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尤利西斯》中的莎士比亚隐喻研究

2015-02-13孙建光

关键词:布卢姆尤利西斯乔伊斯

孙建光,胡 锐

(1.淮阴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2.昆明冶金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3)

《尤利西斯》中的莎士比亚隐喻研究

孙建光1,胡 锐2

(1.淮阴工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2.昆明冶金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学院,云南 昆明 650033)

乔伊斯一直企望超越莎士比亚这座高峰。在《尤利西斯》中,乔伊斯使用了莎翁作品中的大量台词、或某些剧作名、或是描述莎翁的生活经历,抑或借助主人公斯蒂汾对莎士比亚进行评论等等。这些文字表象背后存在着深层的寓意。布卢姆与斯蒂汾之间的精神父子关系隐喻着非暴力人文主义思想,斯蒂汾的流放经历暗示他形式上对爱尔兰的背叛内心却深深眷念祖国的前途命运,布卢姆的犹太性揭示着爱尔兰民族与犹太民族一样处于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迫,莫莉的情欲张扬透视着反对父权制的自由女性观。

《尤利西斯》;莎士比亚隐喻;乔伊斯思想;精神父子;人文主义;自由女性观;犹太性

乔伊斯作为20世纪初一位伟大的文学巨匠,不仅在爱尔兰文学史上树立起了丰碑,同样在世界文学史上也是一座难以逾越的珠穆朗玛峰。莎士比亚对乔伊斯的影响是深刻的,这在他一生的创作中都烙下了深深的印迹。在《尤利西斯》中,读者很轻松地就会找到莎士比亚的影子,或是莎翁作品中的台词、或某些剧作名、或是描述莎翁的生活经历、抑或借助主人公斯蒂汾对莎士比亚进行评论等等。有些研究者侧重于研究《尤利西斯》中的哈姆雷特框架,这个框架把斯蒂汾和丹麦王子哈姆雷特叠加,布卢姆和老国王的魂灵叠加,莫莉和皇后葛簇特叠加。这一框架不仅让《尤利西斯》形式隐喻于荷马的《奥德赛》,也让它隐喻于莎士比亚的思想王国。威廉·休特(1971)在他的作品《乔伊斯与莎士比亚》中最先广泛地对《尤利西斯》中莎士比亚的话语和指向进行了分类。通过隐喻视域探讨《尤利西斯》中的莎士比亚隐喻特征,我们可以进一步挖掘莎士比亚隐喻后的深层内涵,为我们更深入地理解《尤利西斯》提供了新的视角,同时也能比较全面的理解乔伊斯的人文主义思想和爱国情怀。

理查德斯(1936)最先提出了本体(tenor)和喻体(vehicle)的概念。他认为隐喻就是由喻体和本体相互影射而形成互指。人们在使用隐喻时,把两个看似不同的事物关联起来,使得它们之间产生相互作用,相互影射,其结果就是隐喻的意义[1]。20世纪80年代,Sperber和Wilson提出了隐喻的关联理论,把喻体和本体的关联性进一步提升到语用学层面上,认为关联是人类认知的基础,所以关联性是交际中的最基本原则。“人类的认知是以关联为取向的。”[2]孙建光认为隐喻“是把属于一种事物的特性运用到另一事物之上。它具有和语言共生的特质,因为和人类的思维有着密切的联系,是人们用一事物认识、理解、思考、表达另一事物的过程,具有概念性的特征”[3]113。本文基于认知基础上的隐喻关联性特征,围绕精神父子关系、流亡经历、犹太民族和情欲张扬四个主题的共喻体进行隐喻分析,探讨乔伊斯如何在《尤利西斯》中把自己的创作意图和莎士比亚有效的关联起来,从而实现利用莎士比亚的文学特质达到自己追求的隐喻效果。

一、精神父子关系的隐喻:非暴力的抗争

《尤利西斯》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父亲寻找儿子的故事,也可以解读为儿子寻找父亲的故事。乔伊斯在构思《尤利西斯》时,力图形成自己的创作理论,“莎士比亚不是哈姆雷特王子,而是哈姆雷特的父亲,被王后和兄弟出卖了的,正如莎士比亚——乔伊斯认为——是被安·哈撒韦和兄弟出卖一样”[4]138。《尤利西斯》主人公之一斯蒂汾,他的亲生父亲叫西蒙·代达勒斯,但是他却把布卢姆看作是自己的精神之父。在第九章斯库拉与卡律布狄斯(Scylla and Charybdis)中,乔伊斯借助斯蒂汾对《哈姆雷特》中哈姆雷特与其鬼魂父亲进行多次讨论与思考。休特(Schutte)认为布卢姆和莎士比亚具有可比性。他们的婚姻状况、儿女的出生、儿子的夭折、他们与他们妻子的精神或身体上的隔离以及他们死去的儿子都叫哈姆内特(Hamnet)。乔伊斯还有意识的把布卢姆和莎士比亚联系起来,在斯库拉与卡律布狄斯一章中,斯蒂汾称莎士比亚为基督福克斯,而在喀耳刻(Circe)一章中,暴徒也称呼布卢姆为福克斯先生。福克斯是贵格会创始人,因反对英国国教而备受迫害。同样布卢姆在整部小说中多达四十次的引用《第十二夜》和《辛白林》中的话语,充分体现他对莎士比亚作品的熟悉程度。这些都把莎士比亚和布卢姆无形地联系在了一起。斯蒂汾把自己看成是丹麦王子哈姆雷特。正如詹妮弗·莱文所言,“斯蒂汾可能想扮演忒勒玛科斯(奥德修斯的儿子,笔者注),但是他正在扮演哈姆雷特。乔伊斯是约翰·斯坦尼斯劳斯·乔伊斯的儿子,但他想扮演威廉莎士比亚的儿子哈姆内特”[6]。斯蒂汾的生父西蒙,“眼光中对我有深厚的关怀。但并不理解我”[5]323。虽然他照顾和支持斯蒂汾,但是他们之间缺乏心灵的沟通。“他们之间的隔阂,是处于一种肉体上的耻辱,而且是如此之常见,所以在记载史上罪恶的编年史中,只见各种各样其他乱伦等等兽行,却几乎不提这种分裂。”[5]324斯蒂汾和布卢姆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有某种父子的感觉,布卢姆成为斯蒂汾的精神之父。“圣父圣子概念。圣子力求与圣父协调一致。”[5]28在喀耳刻(Circe)一章中,“斯蒂汾和布卢姆都凝视着镜子,镜中出现威廉·莎士比亚的脸,脸上没有胡子…”[5]790他们已然是一对父子。父子关系是乔伊斯创作的重要主题之一,乔伊斯把莎士比亚看作是自己的精神之父,而斯蒂汾把布卢姆看作是自己的精神之父。乔伊斯想达到他的创作目的,“他不愿把作为文学家的莎士比亚想成一个复仇英雄,而更愿意把他看做一个‘乌龟’”。他把布卢姆刻画成一个碌碌无为,受到别人欺辱,被人戴“绿帽子”也不会正面反抗,宁做缩头乌龟的人。[4]138莎士比亚是一个崇尚非暴力的人文主义者,布卢姆也是。“没有用的武力、仇恨、历史,一切等等。侮辱与仇恨,那不是人应该过的生活,男人和女人。谁都知道,那是和真正的生活完全相反的。”[5]514斯蒂汾采取同样的立场,他对两个士兵说“我讨厌动手。”[5]815“乔伊斯、斯蒂汾、布卢姆这三者的共同的人生哲学,就在于行动消极,思想积极,而信念是坚定的。”[4]423乔伊斯认为艺术家应该采取非暴力的手段来抗争,所以将莎士比亚和鬼魂国王联系起来,而不和替父报仇的哈姆雷特联系。“艺术家是承受邪恶而不是施行邪恶的一方。如果有仇要报,他也只是从精神上报,通过自己的剧本或是小说实现。”[4]423乔伊斯通过把布卢姆的常识和斯蒂汾的智慧结合起来,二人形成了互补。斯蒂汾·代达勒斯是希腊人基督徒爱尔兰人,而布卢姆·尤利西斯是希腊人犹太爱尔兰人两种不同的文化似乎融合一致,共同发挥了智力和理性去抵御暴力和凶残的行为。精神父子关系隐喻了爱尔兰人要反抗英国的殖民统治,但是要减少流血,通过非暴力的形式来实现民族独立,这其实是乔伊斯的理想主义人文思想的体现,非暴力的人文主义思想将给爱尔兰民族独立之路带来更为漫长的探索之旅。

二、流放经历的隐喻:爱尔兰的背叛与眷恋

爱尔兰遭受着英国的殖民统治和罗马教皇的精神统治,人民物质上生活困苦,处于社会的底层,精神上荒诞落魄、困惑无助。“为了惩罚自己,惩罚自己的祖国,乔伊斯固执地坚持过着流亡的生活,对爱尔兰,他内心充满了不信任,也充满了怀恋。”[4]291莎士比亚也有着从家乡斯特拉福德镇流浪到伦敦的过程。“在伊丽莎白时代,从斯特拉福德镇到伦敦所花费的时间就如同二十世纪初从都柏林到巴黎所花费的时间一样”[7],乔伊斯和莎士比亚都有着类似的流放经历。布卢姆如同鬼魂国王哈姆雷特,也在四处游荡。他因为忘了带钥匙而离家四处漫游。他的出生也注定了他是一个无根、缺乏身份归属感的人。他的父亲是匈牙利人,而不是爱尔兰人。另外由于怀疑他的妻子和一把火鲍伊岚通奸,他已经没有和他妻子发生性行为十一年了。他的流放是一种思考,而不是追求财富或荣耀。斯蒂汾在《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中逃离祖国,抛弃宗教信仰和家人过着一种自我流放的生活。因为母亲去世,再加上自己在巴黎艺术追求不顺,斯蒂汾回家吊丧后,离开家,住在马泰楼碉楼,他付了房租,但是他的爱尔兰同胞马利根却保管着钥匙。斯蒂汾把他称之为“篡夺者”。因为他认为受到了马利根和海恩斯的剥削,但是即便他决定离开马泰楼碉楼,也不愿意回到他父亲的家中。卡威尔蒂(2001)认为“他的最终命运是不确定的,但是如果他按照他的创造者的命运安排,在小说的结局中,他将会永远流放自己”[8]。

西方评论界往往把母亲、妻子和处女与国家和社会等象征意义连接起来。莎士比亚、布卢姆、乔伊斯和斯蒂汾的流放都和女性有一定的关联。在国立图书馆,斯蒂汾讨论莎士比亚和他的妻子的关系。认为莎士比亚的妻子对他不忠,因为她和他的兄弟保持不正当关系。这或许暗示莎士比亚独自流放伦敦的原因。布卢姆因为妻子莫莉和鲍伊岚通奸,而在都柏林的街道上进行精神上自我流放。乔伊斯和斯蒂汾都不愿意自己受到天主教和英国的殖民统治,“即便在母亲的亡灵前,他拒绝向她所信奉的世俗宗教屈服,不愿为满足她最后的遗愿而放弃自己的信仰”[3]115。这里斯蒂汾就是乔伊斯的化身,这个场景反复地出现在他的作品中。斯蒂汾(乔伊斯)在智力上独立于母亲,但是情感上却深深地依恋母亲。乔伊斯通过自我流放的形式,一方面使自己免于各种迫害,游离于各种政治风暴和战争之外,另一方面也让他用“一种客观的冷静的态度审视自己的祖国和时代的风云变幻。虽然他们置身于故乡之外远离熟悉的家园,然而他魂牵梦萦的依然是生之养之的都柏林”[9]71。莎士比亚和布卢姆,斯蒂汾和乔伊斯都是因为妻子或母亲的原因自我流放,但是却都深深依恋着自己的妻子或母亲,就如当时的爱尔兰,受着罗马教皇和英国国王的双重统治,国内的政治运动观点不一。因为祖国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的地方,乔伊斯选择了以自我流放的形式背叛祖国,但是他心系爱尔兰民族的前途,关心都柏林人的生存状态,希望用自己的艺术来唤醒人民,追求自由和民族独立。莎士比亚热衷于的题材是“遭人驱逐,被驱逐出家园,感情上被抛弃,……这股弦音……始终没有间断过……”[5]332这也恰恰映射出他被人背叛的心态。乔伊斯通过形式上的女性背叛来揭示女性的伟大,“一个女人把罪孽带到了人间。为了一个不过尔尔的女流之辈,就是墨涅拉俄斯的那个跟人私奔的老婆海伦,希腊人同特洛伊打了十年的仗。一个不忠实的妻子把外人带进了我们这个岛国,那是麦克默罗的老婆和他的情夫,布雷夫尼的王爷奥鲁尔克。巴涅尔也是因为一个女人才倒了霉”[5]58,深层隐喻祖国母亲遭受外力力量的蹂躏和践踏,仿佛祖国母亲抛弃了丈夫和子女,背叛了他们。“然而蒙蔽其理解力、消弱其意志、使之具有强烈的邪恶倾向的乃是原罪。”[5]332自我流放,是对爱尔兰的一种背叛,这种行为是一种无助的逃避,但是流放不是彻底的和祖国断绝联系,正是流放的经历促使他们对祖国前途和命运的深入思考。《尤利西斯》最后一章,乔伊斯通过莫莉的意识流活动来表达女性的自由,随心所欲,正是对祖国母亲未来的憧憬。

三、犹太性的隐喻:民族存亡的担忧

犹太人物形象在《尤利西斯》中,不只是乔伊斯对犹太人的简单的同情,他以一个犹太人布卢姆作为小说的重要主人翁之一有其更深层的隐喻意义。犹太民族是深受基督教世界仇视的一个民族,自从犹大出卖了基督,这种仇恨就变得根深蒂固了。他们成为四处受挤压、压迫的民族,犹如爱尔兰民族一样,是“一仆二主”,“一个英国的,一个意大利的”[5]31。身体上受到英国的殖民统治,精神上受到天主教的统治。布卢姆在作品中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性能力不足,家庭地位不高,还要忍受着妻子和别人偷情而装着不知道。就是这个四处遭受打压的小人物却担负着反英雄形象的重任。在小说中,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被提到几次,按照斯蒂汾的观点,“他的夏洛克是从他自己的大口袋里掏出来的。他是一个麦芽商放债人的儿子,自己也是谷物放债人,在饥荒暴乱时期还囤积着十托德的谷物”[5]318。莎士比亚本人就是犹太商人的代表。他父亲是一个无情的屠户,一个夏洛克式的人物,强烈的财产占有感使得莎士比亚能创造出夏洛克这个永恒的形象。夏洛克长期以来是贪婪和残暴的象征,事实上他是受到基督教徒迫害的受害者。安东尼奥因为借钱给别人不要利息,从行规上了来说是破坏了夏洛克的生意,女儿杰西卡和罗兰佐私奔并偷走他的钱和珠宝,让他更加痛恨基督徒。虽然莎士比亚把夏洛克塑造成世界文学作品“四大吝啬鬼”中最成功、最生动形象的人物,但他也是个可怜而悲哀的人,因为他是犹太人,虽然长于威尼斯,却到处遭人排挤,甚至有人骂他是犹太狗,这个既让人痛恨又让人悲哀的人物正恰恰反映了当时社会的不公平。在《尤利西斯》中,人们对犹太人也是比较仇视的。戴汐,一所私立学校的校长说:“一个国家有了他们,准是衰败无疑。不论什么地方,只要犹太人成了群,他们就能把国家的元气吞掉。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注意,问题越来越严重。情况再明白不过了,犹太商人已经在下毒手了。古老的英国快完了。”[5]56他们认为犹太人能让一个国家衰败。斯蒂汾也认为犹太人贪婪、吝啬。“基督教徒骂犹太人贪婪,而犹太人倒是一切民族之中最喜欢通婚的。指责的人是生了气。交定金的律令使犹太人积攒了财富(犹太人和罗拉德派一样,风暴正是庇身处),也把他们的感情用钢箍加固了。这些究竟是罪孽还是美德,到了世界末日的审判时非人老爹会告诉我们的。”[5]320-321在小说中,布卢姆无论是在家,在都柏林还是在朋友圈中都是外人,因为他是个犹太人。当他的朋友马丁问布卢姆在哪儿,莱纳汉说“骗孤儿寡母们的钱去了呗”[5]519。“他究竟是犹太人还是非犹太人,是神圣罗马帝国人还是包襁褓的,还是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5]519布卢姆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是深有感触的:“我也属于一个受人仇视、被人迫害的民族。”[5]513无论是乔伊斯还是莎士比亚,他们都在自己的作品中烙上了犹太人的烙印,其目的不只是谈论犹太人的贪婪,而是揭示犹太民族恰恰是一个弱小的民族,就像爱尔兰如同罗马天主教和英国殖民者的刀俎一样。“全不是他们的:这些衣着,这种语言,这些手势。他们的圆圆的、迟缓的眼睛否定了这些话,这些热烈而不冒犯人的手势。他们知道周围聚集着敌意,知道自己的热忱全是白费事。白白地耐心积攒、贮存。时间肯定会把一切冲散的。路边堆积的财货:一经劫掠,全部都易手了。他们的眼睛懂得流浪的岁月;含辛茹苦的眼睛,懂得自己的骨肉所受的凌辱。”[5]57在《尤利西斯》中,乔伊斯表达了自己对犹太人的同情,同时也是对自己祖国命运的担忧,因为犹太民族和爱尔兰民族一样遭受着民族压迫和面临民族独立的困境。

四、情欲张扬的隐喻:父权制的瓦解

《尤利西斯》曾经被归为“淫秽”的作品,因为作品中充斥了许多性描写,在很多国家都被禁止出版。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编织着情欲(性倾向)主题,整个文本充斥着男欢女爱、性欲和情爱,特别在第四章《卡吕普索》(Calypso)、第五章《吃落拓花的人》(The Lotus-Eaters)、第八章《勒斯特里冈尼亚人》(Lestrygonians)、第十三章《瑙西卡》(Nausicaa)、第十五章《喀耳刻》(Circe)、第十七章《伊塔刻》(Ithaca)、第十八章《珀涅罗珀》(Penelope)中有大量的情欲描写。乔伊斯在小说中对于情欲的描写不仅探讨了布卢姆的道德和性格问题、情欲主题也聚焦于宗教和性的关系、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分立、性行为,诸如通奸、手淫、窥淫癖和自虐狂等。这些情欲行为的描写不仅挑战了传统的道德规范和标准,也弱化了社会一成不变的男性与女性的二元对立的父权制。作者通过对情欲的描写,旨在批判父权制对女性的身心压制,揭示女性追求解放、性自由,主导自己的情欲欲望。莎士比亚作为乔伊斯的精神之父,他的作品中也充斥着各种情欲描写,只不过他比乔伊斯更加隐晦,采用双关的形式呈现。2007年英国学者鲍琳·柯尔楠(Pauline Kiernan)出版了一部颠覆性的著作《肮脏的莎士比亚》(Filthy Shakespeare),在导言中他写道:“他的剧本和诗歌中充满那种双关语和淫秽的文字游戏,足以让我们最为淫秽、以说笑话为主的滑稽演员脸红。”[10]乔伊斯借助布卢姆对性进行思考,“凡是自然的动物,都要按照他、她、他们的不同的相同天性,在自然的大自然中采取自然的行动,其性质是所共知或不言自明的”[5]1002。莎士比亚也在作品中影射了“人类复杂的性行为”[11]46。他通过各种性文字游戏来暗示性欲,在《肮脏的莎士比亚》中收集了150多个暗指女性生殖器和180个暗指男性生殖器的双关语。许多评论家认为哈姆雷特是双性人,具有女性特征。詹姆斯·W·斯通把哈姆雷特看成是阳痿的具有女性化的男人[12]71。同样这种观点也出现在《尤利西斯》中:“班德曼·帕尔默夫人。我愿意再看她演这一出。昨晚她演哈姆雷特。扮演男角。也许他本来就是女的。奥菲丽亚才自杀的。”[5]119显然,乔伊斯对哈姆雷特的双性人特性也有所研究,并在其作品中予以反映。在斯蒂汾和一帮朋友讨论莎士比亚时,说“她们(童子妇女,莎剧中的女角都是由男童扮演,笔者注)的生活、思想、言语都是男人给她们的”[5]294。当时的政治生态不允许莎士比亚直接使用女演员,所以使用男性扮演女角也是对女性的男性化倾向的一种张扬,希望女性能像男性一样表达自己对生活和理想的追求。事实上,无论是莎士比亚,还是乔伊斯都在他们作品中通过各自的艺术形式对情欲的张扬,达到他们各自的艺术追求。在《尤利西斯》最后一章中,莫莉的意识流活动充分揭示了女性内心对性欲世界的想象:“现在反正是干下了干了也就完了人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就是第一脚难踢这以后成了家常便饭也就无所谓了为什么你非得先莫名其妙和一个男人结了婚才能和他亲嘴呢因为你有时候就是想要想得发狂全身有那么一种美滋滋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我希望有一天有那么一个男人当着他的面就搂住我亲嘴什么也比不上一次又长又热的亲吻一直热到你灵魂深处简直能使你麻醉过去”[5]1012。女性不想永远被笼罩在父权之下,束缚身心,因为在传统的父权制世界里,女性往往是男性的私人“财产”,处于从属地位。女性就是男人的“性欲工具”和“生育机器”,她们的存在就是要取悦男性,不能追求她的主体地位。显然,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成功地塑造了莫莉这一颠覆传统圣女和良母的反英雄形象,彰显了女性追求自由,突破父权束缚的愿望。

乔伊斯在《尤利西斯》中运用各种形式表达莎士比亚的存在。把斯蒂汾和哈姆雷特王子联系起来,布卢姆和鬼魂国王联系起来,使得两个主人公形成了“精神父子”关系。布卢姆具有莎士比亚的特性,而斯蒂汾恰是乔伊斯本人的文学形象书写。这样莎士比亚和乔伊斯也形成了“精神父子”的联系,精神父子关系隐喻出他们共同的非暴力抗争的人文主义精神。他们共同的自我流放,都和女性有关,这些女性或是母亲,或是妻子,隐喻着自己的祖国。自我流放正是某种形式对祖国的背叛,但是浪子终归心系母亲和妻子,表达的是对祖国母亲的前途担忧及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犹太民族在作品中的重要地位,正是隐喻爱尔兰民族和他们类似的命运共同体,受到基督教徒精神上和身体上的排挤和迫害,处于边缘化地位;政治上受到英国殖民的残酷统治,民族的前途何在?由此,产生了对爱尔兰未来的一系列思考,对都柏林人精神颓废、困惑无知的鞭挞。乔伊斯期望通过自己特殊文学形式的书写,激发爱尔兰人民摆脱天主教的精神统治和英国殖民统治的斗志,为祖国的未来进行更多的思考。通过对情欲的描写,莎士比亚和乔伊斯都希望对传统观念进行颠覆性的革命。莎士比亚通过女性人物的各种艺术形式再现,表现她们对自由爱情、婚姻和情欲方面的渴望,来实现女性解放,瓦解父权制度。乔伊斯则通过作品主要人物对莎剧的一些讨论,对莎士比亚的女性观进行探讨,同时通过自己的艺术人物布卢姆、莫莉等对情欲的理解,特别是莫莉这一普通女性形象追求性解放、性自由和情欲自由发泄的荡妇形象来实现瓦解传统的宗教性压抑的道德规范,实现了小人物大作为的反英雄形象的塑造。乔伊斯借助莎士比亚的一些创作思想、女性观、作品中的一些人物形象、事件等来折射自己的文学创作意图,实现自己的作品在文学界的不朽丰碑。

[1] Richards I A.The Philosophy of Rhetoric[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36:93.

[2] Sperber D,Wilson D.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Oxford:Basil Blackwell,1986:46.

[3] 孙建光.概念隐喻视角下的《尤利西斯》隐喻分析及翻译研究[J].译林(学术版),2012(8):112-121.

[4] 理查德·艾尔曼.乔伊斯传[M].金隄,李汉林,王振平,译.北京:北京十月出版社,2006.

[5] 乔伊斯.尤利西斯[M].金隄,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6] 宋蓉蓉.乔伊斯与《尤利西斯》中的莎士比亚[D].山东大学,2010:10.

[7] Gifford D,Seidman R J.Ulysses Annotated:Notes for James Joyce’s Ulysses[M].Californi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9:203.

[8] John C. Eliot, Joyce, and Exile[J].ANQ 2001,14 (4):38-45.

[9] 孙建光,王成军.詹姆斯·乔伊斯:叛逆和艺术张扬的文学巨匠[J].西南科技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27(6):67-73.

[10] Kierman P.Filthy Shakespeare: Shakespeare’s Most Outrageous Sexual Puns, Gotham[M].Reprint edition,2008:12.

[11] 肖谊.莎士比亚批评史上的“性”研究及其理论化倾向[J].外国语文,2009,125(4):46-51.

[12] Stone James W. Androgymous“Union”and the Women in Hamlet[J].Shakespeare Studies,1995(23):71-99.

〔责任编辑:朱莉莉〕

I106.4

A

1003-6873(2015)02-0082-05

2014-11-06

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生态翻译学视域下的《尤利西斯》汉译研究”(2014SJB681);外教社全国高校外语教学科研项目“对话与融合:《尤利西斯》汉译研究”(苏-0015-B)。

孙建光(1975-- ),男,江苏淮阴人,淮阴工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菲律宾亚当森大学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研究;胡锐(1974-- ),女,湖南长沙人,昆明冶金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10.16401/j.cnki.ysxb.1003-6873.2015.02.018

猜你喜欢

布卢姆尤利西斯乔伊斯
与《尤利西斯》偕行百年
疫情背景下“布卢姆教育目标分类学”的应用
一张废纸毁掉一条河
论维柯对乔伊斯小说诗学的影响
把握每一分钟
不给善良增加负担
“萧译本”《尤利西斯》畅销原因探析
暴力、历史与殖民——论《尤利西斯》中的暴力政治
把握每一分钟
把握每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