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标记“你听我说”认知语用功能研究

陈 艳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话语标记是近年来汉语研究的热点之一,不少学者在介绍引入国外语法理论的同时,结合汉语的话语标记作了大量的研究。目前关于话语标记“你听我说”的具体分析研究相对较少,笔者将从语用功能以及元话语对元认知交互性的体现两个方面,对话语标记“你听我说”进行分析。

一、“你听我说”的语用功能

“你听我说”在实际会话的过程中具有相对较强的独立性,同时传达出较为丰富的语用功能。“你听我说”作为自由的话语标记形式,往往出现在对话语篇中。

1.解释功能。例如:

（1）“芳契,你在哪里,是怎么一回事?”“你听我说,我这一两天不方便见你。”（亦舒《紫薇愿》）

（2）林雁冬斜了他一眼,推着车加快脚步往前走,根本不予理睬。李杰明赶紧追上去,又说:“小林,你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像姜贻新那样搞不行,长不了……”（谌容《梦中的河》）

（3）罗太太静静说:“你妒忌了。”“不是,太太,你听我说,我不是妒忌,你们都夹在一起欺侮我……”（亦舒《玫瑰的故事》）

例1中的“你听我说”是标记说话人针对听话人不知道的情况而做出的解释,例2和例3中的“你听我说”是标记说话人针对听话人不理解或有误会时做出的解释。“你听我说”提示和请求听话人注意说话人的话语,后面所衔接的解释性话语可能与听话人的想法不一致,使用“你听我说”,语气比较委婉,先安抚听话人,让其心理上更容易接受。

2.劝说或建议功能。例如:

（4）“为什么?”她昂起头瞪大眼不解地看着我。“你听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是‘报仇’可以挽回的。”（饶雪漫《按时长大》）

（5）她讲话讲到一半,突然问起我怎么了,那是因为我一听得她说立时就要去搭飞机,而陡地吸进了一口凉气之故。我忙道:“你听我说,取消这次旅行!”（倪匡《丛林之神》）

（6）“这儿正好有个公用电话亭,很方便。”“老张,你听我说,你一定马上停止行动。”（张平《十面埋伏》）

例4中的“你听我说”标记说话人针对听话人“报仇”一事进行劝说,例5和例6中的“你听我说”标记说话人针对听话人的行为活动进行劝说,但这种“劝说”更多表现为提出建议。

3.延缓功能。“你听我说”的后面一般会用破折号或者逗号。例如:

（7）赵文安挨近赵青石身边去,唧咕着说:“青石,你听我说,——一台柴油机要几千万元（旧币）……”（李方立《初春的一天》）

（8）“许宏义,你听我说,”乐队指导老师一边跨大步往训导处走,一边回头对许宏义说道。（林双不《小喇叭手》）

（9）“你听我说,”他坐到那个塌下去一大块的旧沙发上,慢慢跟我讲起来。（饶雪漫《左耳》）

例7中的“你听我说”后面用破折号,例8和例9“你听我说”后面用逗号。不管是破折号还是逗号,“你听我说”后面要说的话语似乎不是很着急,语气舒缓,话语标记形式的独立性很强,有相对较长的语流停顿。

4.插说或追补功能。例如:

（10）吕东岩咳了一声,说道:“你没有弄清楚就生气,你听我说,我是让瑶儿一个人走,我和你都不走!”（梁羽生《风云雷电》）

（11）“小跳,你过来你过来呀,你听我说。我的嘴是干净的,这是我身上唯一还拿得出手的东西。”（铁凝《大浴女》）

（12）他装出一副惭愧、后悔莫及与可怜巴巴的神气,哀求地说:“老何,老何,你别急,你听我说。我,我没办法呀,压力太大呀!”（冯骥才《冯骥才作品集》）

这里的插说和追补功能都是在话语中间出现,相当于说话人在前面话语的基础上,进一步补足语义或者强调“你听我说”后面话语的意思。

话语标记“你听我说”的语用功能并不总是单一的,有时是表现出多种语用功能的交叉使用。例如:

（13）邬为把皮祆里得严严实实地:“二梆子,你就别去了。”二梆子边穿着皮祆:“嚷嘛,说好了的吗?”“你听我说,今晚咱俩一走,肯定会引起注意,再说你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放心,就听我的,别去了。”（陈锐《寒春》）

例13中的“你听我说”话语标记兼有解释功能和劝说功能。说话人先针对听话人“想去”的想法做出解释:为什么不能去。然后进行劝说,并且建议“别去”。

（14）“这可太捧了,连里会放吗?”“眼下是不会放的,你听我说,今后不管你是走还是留,一定不能再提家庭出身方面的问题,这样你会孤立的。”（陈锐《寒春》）

例14中的“你听我说”话语标记兼有插说、追补功能和劝说、建议功能。说话人在回复“不会放”之后,进一步补足话语语义,针对“不会放”这个事实来建议听话人怎么做。

这里所表现出来的语用功能的交叉使用现象,说明了话语标记“你听我说”语用作用的多样性和灵活性。

通过上述对“你听我说”语用功能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你听我说”的解释功能是其最主要、最基本的语用功能,其他语用功能或多或少地都带有“解释”意味。而且,解释和劝说功能还保留了“你听我说”的客观意义,延缓动能和插说功能则弱化了它的客观意义,更加凸显了它的语用功能,也就是说“你听我说”的实在概念意义逐渐演变为功能意义。

二、元话语对元认知交互性的体现

（一）元话语和元认知

1.元话语

国外学者对元话语这一概念的定义,具有代表性的是:Hyland和Tse对元话语进行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观点强调元话语的篇章组织功能,广义的观点是元话语体现了作者在篇章中所表现出来的运用语言和修辞的方法,以及把话语组织和话语含义结合起来的方法。从定义中可以看出,元话语是用于篇章话语组织、表达作者观点、涉及读者反应的一种方法。

人们交流的话语往往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表现话语的概念意义的成分,是话语信息的主要部分;另一部分表达概念意义之外的意义成分,是组织语篇、引导听话人、表现对话语概念意义的情感态度的语用手段。我们可以把后一部分的话语成分称为“元话语”。元话语不是话语命题的基本信息,但是也不影响命题内容的表达,只是为了在组织话语时,让听话人更加领会说话人的情感态度及意图。元话语和话语标记的关系非常密切,根据语法化理论,话语标记是来源于具有引导功能的元话语,是元话语标记化的结果,话语标记只不过是元话语形式中形势较为短小,使用频率较高,功能较为明显并定型的那些语段,在性质上与元话语没有区别。从以上对“你听我说”的语用功能的分析可以看出,“你听我说“具有较强的引导、提醒听话人注意说话人的话语的作用,作为元话语的“你听我说”在使用频率作用下,已经出现标记化,所以“你听我说”来源于元话语,也可以看作是“话语标记”。

2.元认知

元认知研究的开创者Flavell对元认知的定义最具代表性和影响力,Flavell最终对元认知的定义是:“反映或调解认知活动的任一方面的知识或者认知活动”。也就是说元认知既是一个静态的知识的反映、体现,也是一个动态的调解、互动过程。Flavell认为,元认知包括元认知知识和元认知体验两个部分。元认知体验是伴随着认知活动,交际者在交谈过程中产生的个体体验或情感态度。元话语是元认知体验的体现,元认知结构中的元认知体验强化了主体意识。元话语在会话过程中体现说话人的个体体验或情感态度,目的是让听话人对说话人表达内容有共同的认知和理解,从而实现元认知体验上的交互。元话语能够体现元话语认知,所以说话人通常会使用带有主观性的元话语来引导听话人了解说话人的认知体验,从而实现元话语对元认知的交互性体现。

（二）元话语“你听我说”对元认知的交互性的体现

元话语“你听我说”所表现出来的语用功能,带有说话人的态度和情感这一主观性,来提醒、引导听话人领会说话人的意图,让听话人支持认同自己的想法或观点,这正是对元认知的交互性的体现。

元话语“你听我说”解释性语用功能体现出元认知体验的交互性。说话人针对听话人不理解或者误会的事情进行解释,消除误解或者让听话人认可自己的观点。“你听我说”是说话人有意识使用的元话语,就是为了安抚好听话人的情绪,让其了解自己对所谈论的话题的认知体验,从而让话语传递意思容易接收和理解,实现话语传递的有效性。有时候听话人没有注意到说话人的话语,或者不愿意听说话人讲的时候,也会使用到元话语“你听我说”,说话人在有意提醒或者引导听话人注意自己的话语,从而让对方理解认同自己的观点。

在话语交际中,说话人为了拉近和听话人交流的心理距离,增加对方对自己话语的理解和认同感,常常会使用能加强彼此情感联系的元话语,表面上是让听话人注意说话人的话语表达,实际上暗含着说话人的元认知体验。说话人想要引导听话人理解自己的元认知体验,并且产生同样的认知体验,从而实现交际双方在元认知体验上的交互性。“你听我说”劝说性的语用功能不仅仅是要提醒听话人的注意,更为重要的意图是想让对方认同自己的观点,并且通过劝说的过程来提出相应的建议,最终影响说话人的行为活动。

交际是话语双方一个互动的过程,“你听我说”很明显地体现了这种互动性。“你听我说”由“你听”和“我说”组合而成,“你听”提醒对方注意说话人接下来的话语,“我说”强调了话语的来源是“我”,引起听话人对说话人话语的注意。“你听我说”的提醒、解释或引导功能,都是为了让听话人产生或激起新的认知体验,创造彼此共有的认知环境,使听话人最终能理解和支持说话人表达内容和情感在篇章组织上也使话语表达意思严密,流畅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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