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开放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理论的新范畴——如何准确把握当代民族的时代特征
2015-02-20赵健君
赵健君
(西北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甘肃 兰州730030)
“民族开放性”研究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理论创新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学术价值。从民族理论层面来看,系统研究改革开放对当代中国民族、民族关系变迁的影响,改革开放探索实践中所走出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对马克思主义民族交往理论的继承与创新,并使之上升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理论;准确把握全球化进程中当代中国民族特点——民族的开放性,对破解当前民族关系困境等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处理当代中国急剧变化且日益复杂的民族关系,应坚持与时俱进、理论创新的原则。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中国各民族所凸显的鲜明时代特征是“民族的开放性”;应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基本制度框架内,构建与时代特征相适应的新型民族关系。建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关系体系,必须首先系统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成就与经验,对民族或民族关系新情况新变化,在理论上给出有充分说服力的准确解释。简言之,解决民族问题必须有全新的民族理论指导为基础。如果说,邓小平民族理论通过总结中国社会主义实践成就及经验教训,并将其升华为全新的民族理论,即对“民族长期性”的准确把握,将民主改革后社会主义民族关系性质准确定位为“各民族劳动人民之间的关系”等理论创新,才使我们走出了对社会主义时期民族问题认识的理论困境——“民族问题的实质阶级问题”。那么,今天我们面对日益复杂的民族问题的困境,同样需要系统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经验,提炼出新的理论成果,依其指导民族工作才能有效解决当代中国的民族问题。回顾改革开放的实践历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就,从民族关系的角度来看,邓小平同志在改革开放初期,就坚定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相互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1]的经典民族关系理论。清醒的认识到:“资本主义已经有了几百年历史,各国人民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所发展的科学和技术,所积累的各种有益的知识和经验,都是我们必须继承和学习的”。[2]“科学技术是人类共同创造的财富。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都需要学习别的民族、别的国家的长处,学习人家的先进科学技术。我们不仅因为今天科学技术落后,需要努力向外国学习,即使我们的科学技术赶上世界先进水平,也还要学习人家的长处”。[3]并且邓小平明确指出:“真正兴旺发达的民族,是开放的民族”。[4]“现在的世界是开放的世界”[5]。因此,综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特别是全球化进程日益加快的国际大背景下,中国当代各民族所凸显的一个鲜明的特征是“民族的开放性”。并且积极吸收其他民族创造的优秀人类文明成果,成为当代民族发展的重要动力源泉。越是开放的民族,使其发展速度越快;通过学习其他民族创造的先进人类成果就能赶上别的先进民族,并在消化吸收的基础上进一步创新就能超过原来位居前列的民族,实现民族跳跃性发展,步入发达的现代化民族的行列,在世界民族之林居于领先地位。这应该能成为总结我国改革开放成功经验,可提升为民族理论的一项重要理论成果。即“民族的开放性”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应是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理论基础。充分把握当代民族的这一时代特征,才能找到化解民族矛盾,建构新型和谐民族关系的有效途径。
关于“民族的开放性”问题的提出,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对外开放丰硕成果的启示,缘起于对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关于民族定义中“民族是一个稳定的人们共同体”观点的探讨。
1913年,斯大林在《马克思主义与民族问题》一文中将民族界定为:“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6]。此定义介绍到我国后,在民族问题与民族政策研究领域随着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主导地位的确立,对“民族是一个稳定的人们共同体”的观点在国内学术界取得广泛认同并流传至今。[7]但从人们知道人类有民族界限的划分以来,民族就始终生存于族际交往联系当中。正是在民族交往中我们才意识到民族差异的存在;在现实的族际联系中通过相互的比较,才能发现具有相对意义地将我们区分为不同民族的所谓“民族特征”,民族间的差异与界限也才对我们有意义。否则我们既无法知晓民族的存在,民族之间的那些客观存在的差别也不具有社会意义;而民族交往不是为了探寻民族间的奇异之处。在历史与现实中的民族交往,交往联系的发生往往是基于民族生存空间的扩张与争夺;基于物质生存资料交换形成的互通有无、调剂余缺的商业贸易往来;为了提高自身的生存质量,在追逐先进文明的过程中,民族间精神文明的学习交流,乃至为民族繁衍、群体势力扩张的需要,而产生的族际通婚与大规模的血缘混杂(如民族战争中大量人口迁徙、掳掠,形成血统、亲缘关系的混杂与融合等)等。由此可见,民族之间的界限并非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而是始终处于程度不同的开放状态。因此,所谓“民族的开放性”,是指民族虽然是一个“稳定的人们共同体”,但民族是一个开放的社会系统。在族际交往中,每个民族都总是不断和其他民族发生着物质生存资料的交换,文明的交流、民族精神的相互激励,甚至形成了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等,而且民族自身的构成因素和社会结构等也始终进行着不断的新陈代谢。进而使民族存在的基本状态为:民族始终处于动态的变迁过程,其稳定性仅来源于在民族交往、新陈代谢中,民族社会系统的自组织功能。
在民族社会体系的自组织过程中,民族的开放性主要表现为:民族社会体系对在民族交往中输入的物质生存资料、人口、先进文明成果,甚至民族自身在社会生存实践中新创造的物质财富和先进文明成果,民族成员的新陈代谢等民族构成要素的选择、吸纳、更新、适应与协调,以及对民族交往中本民族创造的物质生存资料、人口等输出造成的民族构成因素缺失的修复;基于社会分工、协作与竞争等形成的族际共生关系适应、调节与社会组织体系重构等。民族与外部环境的联系与交流中不断适应、协调与重构作用、民族构成因素的新陈代谢,使民族社会体系处于动态的相对平衡状态,由此民族呈现为“稳定的人们共同体”。简言之,民族并非一成不变;民族构成要素的不断内外交流,使民族社会体系始终处于动态过程与开放状态。不存在绝对封闭的民族,不同民族或民族在不同时期只存在开放程度的差异。
民族的开放性是民族交往、族际关系整合和民族之间共生关系的基础。从系统分析的视域看,民族间交往关系的建立,使相关民族社会系统成为相互对接的开放系统;通过跨族际的社会整合,使不同民族的成员之间形成相互依存的社会共生关系。并且联系的密切程度与民族社会的开放状态呈互动关系。民族社会体系的开放程度,决定其从他民族中吸纳、共享人类最先进文明成果的程度。从统计概率来看,人口愈多意味着天才愈多,创造出原始科学成就的机率就愈高;每个民族人口规模均有限,通过民族交往就可以分享文明发展的优势资源,共享其他民族创造的先进文明成果。即使在前现代时期,那些民族交往比较频繁的地区与历史阶段、开放程度较高的民族总是居于人类文明发展的领先地位;而近现代各民族更是尽力通过举办各级各类教育,创办各类新兴传播媒介,通过学习与传播各民族创造的人类文明成果而使其获得优质的人力资本,为民族进步奠定坚实的基础。因此,民族交往是民族发展的重要动力源泉之一;民族开放的领域不断扩展、联系紧密程度不断增强是民族发展的基本趋势。随着生产与服务技术的快速发展、各类产业的规模迅速膨胀,交通、通讯、信息与传播媒介等领域新兴科学技术突破性发展与普遍应用,国内商品市场体系和国际贸易体系的迅速拓展,人口在国内跨地区频繁流动与移民的全球迁徙,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加快,新兴人类文明成果在全球范围内迅速传播与普及,各类生存资源的有限性等决定,当代各民族早已以各种形式与途径被卷入了上述变迁中形成的全球化体系。一定意义上讲,民族开放与否的问题已经不完全取决于各民族自己,更多地取决于其与他民族联系状况或外部的依赖程度。民族的开放与交往的结果使民族间共同性因素增加。
一般来讲,民族之间以“民族特征”的差异为界,将人们划分为不同的人们共同体。而民族特征的形成则多源于自然生态环境与社会人文环境的影响;或民族界限的形成大多起源于自然环境的阻隔,以及历史渊源、社会分化与整合形成的分界由此形成的社会压力的阻隔。就自然生态环境的影响而言,“众所周知,人类必须结成社会才能生存并发展经济文化,而社会又一定是要建立在某种生态环境的基础之上。作为社会现象之一的民族,当然也不能例外。民族共同体的各种历史发展阶段,无不以共同地域为基本的构成条件之一。这个地域,就是各民族人民借以发展其经济文化的历史舞台。各民族的发展既然必须以一定的地域为根基,就不免受到该地域的各种特征的影响。这种影响固然不会始终如一,但它却是始终存在的。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正是由于这种影响的历史作用,才使得我们这些同属于现代智人种的人类分成了各种不同的民族”[8]。即人类分成各种不同的民族,或民族界限的形成与划分并非神圣不容触动的神秘现象,而是自然生态环境特征的影响及其历史作用的结果。现代科技革命所带来的一系列人类文明的进步与质的变迁,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然生态环境对人的束缚;各民族的生存更多依赖第二自然——人工自然,加之各民族生存的社会环境的变迁,使现代社会中各民族生存的基础发生了根本改变。各民族在早期生存实践中形成的社会生存方式及其特点即民族特征赖以存在的基础发生了根本转变。简言之,将人们区分为民族的自然与社会的阻隔在人类文明进步中被逐渐打开,对民族开放性的约束日趋淡化使民族交往变得更加便捷与密切。
民族的开放性使民族始终处于非平衡态。民族在族际交往中,与外部环境进行着大量的物质生存资源、人口、文明信息的交换与交流;这些内、外来源不同的民族构成要素通过竞争与合作的互动,不断引起民族社会体系的重构。外来构成因素是通过竞争选优,被民族社会体系所吸纳,镶嵌于其结构体系中具有不同功能的子系统中,转化为民族内在的构成因素,并且这些被吸纳的优质构成因素又不断作用于民族社会体系中其他构成因素,使构成民族各类因素互相适应、相互协调,但这些通过竞争选择吸纳的优势构成因素,与其他原有的内在构成因素相互作用呈现非线性关系。即新吸纳的优势构成要素,并非是根据民族社会体系原有的结构、功能的需要被简单镶嵌于其中,而是通过淘汰民族社会体系中原有的相同性质与功能的低级构成要素的方式所接纳。这些更新的民族构成因素因其在竞争中获得强势地位,以及在民族社会体系中发挥其更强大高效功能的作用过程中,民族社会体系原有的系统内在的各种相互适应关系的现状或对称性被打破,进而作用于民族的整个结构体系,使民族社会体系的系统功能优化、结构发生变迁。总而言之,正是民族社会体系的结构具有开放性,使民族社会体系始终处于亚稳定状态。
民族与外部的自然生态环境和社会环境(如族际交往)等不断发生相互竞争与合作的互动,导致民族始终处于动态的演进过程。由于民族与外部环境的互动关系不同,在族际交往与外部环境的交流中,民族与外部环境交流的开放状态呈相对平衡态、近平衡态与远离平衡态。当民族与外部环境之间在文明进步程度、生存资源供给的稀缺程度等方面差异较小,民族与环境之间的互动作用较弱或“互不相关”,民族的开放状态呈现相对平衡态、近平衡态,即民族处于相对孤立、封闭的状态。在此状态中由于外部环境不能给民族社会体系的自组织演化提供必要的资源与动力支持,民族的外源发展动力枯竭,甚至往往导致民族步入停滞、退化与衰亡过程。当民族与外部环境之间在文明进步程度、生存资源供给的稀缺程度等方面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民族与环境之间的互动作用也较强,民族与外部环境交流的开放状态呈现远离平衡态。民族社会体系能从外部环境间吸纳大量的先进文明信息以及充足的生存资源,进而使民族构成因素从中可获取到自我更新所需的足够有利因素。这种互动、交流与更新使民族的自组织演化过程逐步从可能变为现实。只有民族的开发状态始终呈远离平衡态时,民族社会体系内部诸系统才能取得持续发展的基础和条件。因此,民族社会体系必须不断调整自身的结构与功能,通过适应环境的变化,从而与外部环境间形成一定的协调合作关系;通过不断与外部环境间互动,或在族际交往过程中形成互利互惠、互补互助的关系,进而促进环境的变化与发展,就会给民族自身的演化与发展不断带来新的条件与机遇,而民族的发展也将在一定程度上进一步促进环境的整体发展,形成民族与外部环境的良性互动关系。
民族社会体系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巨系统,此系统的开放性、系统与环境的互动关系属非线性作用下的复杂问题。准确把握当代民族的时代特征:“民族的开放性”,对处理当代民族关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以上思考仅为抛砖引玉,希望引起同行专家学者的共同关注与探讨。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54-255.
[2][3]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67-168,91.
[4]人民日报[N].1988-04-26.
[5]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64.
[6]斯大林.斯大林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3.294.
[7]吴仕民.中国民族理论新编(修订本)[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8.25.
[8]林耀华.民族学通论(修订本)[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7.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