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即景(六章)
2015-02-27四川谢家发
四川 谢家发
都江堰即景(六章)
四川谢家发
杨柳河记忆
你是什么时候用画笔在我心幕上画成了杨柳河的风景呢!
那灵动的波涛早已流成我们童年的故事: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溅起的浪花,已经久远成妈妈那年担心流下的眼泪;屁股蛋上挨打留下的巴掌印,已经风干成半个世纪留在我们脸上微醉的惬意。
你怎么可以忘记在石拱桥边画上那棵老柳树呢!树上掏鸟蛋、撒高尿,树下讲故事、追笑声。纵然岁月已将老柳树移出我们的视线,但总有忍俊不禁在梦中笑醒。
杨柳河上那唯一从古代走过来的石拱桥,被你画得如此高朗宏阔。你是记起了三岁那年,九岁的姐姐牵你过石拱桥留下的印象吗?它多像咱爸爸默默留在暮色中弓起的脊背。
吊脚楼伸在河里的长柱,多像妈妈蹚在河水里清洗被单的那双腿。在冬春的寒风里,妈妈的双腿也会哆嗦的。只是在我心里早已哆嗦成了一种难忘的记忆。
我还是喜欢你画在杨柳河上空那个亘古不变的太阳,她温暖过我们父母的岁月,现在她依然温暖着我们。
离堆
一朝离别竟成了永恒。
一旦离开就只留下孤独。
我注定要一个人在未来的道路上独行,孤独的灵魂伴着孤独的前行。这一路我会唱歌壮胆,尽管我们都应该学会孤独独处的享受,我依然拒绝孤独。
一路匍匐前行朝圣的孤独,它是对起点离别守候的一阙倾述。创意独行的探索孤独,它是内心重新审视来路的一份孤寂独享。伴着一份沉静的思索,我独享一份孤独,孤独是孤独的解药。哼唱一曲久违的歌,让我暂时走出孤独的心境,独处原来也是一份安享。
孤独的妈妈,守望已然成为了你恒定的姿势。每当我回望你的那一瞬间,我心都碎了、我泪流满面、我不忍离去。天下有两个最孤独的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儿子。
儿子你记住,即使你离开千年,你也是妈妈的心头肉。
玉垒关前
玉垒关前那条幽长的青石板路,穿越在世纪的时空里。
父母留在青石板路上的背影渐渐模糊,唯有我儿时留在青石板路上的脚印清晰可辨。哪一脚深、哪一脚浅,哪一脚没走稳差点摔跤,哪一脚又重新回到青石板路上。
岁月里唯一丢失不了的,就是留在心里的那一串脚印。
玉垒关右边的门墩上,留下了我少年时捡柴经过那里歇脚的体温。我把每一次留在那里的体温加在一起,它足足可以温暖我们一家人。
站在玉垒关前,望着岁月喘着粗气走过的那段长长的上坡路。我想起了每一个上学的早晨;我想起了每一个星期天捡柴出门的早晨;我想起了那年在卫校看战旗文工团演出,晨光熹微的草原上那十八个像一个妈生的漂亮的草原女民兵。
大风灌进玉垒关发出的鸣叫,在我耳畔催生了千军万马过关的历史回响,我想回到当年。
鱼嘴
从大海归来,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我把儿时的梦想追求留在大海了;我把成长的烦恼和无知留在大海了;我把求索的苦闷和孤独留在大海了;我把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也留在大海了。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我把一片湛蓝的希望留在大海了;我把青春涌动的波涛留在大海了;我把波澜壮阔的思想留在大海了;我把风和日丽的微笑留在大海了。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路迢迢、水迢迢,峰回路转、水天一色。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长江水遥遥,长江水淼淼。我们唱着代代相传的古老歌曲,一路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舟船相望,汽笛长鸣。霞披露莹,草长莺飞。奋力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三峡已经失去往日气吞山河的浪涛,神女峰上刻着诗人舒婷的诗歌名句。趁着风平浪静的夜色,奋力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看到鹭鸶鸟起飞,我已回到了故乡。我就来至东吴,却不见南河舟楫。奋力回游,我要回到我的出生地。
千年的堰头是我蜚身的龙门,悠然的岷江是我梦回的故乡。我们像灯蛾扑火一样回到出生地,用我们最后的生命、用我们的灵魂,在岷山口的江心中,凝固成了回望生命源泉的鱼嘴。
宝瓶口
逆来顺受,千百年你吞下了数不清的灾难和苦痛。
但你总是笑口常开,打个哈哈,竟可把岷江洪峰惊退三尺从飞沙堰逃逸;出口粗气,便可吹落云霞掉进岷江化为离堆的彩虹。桀骜不驯的江水被你说服了,若有所思地在你身后渐渐远去。
我不相信那排山倒海的恶浪,能卡住你的喉咙,让你哑然失声、让你憋屈一世。我不相信那妆扮妖艳的水姑娘,拖着一袭雪白的浪花裙,用一个长吻,就能熄灭你心中一生的守候。
春天,你平静得悄无声息。你想在春梦里种下淡淡的芬芳,让爱情在芬芳里慢慢成长。
夏天,你又回到往日的慷慨激昂。你要把载满激越生活的情闸打开,用歌、用诗阐释生命的意义。
秋天,你望着头顶蓝天的深沉高远。尽管有时还得上台激情演讲,但思索已穿起了所有的生活细节。
冬天,已不再沉闷。尽管古人在这里设下了科学千年的瓶颈,相信,冲破历史瓶颈的风暴正在孕育。
索桥
还没踏上你画的索桥,我就心生摇曳。
那一步三晃的醉态;那虚实相间的铺陈,我想从童年的记忆里走进你画中的晚照余晖。
你提醒我说:希望我踏着你笔下墨色的桥板,走进你情感追随的虚设;走进你家国情怀的留白。
在你画的索桥中央我停下了脚步,我想再一次体会那一步三晃的醉态;我想再一次重温童年留下的记忆。扶着晃晃悠悠的日子,我算想明白了关于生命的哲学命题。
当年何先生夫妇用鲜血绘成的索桥图,正好和留在我们心里的桥影重合。他们用生命和灵魂编织的纤索就在你手边,他们用躯体和肋骨铺就的桥板就在你脚下。摇摇晃晃的桥上走过了蹒跚的善念,也走过了夫妻搀扶过的那段简约文明。
洗尽铅华、归复平静,索桥的尽头只留下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