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与越位
——《水泥花园》中的创伤叙事分析
2015-02-14□杨澜
□杨 澜
(河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南农业大学英美文学研究中心,河南 郑州 450002)
死亡与越位
——《水泥花园》中的创伤叙事分析
□杨 澜
(河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南农业大学英美文学研究中心,河南 郑州 450002)
《水泥花园》围绕着父母相继去世后、四个孩子伴着母亲的尸体相依为命的故事展开,荒诞的情节中弥漫着冷漠与悲伤的气息。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与之前家庭中混乱的氛围和不知所踪的伦常有关,更直接导致了四位孩子的创伤型人格。然而,伴随着父母离世的恰恰正是“我”的成长,但缺少关爱的成长最终导致扭曲的越位行为、甚至姐弟乱伦。在创伤理论的引导下,小说中逾越常规伦理的反常行为,以及疯狂和混乱背后的成长阵痛都是事出有因、引人深思的。因此,小说表面的恐怖与怪诞不过是人文关怀的表面;而作者的人文关怀让看似反常的叙事也有了特别的缘由。
死亡;越位;创伤
伊恩·麦克尤恩是英国当前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早期的作品《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水泥花园》《只爱陌生人》为他赢来了“恐怖尤恩”的称号。在这些作品中,伊恩笔下的故事充斥着死亡、混乱和创伤型人格,《水泥花园》就是这样的一部作品。乍看之下小说描写了一出荒诞的戏剧:父母先后离世,四个孩子陷入无人管制的状态自生自灭,而故事的结尾处更是出现了姐弟乱伦的情节。故事由十五岁的杰克讲述,而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中藏不住的是孩子般的孤单、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向往。在这座被秩序遗忘的孤岛上,死亡与暴力等一系列创伤性事件打破了正常的生活秩序,几位孩子不得不生活在伤痛的阴影中。他们原本天真的性格变得残缺甚至扭曲,在迷惑与恐惧中摸索着治愈的方法。本文通过对《水泥花园》的文本分析、借助创伤理论,对小说中的死亡事件和创伤叙事进行分析,试图解读小说中的隐喻与作者的写作意图。
一、创伤性人格的形成与“我”的越位
导致焦虑、攻击、恐惧等病态心理的创伤性事件不仅作为客观发生的事件存在,更代表着一种心理上的非正常延续,即其内在的表征及涉及的复杂而混乱的情感。恶梦、闪回式记忆与幻想都是这种内在伤害的种种表现。换而言之,外在创伤结束后,内在创伤却走得更远,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重复性冲动”。[1]95小说从父亲决定改造花园开始。父亲生前一意孤行的行为和他的猝然离世给整个家庭造成严重的打击。也就是说,创伤已经形成,只是其内容与意义在短时间内还无法被当事人辨识,故而造成当事人情感上的一种迟钝,即创伤的滞后性。造成这种滞后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个家庭内部各成员间,尤其是父母之间、父亲与子女间长期缺乏关爱与沟通;而长期生活在这种疏离与冷漠的环境中的孩子们更倾向于与母亲结盟而有意地孤立父亲。因此,平日里深受父亲暴君般压迫的三个孩子对父亲的死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冷淡。家庭本应是爱与温暖、扶协与慰藉的栖息地;而这个家似乎是座漂浮在汪洋中的孤岛——放眼望去,除却残骸与垃圾,一无所有。“孤零零地立在一片空地上”[1]20,而其他房屋“还要老旧还要凄凉”、“野草都在往外蹿”[1]22。孤岛上的居民过着孤立的生活:既缺乏必要的社交活动,也没有什么亲戚。除了与外界隔离,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似乎都非常孤独:父亲被妻子和孩子们孤立;母亲没有工作,长期卧病在床,除了出去采购和买药几乎没有社交活动。这样的父母已经足够让人为他们的子女担忧,因为除了最小的汤姆,朱莉、“我”和苏都处于青春期。花园里雕像倒塌、杂草众生的杂乱景象就是家庭分崩离析的迹象;暗示家中秩序即将丧失,一系列堕落和荒谬的行为即将开始。对于这一系列危险的迹象,“我感觉既恐惧又兴奋”[2]13。
“我”的性格是家中其他成员创伤型人格的一面镜子,其根本原因首先来自“我”对待父亲的矛盾态度:在“我”眼中,父亲是个“意志薄弱、脾气暴躁、有些强迫症的男人”[2]3,优点不足、缺陷有余。尽管如此,父亲在“我”的心中仍然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是成熟、秩序与权威的象征。因此,“我”却急切盼望加入成年男性的世界,渴望得到男性长辈的关注和认同:这一点从“我”藏起漫画书,希望是“报纸的赛马版或是足球赛的战果”[2]4的愿望就能看出。一方面,“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复制父亲的言行,可一等到父亲粗暴地对待母亲,就又觉得父亲“自以为是、蠢不可及”了[2]5,厌恶之情呼之欲出。对父亲的崇拜与憎恶交织在一起,激发了“我”暗自想要取代父亲,长大成人,成为更好的“父亲”。导致“我”创伤型人格的另一个因素是:尽管“我”对母亲有着明显的俄狄浦斯情结,而“我”真正渴望的对象其实是象征着男性气质的菲勒斯。如拉康指出的那样,菲勒斯是一种带有特权性质的能指,其特权性就在于它直接牵引着主体的欲望,从而成为了主体欲望的终极对象。[3]58然而,由于这种终极对象是抽象的、不以实体形式存在的,主体的追求注定是失败的。
小说中,“我”在渴望“父亲/权威”这一身份的同时又排斥父亲本人,就是由于“我”的欲望对象并不是父亲本人;而是父亲代表的成年形象及权威身份。俄狄浦斯情节与对取代父亲的“越位”心理让“我”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夹杂着青春期的无助感与潜意识中的负罪感,不断加重“我”性格中的创伤。父亲猝死时,“我”正躲在房间里自慰,父亲之死与“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性体验相互交叠,死与生在此融合,暗示“我”已然迈出成人化、成为“父亲”的第一步;“我”对亲生父亲之死无动于衷的态度进一步表明一直以来在“我”心中取代父亲的强烈渴望。尤其让我感到兴奋的是,唯一的成年男性不复存在,鉴于弟弟汤姆年幼无知,那么“我”就可以取代父亲、成为家中唯一的“男人”,照顾母亲和姊妹。“我”明知父亲有心脏病却让他干不该干的重活;父亲死时“我”则完全无动于衷。可以说,虽然不是亲手杀死父亲,平时就对父亲的暴政颇有微词的“我”明白无误地在潜意识中犯下了“弑父”的罪行——就像我自己承认的,“有时觉得是我促他走上了不归路”。[2]3因此,父亲死后,我甚至说父母其实“互相痛恨,而父亲死了正好称了母亲的意”[2]36。然而,如果仔细对比父亲的形象与“我”在其他家庭成员面前呈现出的一面,就会发现诸多相似:“我”和父亲一样孤独——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在家中也缺乏可以真正交流的对象。“我”也多处刻意表现出对旁人的冷酷,时时对姐姐朱莉和妹妹苏施以恶作剧,对年幼的弟弟汤姆更是提不起兴趣。也就是说,父亲死后,“我”在无意中复制父亲的形象,借以向成年男性的形象靠近。
父亲的猝然离世让家里和花园一样混乱:母亲整日精神涣散、形同死人,四位子女各自为政,混乱不堪。父亲死后,几乎没有人再提及他的死亡;死亡本身就像生存一样地自然,被接受以及被遗忘。没有了高高在上的父亲,这个家似乎更加和谐,甚至出现了久违的团聚场面:为了庆祝“我”的生日,一家人围坐在母亲的病榻前。蛋糕与果汁皆俱,人员、节目也都悉数登场。然而,欢笑掩藏不了的是混乱与深深的孤独感:母亲力不从心、勉强应对;苏和汤姆是年幼无知的,享受着罕见的家庭气氛;而对于我,朱莉永远才是我最关注的。这样的快乐转瞬即逝,母亲回光返照后突然离世,留下四位未成年的子女。为了不让外人发现,为了不被送去孤儿院,“我”毅然挥动铁锨,作为家中唯一真正的男性,用父亲本打算修花园的水泥将母亲的尸体掩盖,成功地完成了成为“父亲”的另一次过渡。
二、乱伦:生本能对死本能的越位
《水泥花园》中的“我”欲取代父亲的形象,渴望接近母亲,但文化禁忌阻碍了“我”对母亲之欲望的生成与实现;这一被禁止的欲望一再被延迟,直至合适的欲望客体出现——姐姐朱莉。拉康提出,个体为了进入象征界成为主体,必须由一个能指来表征,即“父名”。“父名”以隐喻的形式取代了个体(欲望),产生了新的意义。然而,隐喻的替代并未彻底消灭欲望,它依借换喻以否定的形式顽强地出现。[3]59为了逃避内心的罪恶感与死亡本能的强大引力,快乐原则借助力比多的爆发实现了另一次突围:与姐姐朱莉的乱伦。这是俄狄浦斯情节的延续,在对欲望对象的不断追寻中觅得的另一个目标。在这一个崭新的欲望场景中,朱莉的男友作为另一个“父亲”的形象出现;而“我”通过驱逐对方、取代对方而实现了对“父亲”的二次越位。
“我”本有可能顺利地迈向成熟,双亲的死亡带来的突如其来的虚无感却让“我”无法适从,一度颓废邋遢,整日昏睡以逃避现实。与“我”的虚弱相映成趣的是,家中混乱的无政府状态都激发了两位女性家庭成员的母性,她们接管了日常事务,俨然原始母系氏族部落的酋长,甚至按自己的喜欢把汤姆打扮成小姑娘。在渐渐成熟的“我”看来,朱莉与苏对汤姆的改造出于女性对男性的嫉妒与仇视,但为了不被排除在外,“我”只能忍气吞声。同时,在对两位男性成员的管束与照顾上,姐姐朱莉在“我”生日时选择了送“我”个人清洁用品,而苏则代替母亲送最小的弟弟上学。这让渴望接管父亲之位的“我”又羞又恼。苦于没有其他的发泄途径,只能通过更多的自责、自渎与攻击行为。“我”被夹在摆脱青春期的束缚和克服自身弱点的焦虑感当中动弹不得,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所以,梦中的“我”极力摆脱被关在盒子的命运,如果盒子是子宫的一个隐喻,那么“我”渴望脱离母体、寻求自立的心理可见一斑。同时,盒子里被关的“小动物”也是本我的生动比喻,“我”被压抑的躁动不难想象。于此同时,伴随“我”一步步接近“父亲”的形象的是“我”对姐姐朱莉愈发难耐的迷恋。
“我”一直对母亲有着极度依赖,而“我”进入青春期后,很明显“我”的仰慕对象变成了比自己成熟的漂亮姐姐朱莉;在“我”眼中,朱莉无疑是美好与生命力的集中体现:无论是她裸露的皮肤、天鹅绒长裙、身上的香气,还是她的抚触、她的吻都让“我”魂不守舍、飘飘欲仙。这个自卑又叛逆的青春期男孩,不喜受到管束,虽然经常保持沉默或恶作剧,其实心里极度缺乏自信与安全感,渴望被理解和接受。这与童年时父亲的不闻不问和母亲的力不从心颇有关系。内心的需要不能如愿以偿,只能另寻途径解决,除了常日的自渎,便是把内心对长辈的认同需要转移到姐姐朱莉身上。朱莉于我,既是能干的姐姐又是严厉的母亲;既是亲密无间的伙伴、又是青梅竹马的情侣。代替母亲、把持经济大权的朱莉是“我”最爱的女性,也是家中最接近成人世界的孩子,她开始刻意与“我”保持距离的行为再次让“我”被认可的渴望被压抑。朱莉越发成长为女性权威的角色,对弟妹训斥有加,这让“我”难过不已。朱莉对于“我”而言,与其说是母亲,更多的是青春期力比多驱使下欲望的投射对象。这使“我”对姐姐充满了对待同龄异性才有的遐想,并且一有机会,想要占有朱莉的欲望就喷薄而出。同时,不甘心受制于女性的男性传统思维加剧了占有、控制朱莉的想法。卧室里由打闹引发的具有强烈影射意义的一幕就说明了一切:在床上降服了朱莉的“我感到有热热的液体遍布了我的膝盖”[2]32。
“我”一直彷徨迷惑,思考着何去何从:发现朱莉有男朋友的事实让“我”很不安,想要询问却遭到朱莉的否决,受挫感更加强烈。朱莉取代母亲的角色已是不争的事实,“我”为了讨好朱莉,用她送给自己的工具剪了指甲,洗了头发,换上干净衣服。焕然一新的“我”赢得了朱莉的赞许,让“我”相信自己正向全新的“父亲”形象迈进,却被贸然闯入的“外人”德里克弄乱了阵脚。显然这位德里克是属于成人世界的——他穿西装、打领带、说话的口气很怪,开红色的跑车。也就是说,他是个威胁、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比“我”在年龄和外形上都更接近“父亲”。一开始,德里克的到来似乎让这个家庭充满了久违的生气:厨房被收拾干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朱莉因德里克的到来容光焕发,德里克一霎那充当了缺席的成年男性长辈。不过,这一切都持续了不长时间:德里克对朱莉呵护有加,其真正的居心却在与“我”的对话中暴露无遗。德里克想从“我”的嘴里套出家庭的实际情况,字字句句中对没有父母掌管的大宅觊觎不已。“房子够大的”…… “肯定值不少钱。”……“你们可以把那个地窖派点用场”[2]130-131。很明显,德里克居心叵测,以为父母双亡后,这群孩子就会任人摆布。成人与未成年人的对立再次彰显,而这次,尽管德里克识破了我们的谎言,发现了地窖的秘密,却被我们排斥。奇特的是,德里克这个不速之客反而帮助几个孩子凝聚在一起,在阴谋和威胁的面前相互扶持。成功地将德里克排除在外后,再无其他阻碍“我”成为“父亲”,与俨然“母亲”的姐姐朱莉的结合因此而格外自然。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与朱莉的乱伦才显得不那么突兀:作为长女和长子,他们本来就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背负了巨大的压力,家庭责任感和母亲弥留时的叮嘱都让他们不得不肩负照顾弟妹的责任,可这对于身为孩子的朱莉与“我”又谈何容易?处理母亲的尸体,并且不让外人发觉已经让他们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压力;要照顾家中成员的日常生活,使得家庭的形式得以维持,对于朱莉和“我”更是巨大的考验。正值青春期的他们借助原始的冲动探索彼此的身体,是而将生命力重新引入因死亡而显得格外空洞的存在中。两个孩子仪式般地行为像是用小小的放纵犒劳自己一下,更像是通过肌肤之亲的方式将“血浓于水”的真理注入彼此的体内。正因如此,姐弟二人的乱伦更是出于对美的崇敬,对生命本源的热爱,借以抵挡黑暗,抵挡死亡,抵挡成人世界的围观,抵挡存在本身的无意义。在这场无可避免的仪式中,两个孩子都完成了走向成人世界的洗礼,个性体与社会性终于统一、融合——他们既是父母,又是子女;既是成年男女,又是相依为命的姐弟;肉体的结合不过是他们回归最原始的生命动力的行为,也就是弗洛伊德所谓的“原欲”与饥饿相似的本能行为。
三、从越位到乱伦:创伤的愈合过程
从创伤的角度去看的话,这姐弟二人的乱伦行为本身无错,错的是欲望对象偏偏是血亲。可是当真如此吗?小说的第六章有这样意味深长的一段:“我”在家里无所事事,去街上闲逛。星期天的街道非但不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反而如荒原般廖无人影,只有一个“身穿红色外套的女人”[2]89。“我”先是以为她是学校里的一位老师,接着发现是母亲(可这时母亲早已死去);当“我”走进她,女人又幻化为朱莉;可当“我”靠得更近,“朱莉”又变为了一位面目模糊、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不难理解,在“我”心中,尤其当母亲死后,母亲和朱莉就是一个人,而身兼数职的朱莉又不仅仅是朱莉,她同时融合诸多女性特征,可能是任何年纪、长着任何面孔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与朱莉的结合就不再具有乱伦的性质,而不过是想象中可能与任何一位异性的结合的真实写照。此外,朱莉针对德里克的质疑,轻描淡写地回答和弟弟如此这般已经“很多年了,……,数都数不过来了”[2]175。的确,即便是乱伦行为,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也早已存在数十载了:《百年孤独》中就有表亲间的兄妹乱伦;福克纳笔下的南方,哥哥昆丁恋上妹妹凯蒂;曹禺的《雷雨》中,周萍先后与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犯下原罪。如此种种,相比之下,“我”与朱莉的行为更像是力比多与亲情的催化剂作用下,对彼此身体进行科学探索的游戏,实在毋需大惊小怪。
继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后,死亡成了孩子们,尤其是“我”认识系统中的关键词;而对于“我”(杰克),当他认识到死亡的不可避免性与随机性后,模模糊糊地意识到随着欲望客体的消灭,主体本身也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奔赴死亡。通过安排姐姐的男友目睹自己被取代,“我”实则重复了自己目睹父亲死亡这一初始的创伤场景。从这一角度看,杰克与哈姆雷特相似——二人皆是拉康所谓的“固念性神经症患者”:不断重复他的精神创伤的原创根源,同时等待自己所遭受的精神创伤重现的那一刻。[4]95另一方面,唯乐原则作为性本能的活动方式,长久而固执地存在着,而这些性本能又是极难“驯化”的。[5]7与朱莉的结合让“我”完成了审视自我、寻找身份的旅程,从死亡的创伤中苏醒、迈向新生:“我”与朱莉的父母早在去世前就不再相爱了,而如今,在“小婴儿”汤姆睡着后,“父母”两个又相爱了。在这个一半游戏、一半仪式的乱伦行为中,“我”与朱莉都改写了自己曾经被动地成为创伤事件的受害者的身份——作为主动的游戏发起者,他们将可怕的创伤体验转化为了愉悦的感官享受。当“我”将这一系列灵魂最深的暗夜中孤独的梦魇喃喃道出,不禁让人联想起怕黑的孩子给自己讲故事,只为了驱散潜伏的魔鬼。“我”的讲述由此具备了疗伤的功能,而这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实际不过是段悲伤的成长经历。
四、结语
这一家人他们生活的街区没有名称,房屋没有号码;他们的口中没有上帝、心中没有信仰,连姓氏都不曾出现;父母死后,在最原始的生存状态中,连时间的存在、真实与虚幻的界限都失去了价值。作者似乎是有意抹去这个故事的特殊性,而赋予之一种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继续的可能性。将一切既定抛弃,将情节抽离环境,这个故事便具有了寓言般的意义;作者的笔调始终是淡然的、接受一切的,不对任何现象妄加评判。所谓惊世骇俗、所谓背叛伦常,不过是人们极力回避、暗地里肆意相像的东西。“我”与朱莉用父亲剩下的水泥埋葬母亲,既是对父亲的继承又用自己的方式建造了一座“水泥花园”,完成了成人化的过渡。 “我”与朱莉的结合是生命力与本我在死亡的重压下的厚积薄发,在作者轻描淡写的笔下显得轻松而非严重;是个体深入生命本质的体检而不是游离与真实体验以外的空洞思索。作者并非有意放大人性中的恶与黑暗,而是意在指出这一切背后的根源:父亲的缺失、母亲的早逝,与和死亡直面的创伤经历直接导致了不健康的人格和不正常的关系。如此看来,“恐怖尤恩”不过是在用冷淡的面孔审视伦理悲剧;人性的光辉与救赎才是他真正关注的焦点。■
[1]赵冬梅. 弗洛伊德和荣格对心理创伤的理解[J]. 南京师大学报(社科版),2009,(06).
[2][英] 伊恩·麦克尤恩.水泥花园[M]. 冯涛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3]赵伟.拉康的欲望理论新探[J].学术论坛,2011,(10).
[4][奥]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本我与自我[M].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 .
[5]马元龙. 欲望的悲剧:一种拉康式的精神分析[J]. 外国文学研究,2006,(05).
【责任编辑 潘琰佩】
Death and Offside-- Traumatic Narrative Analysis of Cement Garden
YANG Lan
(British and American Literature Research Center, He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Zhengzhou, Henan 450002)
Cement Garden tells a story about how four children stick together and help each other after their parents died. Absurd plot develops with an air of coldness and sadness. Four children’s traumatic personality results from the chaos in the family atmosphere and ethics relation. Their parents’ decease happens to be “my”growth. However, this kind of growth eventually leads to the twisted offside behavior and even siblings incest. Analyzed with the Trauma Theory, those abnormal behaviors, madness and chaos in the novel are thoughtprovoking. Therefore, behind terror and weird on the surface of the novel is humanistic care; and the author's humanistic care in seemingly anomalous narrative also has a special reason.
death; the offside; trauma
I106.4
A
1004-4671(2015)04-0118-05
2015-07-06
本文为2013年河南省人文社会科学项目文章。项目编号为2013-GH-411,项目负责人为本文作者。
杨澜(1982~),女,河南潢川人,河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从事英美文学的研究与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