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领导人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动向的关注与警惕
2015-02-21孙立祥
孙立祥
(辽宁大学历史学院,辽宁沈阳110136)
中共领导人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动向的关注与警惕
孙立祥
(辽宁大学历史学院,辽宁沈阳110136)
战后以来日本国内一直涌动着一股复活军国主义的暗流。这股暗流不但未因中日复交而弱化,反而日趋汹涌和表面化,以致在日本国内逐渐具备了军国主义复活的基本条件——社会土壤、指导思想、政策保障和强大势力。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的政治图谋和动向,不仅令包括日本人在内的国际有识之士深感忧虑,也引起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江泽民等中共领导人的持续关注和警惕。在日本迅速向战前回归,尤其在日本右翼势力一再挑战我民族感情底线、核心利益底线以及战后国际秩序的今天,重温中共领导人关于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相关论述、论断和思想,当有裨益。
中共领导人;日本右翼势力;军国主义;中日关系
日本右翼势力这个“政治癌瘤”的存在迄今已逾百年。它不仅在战前将日本民族和亚太国家拖进灾难的深渊,而且在战后七十余年间仍在不断恶化着日本社会的“肌体”和与亚洲邻国的关系,时至今日已再度对日本政局走向、中日关系走势和亚太和平构成了潜在威胁。战后以来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的图谋和动向,不仅令包括日本人在内的国际有识之士深感忧虑,也引起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江泽民等中共领导人的持续关注和高度警惕。在日本迅速向战前回归及挑战战后国际秩序的今天,重温中共领导人关于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相关论述、论断和思想,当有重要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日本国内存在军国主义复活的基本条件
中日关系退步到今天这般“政冷经亦冷”的程度,是包括两国老一辈政治家在内的人们始料未及的。之所以如此,无非缘于日本右翼势力一再在历史认识问题上挑战我国民族感情底线、一再在钓鱼岛等问题上挑战我国核心利益底线所致。通过系统梳理战后日本历史和冷静观察当下日本右翼动向会不难发现,日本国内已经具备军国主义复活的四个基本条件。
(一)日本国内存在军国主义复活的社会土壤
早在战前,部分日本国民在连战连捷的侵略战争频频鼓舞、军国主义教育的灌输毒化等多种因素作用下,盲从了统治阶级发动的侵略战争。他们鼓励至亲参军参战(例如,东史郎的母亲曾鼓励
即将走上侵华战场的儿子说:“这是一次千金难买的出征,你高高兴兴地去吧。如果在战场上不幸被支那兵抓住的话,你就剖腹自杀,因为我有三个儿子,死你一个没有关系!”战时类似的日本国民司空见惯,甚至其整个民族处于亢奋、傲慢、好战的“疯狂状态”中)①参阅《東史郎日記》,熊本出版文化会館2001年版,第21頁;森岛通夫:《透视日本:兴与衰的怪圈》,天津编译中心译,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0年版,第153页、313页。、自觉从事战争物资生产、积极创作助战文学作品等实实在在的支前工作,不仅使侵略战争的战程延长和战祸加深,也使自身同时扮演了“受害者”(对本国统治阶级而言)和“加害者”(对被侵略民族而言)的双重角色。日本战败以后,尤其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右翼势力一直在不遗余力篡改历史教科书和美化侵略历史,致使部分日本国民,尤其青年一代难以获知历史真相,由此导致他们不仅在旧金山会议前后掀起大规模要求释放全部在押战犯的“国民运动”,而且自1982年第一次教科书事件发生以来滋生出可怕的复仇心理。例如,中小学生们在看了《支那的怒吼》等反战影片后,不是从反战角度来欣赏和理解,相反在观后作文中恨恨地写道:“此仇必报!下次一定要打一场必胜的战争”[1]244!部分日本国民的这样一种思想意识状态,就使得东史郎、家永三郎、本多胜一等反省侵略历史的进步人士在备受政府冷遇和右翼势力威胁的同时,还要经常忍受来自周围民众类似“卖国贼”、“非国民”的谩骂。这与德国民众深刻反省侵略历史、主动协助政府缉拿漏网战犯的情形形成了鲜明对照。日本国内不觉悟国民的大量存在,既是导致今天日本右翼势力迅速抬头和小泉、安倍等右倾保守政权能够长期执政的群众基础,也为日本加速向战前回归,即军国主义复活提供了社会土壤。
(二)日本国内存在军国主义复活的指导思想
战前,佐藤信渊等人通过宣扬“海外雄飞论”、福泽谕吉等人通过鼓吹“支那分割论”、北一辉等人通过兜售“亚洲解放论”,直接为近代日本对外侵略扩张奠定了思想基础。从军人发动的“侵略战争”源于政客制定的“侵略政策”、政客制定的“侵略政策”又源于知识分子提供的“侵略思想”这一逻辑意义上说,佐藤信渊、福泽谕吉、北一辉等右翼知识精英才是当年日本对外侵略扩张的元凶和引路人。战后,继承这些先辈衣钵的日本右翼知识分子又在通过系统全面的战争翻案和阴险毒辣的“分裂中国研究”,为重温军国主义旧梦制造理论依据。他们不但系统抛出了“自卫战争论”、“解放战争论”、“美英同罪论”、“靖国史观论”、“南京大屠杀虚构论”等种种战争翻案谬论,甚至挑起了一场“卢沟桥的枪声来自何方”的争论,更有中村粲等右翼学者抛出打响第一枪的“是共产系统的过激分子”、而“将事件扩大”的“凶犯”“是刘少奇或是在刘少奇领导下的潜伏于中国军队中的共产党员张克侠”[2]26等荒谬观点。尤有甚者,在日本学界居然有一批右翼知识精英一直在潜心研究如何分裂中国、如何肢解中国。司马辽太郎的中国“六块论”、江口克彦的中国“七块论”、中岛岭雄的中国“十二块论”等等②相关资料可详见拙著《战后日本右翼势力研究(增订版)》,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63-381页;《日本右翼势力与“台独”——台湾问题中的日本因素研究》,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12-240页。,就是既详细又具体的分裂中国构想和方案,而这些构想和方案已成为我国境内“台独”、“藏独”、“疆独”三独势力重要的思想源(例如,当年李登辉的“七块论”就源于日本右翼知识分子的点拨和诱导)。有着政府和财界支持背景的日本学术界的“分裂中国研究”动向,已对我领土完整和国家安全构成新的潜在威胁,应引起我国学者的重视和有关部门的警惕。
(三)日本国内存在军国主义复活的鼓励政策
战后以来,日本政府不仅只向亚洲邻国支付了6 166.80亿日元(约合70亿美元)的战争赔款[3],而且这笔有限的战争赔款具有迥异于国际赔偿惯例的四个鲜明特征:这笔赔款是在不承认战争责任和拒绝谢罪的情况下支付的,具有被动性;这笔赔款是以确保日本海外经济利益为出发点支付的,具有目的性;这笔赔款仅系“国家战争损失赔偿”而不含“个人战争受害赔偿”,具有片面性;这笔赔款额与德国已经支付和准备继续支付的战争赔款总额1 222.65亿马克(约合866亿美元)差若
天渊,具有应付性。尤须指出的是,战后以来与没有制定过一部针对外国人的战争赔偿法案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日本政府先后颁布了《军人恩给法》、《战殁者父母特别给付金支付法》、《战殁者妻子特别给付金支付法》等十余部针对本国人的战争补偿法案;与逃避对外赔偿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日本政府向本国旧军人及其遗族支付了37兆日元(约合4 214亿美元)的巨额战争补偿金。值得注意的是:第一,这笔巨额战争补偿金只支付给了当年的死、伤、病“皇军”将士及其遗族,至于死于非命的普通国民及其遗族、战时因具有反战倾向而受过“处分”的旧军人及其遗族等,不在补偿之列。第二,这笔巨额战争补偿金的支付在军人之间也存在着巨大差别,即将军级的死、伤、病者及其遗族每年可获得约300万日元的补偿金,而普通士兵及其遗族每年只能领到约50万日元的补偿金,二者相差六倍之多。第三,日本政府还规定,领取战争补偿金以及享受免费乘车、免费医疗等项特权,可由旧军人的亲属无限期继承下去。日本政府推行这一内外有别、军民不同、官兵迥异,即根据对侵略战争的态度和“贡献”大小予以差别对待的战争补偿政策,明显向其国民发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即:无论什么性质的战争,只要你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贡献”和“牺牲”,那么你就一定能够从政府那里获得精神上的充分肯定(“亡灵”在靖国神社接受参拜)和物质上的丰厚补偿(领取巨额战争补偿金)。这一极易诱发下一次侵略战争的危险政策,实为日本军国主义复活提供了政策保障。
(四)日本国内存在军国主义复活的一股势力
这股势力就是正在迅速抬头、蠢蠢欲动的日本右翼势力,包括“穿西服的右翼”(如右翼政客、右翼财阀、右翼军人、右翼学者等)和“街头右翼”(即民间极右分子)两部分。目前,日本国内有“街头右翼”约12万人,若将“穿西服的右翼”包括在内总数约为500万人,至少也有右翼理论家荒原朴水自己所说“353万人”[4]142,接近战前右翼的高峰。因此,“日本右翼只是一小撮”的提法已不符合今天日本国内的实际。尤其堪忧的是,不仅“穿西服的右翼”掌控了日本国家大权、推动国会颁布了《特定秘密保护法》、操纵内阁通过了解禁集体自卫权决议、正在加快强军修宪步伐,而且“街头右翼”开始疯狂迫害国内进步人士,这就使日本军国主义复活更有了现实可能性。自1960年10月12日日本社会党委员长浅沼稻次郎被刺身亡以来,尤其进入世纪之交,恐怖暗杀事件在日本社会频频上演。1990年1月18日,右翼分子开枪重伤了长崎市市长本岛等,原因是本岛市长曾说“昭和天皇也有战争责任”;2006年8月15日,右翼分子用煤油焚烧了前自民党干事长加藤弘一的老宅,原因是加藤一直反对小泉参拜靖国神社;2007年4月17日,右翼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长崎市市长伊藤一长枪杀于街头,原因是伊藤市长要求日本政府反省侵略历史,等等。今天日本右翼分子的恐怖暗杀行径与战前军国主义分子的法西斯暴行,如出一辙;而路边警察对招摇过市的右翼宣传车充耳不闻、多数民众对身边随处可见的恐怖威胁视而不见,也与战前毫无二致。用日本媒体的话说就是,“日本现在的情形”与1931年至1935年期间的情形“惊人相似”[5]。因此,日本国内外有识之士所说“军靴声日益临近”、日本有“重蹈覆辙的危险”等[6]8,绝非耸人听闻。
二、中共领导人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动向的持续关注
战后以来日本国内复活军国主义的暗流,早已引起中共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江泽民的持续关注。他们关于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论述、论断和思想,对阻止日本向战前回归,尤其同右翼势力进行斗争,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一)中日复交前:毛泽东、周恩来一直担心日本军国主义复活
美国占领日本初期,确曾推行过严厉的日本“非军事化”政策。然而,随着冷战过早到来,美国很快将对日政策由“惩罚”改为“扶植”,包括保留天皇制、提前释放战犯、解除对军国主义分子的“整肃”、重新武装和重整军备等,日本军国主义确有死灰复燃的危险。对此,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第一代领导人或通过讲话或借助媒体,对日本国内军国主义复活动向给予了足够的重视。1950年2月14日,新中国与苏联缔结《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目的之一,就是“共同防止日本帝国主义之
再起”和“重新侵略”[7]400。1952年9月2日,毛泽东致电斯大林说:在“日本军国主义正在复活,日本侵略势力又重新抬头”背景下结成的中苏“牢不可破的友好同盟”,是制止日本和与日本勾结之国家重新侵略的“有力保证”[8]154。1960年5月27日,毛泽东与到访的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有过一段意味深长的对话。蒙问:“你们今天不怕日本了吧?”毛答:“还有点怕,因为美国扶植日本的军国主义。”蒙问:“日本对中国有没有什么坏的意图?”毛答:“我看是有。”蒙问:“什么样的意图?”毛答:“日美条约把中国沿海地区,也包括在日本所解释的远东范围之内。”[8]428透过这一问一答,当能体察毛泽东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忧虑。而总揽外交全局并站在外交第一线的周恩来,无论在中日复交前,还是在邦交正常化谈判中,始终对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的企图和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保持着高度警惕。1961年2月28日,周恩来不无忧虑地对到访的山本熊一等日本客人说:我们看到日本国内“有一小部分人想复活军国主义,走日本的老路”,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诸位会说”想走这条道路的“是极少数人,实现的可能性很小,甚至没有。(但)在我们看来,这种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9]306。周恩来还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极富洞察力和预见性地指出:“要日本抛弃美国,抛弃台湾,这不仅短期内做不到,长期也困难。日本自民党虽然分许多派,但在台湾问题上都是一致地含糊其词,大多有野心。……在台湾和祖国统一之前,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同日本的斗争是长期的。”[10]644周恩来在50多年前作出的这一论断可谓一针见血,直至今天仍然具有针对性和指导性。时至1972年9月底,即中日邦交正常化谈判期间,周恩来又在这一特殊外交场合,一再向日方表明了对军国主义复活的担忧。在中日首脑会谈中,他不但严肃批评了田中角荣首相所谓“添了麻烦”之说辞、严厉驳斥了高岛益郎局长在赔偿问题上的挑衅性发言,而且直接向田中角荣和大平正芳两位首脑表明“中方担心日本军国主义复活”[11]20。
毛泽东、周恩来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动向的关注和警惕,还反映在《人民日报》等媒体刊出的一系列社论和文章中,认为日本军国主义“正在加紧复活”或“已经复活”。时至池田勇人、佐藤荣作内阁时期(1960-1972),日本经济总量已远超战前水平,军事力量已大为增强,右翼政客已掌控国家大权,以中、朝两国为侵略目标的“三矢”、“天龙”、“奔牛”等秘密作战计划先后出笼,《日美安保条约》更将台湾地区纳入“防卫范围”,凡此进一步加深了中国第一代领导人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担忧。为此,《人民日报》根据毛泽东和周恩来的指示,先后发表了《日本军国主义正在美国扶植下加紧复活》(1961年8月31日)、《不许新的“九·一八”事变在亚洲重演》(1961年9月18日)、《日本军国主义势力野心不死》(1965年2月19日)、《佐藤政府正在走东条的老路》(1967年9月10日)、《打倒复活的日本军国主义》(1970年9月3日)等一系列社论和文章,揭露和批判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的阴谋。诸如,“美帝国主义是复活日本军国主义的罪魁祸首”、“日本军国主义正在加紧复活,侵略的铁蹄又在铮铮作响,隐约可闻了”、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已经不是什么存在这种危险性的问题,而是一个无可争辩的现实问题”、“日本军国主义已经复活”等等。尽管上述论断带有冷战时代印迹,但有两点值得肯定:一是,姑且不论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前,仅从中日复交40多年来,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的活动越来越变本加厉的堪忧情形观之,当年毛泽东、周恩来的关注和警惕应当说是有的放矢的,也是极富预见性的。二是,当年毛泽东、周恩来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揭露和斗争,唤起了包括日本人民在内的亚太各国人民对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图谋的警惕,对阻止日本向战前回归即军国主义复活发挥了重要作用,不宜低估。
(二)中日复交后:邓小平、江泽民一再提醒世人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
中日复交以来,日本右翼势力“强军修宪”以及一再挑战我民族感情底线、核心利益底线、战后国际秩序之行径,不仅使日本政治走向充满变数,而且导致中日关系数度跌入低谷。邓小平、江泽民作为中共第二代和第三代领导核心,并未因中日关系正常化而放松对日本右翼势力的警惕和忽视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动向的关注。1982年6月,日本文部省在审定中小学历史教科书时,对日本侵华历史进行了全面篡改:将“侵略”华北,改为“进入”华北;将南京大屠杀的起因,说成中国军队
的顽强抵抗“引起日军激愤”;将“三光政策”的实施,归咎于中国抗日运动的展开“迫使日本军队保证治安”[12]217-218。对如此肆无忌惮地篡改,邓小平及时给予了回应。同年10月24日,邓小平在会见到访的日本公明党委员长竹入义胜一行时说:日本的教科书“实际上是用军国主义的精神教育后代,这样怎么谈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呢?……所以,我们提醒日本,有那么一部分军国主义分子兴风作浪,我们双方都值得警惕”[13]238-239。1984年9月27日,当到访的西德总理施密特说“我经常去日本,但我却并未发现有新的日本军国主义”,邓小平立即反驳道:“不!不!如果日本想在世界上成为一个更大的政治因素,这没有问题,它已经是一个重要的经济因素。但如果日本要在军事上寻求更大的影响,那只会在亚洲引起人们的忧虑”[14]178-179。表明他对日本的军事大国企图抱持相当的警觉。1986年5月底,日本文部省又审定“合格”了为侵略历史翻案的《新编日本史》,引发新一轮更为激烈的教科书风波,再度遭到日本国内外正义人士的强烈谴责。为此,邓小平在翌年4月至9月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后四次就中日关系频密发声,一再提醒世人,尤其国人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4月6日,他在会见瑞典首相卡尔松时尖锐指出:“干对不起中国人民的事情,第一个要数日本。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中国,十分蛮横残酷。由于有过这段经历,所以我们对日本有斗争,但斗争非常克制”[15]1175。5月5日,他在会见日中友好协会会长宇都宫德马时表示:“如果说中日关系有点问题,那就是中国人民担心日本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其中可能有的是有政治影响的人,存在复活军国主义的倾向。我们只担心这一点”[16]230。6月4日,邓小平在会见日本公明党委员长矢野绚也时深刻指出:“坦率地说,日本是世界上欠中国的账最多的国家。中日建交时,中国并没有因此提出战争赔偿的要求”、“(可)战后日本一部分人中一直存在着复活日本军国主义的倾向,这些人为数不多,能量不小”,“我们对此始终是担心的”[15]1192-1193。9月4日,他在会见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时,再次不无忧虑地提及日本军国主义复活问题,指出:“日本当局确实做了一些对中国不友好的事情。我们更担心的还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复活。这种倾向值得警惕。……有一股有影响的政界人士,搞军国主义的倾向越来越明显”[17]10-11。后来即1989年5月16日,邓小平在会见到访的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时再度指出:“算历史账,日本欠中国的账是最多的”[16]292-293。邓小平在会见日本客人和欧美政要时,抓住一切机会提醒世人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足以表明他对这个问题的重视程度。
江泽民是对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图谋论述最多的一位中国领导人,这与其担任党和国家最高领导人期间,中日关系屡生龃龉、摩擦升级密切相关。一方面,随着冷战结束,日本开始把中国视为“假想敌”,其战略重心迅速南移,其军事大国野心更加暴露;另一方面,日本国内政治右倾化加剧,右翼势力蠢蠢欲动,军国主义复活迹象更趋明显。此间,除继续发生篡改历史教科书、首相参拜靖国神社、暗杀正义人士、通过“有事三法案”等一系列引人注目的右倾化事件外,还频频有右翼政客就侵略历史和战争罪行大放厥词、试图翻案,以至“失言”、“收回”、“辞职”成为当时日本政坛特有的“景观”。1988年,时任国土厅长官奥野诚亮称:“日本一直不是一个侵略国家”、“大东亚战争使受白人侵略的亚洲获得了独立”;1990年,时任众议院议员(后出任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宣称:南京大屠杀是“中国人捏造出来的谎言”;1994年,时任法务大臣永野茂门说:“把太平洋战争说成是侵略战争是错误的”[18]422-423;2000年,时任众议院议员(后出任总务大臣)高市早苗称:“现在的政府没有资格对昔日的战争定罪”、“也没有必要由国家来道歉”、“首相和大臣要对英灵表示感谢,正式参拜靖国神社”[19]146等等,一派“战争有理”、“侵略有功”、“反省有害”论调。
日本国内来势汹汹的战争翻案逆流和日趋严重的军国主义复活倾向,引起中共领导集体,尤其江泽民的高度重视和警惕。无论出访,还是接见外宾,江泽民都会抓住一切机会提醒世人,尤其国人警惕日本右翼动向。1990年底,江泽民在会见到访的日本政要竹下登、金丸信时说:“历史是不可更改的。我们要教育我们的下一代捐弃前嫌,但是你们也要教育你们的下一代,不要忘记你们曾经给我们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17]11。1996年9月3日,江泽民在接受法国《费加罗报》社论委员会主席佩雷菲特采访时指出:“日本国内不时出现一些人公然篡改历史、美化侵略的事情,特别是最近
以来,一些内阁成员竟然络绎不绝地参拜靖国神社,为东条英机之流的亡灵招魂,一些国会议员竟然纷纷散布掩饰军国主义侵华战争罪恶事实的奇谈怪论,这表明日本国内确实有那么一股势力企图重温军国主义的旧梦。……日本今后究竟要走和平发展的道路,还是别的什么道路,应当引起世人的高度警惕”[6]1。1998年9月28日,江泽民在第九届对外使节会议上明确指出:“目前,日本正处在十字路口。……在日本国内,满脑子军国主义思想的人还有人在。对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警钟长鸣。日本曾经侵占台湾五十年。把台湾看成是自己的‘不沉的航空母舰’,就是日本人首先提出来的,后来美国有些人继承了日本人的衣钵。对日本,台湾问题要谈深谈透,历史问题要始终强调,而且永远要谈”[20]204。同年11月26日,江泽民在东京与小渊惠三首相会谈时直言不讳地指出:“坦率地讲,在列强中,日本是给中国带来灾难最重的国家”、“从历史上看,在台湾问题上日本是有负于中华民族的”;而复交以来“中日之间围绕历史问题发生的纠葛,每一次都是日方一些势力挑起的”,这“恐怕是日本政府在引导国民尤其是教育后代正确了解和认识历史方面做得还不够”造成的;“我们希望日本政府能够认真总结一下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否则“如果继续听之任之,则后果十分堪忧”[20]241-245。两天后即11月28日,江泽民在早稻田大学演讲时进一步表明:我们“绝不能允许任何形式的军国主义思潮和势力重新抬头”[21]。
综上所述,毛泽东不仅对“美国扶植日本的军国主义”感到“有点怕”,而且认为“日本军国主义正在复活”;周恩来不仅洞察到日本政要对台湾“大多有野心”,而且提醒国人要做好同日本右翼势力进行长期斗争的准备;邓小平不仅注意到日本国内“一直存在着一种想要复活军国主义的倾向”,而且再三告诫国人特别“值得警惕”;江泽民不但认为“日本国内确实有那么一股势力企图重温军国主义的旧梦”,而且向日方郑重表明了中国“绝不能允许任何形式的军国主义思潮和势力重新抬头”之坚定决心和立场。溯往察今,应当说中共领导人对日本右翼势力政治图谋的洞察和现有能量的评估是有的放矢的。
最近两年,面对日本国内甚嚣尘上的战争翻案狂潮和挑战战后国际秩序的“强军修宪”行径,习近平主席继承和发展了中共领导人关于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思想,把对日本右翼势力危害性的认识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2014年12月13日,习近平在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仪式上指出:我们为死难者举行公祭仪式,“是要唤起人们对和平的向往和坚守,而不是要延续仇恨”、“但人们任何时候都不应忘记侵略者所犯下的严重罪行”,因为“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否认罪责就意味着重犯”、“历史不会因时代变迁而改变,事实也不会因巧舌抵赖而消失”、“一切罔顾侵略战争历史的态度,一切美化侵略战争性质的言论,不论说了多少遍,不论说得多么冠冕堂皇,都是对人类和平与正义的危害,对这些错误言行,爱好和平与正义的人们必须高度警惕,坚决反对”[22]。习主席的讲话既言简意赅,又高屋建瓴;既是对日本右翼势力挑衅行径的有力回应,也是指导新时期我国对日外交工作的思想指南。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右翼势力复活军国主义的动向也引起了包括日本人在内的国际有识之士的高度关注和警惕。日本自民党前副总裁山崎拓所说安倍“将带领日本回归战前走军事大国路线”[23]、日本《每日新闻》评论员中村启三所说“现在的日本酷似战前的德国”[24]、日本外务省前高官所说日本面临的惟一威胁“就是军国主义的复活”[6]9、日本著名学者森岛通夫所说日本仍然“是具有侵略性的军国主义国家”[25]155、德国前总统魏茨泽克和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异口同声所说日本有“重蹈覆辙的危险”[6]8等等,也向世人敲响了警钟,理应为人们所铭记。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据美国解密档案披露,当年为尼克松总统访华打前站的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在与周恩来会谈时,曾代表美国政府就中方担心的两个关键问题郑重做出承诺:一是,美国政府“将解雇任何鼓励台湾独立的美国官员”,即美方承诺不支持“台独”;二是,美国政府不允许日本复活军国主义,即美方承诺负责看管日本。关于后者,当周恩来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仍表忧虑后,基辛格以坚定的口吻回复道:“美日军事同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牵制日本”、“如果东京要采取更为咄咄逼人的外交政策,华盛
顿将重新对这个联盟做出评估。”他甚至承诺:“如果东京重新回到扩张主义老路的话”,美国“将撤销对日本的核保护伞”[26]。不仅如此,1974年8月21日,基辛格曾对澳大利亚驻美大使说:“我始终相信日本会拥有核武器”,表达了对日本拥核的担心;20世纪80年代,当鹰派政治强人中曾根康弘出任日本首相后,基辛格立即敏锐地指出:中曾根掌权意味着日本“暴力的国家主义抬头”,美国“将尽最大努力遏制这一动向”[27];2015年1月3日,基辛格在接受日本媒体采访时仍在提醒世人:日本若成为一个“普通国家”,就意味着将和其它国家一样可以进行战争,“如果日本推行独断且具有攻击性的外交政策,将成为地区隐患”[28]。上述言论表明,这位对国际形势明察秋毫的美国前政要对日本始终怀有戒心和不信任。笔者希望冷战结束以来“一直推动日本重建军队”和“支持日本修订宪法第九条”[29]的美国当局,在日本右翼势力“既反共又反美”,尤其“反美复仇”迹象日趋明显的今天[30]70,铭记和践行基辛格当年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承诺,深刻汲取战前“美国的孤立主义与《中立法》鼓励了一切侵略者”[31]1750,即“绥靖终必害己”这一惨痛历史教训,与亚洲各国人民一道共同遏制和防范日本军国主义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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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颖超
D822
A
1673-9841(2015)03-0143-07
10.13718/j.cnki.xdsk.2015.03.020
2014-12-10
孙立祥,法学博士,辽宁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政府处理中日关系的历史经验研究”(11BDJ002),项目负责人:孙立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