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族群、国家理论与俾路支民族主义*
2015-02-12王晋◎
王 晋◎
民族、族群、国家理论与俾路支民族主义*
王 晋**◎
巴基斯坦俾路支民族主义是族裔民族主义的典型个案。族群政治理论、民族主义理论和国家政治理论都可以作为观察俾路支民族问题的视角。但是经典的族群政治理论、民族主义理论和国家政治理论,更多的是基于西方的社会和历史经验,无法合理地解读俾路支民族主义的诸多问题。本文在回顾巴基斯坦俾路支民族主义相关历史的基础上,探讨俾路支民族主义“非现代性”、“萨达尔性”、“非均衡性”的特点,并认为妥善解决好在现代化进程中传统与现代、收益与分配、民主与权力之间的关系,才是应对俾路支民族主义冲击的有效途径。
巴基斯坦 俾路支民族主义 非现代性 萨达尔性 非均衡性
巴基斯坦俾路支省位于巴基斯坦西部,紧邻伊朗和阿富汗,靠近霍尔木兹海峡,面积占巴基斯坦国土的近一半,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俾路支省蕴藏非常丰富的石油、铜、煤、铅、天然气等矿藏,对巴基斯坦的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近年来,俾路支民族分离运动复兴,部落武装逐渐走上与政府军对抗的反叛道路,不断破坏该省的重要基础建设,并对援建该省的外国人发动恐怖袭击。尽管目前俾路支地区的安全形势已经有所好转,但是俾路支问题仍然是困扰巴国内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的重大问题。
俾路支问题涉及诸多政治学理论,包括族群政治(Ethno-politics)理论、民族主义(Nationalism)理论和国家政治理论在内,都可以作为解读俾路支问题的视角。但是经典的族群政治理论、民族主义理论和国家政治理论,都无法有效地解读俾路支民族主义问题,相关理论建构仍然需要进一步的探索和扩展。俾路支民族主义有着自己的特殊性:源起的“非国家性”,即俾路支民族主义并非发端于现代化的国家之中;发展的“萨达尔性”,即俾路支民族主义的旗帜是由各个俾路支部落的萨达尔(部落领导人)所引领的;分布的“非均衡性”,即民族主义思潮在俾路支省分布并不均衡,许多部落并未参与或者较少参与俾路支民族主义运动。
本文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回顾经典的民族主义、族群政治和国家政治理论,并结合俾路支问题的具体情况,提出经典理论的不足之处;第二部分回顾1948年以前俾路支民族主义的源起,突出俾路支民族主义运动中卡拉特王公的历史作用;第三部分回顾1948年到1977年俾路支民族主义的发展,揭示这一时期俾路支民族主义发展中部落领导人的特殊作用;第四部分简要归纳了俾路支民族主义的发展特点,提出了俾路支民族主义的“非现代性”、“萨达尔性”、“非均衡性”的特点。
一、民族、族群与国家:理论回顾与总结
分析政治现象,离不开对于经典理论的回顾。当下作为政治学的经典理论,更多的是对于西方政治历史和政治经验的总结,尽管能够在一般性问题上给予人们启迪,但是在描述巴基斯坦俾路支的具体问题时,往往难以做出有效的解释和回答。在这一部分中,本文将分别回顾三方面的理论,即民族主义理论、族群政治理论和国家政治理论。
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民族主义在当今世界仍然发挥着巨大的影响力。西尼沙·马里塞维奇(Sinisa Malesevic)就曾经精辟地论述道:“尽管许多意识形态在20世纪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毋庸置疑,民族主义才是当今世界最持久和最具影响力的意识形态”。*S. Malesevic, “Nationalism and the Power of Ideology”, in G. Delanty and K. Kumar eds., The Sage Handbook of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Sage Publications, 2006, p. 308.马里塞维奇将民族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进行论述,认为民族主义的构成有两部分,即“规范部分”(normative aspect)和“操作部分”(operative aspect)。马里塞维奇认为“规范部分”“大多数来源于各类文化典籍,比如宗教‘经典’(《圣经》、《古兰经》、《塔木德》等),具有影响力的神学家、哲学家、先知、科学家或具有重大价值的法律、伦理等文件(如《权利法案》、《独立宣言》、《大宪章》、《日内瓦公约》等),以及一个主权国家的宪法,政治和政党文件等。”*S. Malesevic, “Nationalism and the Power of Ideology”, 2006, p. 309.“操作部分”则与民族主义的情感和心理纽带相关,马里塞维奇认为:“‘操作部分’民族主义主要通过学校课本、通讯报纸、电视新闻、大众网站、政治宣传、商业广告和名人演讲等传播。”*S. Malesevic, “Nationalism and the Power of Ideology”, 2006, p. 310.按他的观点,“操作方面”的民族主义意识形态更加重要,尤其是在培育个人主观民族属性方面具有重大的意义。
民族主义理论更多地从“民族身份”形成和发展的视角来观察,因此较多地涉及到民族主义与社会、经济和政治之间的关系。欧内斯特·盖内尔(Ernest Gellner)认为,民族主义与现代工业化社会紧密相关。现代工业社会能够消除不同文化之间的隔阂,将不同的人们和群体统一到一个“同质体”(homogeneity)之下。盖内尔认为,民族主义之所以会在当今世界盛行,主要源自现代工业社会对于大众产品和消费品的需求。欲达到此需求,民族必然会统一于一个国家之下。盖内尔提出,“是民族主义创造了民族,而非相反。”民族主义不可能源自“无国家的社会”。*E. 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Blackwell, 2006, p.4.民族主义“是新兴社会关系的结果,这种新兴社会关系根植于被国家保护的内化的、以教育为主的文化。”*E. 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p.46.盖内尔认为:“民族主义……并不是唤醒古老的、潜在的和蛰伏的力量,尽管这种潜在性是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民族主义是一系列新的社会组织建构的结果……民族主义只能发端于成熟的国家政治之中。”*E. 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p.48.对于民族主义与现代化的关系,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也持类似的观点。他认为:“事实很简单,‘民族主义终结’仍然遥遥无期。事实上民族依然是当今世界最有合法性的政治理念。”*B. Anderson, Imagined Communities: Reflections on the Origins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 Verso Books, 1991, p.3.安德森强调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和印刷术对于民族主义发展的重要性。安德森认为,民族主义发展的重要支持者,是那些受教育的资本家,而不断扩大的阅读人群和日益普及的识字率,则为民族主义的传播创造了重要条件。*B. Anderson, Imagined Communities: Reflections on the Origins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 p.77.
经典的民族主义理论,更多地涉及到了现代化与国家对于民族主义的重要建构作用。然而,无论是马里塞维奇、盖内尔还是安德森,都是将自己的分析模式建立在西方世界的经验之上进行论述的。但是在广大的非欧洲地区,其解释的有效性显得有些乏力。在巴基斯坦俾路支民族主义并没有诞生在国家框架之下,而俾路支长期落后的经济和社会现实也不可能孕育完整的现代化政治;最早扛起“民族主义”大旗的更不是当地的资本家,而是俾路支本土的部落领导人;直至今日,俾路支省的识字率仍然偏低,似乎民族主义无法在如此贫瘠的土壤下生存。所以在俾路支民族主义问题上,经典的民族主义理论无法有效地进行解释。
与民族主义相联系的理论是沃尔克·科诺尔(Walker Connor)的“族群主义”(ethnicity)理论。“族群主义”理论往往涉及到国家内部不同族群之间关于政治权力、经济利益和发展机会的竞争关系。沃尔克·科诺尔的“族群主义”理论建立在比利时的瓦龙人和弗兰德人、西班牙的巴斯克人和加泰罗尼亚人、英国的苏格兰和威尔士人民族主义、意大利南部的提洛尔人(Tyrolean)政治诉求的基础上。*W. Connor, Ethnonationalism: The Quest for Understanding,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4, p.35.科诺尔认为,这些民族的“民族主义运动”更多的是一种“情感诉求”(emotive appeal),其实质是心理对于社会现状不满的反应。*W. Connor, Ethnonationalism: The Quest for Understanding, p. 42.科诺尔通过论述西班牙巴斯克人的民族主义发展后认为,民族主义呼声最高的那些巴斯克人,恰恰是最不愿意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本民族语言的那部分巴斯克人。*W. Connor, Ethnonationalism: The Quest for Understanding, p.117.所以科诺尔认为,民族主义呼声强烈的民族,不一定真的需要政治独立,而是在社会政治环境中受挫,转而通过民族主义表达自己的“情感诉求”。
保罗·布拉斯(Paul Brass)将自己称为“工具主义者”(instrumentalist)。工具主义的观点主要是:(1)否定文化和传统在族群彼此冲突中的重要作用;(2)认为政治和经济条件才是族群差异的主要诱因;(3)族群内部的精英们往往借助于族群差异来集结力量,同国家相对抗,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族群精英的力量往往受制于族群本身。*P. Brass, Ethnicity and Nationalism, Sage Publications, 1991, pp.13-17.布拉斯重视政治环境对于“族群主义”的影响,政治环境有助于解释“不同时期同一族群社团内部民族主义诉求消长”。政治背景具有三个特征,即政治和社会力量重组的可行性,占据政治主导权的族群精英分享权力的意愿,以及变革现有政治格局的可能性。*P. Brass, Ethnicity and Nationalism, p.55.布拉斯认为,社会力量重组将会给民族主义者带来机遇,其政治和经济诉求就将会十分显著。*P. Brass, Ethnicity and Nationalism, p.57.社会力量重新组合有时候会给民族主义者带来机遇,但有时也会带来国家政权势力的增强。根据布拉斯的观点,“即使是最独裁的政府,也无法回避分权和现代多民族国家中多元化的问题。”所以,统治阶层的政治精英是否愿意同更多的族群分享自己的政治权力,对于维护社会稳定十分重要。*P. Brass, Ethnicity and Nationalism, pp.57-58.布拉斯认为,不同族群会根据各自不同的政治处境来形成自己的政治要求,越是开放的政治系统,和平解决族群冲突的可能性越大,而越是封闭的政治系统,族群冲突往往会演变成大规模的内战或者分裂。*P. Brass, Ethnicity and Nationalism, pp. 60-61.
弥尔顿·艾斯曼(Milton Esman)提出了“政治机会结构”。艾斯曼认为“政治机会结构”可以分为两个方面,即促进或者约束族群运动进行动员、宣传、主张自己权力的客观的政治环境,以及政治机构能够和平处理和解决这些诉求的可能性。在艾斯曼看来,在开放的政治体系中,族群的政治诉求往往可以通过合法的途径进行表达;而在封闭的政治体系中,族群的政治诉求则较多地通过暴力等非法途径来表达。*M. Esman, Ethnic Politics,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94, pp. 31-2.我们进而将艾斯曼的理论简化为:民主政体下,族群暴力较少发生;集权政体下,族群暴力较多发生。艾斯曼认为“‘族群政治运动’希望通过政治途径表达族群诉求,以期打击对立族群,或者捍卫自己族群的利益。族群政治运动往往反映了一个国家内不同族群的政治诉求和愿望。不过族群内部也会产生严重的分裂,内部不同的组织和派别往往会因为争夺族群政治运动的领导权而相互竞争。”*M. Esman, Ethnic Politics, 1994, p. 27.
“族群主义”从多民族国家内部的族群间关系着手,分析和观察国家政治环境对于族群关系和民族主义的影响。具体到俾路支民族主义发展的历程,我们确实可以找到巴基斯坦社会俾路支人对于旁遮普人过多掠取社会资源的不满。然而俾路支民族主义并没有在俾路支人当中形成广泛的共识,历史上的几次俾路支人反抗巴基斯坦中央政府的叛乱中,也仅仅是一小部分俾路支部落参与其中。因此无论是科诺尔、布拉斯还是艾斯曼的“族群主义”理论都无法有效地解释俾路支内部存在着这种对于民族主义认同的差异。
当今任何的政治理论都无法避开国家。无论是民族主义还是“族群主义”,其运动的目标和对象都是国家。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认为,当今国家对于社会控制力更强,相较于传统社会,现代国家的权力更大。吉登斯将当今国家形容为一个“权力大容器”(bordered power container)。吉登斯认为:“传统国家的统治阶层……缺少对于被统治者日常生活的影响。而现代国家的特征之一,就是拥有极大权力的国家行为体干涉和影响普通人哪怕最细微的日常生活。”*A. Giddens, The Nation-State and Violence: Volume Two of a Contemporary, Critiqu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olity Press, 1985, p. 8.吉登斯认为,现代国家中“政治”一词的含义较之传统社会更广泛。*A. Giddens, The Nation-State and Violence: Volume Two of a Contemporary, Critiqu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 68.在传统社会中,对于意识形态的共识并不构成国家建构的基础。传统国家中,如果统治阶层和精英阶层能够维系意识形态的统一,那么国家就可以正常运转。*A. Giddens, The Nation-State and Violence: Volume Two of a Contemporary, Critiqu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 76.用吉登斯自己的话说就是:“直接和间接的国家监管(海关官员和边境警察,加上各种协查的护照信息)是民族国家最大的特征之一。一个民族国家就是一个‘权力大容器’……一个在当今拥有巨大权力的权力体。”*A. Giddens, The Nation-State and Violence: Volume Two of a Contemporary, Critiqu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p. 120.
迈克尔·曼(Michael Mann)将吉登斯的“国家权力”进而划分为两类,即“强制权力”和“基础权力”。“强制权力”指的是“国家行使的无需同公民社会进行日常的和例行的协商的权力。”*M. Mann, “The Autonomous Power of the State: Its Origins, Mechanisms and Results”, in J. A. Hall eds., State in History, Basil Blackwell, 1986, p. 113.迈克尔认为,“强制权力”往往出现在传统国家之中,这类国家习惯于运用军事力量和强制力量来管理人民。“基础权力”则指的是“国家对于社会渗透并施行理性政治决定的权力。”*M. Mann, “The Autonomous Power of the State: Its Origins, Mechanisms and Results”, p. 113.迈克尔认为:“国家不需要与我们协商,就向我们抢夺财产,征收赋税;国家可以时刻搜集我们的信息,可以在国内所有领域施加自己的影响,国家甚至构成了我们日常生活的大部分内容;国家前所未有地渗透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其‘基础权力’更是史无前例的强大。”*M. Mann, “The Autonomous Power of the State: Its Origins, Mechanisms and Results”, p. 114.根据“基础权力”和“强制权力”的强弱,迈克尔进而划分了四类国家:封建、帝国、科层和集权。封建国家的“强制权力”和“基础权力”都最弱;帝国国家拥有强大的“强制力”和较弱的“基础权力”;集权国家的“基础权力”和“强制权力”都很强大;“科层国家”的“基础权力”较强,但是“强制权力”很弱。迈克尔认为,“科层国家”在当今即是民主制国家。*M. Mann, “The Autonomous Power of the State: Its Origins, Mechanisms and Results”, p. 115.迈克尔的分析更多地将国家视为一个独立的“行为体”,能够按照自己设定的路线来获取自己的利益。当然迈克尔也承认国家内部不同集团会影响和干扰国家权力,并且按照各个利益集团的意愿来构建国家行为,但是迈克尔坚持认为“国家如果仅仅成为某个利益集团的工具,那么国家就会丧失合法性。”*M. Mann, “The Autonomous Power of the State: Its Origins, Mechanisms and Results”, p. 129.
乔尔·米戈达尔(Joel Migdal)更多地从国家内部各个群体之间的关系着手,分析国家的行为特征。米戈达尔批评了对于国家“单一质”的分析,认为这类分析将国家的“科层”特点作为了唯一的切入点,妨碍了我们对于国家更清晰的认知。*J. S. Migdal, “The State in Society: An Approach to Struggles for Domination”, in J. S. Migdal et al. eds., State Power and Social Forces: Domination and Transformation in the Third World,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4, p. 12.米戈达尔认为,国家不是由统一的行为体统领的。在国家内部,往往划分为不同的部门和不同的集团,各个集团有着彼此不同的行为逻辑和各自特定的利益取向。面对同一个问题,不同的国家集团和部门会采取不同的应对措施。米戈达尔认为“我们不能将国家假定为一个整齐划一的行为体,国家并不是按照特定的利益轨迹行动的。”*J. S. Migdal, “The State in Society: An Approach to Struggles for Domination”, p. 9.米戈达尔提出“国家内部不同的行为体都在为了争取国家领导权而斗争。”*J. S. Migdal, “The State in Society: An Approach to Struggles for Domination” p. 17.各个行为体都希望得到国家最高权力,而能够对行为体进行统治。在国家内部,各个行为体之间既有合作,也有斗争。各个行为体之间是辩证的关系。
经典的国家理论,更多地将国家视为内部统一、结构合理的行为体。然而第三世界国家的国家权力和国家权威往往无法达到“权力大容器”的标准。无论是吉登斯、迈克尔还是米戈达尔,都更多地将国家按照马科斯·韦伯经典的国家定义,即国家是在固定疆界内合法垄断暴力的行为体。然而这种定义在许多非欧洲国家并不存在,在巴基斯坦内部,尤其是俾路支省,许多部落地区仍然处在部落制度(萨达尔)的影响之下,在巴基斯坦西北部不少地区,中央政令不得不与萨达尔制度进行博弈。
二、俾路支民族主义的源起(18世纪至1948年)
虽然在历史上长期存在一个地域广泛的俾路支民族,但是俾路支民族主义发展较晚,这和俾路支人建立统一国家历史较晚有关。直到18世纪,卡拉特(Kalat)王国的六世君主纳西尔汗(Nasir Khan)才建立起一个拥有25000名步兵和1000名骆驼兵的强大部队,并藉此统一了俾路支绝大部分地区,建立起了王朝国家。不过纳西尔汗统治下的卡拉特汗国并没有建立起完备的国家机器,其统治仍然是通过部落来间接执行,地方各个部落仍然保留着巨大的势力,而且往往借助自己的实力同卡拉特的纳西尔汗叫板。*Vernon Hewitt, “Ethnic Construction, Provincial Identity and Nationalism in Pakistan: The Case of Balochistan”, in Subrata K. Mitra and R Alison Lewis eds., Sub-national Movements in South Asia, Westview Press, Boulder,1996, p.50.有史学家评价纳西尔汗统治时期的卡拉特汗国:“俾路支部落社会具有平等和自由表达的传统,部落内的俾路支人在部落事务上十分活跃,……部落大事的讨论对于每一个部落成员都是开放的。”*H A Rizvi, Military, State and Society in Pakistan, Macmillan, 2000, p.144.
纳西尔汗统治时期,曾经长期与北方邻国阿富汗交战,1758年纳西尔汗战败,阿富汗军队攻占了卡拉特。不过阿富汗军队并没有长期占据卡拉特,而是选择了保留纳西尔汗的王位,并同纳西尔汗签订了《卡拉特条约》(Kalat Treaty)。根据条约,阿富汗和卡拉特将秉持互不侵犯的原则;卡拉特的汗王向阿富汗君主宣誓效忠,并且每年前往阿富汗拜见阿富汗君主;一旦阿富汗对外宣战,阿富汗君主有权调动卡拉特汗王的部队参战。*M Aziz, Military Control in Pakistan: The Parallel State, Routledge, 2008, p.23.随后纳西尔汗跟随阿富汗君主向南时,击败了印度西北部的马哈特人(Marhattas),纳西尔汗领导的卡拉特汗王国此进入了全盛时期,其边界向东囊括了今天巴基斯坦的德拉加齐汗(Dera Ghazi Khan),向北到达了阿富汗赫尔曼德河(Helmand River)的西南部,向西包括今天伊朗的锡斯坦(Sistan),向南则占领了从卡拉奇到阿巴斯港(Bandar Abbas)的广大地带。*I Baloch, The Problem of Greater Baluchistan: A Study of Baluch Nationalism, Steiner Verlag Wiesbaden, 1987, p.103.
纳西尔汗死后,卡拉特汗国开始衰落。由于其地处阿富汗和印度之间,因此随着19世纪英国殖民者和俄国殖民者在中亚和南亚的不断扩张,卡拉特汗国很早就被英国殖民者所渗透。第一次阿富汗战争(1839年到1842年)开始时,英国就曾经要求卡拉特汗国为自己提供后勤和情报支援,但是卡拉特汗国并没有给予英国殖民者必要的配合。为了报复卡拉特王国,英国军队在1839年10月攻占卡拉特城,处死了卡拉特汗王。此后,俾路支人就开始了被英国奴役的历史。
英国将卡拉特视作联系英属印度和阿富汗的重要通道,因此十分重视卡拉特地区的安全形势。1869年,卡拉特汗王同所辖的布拉回(Brahui)部落关系恶化,布拉回部落的领导人起兵反叛,英国同阿富汗之间的商道因此被阻塞。英国决定出面调停,派遣罗伯特·珊德门上尉(Captain Robert Sandemen)率兵调解双方冲突。经过了多年的调解,最终罗伯特上尉同卡拉特汗王与布拉回萨达尔在1876年签订了协议。根据此协议,卡拉特汗王和布拉回部落停止战争,并有保护英国到阿富汗陆路畅通的义务;未来争端再起时,卡拉特汗王和各个部落必须接受英国的调停,并且按照英国的调停意见执行;此外,部落的领导人可以保留自己的武装,领导人在部落内部的权威不容挑战。*F Scholz, Nomadism and Colonialism: A Hundred Years of Baluchistan, 1872-1972,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 29.
英国在俾路支地区的权威经常受到各个部落的挑战,而卡拉特汗王无法有效管控各个部落,袭击英国商队的事件也时常发生。为了报复俾路支人,英国在1884年出兵攻占了卡拉特,再次处死了卡拉特汗王,卡拉特汗国的国家机构也被英国人解散。*Warren Swidler, “Economic Change in Baluchistan: Processes of Integration in the Larger Economy of Pakistan” , in Ainslie T. Embree eds., Pakistan’s Western Borderlands: The Transformation of a Political Order, Carolina Academic Press, 1977, p.91.此次事件标志着历史上俾路支王朝国家的衰亡。不过很快俾路支地区就由于缺少一个权威政府而陷入混乱。英国人不得不再次选出了新的卡拉特汗王,并且帮助汗王恢复了对整个俾路支地区的管理,英国也因此获得了卡拉特汗国的外交权和驻军权。*Akhtar Hussain Siddiqi, Baluchistan (Pakistan): Its Society, Resources and Development, 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 1991, p.22.此外,英国还答应每年向卡拉特汗和各个俾路支部落的萨达尔提供津贴,换取他们对于英国的支持。*Warren Swidler, “Economic Change in Baluchistan: Processes of Integration in the Larger Economy of Pakistan” , p.91.
为了防止俾路支人再次反抗,英国殖民政府决定将俾路支地区“分而治之”。早在1871年,英国人就同波斯帝国划定了“戈尔德斯米德线(Goldsmid Line)”,将俾路支地区的西部划给了波斯帝国;1893年英国根据“杜兰线”(Durand Line)将北部部分俾路支地区划给了阿富汗。*Adeel Khan, “Baloch Ethnic Nationalism in Pakistan: From Guerrilla War to Nowhere?”, Asian Ethnicity, May 2010, p.283.俾路支人口占据绝大多数的德拉加齐汗被并入旁遮普省;可汗格尔(Khangarh)及其附近地区被统一命名为雅各布阿巴德(Jacobabad)并入了信德省;马里(Marri)、布格提(Bugti)、坎特兰(Khetran)和恰格西(Chaghi)被宣布为部落地区,同临近的纳西拉巴德(Nasirabad)、布兰(Bolan)、奎达(Quetta)、诺史基(Noshki)与其他普什图族人地区统一组成了英属俾路支省;拉斯贝拉(Lasbela)和卡兰(Kharan)地区成为“特区”,受到来自卡拉特的监管;余下的地区如萨拉万(Sarawan)、加拉万(Jhalawan)、科奇(Kachhi)和莫克兰(Makran)则被统一为“卡拉特土邦”,构成了英属印度中最大的土邦。*Adeel Khan, “Baloch Ethnic Nationalism in Pakistan: From Guerrilla War to Nowhere?” p.261.传统的政治中心卡拉特土邦领土不仅被大大缩小,而且其权威也受到了巨大挑战。卡拉特王公不仅仅受到英国的节制,而且在地方上,各个部落成立了议事会,可以就汗国内部的重大问题进行商议并且做出决定,不过议事会决定的前提是英国政府的“允许”。
俾路支民族主义发端于反抗殖民者和“外来者”。1930年俾路支民族主义政党开始出现。1935年第一个公开的俾路支人政党“卡拉特民族党”(Kalat National Party)在卡拉特建立,其宗旨是建立一个独立统一的俾路支国家。同年第一份俾路支报纸《俾路支人》创刊,在其刊登的俾路支地图上,将俾路支的范围扩大到整个俾路支斯坦地区,包括伊朗和阿富汗的俾路支地区、卡拉特、三个俾路支王公土邦以及一部分旁遮普和信德地区。“卡拉特民族党”曾经长期得到卡拉特土邦的王公米尔·阿赫马德·亚汗(Mir Ahmad Yar Khan)的支持,然而亚汗却希望利用卡拉特民族主义来制衡英国殖民者。当“卡拉特民族党”势力逐渐壮大之后,亚汗选择了扶持印度殖民地的“穆斯林联盟”来制衡“卡拉特民族党”。亚汗不仅帮助“穆斯林联盟”在卡拉特土邦内设立分支机构,提供资金支持,甚至邀请穆斯林联盟领导人、后来的巴基斯坦“国父”阿里·真纳(Mohammed Ali Jinnah)担任自己的私人顾问。真纳为了得到卡拉特汗王的支持,承诺将确保“卡拉特”各土邦的“主权”与“自治”。*Wayne Ayres Wilcox, Pakistan: The Consolidation of a Nation,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63, p.31.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英国结束在印度的殖民统治已成定局。在1946年卡拉特汗会见了来访的英国代表团,强调1876年英国与俾路支签订的条约中,已经明确了俾路支作为主权国家的身份,因此希望英国在结束殖民统治之后,恢复卡拉特土邦在1876年之前的状态,即承认卡拉特的独立国家地位;然而英国政府对于卡拉特汗的要求不置可否。1947年6月,英国政府正式承认印度独立和印巴分治,在俾路支省的地位问题上,英国表示鉴于俾路支的特殊地理位置和其缺席立宪会议,因此“将有机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政治地位”。*K P Bhagat, A Decade of Indo-British Relations, 1937-1947, Popular Press, 1959, p.349,p.486-488.1947年8月15日巴基斯坦刚刚建国后的第二天,卡拉特王公亚汗就宣布卡拉特“独立”。10月份,亚汗前往卡拉奇同巴基斯坦政府进行了接触,希望能够以“巩固巴基斯坦与卡拉特特殊关系”为名敦促巴基斯坦承认卡拉特的独立地位。不过亚汗的要求却被真纳所拒绝,真纳要求卡拉特加入独立的巴基斯坦。*Wayne Ayres Wilcox, Pakistan: The Consolidation of a Nation, p.77-81.1948年初,一部分俾路支代表和奎达市政府通过联合决议,同意将俾路支整体加入到巴基斯坦当中。*Harrison, 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p. 24, 25.此外在1948年3月21日,卡兰、莫克兰和拉斯贝拉地区的部落领导人宣布加入巴基斯坦联邦;而马里(Marri)部落和布格提部落在历史上并不支持卡拉特汗的“民族主义”思想,因而游走在巴基斯坦和卡拉特汗王之间。卡拉特王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与此同时,印度媒体爆出了卡拉特王公“暗通”印度,希望成为印度的一个省,此消息在巴基斯坦国内引起轩然大波。*Wayne Ayres Wilcox, Pakistan: The Consolidation of a Nation, p.85.不久后巴基斯坦政府决定出兵,并在1948年初攻占卡拉特,将英属俾路支省地区正式并入巴基斯坦。
三、俾路支民族主义的发展(1949—1977年)
巴基斯坦将俾路支并入之后,开始在俾路支省设立省议会和省政府。1955年,巴基斯坦政府为了应对孟加拉省的分离主义倾向,主张实行“合并方案”,将旁遮普、信德、俾路支和西北边境省这四个省合并为一个行政单位,统一以“西巴基斯坦”来进行管理;将孟加拉统一为“东巴基斯坦”进行管理。俾路支民族主义者坚决反对这一行政变化方案,认为这种方案将会破坏俾路支民族的独特身份。卡拉特王公亚汗的弟弟阿卜杜·卡里姆(Abdul Karim)在1955年成立了“俾路支人民党”(Ustoman Gal),反对巴基斯坦政府的“西部统一方案”,并且要求建立一个统一的“俾路支省”。*S. Harrison, 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Carnegie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 1981, p. 26.与此同时,俾路支王公亚汗也在多方奔走相告,呼吁国际社会向巴基斯坦政府施加压力。王公还派出自己的使者前往英国,希望英国能够帮助在国际社会恢复“卡拉特汗国”的地位。*S. Harrison,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p.27.不断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催生了俾路支地方的动乱。1958年10月巴基斯坦政府军开始大举进驻俾路支地区,清剿地方反叛武装。*F Scholz, Nomadism and Colonialism: A Hundred Years of Baluchistan, 1872-1972, 2002, p. 48.面对巴基斯坦军队的进攻,加拉万部落(Jhalawan)首领纳瓦布·瑙鲁兹·汗(Nawab Nauroz Khan)宣布率领部众起兵,反抗巴基斯坦军队。纳瓦布的起兵原因主要是由于巴基斯坦军队在进驻俾路支部落地区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扰民现象,纳瓦布本人的财产也被巴基斯坦军队劫掠。当时纳瓦布已经90岁高龄,在率领部落士兵作战的同时,纳瓦布以“民族主义”为旗帜,要求巴基斯坦政府释放被关押的卡拉特王公,放弃 “合并方案”。*S. Harrison,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p.28.在同政府军作战近两年之后,纳瓦布率领的游击队同意与政府军和解。但当纳瓦布和他的五个儿子走出深山同政府军代表谈判时,却遭到了政府军的逮捕,纳瓦布领导的部落游击队也很快被击败。
在20世纪60年代,俾路支民族主义开始逐渐在部落地区蔓延。从20世纪30年代到50年代,俾路支民族主义的旗帜一直由卡拉特为中心的萨拉万和加拉万地区领导。然而到了60年代,传统部落地区的马里部落、孟加尔(Mengal)部落和布格提部落的俾路支民族主义思想开始发酵,对于巴基斯坦中央政府的抵触情绪日益严重。有鉴于此,巴基斯坦政府在1960年先后将马里部落领导人凯尔·马里(Khair Marri),布格提部落领导人阿克巴尔·布格提(Akbar Bugti)和孟加尔部落领导人阿塔乌拉·孟加尔(Ataullah Mengal)等人关入监狱,并扶持部落内的其他人物来削弱这些部落领导人的权威。*Matheson, S., The Tigers of Baluchistan, Karac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 p.195.然而这些部落领导人仍然具有巨大的政治号召力,凯尔·马里和阿塔乌拉·孟加尔就在1962年成功选举为省议会议员,以合法的身份抨击政府的俾路支政策。
俾路支民族主义在20世纪60年代逐渐走向极端化,其标志是1962年马里部落俾路支民族主义者默罕默德·马里(Mohammed Marri)建立的“战斗者”(Parrari)游击队。“战斗者”领导人默罕默德·马里与马里部落领导人凯尔·马里关系密切,因此利用同各个部落的亲密关系在俾路支地区快速发展,到1963年“战斗者”已经在俾路支地区建立了22个军事营地。*S. Harrison, 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p. 30.在整个20世纪60年代“战斗者”频繁袭击在俾路支地区的巴基斯坦军政目标,造成了巴基斯坦政府军较大伤亡。1967年随着阿塔乌拉·孟加尔和阿克巴尔·布格提被巴基斯坦政府释放,“战斗者”阵营出现较大分化,袭击数量开始大幅下降。1969年“战斗者”宣布同政府“停火”。
1971年阿里·布托(Ali Bhutto)所领导的巴基斯坦人民党(PPP)获得全国大选并组建政府,但在俾路支省却没有获得任何席位。俾路支民族主义者政党“民族人民党”夺取了俾路支省大选胜利,与“伊斯兰学者联盟”(Jamiat Ulema Islam)在1972年组建了俾路支省联合政府。布托领导的巴基斯坦人民党在俾路支省的失败,使得布托的权威在俾路支省受到了俾路支民族主义的挑战。布托最初提名的俾路支省省长,由于俾路支议会的反对而作罢。最终来自毕赞居部落(Bizenjo)的俾路支民族主义领导人米尔·毕赞居(Mir Bizenjo)被任命为俾路支省省长,阿塔乌拉·孟加尔(Attaullah Mengal)担任俾路支省的首席部长。*Asma Mahsood and Amanullah Khan Miankhel, Baluchistan Insurgency: Dynamics and Implications, Global Advanced Research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 Vol. 2, No.3, March 2013.
来自“民族人民党”的俾路支新任省长获得布托任命之前,布托向“民族人民党”写信,表明了巴基斯坦中央政府对于俾路支省的要求,我们也可以藉此窥探布托政府同俾路支省政府之间的紧张关系:“俾路支省政府应该确保境内所有民族一律平等,不得受到歧视性的对待……苏伊(Sui)油田对于国家来说十分重要,应当尽全力确保苏伊油田的正常运转不受其他因素的干扰,……省政府应当确保民族的完整性……一些民族主义运动,比如‘独立俾路支运动’(Azad Baluchistan Movement),尽管当下十分弱小,但是仍然需要引起我们的注意,尤其确保该省的民族主义运动不会造成我们与外国尤其是邻国之间的关系紧张。”“俾路支省省长人选是巴基斯坦第一次由既非独立选举者,也非中央执政党的候选人担任。我是出于维护国家统一的善意才做出此举。巴基斯坦总统的权利来自于国家议会,而俾路支省政府的权利也将处在总统权力的庇护之下。”*Farhan Hanif Siddiqi, The Politics of Ethnicity in Pakistan: The Baloch, Sindhi and Mohajir Ethnic Movements, Routledge, 2012, p. 65.
在20世纪70年代,俾路支省的中上层以及政府机构都被旁遮普人和信德人占据,俾路支人很难在政府中获得要职。在俾路支省的830名高级公务员中,仅有181人是俾路支人,其他都是旁遮普人。在20个省政府部门中,只有一位部长是俾路支人,其他都是旁遮普人。旁遮普人控制并垄断了俾路支省的资源,俾路支人仅仅能做低层次的体力劳动。为了改变这一状况,新成立的俾路支省政府在安全上加快改革步伐:一方面,俾路支政府大量解聘该省警察部队的非俾路支人,大约警察部队中60%的非俾路支军官被解雇,取而代之的是政府新招募和提拔的俾路支人警察;另一方面,俾路支政府招募了大量的俾路支民族主义者组成新的民兵组织,作为与中央政府相对抗的独立力量。俾路支民族主义者希望通过安全系统的改革,带动未来社会和经济的全面改革。而巴基斯坦中央政府指责俾路支省政府“处心积虑的建立俾路支人自己的司法体系”。*Farhan Hanif Siddiqi, The Politics of Ethnicity in Pakistan: The Baloch, Sindhi and Mohajir Ethnic Movements, p.66.
20世纪70年代初,俾路支省的局势日益动荡。受到孟加拉国独立的影响,俾路支省的民族主义情绪不断高涨。在此敏感时期,俾路支省先后发生了多起事件,导致了巴基斯坦中央政府和俾路支民族主义者控制下的俾路支省政府之间关系的紧张。1972年9月,俾路支省的帕特供水渠(Pat Feeder Canal)附近发生动乱,俾路支马里部落的武装人员同该地的旁遮普人发生械斗,造成巨大人员伤亡,俾路支省政府无力控制局面,引发了巴基斯坦中央政府的不满。1973年初拉斯贝拉地区的加莫特斯(Jamotes)部落爆发反政府暴乱,俾路支省政府无力平叛,巴基斯坦政府军不得不进入俾路支省并宣布进行“军管”,俾路支省政府权力彻底丧失。但是在该事件之后,俾路支省政府指责中央政府是“幕后黑手”,俾路支省政府代表在1973年3月份的巴基斯坦人民议会上斥责中央政府:“拉斯贝拉地区的暴乱人尽皆知。拉斯贝拉穆斯林联盟向加莫特斯部落提供资金和武器,支持加莫特斯部落反抗俾路支省政府,制造混乱,让中央政府和巴基斯坦军队可以藉此机会实行军管,解散我们的省政府……我们要求军队帮助我们镇压叛乱者,但是军队无动于衷,因此我们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和反叛者开战。最终虽然我们打赢了反叛者,但是我们民主选举出的省政府也被中央政府和军队解散。”中央政府则给出了另外的解释,认为阿塔乌拉·孟加尔(Attaulah Mengal)率领孟加尔、毕赞居和其他九个部落的武装人员袭击了加莫特斯部落,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加莫特斯部落8000多人不得不逃离家园躲入附近的深山之中。在此混乱的局势下,为了稳定该省的治安,中央政府和巴基斯坦军队才不得不在1973年2月出兵接管拉斯贝拉地区,并终止了俾路支省政府的权力。*Farhan Hanif Siddiqi, The Politics of Ethnicity in Pakistan: The Baloch, Sindhi and Mohajir Ethnic Movements, p. 67.
1973年2月巴基斯坦情报部门在伊斯兰堡一名伊拉克驻巴基斯坦大使馆雇员家中,发现了大量的军火。尽管伊拉克方面出面解释称这批军火是伊拉克希望取道巴基斯坦送给伊朗的俾路支游击队,以期报复伊朗支持伊拉克境内的库尔德人反政府武装。*S. Harrison, 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p. 35.但是巴基斯坦政府仍然坚持认为,这些军火是伊拉克政府支持巴基斯坦境内俾路支民族主义武装的证据。此次事件引发巴基斯坦舆论广泛关注。在此情势下,布托宣布解除俾路支省省长和首席部长的职务,任命阿克巴尔·布格提为省长,帕坦人巴罗宰(GM Barozai)为首席部长,俾路支省的民族主义政府就此终结。*Farhan Hanif Siddiqi, The Politics of Ethnicity in Pakistan: The Baloch, Sindhi and Mohajir Ethnic Movements, p. 67.
随着布托政府结束俾路支省政府的权力,俾路支省的反抗浪潮被瞬间点燃。1973年的俾路支叛乱同当时的巴基斯坦国内和地区局势密不可分。不少俾路支民族主义者当时信心满满地认为,巴基斯坦军队的力量已经大大削弱,俾路支民族主义者可以通过武装斗争的方式获得独立。一方面,经历了第三次印巴战争,巴基斯坦军队实力大减,巴基斯坦不仅仅失去了东巴和大量装备,而且印度方面俘虏了约9万名巴基斯坦士兵;另一方面,20世纪60年代的俾路支叛乱,巴基斯坦政府军并没有在战场上击败俾路支人,这让俾路支民族主义者相信可以通过“游击战”的方式击败巴基斯坦政府军,建立俾路支人自己的独立国家。
为了防止事态扩大,1973年8月巴基斯坦政府将米尔·毕赞居、凯尔·马里和阿塔乌拉·孟加尔软禁。*Farhan Hanif Siddiqi, The Politics of Ethnicity in Pakistan: The Baloch, Sindhi and Mohajir Ethnic Movements, p. 66.伊朗政府担心俾路支民族主义活动兴起会影响自己东部地区的俾路支部落,因此竭力支持巴基斯坦政府的清剿行动,向巴基斯坦军队提供了大量的军事援助。*S. Harrison, 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p.37.在1974年9月的恰马朗(Chamalang)战役中,巴基斯坦政府军重创俾路支游击队,此后俾路支游击队活动逐渐减少,袭击活动也由过去的规模化转为零星的武装活动,俾路支省局势大为好转。1977年随着齐亚·哈克(Zia-ul-Haq)将军上台执政,俾路支省的安全局势逐渐稳定。
四、俾路支民族主义的特点
1978年之后俾路支民族主义发展逐渐陷入低谷,表明在更深的层次上,俾路支民族主义号召力的衰落。*Musarrat Jabeen, Rubeena Batool and Adnan Ahmad Dogar, Challenges to Internat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China and Balochist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Vol. 24, No. 11, December 2012, p.122.造成20世纪80年代后俾路支民族主义衰落的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从阿富汗迁徙而来的普什图族人冲击了俾路支省“俾路支人”独大的人口结构,造成了俾路支省内部的政治结构日益复杂。1998年巴基斯坦政府统计,在俾路支省俾路支和普什图人口分别占该省总人口比例的54.76%和29.64%。*参见1998年巴基斯坦俾路支省人口统计数据,www.statpak.gov.pk/depts/pco/statistics/other_tables/pop_by_mother_tongue.pdf1989年俾路支省的普什图族政客马赫穆德·汗(Mehmud Khan)组建了“普什图民族人民党”(Pushtunkhawa Milli Awami)。“普什图族人民党”除了公开要求巴基斯坦国内各个族群平等之外,在涉及到俾路支问题时,强调俾路支省应该承认俾路支人和普什图族人为该省的两大主体民族;一个新的专属于普什图族和俾路支人的新俾路支省应该尽快建立;或者将俾路支省普什图族聚居区并入西北边境省。*Adeel Khan, Politic of Identity: Ethnic Nationalism and the State in Pakistan, Sage Publications, 2005, p. 124.这让俾路支省的俾路支人同普什图人、信德人、旁遮普人和帕坦人的关系更加复杂,俾路支民族主义者的注意力由“争取独立”转移到了“争夺权力”。
另一方面,俾路支地区的民族主义者数量减少。曾经的民族主义领导人要么侨居海外,要么就是与巴基斯坦政府合作。在20世纪70年代反抗巴基斯坦中央政府的俾路支民族主义者中,凯尔·马里和阿塔乌拉·孟加尔在释放后移居国外,而米尔·毕赞居则改变了自己的政治理念,宣布同政府合作,公开呼吁建立统一的巴基斯坦国家。尽管不少老一辈的民族主义领导人仍然在海外宣传俾路支民族主义,如阿塔乌拉·孟加尔仍然表示“我们居住在一个受到旁遮普人摆布的国家里。”*Harrison,In Afghanistan’s Shadow: Baloch Nationalism and Soviet Temptations , p.66.但是新一代的俾路支民族主义领导人如阿塔乌拉·孟加尔和自己的儿子阿克塔尔·孟加尔(Akhtar Mengal)通过领导“俾路支民族党”(Baloch National Party),希望通过民主政治的形式为俾路支族争取更多的权利。
巴基斯坦俾路支民族主义的源起和发展,具有三个方面重要的特点。第一是俾路支民族主义源起的“非现代性”。根据经典的民族主义理论,现代性是民族主义产生的重要条件。在现代性的诸多特征中,盖内尔认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最为重要*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p.40.,而安德森则突出了“印刷术”等现代化的沟通渠道对于民族主义产生的重要作用*Benedict Anderson, Imagined Communities: Reflections on the Origins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 p.121.。然而回顾历史,俾路支地区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俾路支北部煤炭资源储藏量大。英国殖民者进入之后,煤炭的开采量逐渐增加,从1886年的122吨增加到了1903年的47300吨。*Adeel Khan, “Baloch Ethnic Nationalism in Pakistan: From Guerrilla War to Nowhere?” , p.284.外来的殖民军队、商人和殖民机构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商业模式,俾路支地区由传统的游牧半游牧生活逐渐转变为了定居生活。然而经济的发展并没有给该地区带来普遍的繁荣,英国殖民者沉重的赋税让该地区原有的俾路支人普遍陷入贫困之中。1902年的赋税比1879年的赋税总量要高出近一倍。赋税大多数是俾路支人以谷物形式缴纳的,而俾路支地区的土地较为贫瘠,沉重的赋税最终造成了大量的破产农民。与此同时,伴随着英国殖民军和地方官吏、商人新迁移而来的旁遮普人和信德人则占据了俾路支地区经济和社会的中上层。直到俾路支民族主义政党建立的1935年,俾路支并没有产生足够强大的“资产阶级”阶层,资本主义在俾路支的发展也十分孱弱。与此同时,当时的俾路支人几乎很少识字,印刷术并未大规模普及。而俾路支民族主义政党和民族主义运动的源起,更多的是卡拉特王公为了摆脱英国殖民者的束缚而扶持的。
第二是俾路支民族主义发展的“萨达尔性”。 不少学者认为俾路支之所以会在巴基斯坦建国以来几经乱局,同该地区盛行的传统部落政治——“萨达尔”制度密切相关。“萨达尔”原本是俾路支语中意为“比旁人更聪明、更勇敢、熟知部落传统并身体力行之人”,在长期的历史演化中,萨达尔成为了部族首领的代名词。*[巴基斯坦]阿卜杜拉·江·贾玛尔迪尼:《俾路支斯坦萨达尔制度的历史背景》,陆水林译,载《南亚研究季刊》, 2005年第1期,第72-84页。面对现代化的浪潮,有学者就认为落后的萨达尔制度阻碍了巴基斯坦俾路支省地区无法有效地接受现代的先进政治和文化制度,萨达尔为了保留自己的政治经济特权而蓄意制造动荡,蛊惑广大的俾路支省民众抵抗巴基斯坦中央政府和当地的旁遮普人。*Hasnat, S. F., Global Security Watch-Pakistan, Praege, 2011, pp. 83-87, 100, 107, 114; Dunne, J. S., Crisis in Balochistan: A Historical Analysis of the Baluch Nationalist Movement in Pakistan, Naval Postgraduate School, 2006, pp. 65-68.尽管在最初的源起阶段,俾路支的萨达尔并没有支持俾路支民族主义的发展,如在1948年巴基斯坦中央政府进驻俾路支地区时,当时的马里部落和布格提部落的领导人还曾经欢迎巴基斯坦军队的到来。但是在20世纪50年代以后,许多俾路支民族主义领导人都是萨达尔。一些要求更大“自治权”,甚至提出“独立”主张的民族主义政党,都与地方上的俾路支部落联系紧密。马里部落领导的“俾路支解放军”、布格提部落领导的“俾路支共和党”,“俾路支学生组织”的阿扎德派别以及“俾路支民族运动”倡导大俾路支独立,而亲中产阶级的“民族党”和“俾路支民族主义党”则由孟加尔部落领导,政见相对温和,通常参与选举。这些政党的领导人都是各个部落的萨达尔;在民族主义运动中,反抗巴基斯坦中央政府的“战斗者”、“俾路支民族阵线”(Baluch Awami Azadi Mahaiz)的领导人也都是萨达尔。
第三是俾路支民族主义爆发的“非均衡性”。在历史上,俾路支民族主义发展的中心包括了俾路支传统政治中心卡拉特以及随后的部落地区如布格提、马里和孟加尔等地域。除此之外,如奎达、胡兹达尔(Khuzdar)、拉斯贝拉地区、卡拉奇附近的勒亚力(Lyari)、马克兰海滨区(Makran Coast)等地,俾路支民族主义影响则较小。在所有俾路支省的60多个部落中,只有最大的三个部落即布格提、马里和孟加尔这三个部落成为了民族主义演变的中心区域。为了分化俾路支民族主义阵营,巴基斯坦政府将整个俾路支省划成了A、B两个区,A区主要涵盖俾路支省地区主要的大型城镇,由巴基斯坦军队、海岸警卫队、海军、边防部队和警察进行管理。A区与巴基斯坦国内其他地区的管理体系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巴基斯坦军队和民兵组织在其中占有重要的角色。B区则是除了A区之外俾路支省的广大农村和边缘山区,其管理模式则建立在萨达尔制度之上。巴基斯坦政府通过授予各个部落首领以地区性的职务,鼓励这些部落首领以自己的权威维持地区稳定。这种管理模式也为广大的部落首领扶植自己的影响力提供了途径。*Sana Baloch, “The Real Balochistan”, March 24, 2012, Retrieved June 25, 2014, from http://www.thenews.com.pk/Todays-News-9-99303-The-real-Balochistan巴基斯坦在历史上曾经屡次试图将B区域逐渐转变为A区域,增加中央政府的控制范围。在1976年阿里·布托(Zul?khar Bhutto)所领导的巴基斯坦人民党政府就曾经签署了《废止萨达尔令》(Sardari Abolition Ordinance)。2006年穆沙拉夫总统也曾经在布格提部落地区宣布废除萨达尔制度,转而施行新的行政区划制度。2011年俾路支省更是宣布将会全面废止萨达尔制度。*Human Rights Watch, (2011), “We can Torture, Kill, or Keep You for Years”, Enforced Disappearances by Pakistan Security Forces in Balochistan, Retrieved July 2, 2014, from www.hrw.org/sites/default/files/reports/pakistan0711WebInside.pdf阿里·布托所施行的《废止萨达尔令》也只是有选择地在俾路支省地区施行,以此打击俾路支省地区异己力量。穆沙拉夫则通过废止萨达尔制度,单单打击叛乱情况严重的布格提部落地区,而在布格提地区内部那些支持政府的部落首领依旧保留着自己的权威和地位。巴基斯坦政府的这种“废止”方式,希望以现代化的社会经济发展,将俾路支民族主义消解在巴基斯坦“现代化”的进程当中。
多民族国家始终普遍存在着民族主义的张力和挑战。只有联合与和谐,没有斗争与矛盾的政治共同体,在现实世界当中并不存在。*[德]盖奥尔格·西美尔:《社会学:关于社会化形式的研究》,林荣远译,华夏出版社,2004年,第179页。如何克服张力与挑战,是现代国家普遍面临的难题。解决这一难题,其关键在于理解民族主义与国家之间的相互关系。经典的民族主义、族群政治和国家政治理论,无法为俾路支民族主义的研究提供有效的指导。究其原因,主要是经典的理论主要建立在西方政治学思想和西方历史经验的基础之上。俾路支民族主义源起的“非现代性”、发展的“萨达尔性”和演变的“非均衡性”,显示出俾路支民族主义独特的脆弱性。没有成熟的历史条件、缺乏统一的大众共识和缺少坚实的认知基础,使得俾路支民族主义无法有效地抵抗巴基斯坦国家建构“自上而下”的力量。尽管立足于现代民族国家体制,俾路支族裔民族主义的目标直指国家权力结构,要求建立自己的独立国家和有利于本民族的地区政府,但是俾路支民族主义首先是政治性的,其同联邦政府争夺的核心是权力;各种利益的分配、发展主导权的归属、外族移民等,都是俾路支民族主义的要件或基础。妥善解决好在现代化进程中传统与现实、收益与分配、民主与权力之间的关系,才是应对俾路支民族主义冲击的有效途径。
The US Understanding and Policy Response 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Navy
Shao Jianping & Sun Xianpu
Abstract:With the increase of the national strength, Chinese Navy’s capability to safeguard its sea right endowed by the international law has been increasingly improving. However, as the hegemony of the world, USA regards any move of China as a potential challenge to its hegemony. US believes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Navy will encourage China’s ambition on sea right which will challenge the naval supremacy of the US in Asia Pacific, and will enable China to adopt tougher policy in handling the maritime disputes with the neighboring countries. Based on this misconception and the false basis for threat construction, USA has adjusted its military deployment in Asia Pacific, promoted the strategy of Airsea Battle, and blatantly intervened in the maritime disputes between China and the neighboring countries in an attempt to counteract the Chinese navy’s growing capability to safeguard its sea right. The misconception and policy response of the USA on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navy are destructive to the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new great power rela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US, and are harmful to the stability of Asia Pacific.
Key Words:Chinese Navy; US Conception; Policy Response; Impact
An Analysis of the Present US-Indian Security Cooperation and It’s Prospects
Zhang Jiegen
Abstract:The end of the Cold War has eliminated the greatest barrier in the development of US-Indian security relation. However, it is only after the beginning of the 21st century that the era of US-Indian security cooperation truly emerges with the rapid warming-up of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The in-depth development of the security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US and India is mainly demonstrated by the progress made in the defense cooperative relations, and the major breakthroughs in the two key areas of anti-terrorism and maritime security. The basic consensus that US and India have achieved in understanding the security interest is the main motivation behind the US-Indian security cooperation. However, after the rapid development in recent years,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the US-Indian security relation is also faced with the problems of insufficient mutual trust, divergence in the security perception, the realistic barrier in the specific area of cooperation, as well as the constraint of the geopolitical structure of Asia.
Key Words:USA; India; Security Cooperation; US-Indian Relation
Anti-Terrorist Cooperation between Indonesia and US
and Indonesia’s Indirect Anti-Terrorist Strategy
An Gaole
Abstract:The structure of terrorist in Southeast Asia has changed profoundly after 9.11 as the US-led war against terrorism in Afghanistan and Iraq has forced terrorist organizations to spread across the globe. The terrorist organizations’ structure has changed from centralized to decentralized form. Al Qaeda which has been significantly weakened has to rely on its alliance in other places of the world. Jemaah Islamiyah in Southeast Asia has close relations with Al Qaeda and thus has become the second major target of US. Indonesia with the largest Muslim population in the world has been a cooperative partner of US anti-terrorist cooperation. However, Indonesian government took a cautious attitude in the cooperation with US as the general public is against the US-led anti-terrorist war. But the Bali bombing has led to a change of public attitude and Indonesian government has started to strengthen its cooperation with the US in anti terrorist field. The anti-terrorist cooperation between Indonesia and US in the fields of military, intelligence and security has achieved some outcomes. While continuing with the direct anti-terrorist cooperation with US, Indonesia has also conducted certain indirect measures to counter terrorist which has been confirmed by US and its experience provides a valuable example to the other countries.
Key Words:Indonesia; US; Anti-Terrorist Cooperation; Jemaah Islamiyah; Indirect Anti-Terrorist Strategy
The Discussion and Analysis of Building the Maritime
Silk Road and Maritime Great Power
Hu Zhiyong
Abstract:As a typical land and sea integrated country, China must strive to keep a balance between the development of land and sea. This article takes the perspective of geo-strategy to illustrate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construction of Maritime Silk Road and China’s strategy of maritime great power while emphasizing that the new maritime security concept is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China’s national strategy. “One Axis and Two Wings” is the core of the new maritime security concept of China, and the west “Wing” should be the priority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new maritime security concept of China. China may take political, economic, security, diplomatic and cultural measures to implement the new maritime security concept, strengthen the land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and connect the land and maritime routes leading into the Pacific Ocean and the Indian Ocean to form a good trend of common development with the neighboring countries.
Key Words:China; Maritime Silk Road; Strategy; Security Concept
The Necessity of BCIM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Cooperation
in the Background of China’s New Security Concept
Huang Dekai
Abstract:Since China’s new security concept was put forward by the end of last century, it has not only been developing rapidly, but also successfully provided guidance to China’s security cooperation with the neighboring countries. It offers theoretical guidance for China’s participation in the international security cooperation, especially for the maintenance of regional and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Due to the importance of BCIM Economic Corridor construction and the severity of BCIM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situation, BCIM security cooperation should be the top priority. Therefore, China’s new security concept should be adopted as the theoretical guidance to the development of BCIM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Key Words:China’s New Security Concept; BCIM; Non-traditional Security; Security Cooperation.
The Interactive Development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Development Aid
Huang Ning
Abstract: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the large scale and rapid increase of the FDI and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the analysis of the effect of the positive externalities of the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of our country on reducing the sunk costs of the FDI will help improve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interest in the interactive development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development aid. Based on the economic theory of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FDI and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With the empirical analysis of vertical temporal and horizontal regional interaction of the FDI and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and the case analysis of the hybridization of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and FDI - substitutive planting, this article proves there exists interactive development relation between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and FDI, and further proposes the policy implications of speeding up the “Go Globally” of our country.
Key Words:Substitutive Planting; FDI; Foreign Development Aid
Educational Cooperation of the BCIM Region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Connectivity
He Lan
Abstract:Since the initiation of the BCIM Economic Corridor in the 1990’s, achievements have been made in the “hard” connectivity focusing on transportation in this region. However, the BCIM Economic Corridor is still faced with difficulty incurred by the lack of communication among the four countries. The educational cooperation promotes people-to-people contact, strengthens regional integration and mutual trust between the nations, and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pushing forward the construction of BCIM Economic Corridor. Although the four countries of Bangladesh, China, Myanmar, and India have different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levels, there are unique complementary advantages and great potential for cooperation. Esp. the connection and exchanges in the field of education not only improves the communication and understanding between countries, but is also conducive to establishing the multi-modal, multi-channel connectivity.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condition of each country covered by BCIM Economic Corridor, this article proposes suggestions on the mode and strategies of coope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Bangladesh, Myanmar, and India in order to provide some ideas and thoughts about the “soft” connectivity construction of the BCIM Economic Corridor.
Key Words:BCIM; Economic Corridor; Soft Connectivity; Educational Cooperation
An analysis of Inter-ethnic Relations before the Independence of Myanmar
Zhong Guifeng
Abstract:Historically, the inter-ethnic relations of the multi-ethnic country of Myanmar have always been quite tense with acute inter-ethnic conflicts. For the long-term colonial rule, the British colonists adopted the policies of “divide-and-rule” and “using barbarians against barbarians” which incurred inter-ethnic conflicts, worsened the inter-ethnic relation and caused the inter-ethnic conflict to persist. This article intends to divide the complicated inter-ethnic relations before the independence of Myanmar into benign, neutral and vicious types, which will have important implications for the learning, understanding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ethnic issues of Myanmar.
Key Words:Myanmar; Inter-ethnic Relation; Ethnic Issues; Pre-independence
Baloch Nationalism under Nation, Ethnic and State Theories
Wang Jin
Abstract:The management and incorporation of ethnic identities in Pakistan have historically been far more problematic in Balochistan than other provinces and regions. Baloch nationalism can be analyzed with ethno-politics theories, nationalism theories and state politics theories. This paper believes that all these three theories can not sufficiently explain Baloch nationalism. Based on the historical review of Baloch nationalism, this paper lists three characteristics of Baloch nationalism: non-modernity, Sardari and regional-imbalance. This article also proposes the view that properly solving the paradox between modernity and tradition, revenues and distribution, as well as democracy and power is critical to the management of Baloch nationalism.
Key Words:Pakistan; Baloch Nationalism; Non-modernity; Sardari; Non-even
Political Development in Myanmar (2014-2015)
and China’s Diplomacy to Myanmar
He Shengda
The political development of Myanmar in 2014 continues the momentum since 2011, the amendment of the constitution and ceasefire are the two major issues that relevant players are concerned with. The major political parties prefer to solve the problems by peaceful dialogue; the national political situation remains stable and the political structure dominated by the military and ruling party which is outlined by the constitution of 2008 hasn’t changed although there are minor conflicts between Kachin(KIA)/ethnic military and government military in some areas. The major issues in Myanmar politics including the amendment of the constitution and ceasefire haven’t achieved any significant progress in 2014 and the opposition party and ethnical military still request for reform, so Myanmar is still in the transformation stage. With the advent of 2015 election, political uncertainties will increase and struggle will intensify too; external powers’ role, especially US’ role, need to be paid close attention to. Given the status quo of Sino-Myanmar relations and complication of 2015 election, China’s policy to Myanmar should be proactive, stable and pragmatic; China should engage more actively in the diplomacy with Myanmar under the current favorable condition while maintaining comprehensive and stable cooperation with Myanmar.
Political Situation in Myanmar; Sino-Myanmar Relations; China’s Diplomacy to Myanmar
C95
A
53-1227(2015)01-0138-18
* 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了巴基斯坦拉合尔管理与科技大学法亚兹研究员(Muhammad Feyyaz)、巴基斯坦信息工程学院阿赫玛德·阿德南(Adnan Ahmad Dogar)、《南亚研究》编辑部毛悦老师和西华师大巴基斯坦研究中心龙兴春老师的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文中错误,由笔者承担
**王晋:以色列海法大学(University of Haifa)中国留学生,以色列海法大学政治学院研究助理