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中的运动身体叙述
2015-02-22刘立辉
邹 理, 刘立辉
(1.四川外国语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重庆400031;2.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重庆400715)
一、引言
出版于1926年的《太阳照常升起》超过了海明威诺贝尔文学奖获奖小说《老人与海》,被认为是海明威最优秀的作品[1]1。评论界从社会文化背景、女性主义、英雄主义、神话原型等方面对这部小说做了大量的细致研究。他们主要认为这部小说反映了一战后迷惘一代失落、漫无目的的精神状态及其相应的行为表现;小说中的人物表现呈现出一种“运动员准则(sportsmanship)”,主要表现为“对荣誉和勇气的控制”[2]40,54-55。但是小说中仍有许多的批评问题有待解决。第一,为什么西班牙在海明威的心中会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太阳照常升起》中对西班牙及其斗牛节的叙述占据了小说的中心位置;在《午后之死》删除了的章节中,海明威坦承西班牙是他喜欢的唯一的仍美好的国家[3]222。第二,为什么海明威要如此细致地描述西班牙的斗牛运动?在《太阳照常升起》中海明威几乎花了一半的篇幅来描述人物角色在西班牙的见闻;之后,他又花了差不多八年的时间来构思,两年半的时间来创作关于斗牛运动的纪实小说《午后之死》,超过了他花费在另外任何一部小说上的时间。第三,海明威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他为什么会将勃莱特这一女性角色塑造得充满运动元素而与古典女性气质相背离呢?1899年海明威出生于美国伊利诺伊州(Illinois)橡树园。这里深受清教观念影响,文化保守[4]。在海明威成长的世纪之交,也是传统的维多利亚价值观主导人们思想的年代。霍顿(Walter Houghton)写道,无论在知识还是道德领域,倡导者们都在攻击那些随意、肤浅、妄为的行为,要求用传统价值观中的诚恳(ernestness)、高尚而又严肃的目标来指导人们的思想和行为[5]。巴特勒(Samuel Butler)指出,真诚(Ernest)这一名字也许会对孩子的一生产生永恒的影响,引导他们在人生中的关键时期坚守正确的价值观[6]。而海明威的父亲用真诚(Ernest)一词为他命名含有希望他遵守橡树园保守的清教价值观的寓意。海明威的写作也深受传统的基督教文化的影响。他曾和好朋友多斯·帕索斯(Dos Passos)相互朗诵《圣经》,特别是《旧约》的一些章节[1]6。他不仅将《太阳》这部小说的名字由圣日(Fiesta)改为了《圣经·传道书》中的太阳照常升起(The Sun Also Rises),还在小说的开始引用了传道书中的一段原话作为题记。评论家们仅将这段引言解释为暗示了小说中漫无目的的行为(motion goes to nowhere)[2]86,未曾注意到它暗示了海明威对传统的遵循。海明威在书中的冰山一角描述与他的传统价值观截然相反,原因何在?对小说中的运动身体叙述进行探究,有助于解开这些批评谜团。
二、《太阳照常升起》与运动身体叙述
《太阳照常升起》中充满了各类场景中的运动身体叙述,如拳击、足球、网球等。科恩是一名优秀的拳击运动员,在普林斯顿大学读书期间曾获得过轻量级拳击冠军,海明威叙述到,他“英姿勃勃,体格健美”;勃莱特“身体的曲线如同赛艇的外壳”;斗牛士罗梅罗的身体“挺直而潇洒”,这些运动身体叙述构成了小说叙事的中心。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运动由人类最初的打猎、自我防卫等生存技能发展而来。西令(Chris Shilling)指出:“人的生存斗争导致了运动的产生……它可以帮助人们发明、演练重新设计那些能保证人类生存所必须的技能。”[7]102不同的社会、文化、自然环境需要不同的生存技能,对人类身体的要求也不尽相同。在运动历史性的演化过程中,运动身体会受到各时代特有的社会、文化的规约。在这一过程中,身体作为规训的对象,会被烙上文化、伦理等各方面的价值观念。正如论者所说,身体是被各类事件刻写的表面,“教育、司法、政治、经济等会给身体打上各类印记,从而标记身体所属的种族、文化和宗教等”[8]7。从这一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运动身体以及它携带的印记承载着人类历史中的集体无意识,包含着某项运动演化至今所涉及的价值观和文化记忆,而现代运动几乎变成了一种宗教仪式。人们通过这一仪式来感知、领悟某项运动所蕴含的伦理、文化观念。西令认为运动中所包含的文化记忆可以帮助人们建立和维护社会关系、集体文化身份等[7]103。并且根据格布勒特(Rod Giblett)的研究,在运动这一宗教仪式上对运动身体的全景展示(Panopticon),对运动员和观众会具有驯化作用[8]129。
文本所构建的运动身体不同于现实中的生理身体,它是一种去自然化的身体。正如哈拉威(Donna Haraway)所说:“身体不是天生的,他们是被制造出来的……身体就像是符号、语境和时间一样,完全被去自然化了。”[9]作家就是身体工程师,他们为了表现某种特定的文化政治立场和价值观念,将现实和历史中各种身体特征,诸如身体的缺陷、优点以及性别等通过筛选、加工植入文本,将身体构建成了一种文化能指。因而探究《太阳》中的运动身体叙述,有利于我们挖掘海明威文本水下“八分之七”的冰山,解决这部小说中尚未解决的批评问题。
三、宗教性的运动身体
运动身体承载着古典价值观。通过对运动身体的凝视以及个人身体对运动的参与,人们可以获得信仰、归属感以及心灵的救赎,因而具有宗教性。实际上,运动身体和心灵处于一种二元对立的关系。对运动身体的折磨和规训是心灵获得救赎的有效途径。曾获得1960年奥林匹克运动会1500米长跑金牌的埃利奥特(Herb Elliott)观察到,一些俄罗斯的短跑运动员通过折磨自己的身体来使自己保持良好的竞技状态,并且他也认为如果不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惩罚性的折磨,那就是放弃了自己[10]。也就是说,在运动中对身体的折磨可以使人获得心理的满足感。通过惩罚肉体从而获得心灵的拯救在西方宗教中有很长的历史。格布勒特指出,在基督教中,“健康的身体(fitness)”被伦理化为“自我拯救(salvation)”,而“病态的身体(unfitness)”则被认为是缺乏自律或者不能对身体施加痛苦或忍受痛苦[8]126。此外,某项运动在历史演化过程中所沉淀的价值观与宗教类似,让参与者和爱好者有一种共同的身份,产生一种归属感。古德吉尔(Goodger)指出某项运动的运动员或运动队在相应的爱好者群体中以图腾的方式存在[11]。这种图腾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意义既为这一群体提供身份,又对他们的价值观进行引导,进而成为他们心灵价值的提供者。
细查文本,我们发现小说中的角色均将运动当作解除困境的心灵归属地。科恩是犹太人,他在普林斯顿上学时受到歧视,为了克服心中的羞怯和自卑,他开始练习拳击,重新找回了自尊。小说叙述道:“除了在健身房里打拳,从来不跟人打架斗殴,但是想到自己能够把瞧不起他的任何一个人打到在地,他就暗自得意。”[12]1可见拳击运动让科恩找到了心灵的慰藉。小说中的女主角勃莱特(Brett Ashley)与科恩类似。海明威在设计这一角色时特意为她增加了一个英伦贵族的男爵头衔“阿什利(Ashley)”。贵族是传统文化的守护者,这暗示勃莱特应当遵循维多利亚时期典型的女性伦理,做一位顾家、纯洁、乖顺的女性[13]。然而她在婚姻生活中遭受严重打击:第一任丈夫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死于痢疾;第二任丈夫患有精神疾病,老是说要杀死她;第三位爱人巴恩斯(Jack Barnes)丧失了性能力。迈克说道:“她是多么想享受人生的乐趣啊。”[12]223为了克服心中的挫败感,我们看到勃莱特背离顾家、乖顺的传统观念,同巴恩斯等人结伴去观看斗牛比赛,并且身体也被印上运动特征:“她穿着一件针织紧身套衫和一条苏格兰粗呢裙子,头发向后梳……他身体的曲线如同赛艇的外壳。”[12]24正是运动让勃莱特开始“享受人生的乐趣”。
斗牛运动在小说中完全成为了一种宗教信仰。海明威在写作时刻意将斗牛运动叙述成一种宗教仪式。小说在叙述屠牛时呈现了许多关于血、酒和太阳的意象。他们是大多数宗教仪式的必备条件,包括原始的自然崇拜、丰产仪式及其天主教传统[14]119。桑顿(Santon)接着指出,斗牛仪式上的酒可以被视作圣餐仪式上的圣血,用于献祭的公牛则被当作神来崇拜;观众和参与者可以获得心灵的净化和新生[14]119-120。文本中,巴恩斯直接指出:“除了斗牛士的生活,没有一个人的生活算得上是丰富多彩的。”[12]11当科恩要求巴恩斯陪同他去南美洲,从而解除心中的苦闷时,巴恩斯直接说道,“听我说罗伯特,到别的国家去也是这样。我都试过。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你做不到自我解脱。毫无用处”[12]13。从这一叙述中可以发现他对斗牛仪式极度崇拜,认为只有斗牛仪式才能净化人们苦闷的心境。
同时,在小说中凡是能够忍受身体痛苦的人,心灵最后都获得了净化和提升。拳击手科恩由于不满罗梅罗(Pe-dro Romero)抢走勃莱特,跑到斗牛士的房间将他击倒约莫十五次[12]221。在随后的斗牛场上,我们看到罗梅罗“嘴唇肿起、两眼充血、脸庞青肿”[12]233。这表明他在与科恩的争斗中,身体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在小说的叙述中,我们看到斗牛士被科恩击倒的十五次并没有还击,而是忍受着被击倒的痛苦,“每次都爬起来,接着又给打倒”[12]220。在最后科恩快要放弃时,他“用尽全身力气往科恩脸上狠狠揍一拳”,将他打倒,并且要求科恩在当天上午必须离开[12]221。对身体痛苦的忍耐使他获得了争斗和心理的双重胜利。
在斗牛场上,罗梅罗通过对身体的自虐,将其最大程度地暴露于危险之下,获得了成功。斗牛是一项非常暴力的运动,经常有人因此死亡。罗梅罗在斗牛场上不仅忍受着与科恩争斗带来的身体创伤,而且与其他的斗牛士相反,“将身躯最大限度地暴露在牛面前”,“让牛角紧靠身边擦过”[12]184,让自己的身体处于最大的危险中。在最后一场斗牛赛中,罗梅罗遇到了一头看不清猩红法兰绒巾的公牛。他不得不以自己的身体同牠保持协调,让自己的身体与牛角靠得更近,成倍地增加了身体的危险。通过对身体某种程度的惩罚,罗梅罗赢得了观众和勃莱特的芳心。巴恩斯叙述到,“罗梅罗总是那么自如、稳健、优美”[12]235,拥有“了不起的风采”[12]236。在他杀死最后一头牛的时候,观众甚至将他围住,把他屠牛的身体抛向空中,以示崇拜。然而与罗梅罗同场竞技的贝尔蒙蒂由于不敢将身体暴露于危险的牛角之下,受到观众的唾弃。小说叙述道,他“提出了种种条件,坚决要求牛的个头不能太大,牛角长得不要有太大的危险性”[12]234。不能忍受身体面临的危险,不仅导致了观众的嘲笑和辱骂,甚至人们将“坐垫、面包片和瓜菜扔向斗牛场”[12]234。
用于斗牛比赛的公牛取自于曾经驰骋于伊比利亚半岛的野牛种族,勇猛是其特性,与之搏斗的斗牛士则以勇气、荣誉等传统价值观为行为准则[14]126-127。运动具有为参与者赋予新身份的功能,这也可以解释巴恩斯为什么会认为只有斗牛可以化解心中的创伤。在小说的叙述中可以看到,巴恩斯已经深深地融入斗牛爱好者群体。在巴恩斯的眼中,蒙托亚是斗牛运动的精神领袖,因为所有优秀的斗牛士都会住在蒙托亚旅馆,并且会将自己的照片献给他或者他的姐姐[12]145。这里优秀的斗牛士指真正以勇气、荣誉等观念为行为准则的人。在小说的叙述中,巴恩斯与他已经建立了一种心有灵犀的联系。蒙托亚每次见到他总是微微一笑,似乎他们心中有着“一桩特殊的秘密,一桩见不得人而却是我们心领神会的深藏在内心的秘密”[12]144。这说明巴恩斯通过融入斗牛群体获得了斗牛比赛所承载的传统价值观,去除了心中的迷惘。
四、政治性的运动身体
运动的身体不仅承载着它演化至今所沉淀的文化记忆,还是男性气质及优生学的体现。通过对运动身体各种优良品质的政治性宣扬,可以帮助培养人的公平正义观念、坚强的意志和敏锐的判断力等素质。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英国,人们认为运动不仅可以培养良好的性格和领导力,还可以帮助教化殖民地的人民[15],运动身体因而具有政治性。在20世纪初的西方,资本主义经济繁荣导致的物质崇拜以及一战造就的身心创伤,对整个西方社会进行了阉割。福特指出,现代文明语境下的美国社会都处于病态的“文化阴性化(feminization of American Culture)”的焦虑之中[16]。海明威采取身体政治策略,希望通过对运动身体的书写,引导人们重拾男性气概。这也是为什么海明威得知《太阳照常升起》被看作一部完全消极的小说时,他专门写信给主编珀金斯(Max Perkins)解释他的初衷并不是想让这本书成为“辛酸的讽刺”的原因所在[3]232。
在小说的叙述中,我们看到几乎所有热衷于运动的人物都被赋予了美丽、健壮的身体以及相关的各种美德。叙述者巴恩斯多次对斗牛士罗梅罗的身体进行强调,“他是我平身所见最漂亮的翩翩少年”,“他仍然站立着,挺直而潇洒”[12]179。拳击手科恩热爱拳击,并且和巴恩斯等人结伴去观看斗牛比赛。巴恩斯在描述科恩的身体时特别强调“英姿勃勃,体格健美,保养得很好”[12]50。虽然不受心上人勃莱特青睐,但他仍然被赋予了各种优良的价值,如风趣、家庭富有、写书创作等。海明威还突破了种族限制,对热爱运动的黑人进行了赞扬。巴恩斯的朋友比尔描述了在维也纳观看拳击比赛时遇到的黑人获胜者。这位黑人的身体被描述得非常健壮:“他长得很像‘老虎’弗劳尔斯,不过有他四个那么大。”[12]78黑人的身体四倍于他,可见拳击获胜者身体的健壮程度。在比尔的叙述中,这位运动健将也与许多美德相联系。例如,他很守信用,严格遵守赛前约定不将白人小伙击倒,同时还要给比尔写信,寄还向他借的钱等。小说中其他与运动无关的人的身体受到了丑化,例如与巴恩斯在酒吧里玩扑克骰子游戏的哈维的身体被描述得矮小、行动迟缓:“我看他那矮小的身材拖着沉重、缓慢而自信的脚步。”[12]50
此外,海明威还将对运动的推崇植入看门女与巴恩斯的对话中。“她非常自豪地对我说,我的客人里面,哪些非常有教养,哪些是出身于望门贵族,哪些是运动家——最后这个词用法语的读法,把重音放在最后一个音节上。”法国看门女的这段话鲜有论者关注。“非常有教养的人”“望门贵族”这些都是优良价值观、优秀品质的继承者和施行者。她将运动家与“非常有教养”“望门贵族”并列,放在了最后,进行前景化凸显,表明她认为“运动家”具有比前两者更为优秀的素质。其次,她刻意用法语重读“运动家”这一行为蕴含了更为深刻的意义。在威廉征服英国后,法语区别于英语,成为英国贵族和上流社会的通用语言,看门女特意用法语重读“运动家”与贵族和传统价值观相联系。
五、结语
面对一战后西方社会的混乱和精神迷惘,海明威转向了运动和西班牙。他认为这个国家是唯一没有被一战“炸成碎片”,仍然保留有“真正的古老东西”的国家[17]。这里的“古老东西”即指古典价值观。运动是承载这些现代社会需要的优秀价值观的有效载体,斗牛和其他的相关运动成为了海明威叙述的中心。这些叙述可以将现代社会丢失的价值观重新植入主流文化,对人们产生影响,从而让“迷惘”的人们实现自我救赎。这也是海明威对西班牙和斗牛运动钟情,将小说中的勃莱特叙述为传统背叛者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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