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不相离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苏庆明━文

白头到老，也许是情感进入暮年状态后的最佳结局。在这个美好的词语里，人们希望情感能够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岁久弥深。但站在不得不同时在多个战场拼杀的现代人的角度看，这又像是另一个考验耐心与意志的战场。时间，有时候是最大的一个桎梏，我们能否说服自己，心甘情愿地接受它的监管与判决？

真正能对抗时间的，不是强大的意志，而是爱。因为，只有爱，能与时间一样不朽；甚至能改变时间。

因此，无论白首相离或是不相离，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爱人——有了他或她，生命才完整。

南方周末记者 翁洹━图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苏庆明━文

活到一百多岁了，在摄影师找上门之前，罗开明和吴关风夫妻俩还没正式合过影。摄影师说“搂一下”，他们竟然有一丝羞涩，一边比划一边问：“这样啊？”

这对生活在海南万宁市和乐镇五星村的百岁夫妻，年龄加起来已经有211岁，是中国十大百岁夫妻之一。从1929年到2015年，他们结伴的日子，已经86年。

时间，在这漫长的相守面前，似乎也失重了。

清晨5点多，老两口就从椰树掩映的屋子里醒来。106岁的吴关风，起床便细细地梳理她的一头银发；105岁的罗开明，则自觉地来到用了四十多年的灶房里，生火煮饭。

“水放少了！”“注意看火！”吴关风毫不客气地大声“训斥”老头子。而老头子罗开明只是咧咧嘴，啥也没说。平时他也是这样，自己不说话，只听老伴说话。其实，平常都是吴关风煮饭，因为最近扭伤了手腕才让老头子做；但她也不闲着，指点起老头子来厉害得很。

尽管总爱“训”老伴，但老伴的优点，吴关风也是心里有数：“有一片菜叶落在田里他都要捡回来。”罗开明的吃苦肯干、勤俭节约，吴关风是相当地欣赏。

这对夫妻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

1929年，20岁的吴关风嫁给19岁的罗开明。艰苦的岁月里，两人“跑过日本仔”、“跑过国民党”，见过怀孕的大嫂被日本人活活打死。两人一起经历过饥荒，饿得急了，罗开明还偷过别人家的东西，回来两人一起填饱肚子，硬是挨到光景好转。

几十年下来，罗开明的耳朵背了，吴关风的背也驼成了90度，但有些东西始终没有改变：起床后，打水、拾柴、浇菜、做饭，都是他们自己来。若是闲了，两人就并排坐在杨桃树下，很久很久也不说话，只是一起安静地坐着。或者，肩并肩地坐在门槛上，老太婆给老头子缝补衣裳。

有时，两人会穿过农田和椰林，再翻过一座小沙丘来到海边看海。只要经过田垄或水沟，罗开明总是不忘回身牵一下吴关风的手。

每天傍晚，他们不忘给叽叽喳喳的鸡鸭喂米。两人都喜欢当地的牌九，晚饭后会去“观战”。回来后，就在一个木盆里洗脚。罗开明要是背上痒了，吴关风会掀起他的衣服，帮他抓痒。然后就并排睡觉。

睡不着的时候，老两口会说说话。但吴关风笑着说，老头子“耳重”，夜深的时候是不能和他说话的，否则一掀开嗓门，“会把全村人都吵醒”。

“白天有人做伴，晚上有人说话。”问到什么是夫妻时，这对百岁老人这样回答。

爱情辞典

【夫妻相】 夫妻之间面容相似被称为“夫妻相”。对于夫妻相的产生原因，一些进化生物学家认为，这是因为人类潜意识里觉得，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更值得信任，所以可以深入开展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