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或反抗——福柯的规训理论视角下严歌苓的《扶桑》解读
2015-02-21钟蕾
钟 蕾
(广西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南宁 530001)
规训或反抗——福柯的规训理论视角下严歌苓的《扶桑》解读
钟蕾
(广西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南宁530001)
摘要:严歌苓在其作品《扶桑》中描述了早期华裔中国人在白人主流文化的规训下,丧失民族身份,被美国人驯服的悲剧故事。华裔中国人在白人文化的训诫下,大部分成为“被驯服的肉体”,也有少部分人进行“权力的反抗”,这一分化过程完全吻合福柯的规训理论。通过福柯规训理论对该小说进行分析,批判白人文化的规训手段,同时也警示中国同胞,在异质文化中生存也要坚守自身的民族自尊和自信。
关键词:《扶桑》;福柯;规训
米歇尔·福柯是法国哲学家和历史学家,《规训与惩罚》是其一部重要著作。福柯在该著作中将现代社会比作边沁的全景监狱,提出全景敞视主义和规训这两个全新的概念。“规训”是福柯规训理论的核心思想,它指的是“近代产生的一种特殊的权力技术,既是权力干预、训练和监视肉体的技术,又是制造知识的手段”[1]375。规训的目的是“要建立一种关系,要通过这种机制本身来使人体在变得更有用时也变得更顺从、或者因更顺从而变得更有用,制造出驯服的、训练有素的肉体”[2]156。这种规训手段不久就应用于现代社会,对社会主体进行训诫和监督,创造出规范化的社会。
严歌苓是当代著名的华裔女作家,她的作品多描绘社会底层人物、边缘人物的生活,着重表达对这些小人物的人文关怀以及对历史的重新评价。她的著作《金陵十三钗》、《陆犯焉识》都被翻拍成电影,玉墨、陆焉识等人物都走进人们的心中。《扶桑》是她的重要代表作之一,《扶桑》描写了少女扶桑和农民大勇等中国人到美国的生活经历。在严歌苓的笔下,扶桑所在的美国就像权力规训里的“圆形监狱”,白人就是拥有权力的规训者,而中国人就是底层的被规训者。在白人文化的无形规训下,扶桑等失去了原有的民族文化身份,被白人文化控制、训诫,最终成为白人主流文化下的牺牲品,扶桑成了唐人街的妓女,大勇成为了混混,大批农民工成了廉价的劳动力。通过福柯的规训理论解读《扶桑》,能够更好地找出一定历史条件下一些中国人在美国走向悲剧的发展路径和深层原因,同时得出结论,在异质文化环境下求生存,不能一味地追求同化,而要坚守自己固有的民族文化属性。
一、全景敞视主义
福柯规训理论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全景敞视主义,该理论源于18世纪英国法理学家边沁的“圆形监狱”。“圆形监狱”的基本构造是:“四周是一个环形建筑,中心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上有一大圈大窗户,对着环形建筑。环形建筑被分成许多小囚室,每个囚室都贯穿建筑物的横切面。各囚室都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里面,与塔的窗户相对,另一个对着外面,能使光亮从囚室的一端照到另一端。通过逆光效果,人们可以从瞭望塔与光源恰好相反的角度,观察四周囚室里被囚禁着的小人影。”[2]224“圆形监狱”建筑设计的基本原则是从中心可以看到周围的每一点,以最少的人力来达到监视最大的人数的目的,它使得权力在任何时刻都能进行干预。
福柯对边沁的“圆形监狱”进行了全面的分析,他认为,“圆形监狱”通过在被囚禁者身上造成一种有意识的和持续的监禁状态,确保权力自动地发挥。由此,福柯提出并创立了全景敞视主义。“全景敞视主义不等同于一种体制,也不等同于一种机构,它是一种权力实施类型,一种行使权力的轨道”[2]242。从监督者的角度看,它是一种行使权力的机制,而对于被囚禁者来说,它是一种被隔绝和被观察的孤独状态。全景敞视主义在19世纪主要是用于精神病院、妓女收容院、教养所、少年犯教养学校和监狱等规训权力的常规运作机构。到了现代,全景敞视机制逐渐扩展,遍布了整个社会机体,整个社会形成了一个规训社会。不再需要一个圆形的监狱和设立于中央的高高的碉塔,也不需要医院、兵营和学校对我们的监控,在权力等级分明的等级社会网中,每个人都接受来自社会无数只眼睛的监视,接受着权力的监视和审判。
在《扶桑》中,白人和中国人的关系就好像福柯理论中的监督者和囚禁者的关系,中国人被白人的文化霸权所包围,被无处不在的白人社会体制束缚和监禁。处在权力中心的白人,通过宣扬和扩散霸权主义文化,对身处权力底层的中国人的思想、肉体和灵魂进行训诫,从而产生规范化的、同化的中国人。中国人就犹如全景敞视主义中的被监禁者,看似享有独立空间的自由,但是在站在瞭望塔上的白人监禁者的凝视下,中国人只能畏手畏脚、循规蹈矩地在同一化这个轨道上爬行。在强势文化和体制的压迫下,中国人画地为牢、自觉地实行自我规训。
在小说的高潮部分,两个中国工人为争抢名妓扶桑而进行打斗,最后这种打斗变成了两大帮派的斗争。作者没有向我们叙述打斗的过程,却花了很大的笔墨来渲染打斗的地点和环境。“在角斗海报张贴到全唐人区的公共场所之后,洋人报纸上也刊出了广告,说这是东方罗马角斗……”[3]132“港口之嘴广场地形完美,四周楼房的阳台便是观战台……”[3]132“夫人们的单柄望远镜已准备好了,她们全是节日盛装,连长驱而来的马车也过节般隆重。”[3]132这个打斗的地点完美地契合了福柯的全景敞视建筑,“它是一种在空间中安置肉体、根据相互关系分布人员、按等级体系组织人员、安排权力中心点和渠道、确定权力干预的手段和方式的样板”[2]231。权力的中心者白人位于高处,通过望远镜既可以看到整个打斗的全局,也可以监视打斗的任意微小情况,任何异常的现象都被记录下来。而处在底层的中国人,是被观看的对象,但他不能观看,也无法对权力中心发起任何反抗。这一打斗场景就是福柯规训的一种微小模型,形象地描绘了白人和中国人的社会地位和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白人站在权力的巅峰,中国人站在离权力中心最远的边缘,白人通过无形的规训方式使自己的权力渗透到边缘,“确保权力关系细致入微地散布,使权力的效应能够抵达最细小、最偏僻的地方”[2]242。
“全景敞视机制中有一种明确的不对称和不平衡的差别,这种差别制约着每个人之间的关系。”[2]227不仅在白人和中国人之间存在着权力的差别,在中国人内部之间,也有着不同地位的划分。跟物品一样用来被交易的妓女处在社会的最低层,她们的价值仅仅是“女仔、六元一磅”;和妓女一样非法来美的中国劳动力地位高于妓女,他们能出卖自己劳动力来赚取生活所需,也能靠工资来买断妓女的一夜。在唐人街臭名昭著的混混阿勇不仅能掌握妓女的命运,也能操控劳工们的前途;被“拯救会”拯救了的女孩们离白人们更近一步,她们与白人一样衣食住行。为什么中国人与中国人之间也会有等级之分?为什么女孩们会觉得模仿白人言行就高人一等?显然这种内部权力的划分就是白人长期规训的结果,白人长期宣扬文化霸权,中国人身处弱势文化,他们心中潜移默化地印下“白人至上”的原则,他们相信一切靠向白人的行为都会被社会肯定,所以他们费尽心机向白人文化靠拢。由此可见,白人带有目的性的训诫,不仅导致不同种族之间的权力划分,也导致相同种族之间产生同样的权力效应。这种权力效应是以达到巩固中央监控点权力为目的,由白人文化为中心点向四周扩散的社会普遍化机制。
二、规训的手段
在福柯看来,“规训要通过不同的训练把大量混杂、无用、盲目流动的肉体和力量变成多样性的个别因素——小的独立细胞、有机的自治体、原生的连续统一体”[2]193。通过不同的方式把规训者结合起来,然后使用他们。“这种规训是一种谦恭而多疑的权力,是一种精心计算的、持久的运作机制。”[2]193
在中国人登上美利坚这块大陆开始,中国人就成了白人权力管理和塑造的对象。白人利用各种各样的规训手段把中国人塑造成他们期望的形象,从而让中国人在美国扮演他们的角色。白人对中国人的规训手段多种多样,大致表现为两种:监视和暴力。西方的强势文化和霸权地位让身处其中的中国人无法逃脱,每一阶层的中国人都接受着不同方式的训诫。
“纪律的实施必须有一种借助监视而强制实行的机制。在这种机制中,监视的技术能够诱发出权力的效应。”[2]194望远镜、投射和射线都是监视方式的一种。在小说中,克里斯第一次见扶桑的时候,他“用一面小圆镜将扶桑一个细部一个细部地观赏。他从小就学会用那面镜子把广漠世界的任何景物收拢为他瞬间的拥有和私藏”[3]8。这面镜子就是一只洞察一切的眼睛,也是监视中国人世界的聚焦,它使所有潜伏在黑暗中的监视具体化并切实可行。白人对中国人的监视是毫不掩饰的,又是绝对审慎的。说它不掩饰是因为监视者无所不在,无时不警醒着,说它审慎则是因为它始终基本上是在沉默中发挥作用。克里斯的监视多次是以沉默着偷窥体现的,他“许多次藏在树影和墙影中看她”,“他常常蔽在暗影中,边观看她边咬着拇指”[3]7。克里斯对扶桑的偷窥充满着侵略性,犹如古代的王者在巡视自己的所有物,他来去自由,没有人会去问责他的窥探。克里斯对扶桑的窥探代表了整个白人民族对华人民族的窥探和监视,从来没有法律或者道德赋予他们这份权力,但是白人却理所当然充当起了监视者的角色,一边窥探一边鄙夷着华人民族的落后和肮脏。当白人盛装出席围观中国人的群斗时,他们窥探中国这个神秘民族的斗争勇气,他们监视中国人是否在他们的土地上违法,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质疑自己作为监视者的权力,他们自己赋予了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份权力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监视和规训所有中国人。
在美国社会中,权力的分配非常明显,拥有最高权力的是白人男人,接着是白人女人,处在底端的是中国男人和女人。这种权力的分配,在相当程度上确立了白人男人在美国社会中的主导地位。白人男性为了维护自己在社会中的主宰地位,常常对中国男性女性施以暴力和恐吓。暴力与规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时不体现着规训者对被规训者的强迫规训心理。从对中国人无声的歧视到有声的驱逐,从对中国女人的戏弄到对中国劳力的殴打,从对唐人街的排斥到对唐人街发起大规模的杀伤抢掠。“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外来种族在美国历史上受到如此之多的殴打、驱赶、暴力、凶杀。”[3]149白人强横地用血腥的方式对中国人进行干预和改造,用暴力的手段直击中国人的身体和心理防线,逼迫中国人承认自己的劣等民族属性,认同美国优等民族属性的观点。暴力规训不仅有效地干预到中国人的身体和心理,同时使权力关系得到最直接的体现,施暴者往往是站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而被施暴者则是站在底端的边缘。暴力规训最大效率地体现了白人对中国人身体最直接的改变和控制,更体现了白人对中国人实施的思想规训。
规训的手段除了显性的监视和暴力之外,还有隐性的分化。白人对中国人的规训伴随着奖赏和惩罚,规训者分出“好的”与“坏的”的等级顺序,在管理上制造出一种分殊化。“第一等是‘优等生’,接着是‘中等生’,最后一等是‘劣等生’。”[2]295在小说中,扶桑所代表的妓女阶层就是典型的劣等生,她们的地位卑微,“规矩的白鬼妇女不能见到她们这行当的女子;她们可以存在,但不能与马车里的她们同时、同地点存在;她们该及时消失,腾出个干净世界给车里的妇女们”[3]31。比起这些在藏污纳垢的唐人街摸爬滚打的妓女们,被“拯救会”所拯救的从良女孩们已然成为了白人眼中的“优等生”,她们经过改造之后“剪一模一样的短发,及时清理头虱,唱完长长的祷告,然后每人去桌子上拿一盆汤和一块面包”[3]113。白人制定了一系列中国人必须遵守的准则,白人通过这个通用的准则来区分个人,不遵循准则的“劣等生”被美国人歧视鄙夷,而符合准则的“优等生”则受到美国人的认可和赞扬。这种奖赏制度就是白人对中国人采取的分化政策,其目的不是为了将功补过,而是为了压制,是向不驯服的中国人施加压力,让他们学会服从和驯服,让他们正常地履行职责和遵守各种纪律,使他们符合同一化的模式,变得大同小异,相差无几。通过对中国人的分化规训制度,白人确定各种不同差异的界限,不服从者在边界,服从者向以白人为中心的权力机构靠拢,通过这种规训方式,白人让中国人走向整齐划一、规范化的进程。
三、被规训的肉体
“肉体是可以被驾驭、使用、改造和改善的,他们是政治玩偶,也是权力所能摆布的微缩模型。”[2]154白人通过不同的方法控制中国人的思想和肉体,“按照预定的效果,使后者不仅在做什么方面,而且在怎么做方面都符合前者的愿望”[2]156,这样,规训就制造出了驯服的肉体。
小说的主人公扶桑就是典型的“被驯服的肉体”。扶桑是被贩卖的农村女孩,她同那些贩卖她的人一起“慢慢爬上海岸”,来到了陌生的他国。在到处强调美国文化至上、白人高人一等的美国社会,扶桑渐渐感受到自己民族的卑贱。扶桑每天做的工作是卑贱的,她每天接待白种男孩,把自己当男孩的糖果玩具陪他们打发时间;扶桑在美国的地位是卑贱的,在路上遇到白种女人,扶桑和她的同伴们“慌张地挪着小脚,退进黑暗的茶馆”[3]31;扶桑的价值更是卑微的,她被几个老鸨用低廉的价格买进卖出,白人可以花10美元买断她的一个晚上。在接受美国思想文化的同时,扶桑的思想渐渐被驯服,她每天开心地工作,伺候白人男孩,在遇到白人歧视打骂时,她也只是抱以微笑和忍让,即使在被白人轮奸时,她也没有丝毫的反抗意识。处于社会底层的中国女性被剥夺了“反抗”的权力,却无时无刻不被监禁和践踏。在美国文化暴力的挤压下,她们噤若寒蝉,处于绝对的忍耐和顺从,渐渐地,她们的心理认知都产生改变,甚至内化为自觉的意识。她们完全忘记了自己在母国的生活方式,也忘记了作为中国人该有的尊严和骄傲,开始认同异国的不公平、不公正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接受了白人统治的合法性,相继沦落为“被驯服的肉体”。
被规训的不只有下层妓女,还有无数来美务工的底层劳动者们。在19世纪,中国沿海的许多男人抱着淘金的目的来到美国,到美国之后发现淘金只是南柯一梦,他们开始了漫长无止境的务工生活。19世纪正是美国大修铁路的时期,中国劳力就成了美国最好的、最廉价的铁路工。虽然美国铁路老板们最后把铁路的成功归到“德国人的严谨,英国人的持恒,爱尔兰人的乐天精神”[3]75,但是谁也无法阻止中国劳力们每天出现在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工厂里。“规训的过程就是用一堆不成形的泥,一个不合格的人体,造出符合自己所需要的机器。”[2]153美国人成功地把这些中国农民改造成了“工作机器”,成功地把这些健康的生命改造成了被驯服的肉体。他们“天不亮就会从木窝棚或土窝棚里钻出,不声不响地在山梁上走成一条线,个个赤足,身上背一个锈了的罐头铁听”[3]58。他们服从任何命令,他们的服从是迅速而盲目的,从来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不顺从和拖延。日以继夜的工作成为了他们一种习惯性的动作,被打骂剥削都成为了他们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当他们无法忍受时,也曾说道“逃离、放弃,但最后总把手搁到相互的肩上,压一压,说忍忍吧”[3]61,但是新的一天开始时,他们又 “忧愁地一笑,一天天依旧在太阳出海前走向工地”[3]61。中国劳力们日以继夜地辛勤工作,忍受美国的不平等待遇,为美国创造着社会价值,他们在无意识的状况下逐渐沦落为“会行走的机器”。
被驯服的肉体不仅仅是下层妓女和劳工,还包括以大勇为代表的混混,还有被“拯救”的失足女孩等中国人。白人规训中国人的目的,就是要制造出驯服的、训练有素的肉体,并且使这些肉体迅速规范同一化,这种规范化使得美国人易于管理人数庞大的中国人,且方便利用中国人的价值为社会创造财富。中国人在白人严格的规训下抛弃自己在母国的生存方式,迅速融入美国主流社会,认同美国的文化霸权论和社会等级观,逐渐成为“被驯服的肉体”。
四、权力的反抗
对于规训者来说,“全景敞视主义会导致个人权力无限的扩大,随时有可能蜕化为暴政的危险”[2]233。而对于被规训者来说,他们受到另一群人的不可逆的支配,永远属于权力中“过剩”的一方,处于不平等地位,他们随时准备反抗。“反抗与权力是共生的、同时存在的,只要存在着权力关系,就会存在反抗的可能性。”[1]240
虽然在《扶桑》中的中国人大多以“被驯服的肉体”的形象出现,但是小说中也不乏有中国人对白人权力的反抗和斗争。他们有个体的不经意的反抗,也有群体的大规模的反抗,虽然还没有成为一个与白人分庭抗礼的新势力,但是也足以显示出中国人有着觉醒的认知。
小说中,扶桑是作为一个弱势群体的代表人物,她处在权力的底层,她无法身体力行大声反抗白人的统治,但是她用自己的方式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反抗。当她被白人轮奸,其中甚至包括自己的爱人克里斯时,她隐忍地咬下他们每个人衣领上的一个纽扣,让他们记住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把克里斯的纽扣一直放在发髻里,让自己记住那一个心灵受虐的瞬间。但是直到最后也未去指证这些犯人,“她把友谊变成宽容,她把宽容织成一张网”,“她跪着,再次宽容了世界”[3]221。谁说宽恕和原谅不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呢?她对白人所做的一切都采取宽容的态度,这是弱势群体生存的方式,也是对一切暴力统治的温柔的解构。在小说的最后,克里斯终于答应娶扶桑时,扶桑却选择了嫁给即将上断头台的未婚夫大勇,在一定程度上,这表示了扶桑民族意识上的觉醒,她明白了克里斯和自己不同的民族属性,她嫁给大勇显示了自己民族的团结,同时也守护了民族的自尊。
小说中,还有一个人物,作者花了很大的笔墨去描写,那就是在唐人街的混混——大勇。大勇也是在淘金热的浪潮下来美务工的农民,他不到15岁就来到了美国生活。他没有像普通的中国劳力一样出卖廉价劳动力工作,而是投机倒把,走歪门邪道。虽然他在唐人街只是一个混混角色,但是他敢作敢当,是唐人街里唯一一个敢于与白人对抗的中国人。他所做的一切看似无意,但确是一种对强权的抵抗。他组织了一次大范围的中国劳动力罢工,这场罢工让白人统治者们震惊,让他们明白了中国人齐心就拥有很大的力量;他敢同鄙视扶桑的富商做斗争,最后富商也不得不低头;他甚至在白人为主宰的美国公开为扶桑选夫,这个举动不仅仅意味着帮助扶桑寻找幸福,更意味着他对平等婚姻和权力的追求。白人对中国劳力的规训让他们中大多数人都驯服,他们谦卑、沉默、隐忍地过完一辈子,安静地维持着贫困的生活。但是还有少数人像大勇一样,他们没有被彻底地驯服,他们偶尔的爆发意味着对白人独裁统治的不满和反抗,他们随时准备拿出勇气与暴政进行抗衡。
严歌苓在小说《扶桑》中肯定了部分中国人对白人权力的反抗,但她也清醒地意识到,长期在美国主流文化社会中生存的中国人逐渐接受了美国的价值观,也接受了白人对中国人独裁统治这个事实,这些中国人成为白人统治下的傀儡,成为了“被驯服的肉体”,中国人在美国要实现真正的权力斗争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严歌苓也意识到,部分人的觉醒就代表了中国人在美国的未来,这种新势力迟早会成为普遍的趋势。
五、结语
在《扶桑》中,严歌苓描绘了一群生活在美国社会底层的中国移民形象,这些中国人在白人主流文化的规训下,认同和追求白人价值取向,忘记了自己本民族的价值与身份。通过对这些人物的描写,严歌苓批判了美国对中国人进行规训的社会氛围。除了对被规训者的描写之外,严歌苓也塑造了大勇这个敢于突破白人训诫、勇于同白人做斗争的人物形象,歌颂了以大勇为代表的为自己民族价值观和信仰奋斗的中国人。严歌苓也通过这本小说警示中国同胞们,中国人只有冲破白人强加的规则,保留民族价值观、民族自尊自信,才能在异质文化中取得更好生存的权利。
参考文献:
[1][法]米歇尔·福柯.权力的眼睛——福柯访谈录[M].严锋,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2][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三联出版社,2003.
[3]严歌苓.扶桑[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3.
编辑:黄航
Discipline or Revolution:
Interpretation ofTheLostDaughterof
Happinessby Foucauldian Theory of Discipline
ZHONG Le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Guangxi Teachers Education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530001,China)
Abstract:With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social economy, rural-to-urban migrant workers continues to grow, the corresponding minors left behind in rural areas is constantly increasing, due to the lack of necessary care, rural staying minors with social problems caused by the growing, for example, stay minors support issues, education issues, custody issues, crime and so on. These problems have caused widespread concern in the state and society. Based on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minors left in rural areas to protect their rights, combined with a pair of the relevant provisions of the law analysis, appropriate consideration of the relevant aspects of the legislative abroad, exploring both for our country, at the same time help protect the guardianship system stay the rights of minors. Hope to improve and enrich our system remaining in rural areas of Minors.
Key words:The Lost Daughter of Happiness;Foucault;Discipline
中图分类号:I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0539(2015)02-0076-05
作者简介:钟蕾(1989-),女,湖南株洲人,硕士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E-mail: 45102957@qq.com
基金项目:广西2013年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中国视野下的华裔美国文学母题研究”(13BWW003)
收稿日期:2014-0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