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视域下对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状态的冷思考
2015-02-12文/宋颖
文/宋 颖
宏观视域下对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状态的冷思考
文/宋 颖
内容提要
在全新的社会文化背景下,我国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状态中所存在的问题,值得我们用一种更加理性和冷静的态度去思考、对待和处理。民国时期我国学术界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态度、研究方式、研究理念,也就是对于西方音乐史的整体研究状态时至今日仍然值得我们学习、继承和发扬。对于外来文化的盲目抵制和对于自身文化的盲目自信和热情也是一种极度不自信的具体体现,而理性地、冷静地面对外来文化,也是民族文化自信和成熟的一种鲜明体现。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领域所出现的所谓“中国视野”,与曾经偏激、极端的观点、思维、理念和方式方法确有几分神似,如不能理性和冷静地看待学术研究理念和状态,又何谈能够对我国西方音乐史的研究起到何种益处。冷静的态度和理念才是真正地从民族的角度出发、以民族利益为根本,才是真正的民族自信,才能真正为我国民族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做出贡献。
西方音乐史 理性 冷静 极端 偏激
同我国很多现代西方人文学科一样,西方音乐史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类人文学科开始在我国出现和发展也是从上个世纪之初的“新文化运动”开始的。从此以后,西方音乐史在百余年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与融合的过程中对我国现代音乐学科、音乐艺术的发展起到了极大的影响和极为重要的作用。当前,在我国的各大高等艺术院校和研究机构中,西方音乐史始终是重要的支柱性专业基础学科之一,可以说,当前在我国学术界对于西方音乐史对我国音乐发展的重要作用、价值和意义已经形成了一个基本的共识,但同样,纵观西方音乐史在我国发展的百年历程,我国在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理念、研究态度、研究方法、研究目的等等诸多层面,也就是对于西方音乐史研究的整体状态上却始没有形成一个共识,时至今日,在全新的世界文化潮流中,在全新的社会文化背景下,我国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状态所存在的一些问题,值得我们用一种更加理性和冷静的态度去思考、对待和处理。
1.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状态演变历程
迄今为止,我国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大体可以分为三个主要的阶段,而在这三个主要的阶段,我国对西方音乐史的研究状态也存在着一定的差异和区别。
1.120世纪初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
这一时期是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的起源和发展时期。萧友梅与王光祈堪称是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的两位开山鼻祖,对我国现代音乐的创立、发展和研究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价值和意义。这两位我国的现代音乐先驱有着很多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首先都具有极为深厚的传统文化基础与素养,同时又都成长和生活在我国巨大历史变革时期,有着强烈的爱国之情,同时又都具有欧洲留学的经历,对于西方音乐都有着极深的造诣,凡此种种都促使着萧友梅和王光祈,包括当时和此后的所有学贯中西的音乐学者们能够用一种热情的、迫切的,但却以更加理性和冷静的态度去对待西方音乐史学科、处理西方音乐史学科、研究音乐史学科。这一时期,理性、冷静的态度也成为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的两个最为鲜明的特征和关键词,这种理性和冷静在于这一时期以萧友梅和王光祈为代表的我国民国时期的音乐学者们能够真正意识到和承认本民族音乐研究体系、理念、理论和方式上的不足和需要提升之处,能够真正运用欧洲文化中的理性思维、理性研究体系、研究方式、研究视角、研究视域去对待和研究西方音乐史,再加上民国时期音乐学者们深厚的传统文化基础与素养,使得这一时期的西方音乐史文献在翻译和注述水平和品质上达到了顶峰。时至今日,仅在此一项上就始终没有超越我们的先驱们。而民国时期我国学术界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态度、研究方式、研究理念,也就是对于西方音乐史的整体研究状态时至今日仍然是值得我们学习、继承和发扬的。
1.2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文化大革命”结束。这一时期是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的第二个阶段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由于特殊的历史因素、政治因素及意识形态因素,我国在此后的几十年间,不仅仅是在西方音乐史研究领域,在其他的艺术学科及人文学科领域也皆是如此,基本上断绝了与西方(也就是欧洲及美国)的学术交流与沟通,音乐史领域更是如此。这时我国在西方音乐史领域与外部世界的主要,或者说唯一沟通和交流的对象便是苏联,但从客观事实的角度上来讲,就西方音乐史领域来说,苏联,或者说俄罗斯音乐和俄罗斯史学界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都算不上是世界音乐史研究的主流,更谈不上先进,因此,仅就研究对象、研究文献资料的前沿性层面上,当时的我国就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音乐史研究的主流。而随着著名的“中苏交恶”开始,对于当时的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来说,唯一的,仅存的一个对外交流的通道也被堵塞了,我国的西方音乐史研究也很快自然而然地、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完全的“闭门造车”的状态之中。同时,也像我国其他很多音乐学科一样,我国音乐学术界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也出现了一种消极的、偏激的、不理性的、极端的抵制情绪和状态,就像当时我国声乐艺术界的那场著名的“土洋之争”一样,而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种不良的情绪、理念,或者说状态在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领域反映得更加强烈,对于学术研究的消极作用和损害也更大。
这一时期,我国对于西方音乐史的研究理念、研究态度、研究方式,也就是整体的研究状态上都呈现一种极度的不冷静、不理性的鲜明特征。这种特征,或者说状态具体体现在,首先是一种极端排斥的态度,认为西方音乐历史如同西方的文化、西方的生活方式、西方的人文理念一样,都属于“腐朽的资本主义”和“腐朽的资产阶级”,是有害的,是必须要摒弃和抵制的,这种观念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体现得尤为明显。其次是即使当时我国音乐学术界的很多学者虽然并不认为应该完全摒弃和抵制西方音乐史的研究,但在具体的研究理念、研究方式、研究态度上却对于以往的,也就是“民国时期”的“西方视角”、“理性思维”、“科学态度”、“科学方式”予以全盘否定,认为西方音乐史研究也应该像当时的民族声乐艺术研究一样完全回归民族与传统,完全运用传统民族音乐的音乐研究理念、研究方式、审美方式去对待、处理、研究、分析、解构、解释、解读西方音乐和西方音乐史料,而此后的无数事实和例证无数次证明,这种研究理念、研究态度和研究的状态比当时我国声乐艺术研究界的“土洋之争”更加荒谬,更加无益于我国西方音乐史的研究工作,同样对于我国现代音乐的发展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这种态度的错误,或者说荒谬之处在于,不冷静、非理性:没有意识到西方音乐史研究的研究对象本身并不像声乐艺术一样,美声声乐艺术和民族声乐艺术虽然是两种区别鲜明的声乐艺术种类,但其二者毕竟本质上都属于声乐艺术的范畴,存在着一定的共同性与共荣性,所以我国民族声乐“土洋之争”时虽然完全摒弃和抵制欧洲的美声声乐艺术肯定是错误和不合理的,但其中对于传统民族民间声乐艺术的借鉴和吸收也具有一定的正确性和积极性因素,而西方音乐史则指一门完全独立的史学学科,仅从音乐专业的层面上来讲,无论是作曲技术、曲式、和声、乐理、配器、音乐记谱法等等诸多层面上与我国传统音乐基本没有共同性可言,也就更谈不上任何可比性,因此,无论是从宏观的文化视角与领域、审美视角与领域,抑或是音乐专业层面的视角与领域用传统民族音乐的视角、视域、理念和方式去研究西方音乐史、解读西方音乐史、解释西方音乐史都是完全行不通的。这种音乐史研究的态度、理念和整体的状态也是极为不理性和不冷静的,而其中更多的是在特殊历史时期所呈现出的对于民族文化和民族艺术的盲目自信和不健康的热情,而这种学术研究的状态对于真正的学术研究和我国现代音乐的发展来讲没有任何积极意义可言。而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看,从深层次的文化心理和状态上来看,对于外来文化的盲目抵制和对于自身文化的盲目自信和热情也是一种极度不自信的具体体现,而理性地、冷静地面对外来文化,也是民族文化自信和成熟的一种鲜明体现。
1.3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文化大革命”结束至21世纪初
这一时期是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的第三个大的阶段。这一时期,随着“文革”的结束,我国再次开启了沉重的国门,重新开始与世界先进文化、世界先进科学技术、世界先进社会生活模式、世界先进艺术潮流接触、沟通和交流。我国的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各项事业也都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之上,开始迅速恢复和发展。不仅仅是从西方音乐史研究的角度,也包括整体的文化学术研究,以及社会事业建设的各个层面上也皆为如此,当极度的非理性状态结束以后,取而代之的必然是理性的回归。与其他任何一种人文艺术学科一样,我国的西方音乐史研究也迅速地重新走上正轨,并取得了迅速的复苏和发展。于润洋通过自身诸多专著成功地将音乐美学融入了音乐史学研究领域;周凯模则将音乐人类学与音乐史学研究成功融合;杨燕迪在音乐史研究科学方法和方式的确立、丰富和发展上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以蔡良玉、高世杰、孙国忠、姚亚平、王哺等为代表的一大批我国现代音乐学者和音乐史学家们对我国当代西方音乐史的研究、发展和进步都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使得我国的西方音乐史研究呈现出一种“百家争鸣”的繁荣景象和状态,这对于我国音乐史学和整体的现代音乐发展无疑是正确的,具有十分积极的作用、价值和意义的。而这一时期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的复苏和繁荣从根本上来讲同时也正是源于社会开放和变革所带来的理性的回归,理性的回归让我们在对待学术研究的态度上能够摒弃以往非理性的、狂热和不健康的、毫无积极作用、价值和意义的民族观念,在对待西方音乐史的研究理念和研究方法上能够重新站在西方的理性思维和文化视角之上去对待西方音乐、研究西方音乐、分析西方音乐、解释西方音乐,从而真正地掌握西方音乐,使西方音乐能够真正对于我国现代音乐艺术的发展起到真正积极的促进作用、价值和意义。
但在近期,在我国的西方音乐史研究领域和学术界一种观点甚嚣尘上,那就是要用一种所谓的“中国视野”的角度,或者说理念、方式去研究西方音乐史。这不得不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和思考。
2.回顾带来的思考与反思
正如前文已经有所提及的,纵观我国西方音乐史的研究历程,每段历程都会因为不同的历史背景、社会背景文化以及社会意识形态类型等诸多的因素而呈现出区别鲜明的状态,而不同阶段我国对于西方音乐史完全不同的研究理念、研究方式、研究状态也直接导致研究结果的完全不同。在民国时期,我们正确的学术研究状态使得当时的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民国时期的音乐先驱们用自己理性的、冷静的、科学的学术研究态度和辛勤的研究工作为我们留下了丰富的西方音乐史料,仅就翻译和注释质量而言,我们今人仍旧鲜有能够超越前人者。而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直至“文化大革命”结束,我国的西方音乐史研究之所以陷入完全停滞的状态,甚至出现违反最基本学术研究科学理念和规律的盲目民族自信,主张生搬硬套地要用传统民族音乐理念去对待、研究和解释西方音乐史,这无疑是荒谬的,同时也是必然不能成功的,对我国现代音乐艺术事业的发展也不可能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反而会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害。凡此种种,都是值得我们铭记的经验,甚至应该说是一种教训。历史告诉我们,无论是对待西方音乐史研究,还是任何一种人文学科研究、现代科学研究,乃至任何一项社会事业,大至国家建设,小至衣食住行,理性的、冷静的态度都是最基本的前提。而反观我国西方音乐史研究领域所出现的所谓“中国视野”,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至“文革”结束这一阶段的偏激、极端的观点、思维、理念和方式方法确有几分神似,如不能理性和冷静地分析学术研究理念和状态,又何谈能够对我国西方音乐史的研究具有何种益处。
总而言之,历史和无数的事例无数次证明,对待任何一种人文学科或者艺术学科,只有采用一种理性和冷静的态度和理念才能够真正取得成功,同时冷静的理性告诉我们,在西方音乐史的研究工作中我们必须要站在西方文化的视角,运用西方的理性思维和科学研究方法才能够使我们真正理解、掌握运用西方音乐,才能够真正对我国现代音乐的发展起到真正的促进作用,这才是真正地从民族的角度出发、以民族利益为根本,才是真正的民族自信,才能真正为我国民族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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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霍闽)
宋颖(1979—)女,沈阳音乐学院艺术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