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对外开放起步的日子

蒙国彦

北海对外开放起步的日子

蒙国彦

1985年春节，胡耀邦视察北海时与笔者亲切握手。

1984年4月，北海市被列为十四个沿海开放城市。5月，我奉调北海市担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在北海市委的领导下，我与北海市政府的领导一道共同努力，为北海市的改革开放打开了局面。我们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完成了八大基础设施：建设两个万吨级泊位的港口码头，可降落波音737的新机场，1.57平方公里的开发区，建设富丽华大酒店等一批涉外酒店，市区新建6条大道，在全区首先实现市内程控电话网，建立高压电网，改造完善低压电网，为一批老企业引进国外新设备和新技术。

北海市改革开放已经30年，我在这段历史中只经历了短短三年多的时间，但那段时间我们充满激情，日夜苦干，在极为艰难的条件下，打开了改革开放的局面。

领导视察，推动解放思想

中央领导两次对北海市的视察，对市领导班子解放思想有很大的推动。

1985年7月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胡启立视察北海市。胡启立从南宁先到防城港区，然后才到北海，陪同他前往的有时任自治区党委书记陈辉光。

胡启立一行考察完防城港，当天下午，他就和陈辉光书记从防城港的港口乘军用艇前往北海。

到北海时已是傍晚，时值夏日，太阳猛烈。陈辉光书记想到胡启立从早上出发到现在马不停蹄，就提出：“是不是先休息吃饭，明天看完再汇报？”胡启立笑着说：“天还未暗，哪有这么早吃晚饭的，抓紧时间让他们说说，明天再看好吗？”汇报一直延续到差不多8点钟。胡启立边听边记录，还不断地提出问题讨论，完全就是一种调查研究的态度。最后，他谈了几点意见：第一，北海市在14个沿海开放城市中是基础较为薄弱的城市，不像其他城市，比如上海、广州那样，有大工业，有许多大学和研究所。所以你们不能跟人家比，要扬长避短，不能当全能冠军，可以当单打冠军！现在你们机场有了，万吨级码头也有了，你们前面有北部湾海洋资源，后面有西南广大腹地资源，抓好港口加工出口工业，就是你们的长处。如何做好单打冠军，要你们去研究。第二，在经济建设中，要抓好城市规划。城市功能一定要规划好，工业区、商业区、住宅区一定要规划好，不能再在工厂内建住宅，不能再走这种老模式。城市建设要坚持投标，有投标才有竞争，有竞争才有发展。第三，在对外开放和开发建设中，要搞好精神文明建设，抓好理想纪律教育。

1986年2月14日下午4时20分，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前来视察北海。市委书记带着市委常委列队迎接，我当时穿着一件褐色的干部服站在队列中。胡耀邦从车上下来与众人握手，当走到我面前时，他风趣地对我说：“你为什么不穿西装？他们都穿了，我也穿了！”我立刻说：“我会穿西装！”我明白他说的是衣服，但启发我们在对外开放时要转变观念。

胡耀邦看了万吨级码头泊位，在工程指挥部写下了“北海港”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他还去看了1.57平方公里的开发区。在去侨港镇的途中，他下车与码头渔民交谈，了解渔民的生活情况。

在与市里几套班子领导谈话时，胡耀邦首先肯定北海市一年半以来的发展是顺利的，没有走弯路，主要是学习和总结了沿海开放城市各地正反面的经验。他重点谈了北海市开发建设方向，强调要转变观念、扩大视野，加快发展。他说：“北海市作为开放城市的主要特点是什么？最大的特点是将成为广西、贵州、云南、四川对外联系的通道。这是大西南唯一快捷的通道，大西南的腹地大，资源很丰富，这里就有许多文章可作！”胡耀邦具体谈到了要围绕港口发展包装工业、加工工业、外向型工业，要重视出口贵州的煤和云南的磷矿，要重视北海市的石英砂和陶土资源的开发，利用它们发展成为全国有名的高级玻璃和高级卫生陶瓷基地。在回答梁自卫市长汇报中提到的机场开航后会亏损的问题，他说：“开始客流不会太多，三五年可能要赔钱，赔钱也要坚持，往后你们就会有效益！”

从中央领导人的谈话指示，我们明白要坚持改革开放，就要扩大视野、转变观念。随后，北海市政府组团出访西南几省，游说这些省市来北海市投资设厂，利用北海港进出口优惠政策，力争成为大西南走向世界的大通道。为了使西南通道形成，我们首次发起五省区市联合申请加快建设南昆铁路的会议，会议在北海市召开。每年都召开申请会议，终于促成了南昆铁路的建设。

胸怀全局，支持防城建市

实事求是地说，防城港有今天的高速发展，北部湾有如今的繁荣，是当年北海市领导班子，坚定地按照自治区党委的意图，转变观念、胸怀全局做出的贡献。

自治区对外开放办公室对北海市有重要帮助。这个办公室是自治区党委、政府，当年为帮助北海市开发建设而成立的。它不是领导机构，而是协调机构，为北海市早期开发建设做了许多工作。万吨级码头和机场的立项，1.57平方公里开发区的决策，高压线路的建设，都是他们带着北海市领导和部门干部，跑遍自治区有关部门，跑国家特区办、国家计委、海关总署、外经贸部，争取国家批准立项，争取国家给予优惠政策并逐项落实。我作为当时的常务副市长，管的事很多，又没有外事和外经贸方面的经验，对于他们的帮助，至今还铭记心中。

当时的办公室主任江平秋同志，是自治区政府秘书长同时兼任对外开放办公室主任，为北海市和北部湾地区开发建设，花了很大精力。有两件事让我记忆深刻。

第一件事是北海市帮助防城港以港建市。当时，国务院公布14个沿海开放城市以后，又加了括弧含防城港。北海市很多干部和群众思想都不通，认为防城港离北海市60多海里，根本不在一块，是自治区领导硬给北海市增加的负担。当时防城区工委书记张文学到北海市要求转发中央有关优惠政策时，领导们都不表态。后来江平秋同志来电话，诚恳地和我说道理。我听了他的意见，请示梁自卫市长以后，复印一套中央有关文件给张文学同志，并在中央划拨的3000万美元中，划给防城港300万美元额度由他们掌握。

北海市委分工我分管防城港开发，但我没有具体管。在参加防城港发展规划时，我知道自治区党委的意图是以港建市，当时我有点想不通。江平秋同志又找我谈话，他说：“你要跳出北海看北海，要从走向世界这个角度来看待北海市的发展，你们的工作才能主动。”我听了点头说：“明白！”他平静地说：“不要那么快说明白。越是对外开放，越会发现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我们闭关自守几十年，对世界发展进程知之甚少，在许多领域需要探索。”

历史证明，支持防城港以港建市是对的。

第二件事是关于北部湾社会经济发展规划问题。1984年12月，自治区党委批准北海市赴香港招商。团长是江平秋，副团长由我担任，这是北海市第一次涉外招商。当时明确目标是对外宣传北海，吸引外商前来考察投资，扩大进出口贸易。到了后期，江平秋提出要请美国斯坦福研究所来北海市，做北部湾社会经济发展规划，由北海市出资50万美元。我开始有些想不通，认为北部湾规划不应由北海市付款，不愿签这个协议。江平秋诚恳地对我说：“我曾经对你说过，要跳出北海看北海，世界经济发展，已经不是一座城市发展，而是一片海域一片流域，你们不早做规划，区域经济发展中心就轮不到你们，因为你们城市没有做好准备，你将来就会明白！”听了他的话，我受了启发，表示愿意签协议。我立即打电话请示梁自卫市长，他同意了我代表北海市签委托协议。

这件事说明，我们的认识很多时候会落后于事物的发展。历史证明，北部湾城市群终于走向一体化的发展。

敢于负责，放开水产品市场

中央决定建立经济特区和14个沿海开放城市，就是要对外开放先行先试。小平同志说要摸着石头过河，这就存在失败和犯错误的可能。

有些现在说来很简单的事，在当时却是风险重重。

如放开水产品市场问题。当时国家规定，渔民出海捕获的水产品，一律要交国营水产公司收购。国营公司收购的价格很低，渔民富裕不起来。北海市领导班子认为，要发挥渔民的积极性就必须放开水产市场。于是，北海市政府做出了决定，放开水产品市场。但是，当时北海市水产局领导想不通，自治区农业厅也反对，并表示如果北海市放开水产品市场，水产品不交由国营公司收购，就停止供应北海渔船用的柴油。后来，还是北海市政府做出妥协，暂时不放开，由姚贻汉副市长前往南宁几个厅和自治区计委不断联系游说。最后，还是自治区开发办从中进行协调，批准用北海市当年3000担鱿鱼供计划调拨，换取3000吨柴油，供应给渔民。

其实，这样的做法只是实现了水产市场的半开放。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半开放，也使北海的渔民获得了经济利益。他们把当年所得到的经济成果，用于修造渔船和改造渔船，进行扩大再生产。两年以后，北海的渔船从3000多艘增加到了5000多艘。

紧接着又碰到工商管理问题。北海的水产市场放开后，当时附近的广东湛江市水产市场已经全面放开了。全面放开后的价格比较高，北海的渔民就把水产品卖到湛江。这样的现象，在当时是投机倒把行为。北海市工商管理局在出省的地方拦截，不但扣车，还把人送公安机关处理。北海市领导出面制止，因为牵涉到政策性，北海工商局的领导不敢负责，要市领导签字批准才放行。很多这样垂直监管的事情都有类似的情况，稍有改动，就要领导签字负责。

事实上，在发展的过程中，要先行先试，确实存在一定风险。如果这时领导不敢担当，改革开放就无法起步。所以说，无私才能无畏。当时很多难点问题，就是由于北海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敢于负责，北海市的改革开放才能打开局面。

30年过去了，国家进入新一轮改革开放，改革者要有勇气，才能打破新的困难局面。

责任编辑：傅燕兰

蒙国彦，1984年5月至1987年7月任北海市市委常委、北海市常务副市长，1987年7月调任中共梧州市委副书记，1994年5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