当时的感受),自我抽离视角下回避感受更少。思考内容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中介作用。
另外有研究(Wisco&Nolen-Hoeksema,2011)用心理意象的研究方法比较了抑郁个体用自我抽离视角和自我沉浸视角在解释模糊情景时的差异。研究者给被试听一段模糊情景(例如,在路上碰见一个朋友,你向朋友招手,他没有回应),接着让被试分别以自我抽离视角和自我沉浸视角重现这一场景,然后让被试回答“朋友为什么没有回应”。被试写下自己的回答,然后让另外两个并不知情的研究者评价他们的负性情绪。结果发现,以自我抽离视角回忆负性情绪更少,对原因的反思回避最少,而自我沉浸视角下对细节的反思回避最多(Ayduk&Kross,2009)。
神经生理的研究显示,个体运用自我沉浸策略比自我抽离时更多地激活了有关自我参照过程的脑区(内侧前额叶皮层)和情绪失调的脑区(膝下前扣带皮层)(Kross,Davidson,Weber,&Ochsner,2009),这有利于解释自我抽离对改善抑郁情绪的作用机制。
6.2 自我抽离与愤怒情绪和攻击行为
研究者发现,以自我抽离的视角回忆负性事件对愤怒情绪也有缓解作用(Kross&Ayduk,2011;Kross et al.,2005)。研究中通过指导语引导被试在回忆引起愤怒负性事件时采用自我抽离的视角或自我沉浸视角,并引导被试将关注点集中在自己“当时的感受是什么(what)”或者“为什么(why)有这样的感受”,这样形成2(自我抽离/自我沉浸)×2(关注感受/关注感受原因)的被试间实验设计,共4种实验条件(以旁观者角度回忆感受是什么、以旁观者回忆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以当事人回忆感受是什么、以当事人回忆为什么有这样感受)。实验结束后测量被试的负性情绪、外显和内隐愤怒情绪。结果发现,以自我抽离的视角询问自己为什么时,负性情绪最少。而且通过填词任务测量的内隐愤怒,和用负性情绪量表测量的外显愤怒均在“自我抽离视角-为什么”的条件下愤怒情绪最少,在“自我沉浸视角-为什么”的条件下愤怒情绪最多。这是因为用自我抽离的视角询问为什么,这种方式建构水平最高,对情绪的缓解作用最好。
另外还有研究者用实验的方法研究自我抽离对激怒条件下攻击想法、愤怒和攻击行为的缓解作用(Mischkowski et al.,2012)。实验中,被试在被激怒之后,以自我抽离的视角回顾被激怒的情景,内隐攻击认知、愤怒和攻击行为比在自我沉浸组和控制组更低。在此研究的基础上,有研究者以高中生为被试,探索了自我抽离对青少年愤怒和攻击行为是否有作用(Yoshikawa,2014)。结果发现,青少年用两种视角回忆愤怒事件后,内隐攻击认知、愤怒和负性情绪并没有显著差异。这可能是由于青少年儿童所处时期的特点造成的。青少年儿童以自我为中心,他们很难区分自我和他人的想法观点,从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另外,青少年儿童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个人神话”,他们认为自己的观点和经历具有独特性。因此,用自我抽离的方法较难干预。
然而,Kross等人以平均年龄为10岁的儿童为被试,发现自我抽离在这一年阶段的儿童中可以起到情绪调节的作用(Kross,Duckworth,Ayduk,Tsukayama,&Mischel,2011)。实验通过指导语引导儿童以自我抽离的视角或自我沉浸的视角回忆愤怒的负性情绪经验,并写下来。然后让儿童评价自己的情绪反应,最后通过双盲操作,让不知道实验目的的4个人对儿童书写的负性经历进行评价。评价内容包括儿童的写作方式(叙述还是重建)和责任归因(归咎于他人还是自己)。结果发现,在自我抽离条件下,儿童在叙述情景时更多地重建事件的意义,而非叙述细节。这样的方式使得儿童在负性经验的责任归因上发生改变,并最终减少了愤怒情绪。
6.3 自我抽离与焦虑
自我抽离视角不仅能对过去的负性情绪进行调节,对于指向未来的情绪,如缓解焦虑情绪,应对压力也有一定的作用。
Balk(2013)选取了具有一定社交焦虑的大学生作为被试。首先让他们写下最近的一次社交障碍的经历,然后分别以自我抽离视角和自我沉浸视角想象自己在即将来临的最近一次社会交往的情景,之后再对自己的情绪、认知和自我沉浸的程度等进行评价。结果发现,自我沉浸视角下负性情绪高于自我抽离视角,而且采取的视角与焦虑水平呈现交互作用,即高社交焦虑个体在自我抽离视角下的负性情绪和回避水平比自我沉浸视角下更低,而低社交焦虑个体在两种视角下的负性情绪和回避差异并不显著。
在Hunt(2013)的研究中,研究者让被试准备一个公开演讲,创造一个压力情景。被试分别以第一人称“我”和第三人称(或自己姓名)描述自己演讲前的感受,结果发现在自我抽离视角下被试更少感到羞愧,演讲效果更好,资源损耗更少。进一步的研究发现,自我抽离视角之所以能起到上述作用是因为,在自我抽离视角下被试更多地把即将来临的压力源视为挑战而不是威胁。根据认知评估理论,当个体将压力源评估为挑战时,更多的将其作为赢得自尊,获取成长的机会(Jamieson,Nock,&Mendes,2012);而将压力源评估为威胁时,个体会有更多的负性情绪,感受到更多的压力和焦虑 (Gaab,Rohleder,Nater,&Ehlert,2005)。
另外,为验证自我抽离对缓解焦虑的长期作用,研究者在认知行为疗法的框架下,让被试每天在电脑上记录自己担心的事。被试被随机分配到自我抽离组和自我沉浸组,自我抽离组的被试写自己的“担心日志”(worry log)时,用第三人称“她”或“他”,自我沉浸组则用第一人称“我”进行记录。7天之后,被试再次来到实验室,结果发现,自我抽离组的个体比7天前积极情绪更多,消极情绪更少,生活满意度有所提高。而且这一结果与自我沉浸组有显著差异(Minasian,2012)。
6.4 自我抽离与基本归因错误
基本归因错误是个体对他人行为进行评判时,高估倾向性因素而低估情景因素的现象(Heider,1958)。研究发现,以自我抽离视角做判断可以减少基本归因错误(Goldberg,2011)。研究中,研究者先让被试阅读一篇支持奥巴马的文章,这篇文章表达了作者对奥巴马的支持态度,但没有做出支持的选择。被试阅读完之后,让被试预测作者在多大程度上选择支持奥巴马。但是,在做出选择之前,被试需要写一篇自己对这篇文章的感想。被试分别被分配到自我抽离视角组(即以第三人称写)、自我沉浸组(以第一人称写)、没有指导语组和直接做判断组。结果发现,以自我抽离视角写文章的被试比其他三组被试认为原文作者对奥巴马支持水平更低。因为其他三组被试高估了对文章作者的倾向性,而在自我抽离视角下,这种基本归因错误降低。
我国研究者吴小勇(2014)的研究发现,自我抽离视角降低了个体的自我参照记忆效应。自我参照记忆效应(self-reference effect in memory)是指个体在与自我相关的记忆任务中比其他条件(如他人判断)下记忆成绩更好的一种现象(Klein,2012)。在这一实验中,被试分别从经典自我参照、他人参照和自我抽离视角三种加工方式学习120个积极词和消极词,然后在接下来的记忆再认任务中判断240个积极词和消极词是否出现过,结果发现,自我抽离视角下的再认率显著低于经典自我参照加工条件下的再认率,自我参照效应减少。进一步的研究发现,个体在自我抽离视角下对贬义人格形容词的接受率高于经典自我参照视角,而对褒义词的接受率低于经典自我参照视角。这说明个体在自我抽离视角下能够降低个体的自我正面偏见。
6.5 自我抽离与推理、决策
自我抽离视角还能够影响个体做决策。在自我抽离视角下个体态度更为开放,能够考虑多方面因素做出明智的决策,对政治意识形态的态度也会产生影响(Wojcik,2011)。
有研究者用实验室研究证明了这一点(Kross&Grossmann,2012)。研究者给大学生被试一些关于美国经济萧条和失业率增高的话题,让被试讨论这种社会背景会对自己未来就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被试被随机分配到自我抽离组和自我沉浸组。讨论结束后,被试评价自己的情绪,并由不知道实验目的的两个主试判断他们的推理是不是明智的。明智的推理包括两个维度:第一,理智的谦虚。被试能够认识到现实问题和自己现有知识的不足。第二,辩证的思维。被试能够从发展变化的角度思考问题,例如能看到经济萧条背后的转机。结果发现,处于自我抽离组的被试更能做出明智的推理。
在此基础上,研究者又以总统大选为研究背景,招募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大学生作为被试,让他们设想如果他们所支持的候选人没有当选,4年之后的社会是怎样的。自我抽离组的被试设想未来的4年住在冰岛,以冰岛公民的身份设想未来,而自我沉浸组则设想未来4年住在美国,以美国公民的身份预测。结束后,让被试对自己的情绪、意识形态进行评价,并填答是否愿意加入一个两党合作小组,参与共同讨论。再次由不知道目的的主试评价推理的明智程度。结果发现,自我抽离组的被试负性情绪更少,推理更为明智。他们的态度更趋于同化,态度更加开放,愿意与对方不同思想的成员组成小组进行讨论。明智的推理在预测视角和开放性之间起中介作用。
另外,研究者还研究了在自我抽离视角下,个体面对自己的问题是否跟对待他人的问题一样明智(Grossmann&Kross,2014)。首先,研究者以男/女朋友出轨为背景,假设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或他人(朋友)身上,结果发现,当这件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时,被试对这件事的认识更明智,具体体现在:(1)能够认识到自己获取的信息不足;(2)能够认识到妥协和让步的重要性;(3)能够认识到未来事件的变化。然后研究者又分别让大学生被试在自我抽离视角和自我沉浸视角想象自己或他人恋人出轨事件,结果发现,在自我抽离视角下,对自己和他人问题的推理明智程度没有显著差异,而在自我沉浸视角下对自己和他人问题推理明智程度有显著差异,进一步的研究发现青年组(20岁到40岁)和老年组(60岁到80岁)得到了相同的效果,这说明自我抽离视角对老年人也同样适用。
7 未来研究方向
首先,自我抽离视角的适用情绪和适用人群有待界定。例如,自我抽离并不是对所有负性情绪都能起到有效缓解的作用。有研究者通过实验研究发现,自我抽离对自我意识情绪并不能起到情绪管理的作用(Katzir&Eyal,2013)。Katzir和Eyal让被试分别从自我抽离和自我沉浸的视角下回忆愤怒和内疚场景、悲伤和羞耻场景,结果发现,被试的愤怒和悲伤情绪反应在自我抽离条件下比自我沉浸条件下更低,但内疚和羞耻在两种视角下并没有显著差异。这是因为自我意识情绪是复杂情绪,是从他人的角度评价自己所产生的情绪(Else-Quest,Higgins,Allison,&Morton,2012),包含了自我评价的过程。因此,自我抽离作为一种从旁观者的视角进行的反省,不仅不能改善内疚、羞耻等负性自我意识情绪,甚至会增强这些情绪的负性感受。
而且,自我抽离并不是在所有场景下都有积极意义。例如:对心理咨询师或治疗师来说,自我沉浸的视角可能更为有利,因为咨询过程中需要咨询师理解来访者的感受,将来访者或者心理障碍患者的心理意象纳入到治疗框架中(Holmes&Mathews,2010)。另外,对于积极情绪场景,人们往往希望更多地回味和体验,然而有人采用日记法对自我抽离视角在日常生活中积极和消极情绪产生的影响,以及作用的持久性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无论是积极情绪还是消极情绪,运用自我抽离的视角反省,情绪的持续时间都会变短(Verduyn,van Mechelen,Kross,Chezzi,&van Bever,2012;Park,et al.,2014)。所以对于积极场景,人们采取自我沉浸视角能体验更多积极情绪,而对于负性经验,采取自我抽离视角才更有利。
其次,不同文化背景的个体在自我反省时采取的视角不同,进而影响负性情绪的调节(Grossmann&Kross,2010;Grossmann&Varnum,2011)。研究者以美国和俄罗斯大学生为被试,比较个体主义和集体主义文化下个体的自我反省视角和抑郁症状。研究者认为,在集体主义文化条件下,个体更倾向于依托社会情境,从整体的角度思考和反思,而个体主义文化下的个体更倾向于把焦点指向自己,从局部分析问题。研究也发现,在没有指导语的情况下,美国被试更容易采取自我沉浸的视角回忆愤怒场景,而俄罗斯被试更容易采取自我抽离的视角回忆。结果发现,俄罗斯被试的负性情绪反应更少,在愤怒场景中把责任更多地归结于自己而非他人,更多地采取了重建的思考方式。目前,我国作为一个具有典型的集体主义文化的国家,尚没有对自动地自我抽离视角测量和研究,未来可以验证自我抽离视角对中国被试群体的适用性,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文化比较。
最后,以往研究多关注自我抽离视角的后果变量,即自我抽离视角对生理、心理和行为的影响,而很少关注什么因素可能会影响个体的思维视角。因此,如何对自动地自我抽离视角进行有效的测量,以及自动地自我抽离视角与人格、能力、心理健康、动机等的关系如何有待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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