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口译中信息流失的生态补偿

樊继群

商务口译是诸多口译活动中目的性、功利性最强的一种，因此在商务口译中常见的信息流失问题也就变得十分敏感和棘手。目前学术界对口译中的信息流失问题主要集中在对译者信息接收与输出过程的研究上，很少有人从原文本和译文本以及翻译过程中各方关系的角度去分析信息流失现象。生态翻译理论提出翻译生态环境概念并强调译者的适应性选择，对商务口译中的的信息流失成因分析与策略选择有一定的启发。

一、生态翻译理论研究范式

（一）生态翻译学研究范式

生态翻译理论是近年来由中国学者提出的翻译理论。早在2001年，胡庚申教授在国际译联第三届亚洲翻译家论坛上宣读了《翻译适应选择论初探》一文，提出了生态翻译学的基本概念［1］。 2008年胡庚申教授在《中国翻译》发表了“生态翻译学解读”，标志着生态翻译学的确立。这一学说创造性地将生态学理论引入翻译理论研究，从生态学的宏观角度研究翻译活动本体，认为翻译是译员“多维度适应与适应性选择”的过程，即“译者是应付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2］所谓的“翻译生态环境”是指原文、源语和译语所呈现的世界，也就是语言、文化、社会以及作者、读者等互联互动的整体［3］。生态翻译学明确提出了“译者中心论”，从“三元”关系、诸“者”关系、译者功能、译品差异、意义构建、适应选择、翻译实践等视角论证了译者的中心地位，顺应了译者研究的发展趋势，赋予译者在翻译活动中应有的地位和能动性。此外，生态翻译理论中的“汰弱留强”、“适者生存”等机制可有效引导并制约译者的翻译行为，明确了译者主体地位的相对性。该理论“将翻译研究与生物进化的选择适应理论相联系，契合了人文科学与自然生态协调发展的研究趋势”［4］。

（二）生态翻译学之三维转换

生态翻译理论认为，翻译过程是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并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上对源语信息进行适应性选择转换的过程。“语言维”适应性转换要求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语言形式进行适应性选择转换，由于语言形式是多层次的，译者的适应性选择也应是多层次的。在“文化维”选择适应性转换是指译者在翻译中要留意源语到目标语过程中两种语言文化在性质和内容上的差别，避免从译语文化出发曲解原文。“交际维”适应性转换是指译员在翻译过程中要关注双语交际意图，确保原文的交际意图在译文中得以体现。“三维”的适应性选择要求译员在翻译实践过程中不仅要注意语言层面上的转换，还要实现文化内涵的传载和交际意图的传递。

二、生态翻译理论视角下的口译中信息流失及其成因

（一）口译信息流失及成因分析

根据信息理论，信息传输过程中可能会因为外界的噪音或传输过程本身因素产生不可避免的损耗现象，这种损耗就是信息流失。在口译过程中，信息传递中出现的损耗会更加明显。口译研究专家Gile［5］通过多年对会议同传进行观察和研究，提出了著名的同传精力分配模式（an effort model of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 即 SI=L+P+M+C （其中，SI、L、P、M、C分别代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 ion，listening analysis，speech production，short term memory和 collaboration，即同传=听力分析+短时记忆+言语生产+协调）口译员听取信息、分析信息、短时记忆、言语生产和协调在短短的数秒内几乎是同步完成。若接收分析信息耗时过长，就会增加短时记忆的负荷，造成记忆信息量的减少，甚至重要信息的流失，最终影响语言输出的完整性和语言质量 ；如果短时记忆过程太长，又会对下一阶段的信息接受与分析造成影响，最终也会影响翻译转换，使信息流失；如果语言转换和目标语输出阶段耽误时间，同样会影响其他过程，最终也会导致信息丢失。魏家海通过对口译信息转化机制的研究，将口译中的信息流失分为：（1）记忆负荷承载过重引起的信息流失；（2）理解失误导致的信息流失；（3）精力分配不当导致的信息流失［6］。依据上面的分析，信息流失主要因为译员在信息接收、加工和输出过程中由于精力有限或分配不当而产生的。从这种角度来剖析信息流失可以引导译员加强自身能力训练，更好更协调地处理接收到的信息。然而，口译中的有些信息流失确实与口译员的信息接收加工能力没有太大关系，比如一些近乎不可译的特定文化信息。传统的口译信息流失成因分析很难在这方面给予口译员方法论上的帮助，因此有必要将信息流失放在更大更包容的视域下进行研究。

（二）生态翻译观下的口译信息流失

按照生态翻译理论，口译中的信息流失的成因也可以从语言维、交际维和文化维三个方面进行分类。由于英汉两种语言在音、形、意以及文字结构等方面存在极大的差异，在口译的理解阶段，译员可能难以将源语语言的某些独特信息通过译语语言传达出来，或是即使译员尝试将此类语言信息通过目标语传递给译语听众，后者也有可能会因为两种语言间的鸿沟难以理解译员的译语，从而形成事实上的信息流失，即语言维度上的信息流失。同时，商务口译是一种及时性的翻译活动，交流双方均以利益最大化为各自的行为目的，作为沟通中介的译员除了听得懂和译得出之外还要会察言观色，用心观察、揣摩双方的意图。反之，如果译员只注意文字信息，就会忽略双方交流中的交际信息，并因此造成信息流失，就难以确保自己的工作为翻译各参与方所认同。这种流失可以视为交流维度上的信息流失。另外，语言与文化密不可分，商务口译中文化差异也会成为口译中信息流失的一个因素，对口译员的理解与输出造成一定的干扰。这种干扰就会造成文化维度上的信息流失。

三、商务口译信息流失的生态补偿策略

生态翻译理论强调翻译生态环境的诸要素之间的平衡，不仅对商务口译中信息流失的成因分析有针对性的启发，其所强调的译者适应性选择也为商务口译中信息流失问题的解决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在商务口译中，译员可以从语言维、交际维和文化维三个角度来审视可能出现的信息流失现象，并根据不同类型的信息流失采取相对应的信息补偿策略。

（一）文化维上的信息流失补偿

语言与文化密不可分，有些信息元素深深地扎根其文化，在语言转换中难以原汁原味呈现到另一种语言中，但并不意味着这种双语转换中的文化信息流失就是不可挽回的。在商务口译交流中，译员应秉持一种文化自觉意识，不能一味隐形，而要尽力将两种语言中的文化信息传达给对方，让口译双方都能感受彼此文化的魅力。

译例一 你叫Nil，我姓聂。我们是本家。

译文：You are called Nil.My Family name is Nie.They sound similar.I hope we will be close friends.

在这个例子中，中方人员希望通过一句玩笑来和外方拉近距离，但是“本家”一词在口译中很难用一两个单词解释清楚，同时这种“拉亲戚”的方式在外国人做生意时并不好使。相反，国外商务活动中讲求友谊常在。因此译者并没有生硬地避免这种文化信息流失，而是将“本家”转译成“友谊”，保全了语用功能，实现了说话人希望以幽默方式拉近双方关系的目的。

译例二：Seriously， yesterday we crossed our fingers when the board held a meeting to vote on your plan.

译文：昨天董事会对你们的方案投票时，我们一直在祷告。

Cross one’s fingers是英语中的一个短语，意为“祈求成功”，然而这一翻译过程中的文化习俗信息在原文中并不是主要信息，对原文意思的传达并不起决定作用，因此译者没有必要牺牲宝贵的时间再枉费口舌指明交叉手指与祈求好运的联系。但是，译员也没有对这种信息流失听之任之，而是将其核心部分译为“祷告”，简洁明了地保留了这种源语文化。

（二）语言维上的信息流失补偿

英汉两种语言千差万别，两种语言在字、词、句或音、形、义上均有各自显著的特色，在商务口译中译员难免会遇到语言特色明显的句子。这些语言特色是保留还是舍弃，对舍弃的语言信息是否需要补偿以及如何补偿正是口译员在口译实践活动中适应性选择的体现。在实际商务口译中，译员应将自身置于整体翻译生态环境中，充分考虑汉英两种语言在语言表达上的差异，抓住源语的实质内核，快速灵活完整地再现源语信息。

译例三：技术上我们老外，市场上你们老外。

译文：You know more on technologies，but we know more on marketing.

这是一次口译中中方销售人员对外方技术人员说的一句玩笑。这里的老外实际上是一种双关，意思除了指外籍人员外还暗指外行、业务不熟、经验不足。译员在翻译为英语时找不到一个对应的词包含上述两个意思。此外，“老外”这个词的处理也不能过于忠实，以免译入语接受方感觉被蔑视。译员舍弃“老外”的第一个意思，因为这个意思不是该语境的主要意思，若再直接译出会增加译语的信息负担，冲淡主题。同时在翻译“外行、业务不熟，经验不足”时，译员没有使用“layman”一词，而是通过将两个句子主语换位，用“know more”反向表达语意，以弥补语言层面上的流失，充分考虑到口译中交谈双方可能的反应和感受。

译例四：It is our practice to embed our corporate spirit——the Three“P”s（perfectness，persistence and partnership）in our orientation for new employees.

译文：我们一般都会在新员工入职培训时强调我们的企业精神，即三讲（讲完美，讲坚持，讲合作）。

在这个例子中外方的企业精神是3P，因为三种品质均是以P开头的，这是源语的语言特点，而到了译语中这一语言特点很难传达到译入语文化中。在翻译中译者就果断地舍弃了这一语言信息，而在译入语中对这三种品质进行概括总结，以汉语常用的“讲”字来弥补信息流失，与源语的简约概括形成呼应。

（三）交际维上的信息流失补偿

商务交流本身就是交际意图外显的一项活动，译员除了记录翻译双方发出的语言信息外，还要留意双方的一举一动，正确揣摩双方意图，并快速作出反应。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手势都可能是译员正确操控口译活动主动权的重要信号。在这种复杂多变的翻译环境下，灵活地适应环境变化，处理翻译活动各方的关系，并将一些极易流失的交际信息通过语言或其他手段传达出来，让自己的服务为口译活动的各参与方所认可是经验丰富的商务口译员应追求的目标。

由于商务口译交流的双方有很强的商务目的和时间观念，在有些情况下特别是激烈的价格谈判环节一方可能会挥手示意译员停止翻译，如果该方为所译信息的发送方，译员可以立即停止正在进行的翻译，接收新信息，并准备翻译。如果打断译员的一方为译员译入信息的接受方，译员可以先让对方说完，然后礼貌地请求对方允许自己将打断的内容译完，然后再将对方插话的内容译给另一方。这样处理译员至少可以在话语信息传输上保持一个中立态度。即使译员为一方所雇佣，也能够保证商务交谈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中断或陷入困境。在商务口译中双方的关注点和兴趣点也并不完全一致，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译入语接受方有时可能连说“OK”，或是对译语信息表现得漫不经心甚至不耐烦，这时译员不应简单地立即停止，而是应以最简洁的语言对接收信息进行概括，使交际双方进入下一个话题。这样做不仅尽最大限度保留了可能流失的信息，而且也不至于招致各方的反感。

四、结语

从生态翻译理论角度考察口译中的信息流失成因以及解决对策，可以引导译员对纷繁复杂的口译信息流失进行分类总结，并考虑源语信息的文化、语言特点、信息交流场合、交流目的以及具体言语的意图，主观能动地适应商务口译生态环境，采取最适应环境的翻译策略，最大限度地满足口译参与各方的要求，实现口译流失信息的生态补偿。

[1]哈格斯.生态翻译学R&D报告：十年研究十大进展[J].上海翻译，2011（4）.

[2]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6-7.

[3]胡庚申.生态翻译理论解读[J].中国翻译，2008（6）.

[4]宋志平.翻译适应选择论：一部简约创新之作[J].外语研究，2007（5）.

[5]Gile D.Basic Concepts and Models for Interpreter and Translator Training[M]．Amsterdam 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 1995：162-169.

[6]魏家海.同声传译中信息流失及应变策略[J].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报，2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